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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信宿軟磨硬泡地跟頂頭上司服了十分鐘的軟, 簽訂了各種不平等條約,在終于得到林載川可以不跑三千米的承諾後,光速來到市局上班。
然後才知道林載川昨天到刑昭的家裏發現了線索的事。
他垂眼望着相片裏的女生。
拍攝時間應該是在夜晚, 女生的五官并不是很清晰, 大數據對比也一無所獲,警方到現在都沒有确定這個女孩的身份。
如果,信宿的猜測是正确的, 許幼儀和劉靜的畸形關系,有刑昭在其中牽橋搭線——
林載川站在會議室中央, 穿着藏藍色警服, 神情嚴肅冷峻,“刑昭在學校任職多年,劉靜很可能不是他的第一個目标, 那麽第一個受害者會是誰。”
信宿聞言歪頭思索,伸出食指在耳邊轉了一圈——動作稍微一頓, 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那一頭長發前幾天入職的時候就剪了, 卷不起來,他輕咳了一聲,見沒人發現, 又假裝無事發生地把手放了回去。
鄭治國道:“這麽多年從盛才高中畢業的女學生數以萬計,要是漫無目的找的話,恐怕跟大海撈針差不多。”
林載川思索片刻:“賀争, 你去篩選一下,從刑昭任職開始到現在盛才高中畢業的符合所有條件的女生——家境貧窮, 并且很可能有患病親屬需要照顧, 或者父母一方去世,外貌條件出衆, 學習成績優秀,畢業以後沒有讀大學,現在仍然在浮岫市內活動。”
賀争一聽就開始頭疼了,喃喃道:“大工程啊。”
刑昭任職十多年,教過的學生成千上萬,但是篩選出來符合林載川要求的全部條件的,竟然沒有多少——還不到一百個。
賀争對着名單一個一個找過去,忽然臉色變得說不出的怪異,從電腦後面擡起頭問:“林隊,已經……去世的算不算?”
“去世?”林載川皺起眉,直覺不對,“刑昭的學生最大應該也只二十幾歲,怎麽去世的?”
“喏,這個薛文茜,二十二歲,盛才高中畢業,死亡時間在兩年前。”
“死亡原因是意外落水——但當時管轄地派出所沒有查明意外發生的具體原因,所以也很有可能是投湖自殺。”
“奇怪的是,她生前經濟條件已經富裕了很多,基本沒有生活壓力,她的父親早在四年前就因病去世,薛文茜一直獨自居住,在當地一家私企工作……按理說她沒有理由自殺。”
信宿這時插了一句:“我們曾經也覺得劉靜沒有自殺的理由。”
林載川擡眼問:“有精神病史嗎?”
“沒有,”賀争聞言開始噼裏啪啦地敲鍵盤,搜索她的病例資料,而後神情變得有些驚詫,“但是……她二十一歲的時候打過胎!而且後來做了結紮手術。”
在公立醫院進行的各種手術、身體檢查,基本上警方系統都是可以查閱到的,薛文茜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在第二人民醫院進行了流産手術,沒過兩個月又去做了輸卵管結紮。
章斐聽了緊皺起眉頭,心裏有點身為女性的不舒服,“我感覺這不像是有男朋友的女生,都讓她打胎了,還要為了這種男人渣做絕育嗎?要麽這個薛文茜是個資深戀愛腦,一點不在意自己的身體……要麽她不是出于自願的。而且,不是說她一直長年獨居嗎?”
聽到他們的對話,信宿好像想到什麽,眉梢微微一挑,點開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手指輕輕在鍵盤上點了幾下,發了一條消息出去。
賀争嘆了口氣:“現在人都死了,也沒辦法把她找過來問問,我先把她檔案拿出來備份吧。”
林載川點了一下頭,沒有再說什麽。
賀争繼續埋頭查資料信息,單手托着下巴,一頁一頁翻過學生檔案,許久,忽然低聲嘀咕道:“李子媛……”
“其實李子媛也符合要求。”
章斐聽這名字耳熟,然後想起來:“李子媛不是那個李子憧的姐姐嗎?我記得她還來過咱們市局吧。”
賀争一點頭:“李子媛的父母都很早去世了,她從小跟弟弟一起生活,雖然學習成績很好,但高中畢業以後就辍學了,在一家飯店打工,養活她跟她弟弟。”
“然後就跟陸氏集團的大少爺陸聞澤戀愛結婚了,直接飛上枝頭變鳳凰,現實版灰姑娘與白馬王子。”
信宿心裏“啧”了一聲。
他當時答應過李子媛,不會把她牽扯進刑昭的案子裏。
但既然市局主動查到了她的頭上,他也沒有善心幫她遮掩,懶洋洋開口:“李子媛我不熟,但陸家夫人我能說的上話,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旁敲側擊打聽一下消息。”
賀争:“………”
他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在顯擺什麽。
但沒有證據。
林載川在寫張明華的案件卷宗,還能一心二用,一字不漏地聽着辦公室裏他們的對話,這時擡起頭,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是不是早就見過李子媛了。”
信宿一臉茫然無辜的神情:“沒有啊。”
林載川盯着他看了兩秒,收回視線,“先不用驚動任何人,把所有可以聯系到的人都彙總起來,按照入學時間從早到晚整理排序,資料調查的越詳細越好。”
賀争:“明白!”
