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失重的身體突然砸回柔軟的被窩,整個人連同腦子都抽搐了一下,一聲嗚咽卡在嗓子眼裏,沒發出聲音,但意識卻回來了。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床上的人有些懵然地想。
卻不知為何,又被拽了回來,身體因極度虛弱,無力感遍布四肢,以至于無法睜開眼睛,不過四周的動靜卻清晰可聞——
“司楠,司楠,聽得見嗎?”
“他剛動了一下,怕是快醒了,叫醫生,趕緊叫醫生過來!”
“……還好救回來了,小劉,你跟藝統負責人通個氣,盡快安排他回去,我給制片打個電話。”
病房裏人進人出,醫生診斷病況,護士做着各項檢查,聊完病情待病房安靜下來,情況也大致明了了。
一頭霧水地挨了一頓折騰,難免有些微窒息。
死而複生後,他現在的名字叫司楠,或更具體些說,司楠的身體被他占了。從剛才的只言片語中得知,司楠曾在某個選秀綜藝裏進行封閉錄制,只是不知出了什麽意外進了醫院搶救,昨天剛脫離危險。
那麽問題來了,司楠的情況大概已知,鑽進了他身體取而代之的自己,怎麽死的,姓甚名誰,為什麽會以這種方式詐屍?
房門突然被推開,吓了他一跳,思路也斷了。
進來的女人妝容精致,衣着嚴謹,一副職場女強人的模樣,她手裏拿着一大堆單子,剛挂掉電話,見人睜着眼睛像是松了一口氣,“嘎吱”拉出床邊凳子一屁股坐下,開口就問:“你到底有什麽想不開的,關鍵時候給我鬧出這種事!”
未等病人開口,這個女人就連珠炮似地質問起來。
“年紀輕輕學什麽不好,學人自殺!你還在封閉訓練,鬧得別家公司都知道了,公關部花了大半年預算才把熱搜撤下去,按你現在的成績和熱度,別說給公司賺錢,不虧都夠嗆,你倒說說,以後什麽打算?”
“司楠,說話呀,公司簽你不是簽來做賠本買賣的,送你們幾個進綜藝已經花了很多錢,鄭總讓我告訴你一聲,就算人沒了合約還在,還能找你家裏賠,大幾百萬的債你也不舍得讓你爺爺背着吧?”
這位女士你等一下,怎麽好好的一睜眼就大幾百萬的債?
他兩眼一黑,想暈回去重新死一死。
看到病人一臉菜色将暈未暈的鬼樣子,女人意識到或許是有點苛刻了,壓住火氣,盡量平和地說:“司楠,別再做傻事了,我跟你說的話不好聽,但都是實情,這裏有兩份協議,你趕緊簽掉。”
那女人把病床搖起來,協議攤開在“司楠”面前,強行塞筆,一臉不耐煩。
不是欠條,松了口氣。
但“司楠”也沒精力去看內容,迷糊地問:“名字……怎麽寫?”
那女人愣了一下:“你連名字都想不起來了?”
剛醫生在門外說話,病人頭部受到撞擊,可能會留下後遺症,包括但不限于運動、感覺、語言中樞損傷,以及記憶力下降或短暫失憶。
現成的借口,拿來就用,“司楠”略略睜大眼睛,無辜又呆滞地答:“頭疼,什麽都想不起來。”
“算了,先養病吧。”那女人指了指協議擡頭,本名寫作司楠,公司的司,楠樹的楠,她把紙筆和印泥擱在桌上,從包裏翻出一張名片遞過來,叮囑,“醫生說會有後遺症,且得養呢。這幾天都我往醫院跑,有事打電話,聽見沒?”
“司楠”接過名片,聽話地答:“好。”
這女人沒多逗留,風風火火地就走了。
他看了眼名片,甄致娛樂,劉曼秀,職位是行政主管。照這幾句話就把人說得頭暈目眩的功力,應該是公司的小領導,管他什麽領導,名片丢開,他一頭倒下去,開始冥思苦想。
投胎路上到底出了多大的岔子,為什麽好端端的就詐屍欠債了呢?
