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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樸素的馬車緩慢地駛向京中最豪華的大宅。
府門前的侍衛訓練有素地上前查問。
只見一名身型略為圓潤的少女,身穿普通的棉麻布裙,背着一個碎花布包,慢慢地下了車。
她白嫩嫩的圓臉帶着陽光般的笑容,兩個小酒窩更添可愛,使得哨兵情不自禁地放輕聲調:“姑娘可有拜貼?”
梁蘊緩緩地在脖子上解下帶着餘溫的玉佩遞了過去,一字一字地說道:“我找謝堇昭。”
“喲,姑娘可不得直呼大人的名諱,要稱呼謝大人或者丞相大人。”侍衛不得不佩服小姑娘的大膽。取過玉佩一看,不得了,麒麟背上一明月,明月正中一謝字,正正是謝家幾位男主人才擁有的配飾。
哨兵不敢耽擱,立馬就進去禀報。
×
謝宇手持着玉佩,看了下标記,肯定地說道:“這是爹的玉佩,可為何會在外人之手而不曾聽爹說過?”他看向夫人劉氏,劉氏也搖了搖頭。
夫婦倆不約而同地看向一旁手持奏本的兒子。
謝堇昭頭也不擡,答道“把爺爺叫來不就知道了。”
謝宇吩咐貼身侍從後說道:“爹在梨園,回來都得一個時辰,總不能讓人一直在外面等着。”
“那外面的姑娘,該不會是爹爹在外面的……”風流債?劉氏不敢說出口,可是心裏卻不禁擔憂。
謝家世代為官,家訓規定只娶一妻。也不知為何,謝家只出男丁,到了近幾代更是子祠稀疏。謝宇和自己多年努力也只得兩子,風水先生說,謝家世代貢獻福澤延綿,然而剛太過不容陰柔。
如今若真是,那也不知說好還是不好。
“不可能,爹不是那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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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快嘴答道:“娘都走了這麽多年了,爹爹也常年到處走,這還真難說。”
“不會的。”謝宇答道,但是卻沒原來的底氣。
自娘走後,爹每隔幾月就出一趟遠門,這樣的習慣已維持了十多年。
“要真是的話,咱們認是不認?也不知道是怎麽樣的一個姑娘,好不好相處?”劉氏愁容滿臉。
“好了夫人,你別想得太多。”
“能不想嗎?人都到家門前了……”
“直接把人叫進來問不就好了?沒什麽事我就回書房處理公事了。”謝堇昭不耐地打斷劉氏的話,準備離去。
劉氏急喝住兒子:“不行,你不能走,這事情我們處理不方便。”
“難道我就方便了?”謝堇昭冷冷地諷刺道。
是呀,這事情兒女不好管,難道孫輩就好管了?劉氏自己也感到汗顏,但是她卻嘴硬地說道:“現在你是家主,你不好管誰好管?”
謝堇昭不再回應,卻默默地坐回位置上,專注于奏本。劉氏知道這是自己兒子應允的意思,立刻将人給請進來。
傳話的人只說是個姑娘,可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姑娘。年來約莫八九歲,白皙的肌膚襯着雅致的五官,頭上簡單梳個發髻,碎發在臉頰旁散落着,看上去精神得很。略胖的身型配着甜甜的笑容讓人覺得很是讨喜。
劉氏掩嘴低聲道:“沒想到爹爹這把年紀都如此了得。”
聲音雖小,卻被身旁的謝宇聽到了,立刻招來一記瞪眼。
梁蘊緩緩走上前,端莊地行了個禮。“小女子梁蘊,給各位請安。”
軟軟糯糯的聲音迅速融化了夫婦二人的心。一直羨慕別人家有女兒的劉氏此刻就想上前捏一下她那圓潤的臉蛋。
謝宇心中有點複雜,這娃娃的年紀當自己女兒還差不多,要當自己妹子的話,這般可愛,也未嘗不可?
“姑娘此行所為何事?”謝宇端着臉,絲毫沒有露出心中所想。
“請問,哪位是謝堇昭?”
被點名的謝堇昭意外地擡頭,答道:“本官便是。”
“相公。”
梁蘊甜甜地叫了一聲,笑眯眯地看着謝堇昭。
果真和爺爺說的一樣,相公貌似潘安,俊朗非凡。在她看來,爺爺還少說了一樣,相公的眼睛幽黑深粹,很是吸引。
謝宇呆住了。
“什……什麽?”劉氏一臉的不敢置信。
爹爹在外的女兒叫自家兒子相公?
