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三十號那天一早,司楠收拾妥當就被馮小凡接着走了,王濱提前替他和節目組請了一天假,今天一整天的時間都要留出來好好面試。
這個機會得來不易,王濱以及公司的人都默認是司楠和盛夏等人有私交的原因,對他的臉色都好了幾分。
劇組就在東辰影視基地拍戲,不過不是一個園區,從訓練營開車過去要半個多小時,在車上時王濱就一個勁兒地叮囑:“既然是去劇組面試,那肯定是進棚試戲了,司楠,你千萬不要緊張,人問你什麽你答什麽,叫幹什麽就幹什麽,知道嗎?”
“演戲和你上舞臺其實一個意思,都是要表現,只不過演戲規定了特殊的環境和具體的人物,你沒演過就好好聽導演的安排,一個字一個字的琢磨,見過的就靠記憶呈現,沒見過的就用想象盡量表演,別有壓力。”
“除了試戲導演肯定要跟你聊些別的,比如對演員的理解,對角色的理解,你可聽好了,不會也別說不知道,一說不知道人家就看出來你肚子裏沒點東西,就是瞎編也得把話接上,學歷不高沒關系,談吐要自信,自信別人就不會以為你是個文盲。”
司楠看着他笑,拍拍王濱的腿:“王總別緊張,我都懂。”
王濱:“……”
馮小凡在一邊給司楠整理着頭發和衣服,有些難掩激動:“弄得我也有點兒緊張,沒事的,小楠盡力就行了!”
司楠眼見兩人局促不安,各自安慰了一遍,他是一點緊張的情緒都沒有,面試角色嘛,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有什麽可緊張的,至于這熟門熟路的鎮定是來自自信還是擺爛心理,他也說不好。
昨天央求妝造老師給他染回了原本的發色,雖然還是帶一點棕,起碼不顯突兀了。從耳朵到手指所有配飾都取了下來,只打了一層很薄的粉底,出門時穿的平平無奇的衛衣和牛仔褲。
馮小凡擔憂:“這穿着太普通了,怎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啊。”
司楠扯着衛衣上的繩輕松自在:“像個大學生不?”
“像。”馮小凡戳戳嫩白的臉皮,“還好顏值能打,我發現你不化妝好像更帥。”
司楠哈哈一笑,不多解釋這樣打扮的目的何在,導演選演員時在挑些什麽,他心裏清楚。
半個小時後,車停了下來。
巨大的攝影棚前已經停了不少保姆車,置景組道具組進進出出搬運器材和物件,各種工作人員絡繹不絕。一線演員幾乎不會見組面試,重要角色早就私下定好了。
剩下的戲份不重的三番四番和龍套角色,按理說不受人重視,但從停在外面的保姆車數量看,還是有不少演員前來,可見劇組班子在業內是質量和口碑的保證。
因此,競争的激烈程度也就不難預見。
王濱找到工作人員說明來意,一行三人被帶進了棚,工作人員安排他們在等待區稍候:“我已經登記了,你們先在這裏等一下,這是一會兒有可能需要試戲的角色小傳,給演員先看看。”
司楠接過拿在手裏,王濱左右觀察,這個等待區幾乎已經坐滿了,他問:“我剛好像看見劉丹導演也來了?”