……
還是能記起一些模糊的片段,關于上輩子,他聽到的最後聲響是腦殼撞地的聲音,結結實實的一下,是活活摔死的。
而接下來的瑣碎記憶,直接擊垮了他無神論者的邏三觀。
原來人死了真的要趕去投胎,那條路還不短,起碼從周圍同行的孤魂野鬼的疲憊臉色來看,大家都走了挺長時間了,不知道自己在這條路上晃蕩了多久,一兩天還是三四年,總之他走到意識模糊,才看見奈何橋前排起的長龍。
在驚詫于陰曹地府如此井然有序之後,他也加入了隊伍,一點點跟着往前挪,排隊極其無聊又沒有手機可以玩,于是他跟前後的鬼魂都嘗試聊個天,可大家和他一樣,除了怎麽死的還有印象之外什麽都記不住了,這樣并不美好的記憶不聊也罷。
排隊排得索然無味,他無意間看到自己右手上的戒痕,因為戴久了戒指,落下一段窄窄的印子,戒指不見了,他茫然地回憶,戒指什麽來路,背後是否有個心愛的人,他長什麽樣子?
可怎麽也想不起來,他笑了下,摸着右手無名指上的痕跡,反正喝了孟婆湯就投胎轉世了,這些跟他還有什麽關系,就算這戒指背後真有一個人,也不重要了。
不重要嗎?心裏突地一顫,竟然湧起些許難過和不忍心。
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他一個踉跄差點跌倒,而後硬是被生生扯出了隊伍,對方很快和他調換位置,站在了他原先的地方。
剛醞釀的那一丢丢情緒瞬間被打散,他驚得半天說不出話。
不是,不就投個胎嘛,這也犯得着插隊?
插隊的人火速求告:“幫幫我,我不想回去,求你讓我先走,求你了。”
這是個男孩兒,年紀不大,看着像是個未成年,雖然一臉死氣又哭哭啼啼的,可不得不承認他長得非常好看。不太明顯的桃花眼噙着淚,鼻梁生得高挺,薄唇抿着,何其楚楚可憐。
可惜呀可惜,淡粉色的頭發既紮眼又淩亂,和他哀怨的氣質不是太搭,此時男孩兒眼尾一塌,好像一只搖尾乞憐的流浪狗,求着求着膝蓋就軟下去,要當場磕一個。
眼見如此,他當即将人拎起來,嚴肅道:“給我站好!”
男孩兒被吓了一跳,站直了,可眼淚還在流。
“你是誰,出什麽事了?”他于心不忍,又安對方的心,“你要是很急我讓你先投也不是不行,不過能不能不哭了?”
“司楠,我叫司楠。”男孩兒本就弓着身子,見對方和氣,趕緊鞠了個躬,“我還沒到時候,他們要抓我回去,可是回去太難熬了,那種日子我一天都不想再過,就算回去我也還是要想辦法來這裏,哥,哥……我剛才看你和別人不一樣,你還有牽挂對嗎?”
他哭笑不得,我連自己叫什麽都忘了,你到底怎麽在茫茫多的鬼裏看出我還有牽挂的。
“你真的有牽挂!我看出來了!”司楠非常篤定,立刻又求,“哥!你替我回去,行不行?有牽挂,你還能活得下去,不比我什麽都不想要了,太絕望了,真的太絕望了,幫幫我吧!”
從司楠“哇”一聲又開始哭也聽得出來,屬實是不想活。
看着太造孽,他好心附和:“好我幫你,但是回去是什麽意思?什麽叫替……欸?誰摸我?”
此時,司楠前頭的隊伍剛好空了,站在橋邊,孟婆遞去一碗湯,司楠擡起來就一口悶,像是怕人反悔。
而他再次被人拽住身體向後拖去,這次不是随便拉扯,兩只腳都騰在半空中,速度之快,甚至聽得見風聲,拽他的人喝道:“陽壽未盡,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随我們回去。”
他驚魂未定:“回哪兒啊?”
“陽間。”
哈?!
眼前景物飛快後移,他下意識沖司楠大喊:“我該怎麽幫你!”