謝堇昭也愣了一下,但瞬間就恢複正常,他冷冷地說道:“姑娘,慎言。”
“這是婚書。”梁蘊從包中取出婚書,上前兩步往謝堇昭面前遞去。
啪的一聲,婚書被打落在地。
謝堇昭右上拿着奏本,左手持着一枝翠綠的玉蕭直指梁蘊,板着臉:“別靠近。”
梁蘊不敢再上前,心裏覺得有點委屈。她蹲了下去撿起婚書,輕輕地拍了上面的灰塵,軟軟地說道:“相公為何生氣?髒了。”
一小團子蹲在哪兒好生委屈,看得人心都酸了。
“哎,有話好好說。”劉氏急急上前一把将梁蘊拉起到身旁。
自己兒子自己最了解,最是讨厭女子近身,這刻玉蕭拍的是婚書已是忍耐了,下一刻估計拍的就是人了。
她把梁蘊來到一邊坐下,眼神閃亮:“來來來,給娘說說,是怎麽一回事?你哪裏人氏?多大了?家中還有哪些人?”
不是妹子是媳婦,這原本的擔憂變成了歡喜,劉氏一下子就變得迫不及待了。
堇昭今年二十了,別人家的兒子這到了這年紀,孩子都上學堂了。她這個當娘的愁呀,堂堂丞相府,誰家閨秀不想進?可誰家閨秀都怕進呀。今天她特地将兒子強行留下,便是為了兒子的婚事,這下可好了,居然有個現成的。
梁蘊乖巧地答道:“今年十三了,家住霧靈山。因家中出了些變故,爺爺讓我來相公家中暫住,及笄前來接我回去。”
“十三了?可你看上去沒這麽大呢。霧靈山來京城可得七八天吧。你一個女兒家出門,家中人放心麽?”
“不是一個人來的,管家爺爺和嬷嬷送我來到後回山上去了。”
劉氏捏着梁蘊軟綿綿的小手,柔聲道:“這樣啊,那你告訴娘家中出了什麽事情?也許娘能幫得上忙也說不定。”
“山上……”
“夠了。”謝堇昭打斷兩人的談話。
左一句娘右一句娘。可有問過他這個當兒子的意見?婚書想必是真的,估計是老頭子在外跟哪個好友飲了幾壺就将他給賣了。
他邊收拾奏本邊說道:“不管如何,我都不會承認這婚約,我給你五百兩,立刻離開。”
“嗯,爺爺說了,姻緣強求不得。你把我的婚書和信物還我,我就離去。”梁蘊甜甜地笑着,回答得沒半點猶豫和委屈。
來之前,爺爺就叮囑過,相公必定不肯承認婚事,拿回信物和自己的婚書即可完成第一個任務。之後這一年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到處玩了。想想就高興。
這下真讓謝堇昭意外了,他停下正準備離去的腳步,回頭打量起梁蘊來。
梁蘊報以燦爛的一笑。
盯着她半響,謝堇昭眼神一暗:“你的信物是什麽?”
“一枚暖玉玉佩,祥雲伴月樣式的,在陽光下可觀月型內部一蘊字。”豪邁的聲音自外傳內,不一會兒就見到老将軍謝正浩紅光滿面地走了進來“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墨竹,他說我的孫媳婦來了。”
謝正浩将梁蘊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甚是滿意。笑問:“蘊兒是吧,你爺爺身體可好?”
“謝爺爺安好,我爺爺身體挺好的。”梁蘊端正地行禮。
看着梁蘊标準的禮儀,謝正浩笑得更開了,連道三聲好。
謝堇昭面無表情,探手摘下從小戴着的玉佩輕輕放在桌上:“婚書還給她,此事就此了了,我回書房去了,不要打擾,午飯直接送過來即可。”
“堇昭,你給我站住。”謝正浩大吼。
謝堇昭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着緊拉着梁蘊雙手說着什麽的劉氏冷冷地叮囑一句:“不得留人。”
語畢,頭也不回地離去,不管別人怎麽叫喚。
劉氏瞬間尴尬,幹笑道:“他怕生而已,別介意哈。這麽遠路來到,怕是累極了吧,留下了住幾天再說。”她緊緊地握着梁蘊的手。開玩笑,好不容易得來的兒媳婦,她才不要輕易放走。
謝正浩也點頭:“別聽他說的,我是一家之主,我說了算,你留下。”
梁蘊微微笑着搖頭:“請謝爺爺把婚書還我吧。”
“不行不行,你得留下當我的兒媳婦。”劉氏頭搖得厲害。
這可不行吶,大街上的炸豆腐和油面兒都在等着她呢。
梁蘊也跟着把頭搖得像撥浪鼓般:“不行不行,我得走呢。”
謝正浩反對:“我不會還你婚書的,這婚事可是父母之命,那輪到那小子說了算。你盡管安心住下,待你及笄,我親自去聖上那給你們請婚。”
一番話語來往,卻還沒法打消兩人的心思,梁蘊無奈,只好努力端着臉,一字一字地吐出:“此番到來,已是于名聲有礙,還請給蘊兒留點顏臉,蘊兒在此謝過了。”
“這……”
劉氏本想着不顧兒子的意思,到時大鬧一番,兒子肯定也奈她不可。經梁蘊這話提醒,才想起這事要是鬧起來了,傳了出去不知成什麽樣子。
謝正浩這時也想到了這一層,長嘆一聲:“我愧對梁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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