工作人員笑笑往不遠處一指:“對,劉導是我們的副導演,在監視器棚呢。面試演員有點多,可能需要等久些,我先去忙了,有事兒可以找我。”
王濱大概是見到了熟人,離座寒暄了半天又回來,跟司楠說:“除了你見過的徐導和盛編劇,今天劉導也在,他是副導演,還有另一個選角導演陳導,盛編劇的合夥人代編劇,你記得把人叫對。監視器開着實拍,很是鄭重其事,你要認真對待。”
司楠點頭答應,至于後頭王濱在介紹各種大人物的履歷,他就沒聽進去多少,全神貫注在角色小傳上。
角色不多,小傳也只是三言兩語寫了個大概,但跨度不算小,司楠手上這張有四個角色:坐牢的小偷、街頭混混、外賣小哥和毒販。
日常能接觸的工種也就外賣小哥這一項,司楠找馮小凡要了一支筆,打開手機邊查邊寫,演員要代入角色需要調整個人情緒,需要調動大量生活經驗和見識,可這幾個角色并不是尋常能見到的,假如要演,就得找到規避自己短板的切入點,他咬着筆杆子動起了腦筋。
這一番思索,時間過去得很快,在等待區已經枯坐了三個小時了。有人叫司楠的名字他都沒聽見,王濱将人一把扯起來,立刻往棚那走。
工作人員站在半掀開的簾前道:“還有兩位就到司楠了,你們在這稍微等下,裏面很快結束。”
王濱把司楠拉到最近的角落站定:“深呼吸,別緊張,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吧。”司楠往裏頭瞟了一眼,一次進去四五位演員,分別上前試戲,現在這位正好也是個練習生,在飯局上見過,只是司楠不記得對方叫什麽了。
這哥們兒緊張得連一句順溜話都說不出來,聲音發着抖,四肢也僵硬,這狀态演出來的戲根本沒眼看,司楠為他捏了把汗,之後導演們提了幾個問題也匆匆就過,大概率是試戲失敗了。
後面一位光站上去就比之前的人自信得多,他看上去三十多的樣子,叫闵宏奕,是位演藝經歷豐富的演員,一段戲演完和導演編劇們閑聊,随意得很,看來是熟識。
工作人員這時候掀開簾子請後一波進去,馮小凡倒吸了一口氣,司楠看她一眼,哭笑不得:“你別緊張。”
馮小凡拍着胸口:“怪事兒,上舞臺不見你這麽淡定。”
“那不一樣。”跳得那麽拉胯上臺不緊張才有鬼了,但演戲不一樣,司楠莫名對這件事有點自信,他道,“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棚裏攝影機、燈光、錄音設備都布好了,陰影處坐了一排人,司楠認出了徐導和盛夏,沖他們微微點了頭,自己是第一個面試,所以他沒坐下,直接站到了中央,工作人員簡短介紹了各位導演和編劇的名姓,徐導便沖司楠擡擡手:“開始吧,先做自我介紹。”
司楠鞠躬:“各位導演編劇好,我叫司楠,來自甄致娛樂,目前在《Boys Top》進行節目錄制,是一名尚未出道的唱跳練習生,演繹經歷還沒有。”
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打算繼續說,劉導揚眉:“沒了?”
“沒了。”司楠如實道。
劉導笑了笑,草草掃了眼簡歷,沖一旁的徐導說:“要不先演一段兒再問吧。”
徐導:“也行。”
劉導摟着剛才的闵宏奕就往監視器棚鑽,閑聊得熱絡,似乎根本不把司楠試戲放在心上,也不怪他沒耐心,想來試戲的練習生就沒有幾個是能讓人看下去的,而坐在那的人,毫無期待的占大多數,徐導見過他還算客氣,盛夏是最和氣的一個,一手捏着筆杵着下巴,笑着道:“人物小傳拿到了嗎?”
司楠晃晃手:“嗯,看過了。”
“那就演坐牢的小偷吧。”盛夏看向旁邊的人。
徐導補充:“獨角戲,随便你發揮,給你幾分鐘準備時間就開始,不管怎麽演,你得讓我們在短時間內明白人物背景和當下的近況,信息量越多越好。”
司楠點頭,看了眼現場,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沒了,也沒有其他人幫忙填補角色形象,純靠自己演繹,他剛才就在外面模拟過這種情況,正好派上用場。
他深吸一口氣,對着攝像機後的大哥比了個“ok”,兀自進入角色,這就開始了。
司楠将肩背往下一垮,拖着緩慢的腳步,假裝等人開門,一點點走到桌子前坐下,擡頭的一瞬間他肩膀往上一提,似乎眉眼都充滿了精神,他抿着唇對着想象的人笑了笑,一只手扒拉着劉海,試圖再将它整理整齊,而後拿起并不存在的電話機,演了一出探監的戲。
“爺,你咋來的啊?”