美少年站在奈河橋上,濃霧氤氲中他回了頭,釋然地說了最後一句話。
其實自己根本就不可能聽得見,但靈魂附着于肉身的過程,這句話反反複複地出現在腦海中。
——活得開心,開心就好。
……
陰曹地府的記憶就到此節,司楠這句很TVB的遺言砸得他有點腦仁疼,可是想起協議裏的名兒,他一個鯉魚打挺蹦下床,鞋都來不及穿沖進衛生間照鏡子。
毫無意外,鏡子中的自己和插隊小鬼沒有半分差別,連發色都是這個讓人接受無能的騷粉。
經歷一場意外,如今的“司楠”面色更加蒼白,腦殼上纏着繃帶,骨瘦如柴,虛弱得像是随時能捂着心口咳出血。
硬要說和真身的不同,唯有眼神。
司楠耷眉垂眼,凄凄慘慘,灰敗溢于言表,眼底沒半點生的希望。而鏡子裏的自己,詐屍的震驚和将醒未醒的呆滞并存,但眼底是有光的。
他認真端詳着自己的新面貌,忍不住就孤芳自賞起來。
年輕又鮮活的肉/體是他突如其來的重生媒介,這張臉非常漂亮,對,是漂亮而非單純的帥氣,人嘛,天生喜歡漂亮的東西,現在這副漂亮的皮囊成了自己的,難免有點開心。
他有點替原主可惜,摸摸鼻子和下巴,還都是天生的呢,怎麽心智那麽脆弱,白讓自己撿那麽大個便宜。
之後幾日,他努力适應新生活,逐漸習慣了別人叫自己司楠,但同時這個便宜也越來越掉價,越适應越感到窒息,這個生存環境,它就很難不讓人崩潰啊。
在醫院休養生息這幾日,甄致娛樂的工作人員來過幾個,帶着節目選管和藝人統籌查看恢複情況,司楠勉強記住了花裏胡哨的職位和對應的名字,但對他們聊的關于選秀的事沒什麽概念。
反正主打的就是一個催命,要不是醫生不同意,剛下地的司楠轉頭就要被拉去練舞房唱跳。
敢不同意?幾大百萬的債搬出來,一度讓護士以為他不是練習生,而且欠了裸/貸的失足青年。
沒有辦法,只好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人來得越多,哼得越可憐。
連哼幾天,行政助理已經免疫了,擡手在他眼前晃:“哪有碰了下腦殼就記不住事的,你別是裝的吧?”
司楠哼哼:“小吳姐,我沒瞎。”
小吳手一僵,垮着臉瞪他。
司楠有氣無力地偏開頭:“只是頭還是暈,什麽都記不得,真的。”
滿臉都寫着虛弱,受不得刺激,尤其是大幾百萬的那種刺激。
小吳:“……”
一問三不知這個态度确實好用,從衆人反應來看,原主性格扭捏,沉默寡言,和司楠現在裝傻的樣子如出一轍,穿幫是不可能穿幫的。
但偶爾有點小意外。
劉曼秀又來了一次,當着下屬的面,官威拿捏十足,站在床頭教訓司楠:“這種事不允許發生第二次,且不說你和公司簽了合同,跟節目組也是有合同的,兩邊一加你賠不起,得罪咱們沒事,得罪了平臺你以後別想再混這個圈子!”
不是欠債就是得罪人,貴圈聽着也不像多值得混的樣子。
司楠嘴快過腦,立刻回了句:“那也可以。”
劉曼秀震驚:“你說什麽?”
“我是問……”司楠支吾半天,“還有什麽別的圈子可以混混。”
劉曼秀好笑道:“一切可以還債的行當,理論上你都可以去混混看,不過以你的學歷能找到的工作,這輩子都別想還清錢。”
司楠疑惑:“我到底做了什麽,會欠下那麽大一筆錢?”
