2

第二章

王家侍衛們從我面前跑過，朝摘星閣方向奔去，我來不及思考，緊随其後。

等我趕到時，哥哥早已逃跑，我看見蘇妲己躲在父王的身後，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真是讓人心生憐憫。

忽然，她看着我，舔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那眼神和動作，像極了一只狐貍。

我錯愕，握緊了腰間的劍柄，謹慎地盯着她，心裏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父王震怒，命人去把哥哥抓回來。

崇應彪找了幾日也沒找到哥哥，那日是姬發先去追的哥哥，我們趕到的時候，姬發胳膊受了傷，旁邊放着哥哥的鬼喉劍。

他懷疑是姬發把哥哥藏起來了，在營房和姬發打了起來。

我本想勸架，這時一個身着華服的男人制住了崇應彪。

我打量着這個男人，他和我們不一樣，他幹幹淨淨彬彬有禮，和我們這群灰頭土臉的侍衛像是兩界之人。

原來，他是姬發的哥哥——伯邑考。

同樣是哥哥，為什麽姬發的哥哥溫文爾雅，而我的哥哥像個傻子？罷了，也不知道我那傻哥哥躲在哪裏，是死是活。

“給你。”我丢給崇應彪一個冰袋，坐在他旁邊道，“臉都腫了，敷敷吧。”

“謝了。”崇應彪拿起冰袋敷在臉上。

我的記憶中，崇應彪自打來了朝歌，就與我哥哥不和，二人自小就不對付。我以為當時大家年紀都小，誰料他們相處了八年還是不和。我看着崇應彪那一副嫉惡如仇的模樣，我知道，他是一定要把我那傻哥哥抓回來的。

當然，我也不想阻止。我和殷郊，本就親情淡薄，如果他能被抓回來，然後被父王打一頓，我到覺得也行。他自小備受寵愛，我還是有點嫉妒他的。

Advertisement

“殷月。”崇應彪看着我，蹙了蹙眉。

“怎麽了？”我扭頭問。

崇應彪頓了頓，問：“你上次說，你想做天下的王，是開玩笑的嗎？”

“如果我說我是認真的，你會告訴父王嗎？這可是個立功的好機會。”我撇了撇嘴道。

“我把你當最好的兄弟，你知道我不會為了立功出賣你。”崇應彪一臉堅定地說。

“好兄弟。”我拍了拍崇應彪的肩膀，道，“這件事，是真的，你不想做全天下的王嗎？”

“我……”崇應彪神色漸漸暗淡，看着自己的手，道，“我會站在你這邊。”

我欣慰一笑道：“好兄弟。”

很快，在父王從祠堂回來後，哥哥也被找到了，但是，令我出乎意料地是——父王要處死哥哥！

刑場上，我站在父王的身後，看着臺下被綁在架子上的哥哥，後背發涼。

父親的殘暴無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我的內心五味雜陳，這一刻，我感覺我身體輕飄飄的，仿佛變成了一縷魂魄，在人間游蕩。

當我看見姬發提着一個血淋淋的包裹走過來時，我才回過神來。

他把那包裹呈給父王時，我才知道那是他父親西伯侯的頭顱。

我深吸一口氣，他們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我死也不會放過你！”殷郊大喊一聲，父王下令立刻行刑。

突然，姬發丢掉那帶血的包裹，拔劍挾持了父王。

我錯愕，但來不及多想，本能反應讓我拔劍保護父王，但是卻被身後沖上來的西岐的士兵攔住，我沒辦法，只得先和他們厮打起來。

姬發和我父王也開始搏殺，刑場亂作一團。

混戰中我看見崇應彪手起刀落砍了殷郊的頭顱，而姬發刺中了父王，把父王推下城樓後，自己也跳下城樓駕馬往城外沖。

崇應彪見狀，大喊一聲：“大王已死，都聽我北伯侯的！”然後帶着人去追姬發。

我解決了其他人，但腰間被刺了一劍，鮮血直流。我半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傷口，一手拿劍支撐着身體，大口喘息，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

就在我以為我要死了的時候，那個美麗的女人蘇妲己出現在我的眼前。她盯着我的傷口，又看了看我，忽然，她快速舔了一下我的傷口，就在我詫異時，傷口居然愈合了。

我擡頭，她卻不見了蹤影。

我緩緩起身，看着一片狼藉的刑場，開始尋找父王。他從城樓上摔下，想必兇多吉少。

我的腦海裏閃過一個想法：如果父王死了，那我豈不是可以稱王了。

殷商已經很多年沒有出過女帝了，如今這個機會，竟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收起劍，踏過一具具屍體，來到了城樓前，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一口大缸中，那缸的上方有白色煙霧。

我抿了抿嘴唇，握緊劍柄走過去，低頭的剎那，正對上父王睜開的雙眼和……和……和一只白色九尾狐……

那九尾狐正舔着父王的傷口，蘇妲己跪在父王的身旁，仰面朝天一動不動。

我後退幾步，倚靠在城牆上，腦海裏閃過哥哥的話——“狐妖莫逃！”又聯想到自己的傷口被她舔了之後快速愈合，腦海裏的不安漸漸落實——

蘇妲己是狐妖，她——是——狐——妖！

我盯着那口大缸，愣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崇應彪。

我咬了咬牙，牽起一匹馬朝城外跑去，卻在門口被姜文煥攔住了去路。

“讓開。”我瞪着他吼道。

“殷月，別追了，如今大王和太子已死，殷商血脈只剩你一人。”姜文煥拔出劍，冰冷地說，“往前你死，後退你便是新王，我相信你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我眯了眯眼道：“我父王逼你殺了你的父親，你會放下仇恨扶我稱王？姜文煥，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讓開！”

話落，姜文煥身後的人紛紛亮出兵刃。現在他們人多勢衆，我寡不敵衆，硬拼必輸無疑。

“崇應彪帶人沖出了我的包圍，但你現在一個人可沖不出去。”姜文煥目光鋒利，道，“我想現在，他可能已經死在了姬發的劍下，你也就不要再追姬發了。”

“我答應你，不殺姬發，讓開！”我盯着姜文煥，眼神冰冷。本來，我就不是沖着姬發去的。

姜文煥拔劍指着我，也不甘示弱：“看來，你是想去地下陪你父親了。”

我咬了咬牙，拔劍直接刺向他的戰馬，馬受了驚，姜文煥從馬背上跌落在地，他們亂作一團，我趁機駕馬離去，一路到了黃河邊。

那裏，躺着兩個人，一個在泥潭裏，一個在泥潭外。

我下了馬，緩緩走到姬發身邊，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模樣。

“現在，你可以……可以一劍……殺了……我。”姬發有氣無力地說道。

我冷哼一聲，擡起頭看向天空道：“我不乘人之危，如果你有幸活着回到西岐，再見面便是在戰場上了，那個時候我不會手下留情。六年的兄弟了，從此……我們便是敵人。”

我丢下這句話，朝崇應彪走去。我看着他躺在被鮮血浸染泥漿中，卻睜着眼微笑着。

我長嘆一口氣，半蹲下伸手合上了他的眼。然後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遮住了他脖子上的傷口，用盡所有的力氣把他背起來挪到了馬背上。

我牽着馬，消失在了夕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