“咋不買個卧鋪呢,我有錢,裏頭幹活有工資,買吃的夠了,你別省。”
“有,天天讀書看報,改造不都這樣,哎我知道了,不偷了以後,那也得出去再說啊現在我哪知道,沒不耐煩,行了行了我都知道。”
司楠揉了揉鼻頭,繼續說:“馬上冬天了,你別來了啊,有事打電話,我真不冷,別大件兒小件兒擱這兒搬,別來了,開春兒再說,什麽?那玩意兒收不了沒聽獄警跟你說嗎,我真是。”
“時間到了,唉唉,你保重身體啊,爺,別惦記。”
司楠一雙眼裏水汪汪的,但始終沒流淚,他拿着電話機站起來,眼神一直随着某處移動,眼睛突然睜大定定地看了片刻,擡手猛地拍着玻璃,示意對方過來拿話機。
這時候語氣裏有些哽咽,雙眼噙淚,卻用了最大的克制忍着:“腰咋了……啥時候傷的……你咋這麽不小心啊!那老李叔知道嗎?喔……別幹重活,叫老李叔幫你要幾個人手,聽見沒呀,你別笑……爺……”
這個假設的情景中,探監的親人已經被獄警帶了出去,司楠還保持着握話機的姿勢站在原地,肩膀随之一沉,整個人的精氣神又堕下去,直到徐導喊“卡”,他眼眶裏的淚都憋着沒滾下來。
戲一停,司楠低着頭深吸了一口氣吐出,随意摸摸眼睛,再擡頭人已經笑吟吟的。
徐導沒多說什麽,豎了個大拇指,看了盛夏一眼,盛夏是吃驚的,獨角戲很難演,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進行角色創造,需要調動極大的情緒,而司楠眼眶裏的淚,和他一提一松的精神氣已經說明了一切。
見人前提起肩膀,是想告訴家人“我在裏頭一切都好”,人一走肩膀塌下去,是“因自己鑄成大錯分身乏術,無力照顧家人的愧悔”,眼淚滾出來是戲劇張力,眼淚含在眼眶裏是最打動人的情緒表達。
司楠是懂戲的。
原本副導演劉導已經拉着闵宏奕去了監視器前,閑聊到一半被司楠的表演吸引了過去,在喊“卡”之後,闵宏奕頭一個鑽出來,默默鼓掌。
司楠受到了極大的鼓舞,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徐導問他:“司楠,以前有接受過演戲方面的培訓沒?”
司楠搖頭:“沒有。”
“那挺不錯啊。”徐導不吝贊美之詞,“今兒這段發揮得特別好,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下你。”
“別急,等會再問。”劉導從監視器棚出來,“再演一段,就演小混混陪大哥拜碼頭的戲,宏奕,你當助演來一場?”
“可以啊。”闵宏奕走過去跟司楠握了握手,“別緊張,試試。”
司楠笑:“辛苦闵大哥了。”
在準備的時候,盛夏出去接了個電話,方淮和尤遠已經辦完了公事,說好要等他收工去吃飯,人已經到了。
盛夏一手對講機一手電話,接到人帶着往裏走:“這倒是稀奇,我哥也就算了,他等我下班倒是來過幾次,淮子,你怎麽也有興趣,來看試戲?”
方淮邊走邊看,眼神像在尋找什麽:“以前也不是沒去探過班啊,試戲是頭一次看,沒看過,新鮮。”
外面畢竟嘈雜,作為曜心的老板,尤遠和劉導也是認識的,盛夏索性把二人帶到監視器棚,正要進去,方淮碰了碰盛夏的胳膊,看似漫不經心地問:“司楠呢?”
盛夏挑起一邊眉毛:“喔,你是來看他的。”
“是你讓我選的人,那一堆簡歷裏我就記住了他。”方淮嘴硬道,“怎麽沒見人,是不是戲太差已經被你們篩了。”
“相反,戲很好。”盛夏掀開簾子,指指監視器,“他第二段試戲正要開始,進來看。”
方淮眉毛一揚,目光全都落在那塊小小的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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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