小吳冷笑:“就是因為你什麽都沒做,所以越欠越多。”
司楠真誠發問:“那既然這樣,病好了我去找份工作,比在訓練營荒廢時間強吧?那裏聽上去花錢如流水有出無進,我去開滴滴賺的應該比這多……”
“駕照都沒有,開什麽滴滴?”小吳嗤笑,“拿命開啊。”
司楠住了嘴,有時候原主和自己的習慣和生活技能不太匹配,總是容易露餡。
小吳看他啞火,嘲諷道:“事兒記不住了脾氣倒是漸長,以前麽三錘打不出個屁,現在還敢頂嘴了。”
“行了,都少說幾句,司楠,你別有情緒,錢的事以後慢慢算,只要能紅,就不愁賺錢。”劉曼秀收好已經簽掉的協議,交代道,“公司還是很人性化的,病一場,給你安排了一個臨時助理,明天出院就趕緊回訓練營好好練習,有什麽新的安排小凡會告訴你,有任何事兒優先找她,知道了嗎?”
司楠柔弱躺下:“知道了,謝謝劉總。”
送走兩位惹不起的大神,留下臨時助理馮小凡和他面面相觑。
姑娘年紀二十出頭,看樣子也是初出茅廬的職場菜鳥,不然不會被安排來接手他這個燙手山芋,不過人應當不壞,剛才聽完小吳一頓譏諷,她同情地看着司楠。
然後發現司楠也同情地偷瞄她。
馮小凡:“?”
司楠溫和地笑了笑,打破沉默道:“小凡姐,以後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馮小凡拖了一把椅子坐過來,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生活上的事兒我全負責,小楠,以後有任何困難優先告訴我,不說百分百替你解決,好歹能出個主意。”
司楠被對方的熱情一震:“我知道了,不會做讓你為難的事。”
“沒錯,你出事,我也吃不了兜着走,不過我不是這個意思。”馮小凡拍了拍被子,“我弟就比你小一歲,性格蠻像,不愛說話還老鑽牛角尖,你既然叫我一聲姐,我就拿你當弟弟,做你助理也是緣分,別再幹傻事知道嗎?”
老實講,從醒過來到現在,這算是聽見的最有人情味的一句,竟然還是個見面不足三次的人對他說的。
不管是不是場面話吧,司楠先心口熱一熱。
馮小凡見他呆愣愣的,還以為怕生,笑着道:“別有心理負擔,我對你好,是覺得你有發展前景,我入行時間雖然不長,但憑追星多年的經驗可以肯定,小楠,你這顏值想不紅都難,等你發達了,我這個助理日子也不會難過不是?”
司楠張大嘴巴:“靠臉就行?”
“那不然呢?”馮小凡非常篤定。
司楠坐起來些,不太确定道:“可是劉總為什麽一直逼我跳舞?”顯然光靠臉就能吃上飯不太成立,不然那大幾百萬的債不是早拿這塊老臉抵了,恐怕還有盈餘。
馮小凡的表情明顯一僵。
司楠擔憂地問:“小凡姐,你就直說吧,我是不是除了臉,要什麽沒什麽。”
“倒也不至于要什麽沒什麽,但是……”馮小凡艱難分析,但是訓練營的成績确實不理想,不理想說輕了,是很爛。
司楠咽了咽口水:“能有多爛?”
“唱功稀碎,跳得拉胯,rap和鼠來寶一個水平,寫詞全靠槍手還背不熟的那種,日常劃水還能裝相,到真考驗現場能力的時候整一個大翻車。”
司楠聽得目瞪口呆。
“雖然人氣還能靠個人魅力提升,但是就目前的情況看,你話少不會接梗,綜藝感很弱,鏡頭少得可憐,沒鏡頭別人就看不到你的個人魅力,上節目至今累計的人氣不達預期。”
突出一個既沒有本事又沒魅力,這個練習生它到底有沒有當的必要啊。
司楠:“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可能,退賽還來得及嗎?”
“你想都別想。”馮小凡豎起一根指頭搖了搖。
甄致娛樂把人塞去訓練營也花了不少錢,沒指望誰能一飛沖天,畢竟一飛沖天也要資金支持,公司沒這個實力,只是懷抱着美好希望,但凡旗下藝人能在節目裏高低搏點熱度,有那麽些微流量,就可以立馬變現,那這買賣也算值的。
不小心捧出頂流對他們這種小公司來說跟賭博一個性質,馮小凡解釋道:“節目就是挑板,你亮個相,有流量那賺錢的路子多得是,公司會安排你去做主播帶貨,當然,前提是節目要好好錄完,也不要完全放棄出道的夢想,能成團肯定是最好的一條路。”
馮小凡走之前,還雞血地逼他一起喊口號:“姐等着你一起做什麽?”
司楠心如死灰:“走、花、路。”
“耶。”馮小凡在門縫後捏拳,“一起走花路!”
司楠那一瞬間突然理解粉毛小鬼,原來活得開心快樂在這樣的生存環境下,屬實是比死還難的一件事。
但他是誰,是投胎未遂的天選之子,必不會被大幾百萬的債和這虛無缥缈的花路打敗。
有這麽一副年輕又漂亮的皮囊,光看看都能樂半天,試問誰能死了又活過來,好像比起獲得第二次生命,名利得失沒什麽所謂。
別人有錢沒錢,回家過年,那是知足常樂。
司楠有錢沒錢,多活一天,那也是知足常樂啊。
想通這些,心情舒暢,養病這幾日,司楠沒事兒就出去溜達,從住院部溜達到小花園,和老年病友曬會兒太陽,又窩到前臺找護士姐姐要水果吃。
哪裏像個抑郁到鬧自殺的問題小孩兒,司楠硬說,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徹底想通了,通的程度堪比看破紅塵,主治醫師查房被迫聽了幾次他的長篇大論,一邊震撼一邊捂着耳朵逃走。
一定是摔了腦子的後遺症,一定是!
……
這天隔壁床的老爺爺出院,臨走前把人家送他的榴蓮給了司楠,司楠推拒再三,勉強收了。
老爺爺說榴蓮營養價值很高,雖然臭,但吃進去是香的,病人吃特別好。司楠連聞見都忍不住想吐,可對方一番好意,不忍心扔掉。
再一想,連死都不怕,還怕吃屎嗎?以前有什麽不敢做的,現在真是要豁出去都做一遍才值回票價。索性捧着紙碗,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吃。
樓道拐角處是病人偷着抽煙的地方,煙味兒經久不散,司楠就站在這吃了幾口,臭得眼淚花往外滋,再被煙味一熏,立時頭昏腦漲起來,也顧不上寒冬臘月的風有多冷,他推開一扇窗戶,硬是站在寒風裏透氣。
住院部七樓,往下看勉強能看清人的臉,安靜才好養病,所以即便馬路寬敞,卻幾乎不放車通行。因此,樓下停着的那輛豪車啓動引擎時發出的聲響才引起了司楠的注意,他垂眸望去。
司機開門下車,這時候從樓裏走過去一個男人。
司楠塞了一坨榴蓮進嘴中,邊嚼邊看。
這個男人手裏拿着一沓文件,司機快步上去接過,很快開了門,兩個人站在那說了些什麽,司楠當然不可能聽得清楚,不過他盯着出來的男人看了許久,就只看背影,有些別樣的感觸。
男人西裝革履,看着筆挺幹練,年底北風刮得人刺骨生寒,他穿着一件深藍色的毛呢大衣,一雙長腿在下面若隐若現,露出的小半截脖頸細白修長,尤其顯眼。
“啧。”司楠咽下榴蓮,在心裏情不自禁地吹了一聲流氓哨。
那個男人沒急着上車,站在車邊接了個電話。
一瞬的光點讓人炫目,司楠輕輕眨了眼睛,發現光亮來處,是那人無名指上的鑽戒。忍不住視線就落在他的手上,握着手機的手指修長白皙,和露出的後脖頸一樣白得泛冷,也許是西裝太規整或者顏色太深沉,這人露出的一小片肌膚和背影讓人覺得克制又疏離。
難免好奇,他長得怎麽樣呢?
司楠将紙碗攏在面前,稍稍彎腰雙手撐在窗戶邊,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偷看。
興許是感覺到旁人的視線炙熱,也或許那通來電有些無聊,那個男人先是百無聊賴地踱步講電話,旋即毫無征兆地往樓上随意一瞥。
這一瞥正好和司楠眼神交彙。
司楠一愣,想趕緊拿着紙碗跑路,畢竟以他剛才的姿勢和花癡的表情,說句變态不為過,被當場抓包太丢人了,但他動不了。
美色當前,丢個臉有什麽要緊,他看見了這個男人的正臉,是能夠匹配身材氣質的,隔着七層樓的距離都擋不住震撼的英俊帥氣,很難不盯着看個夠。況且在二人對視那一眼,司楠心裏莫名被什麽玩意兒戳中。
莫名而輕緩的一下,轉瞬即逝。
司楠甚至都沒來得及抓住那陣感覺,男人就将視線移開了,他上了車,伴随着發動機的轟鳴,消失在了視線之外。
“哎。”司楠意猶未盡地看着岔路口,把所有榴蓮全部塞到嘴裏,狠狠嚼,“可惜啊,竟然結婚了。”
估計是有美色相佐,惡臭榴蓮突然吃出了香味,司楠舔舔嘴皮,開心。
……
“方總,是遇到熟人了麽?”司機老周透過後視鏡,見方淮回了幾次頭,便問,“要不要我折回去?”
方淮搖着頭說:“不用了周叔,回公司吧,不是什麽熟人。”
老周點點頭,打了一把方向盤,駛離醫院南門:“見您像是看見了誰,一直回頭吶。”
“一個粉粉的東西。”方淮回想道,“盯着我看。”
老周笑出聲:“怕是小姑娘在看您,我們方總長那麽帥,我瞧着護士小姐都搶着跟您說話呢。”
面對恭維,方淮只是笑笑,但要說那粉粉的是個姑娘,又不太像,對方腦殼上纏着繃帶,蹲窗戶邊看得如癡如醉,方淮掃了一眼只覺得悚然,也沒多看。
老周:“下次這事兒還是我自己來吧,原本我就說自己來的,您非親自跑一趟。”
“尤遠的檢查報告周姨肯定要過問的,他們人在國外,我跑一趟問清楚醫生,老人家也放心些。”方淮将檢查報告從袋子裏抽出,又看了起來,想起什麽說,“周叔,不回公司了,先回趟家。”
老周懵了下,正要問回哪邊的家,又聽見方淮低聲說:“回玺悅府。”
“好的。”老周盯了一眼後視鏡,扯着嘴角笑起來時雖然憨厚,但滿臉的肥肉擠在一起也透着滑稽,“這倒是難得,方董總盼着您能回家吃飯,平時事情太多,您總抽不開身,今兒回去他們肯定高興。”
事情多或少,回家吃個飯的時間總是有的,抽不開身是借口,方淮單純就是逆反,這三年幾乎把青春期沒來得逆反的情緒都逆了個遍。
他面無表情地解釋:“下周出差,順利的話會把項目落地,合同上有些細節還要老爺子點頭,不然我也不想回去。”
“方總哪天回來?下周是他的……”老周及時打住,差點吐嚕嘴提了不該提的,他馬上改口,“我已經跟匡秘書說過了,盛編劇也問了幾次大概時間,他們都在本地,還說您回來了去接您。說來啊盛編劇和尤總還真是有心人,每年都惦記,怕您時間趕不上,還說他們可以先去,等您回來了再——”
“來得及。”方淮打斷對方話頭,卻也只說了這一句就陷入了更長久的沉默,摁下車窗的一剎那,寒風刮過玻璃一路橫沖直撞進車裏,将沉默的人打了個激靈。
“再大的事也得放着,以前總是各忙各的,如今只剩忌日,我不能缺席。”
說到這,方淮沖後視鏡笑了笑:“周叔,你也算看着我們長大的,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私下叫他倆名字就行,盛夏提了幾次了,以前還小夏小夏的喊,現在這麽客氣倒是見外,他倆也不是外人。”
老周想起盛編劇還叫小夏,尤總還叫小遠的那個時候,一群朝氣蓬勃的年輕孩子,總在一起,多好啊。
他沒忍住“哎”了聲:“……我也挺想他的,曉楠對我很好,年節總惦記着我,有一回腰痛複發,還是他拉着我去醫院看的病,這麽好一人,哎,我真是難受。一眨眼啊,都不在了好多年了。”
“三年。”手因為寒風凍得白中泛青,無名指上的白金鑽戒更加清寒耀眼,方淮摸着它,在心裏狠狠默念。
我守了三年的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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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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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