信宿趴到桌子上,用電腦擋住他的腦袋,偷偷撇了撇嘴。
太聰明的人也不讨人喜歡。
從林載川懷疑他知道什麽“內情”開始,估計就想到了很多事。
中午12點,刑警們下樓去食堂吃午飯,信宿也下樓去拿他的外賣,跟同事們一起走下樓梯。
路上,章斐一臉慈愛地看着他:“小寶貝,你怎麽今天又遲到了,這個月都第三次了,要寫檢讨了呀!”
信宿說起這個就滿頭黑線,鼻子裏哼了一聲:“林隊騙我說今天不打卡。”
章斐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那肯定是你先惹林隊生氣了。”
信宿想了想,淩晨一點打電話把人吵起來,三更半夜去酒吧接一個醉鬼,并且該醉鬼一副知錯不改的态度……
好像确實挺生氣的。
“………”信宿好像一只自閉的波斯貓,有氣無力地說:“嗯,晚上下班還要寫檢讨。”
章斐一副過來人的語氣,“這多簡單,網上抄一份就好了,這是局裏的規定,交上去就行,林隊肯定不會為難你的。”
信宿感覺他有半輩子沒寫過字了,結果上班才一個周就喜提兩千字套餐。
他回來的時候,刑偵隊辦公室裏沒有人,信宿站在門口想了想,拎着外賣去了林載川的辦公室。
林載川果然在裏面,桌子上放了一碗開水燙的紅燒牛肉面,他一手拿着鋼筆,不知道在給什麽文件簽名。
林載川看到他進來,語氣平靜道:“你怎麽來了。”
信宿把那碗泡面端到一邊,然後把自己的外賣盒放了上去,彎着一雙漂亮眼睛深情款款道:“昨天晚上犯錯誤了,還打擾隊長休息時間,補償給你一頓營養價值豐富的午餐。”
林載川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又開始油腔滑調、不是昨天晚上喝醉了本性暴露不說人話的時候了。
林載川瞥了眼那張四位數的外賣單,淡淡道:“我還不餓,你要吃就去旁邊那張桌子上吃。”
信宿好像耳朵聾了似的,伸手打開外賣袋子,“這家店的秘制花翅是招牌,我很喜歡這個口味,買了兩份,你嘗嘗看。”
林載川總是對信宿百般讓步,而信宿又是一個非常擅長蹬鼻子上臉的人。
最後還是一起吃了。
不過林載川不像信宿那麽口味挑剔,一千塊的外賣跟十塊錢的外賣在他嘴裏其實沒有什麽差別。
林載川把外賣盒子扔到垃圾桶裏,信宿用濕巾一根一根擦完手指,熟門熟路從他櫃子裏抱出一床太空被,舒舒服服地在沙發上躺了下來,然後很有禮貌地說:“隊長我午睡一會兒,不會打擾你工作的。”
林載川“嗯”一聲,看了眼窗外的陽光,走過去拉上了他那邊的窗簾。
信宿閉上眼沒多久,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他皺着眉摸出手機,悄無聲息看了旁邊的林載川一眼,然後帶上耳機接了電話。
“你讓我查的東西查到了——劉靜确實在一家私人醫院做過手術……是人流。”
“我還給你找到了當時的醫院監控錄像,她是一個人去的,我估計許幼儀不知道這件事。”
“另外,許寧遠的提名取消了,許幼儀這個案子在網絡上影響非常惡劣,知道二人的父子關系以後,Z省那邊舉報投訴電話都被熱心網友打爆了,他的提名直接被撤下來了——啧啧,辛辛苦苦經營幾年,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至于沙蠍那邊,暫時還沒有什麽動作,但肯定是搭不上許寧遠這條滑鐵盧了,知道你們在找他,許寧遠短時間內也不敢再回浮岫。”
信宿閉着眼睛,手指在耳機旁邊輕輕敲了兩下,然後挂斷了電話。
一點四十五,林載川從辦公桌前站起來,走到信宿的面前。
信宿睡覺的時候沒有一絲動靜,因為沙發長度不夠只能把兩條腿微微蜷縮在一起,看起來有些委屈,他不笑的時候,五官線條其實非常淩厲,像一片剔透的薄冰,鋒利、漂亮、冰冷。
眉眼間甚至隐隐約約透出一股妖異的邪氣。
林載川垂眼望了他片刻,在他肩頭輕輕碰了一下:“準備上班了。”
信宿嗓子裏模模糊糊發出了點兒動靜,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沒醒。
林載川也沒多管他,拉開窗簾,轉身走出辦公室——
就在他要關門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信宿清晰的聲音。
“劉靜半年前曾經在私立醫院進行過引産手術,孩子不出意外是許幼儀的。”
“刑昭跟劉靜有關系,我可以确定這一點,但目前沒有實際證據,只能給你一個調查方向。”
“李子媛的丈夫陸聞澤很可能知道什麽內情,但是他不一定會跟警方開口,我們家跟陸家沒有商業上的往來,這件事我可能幫不上忙,但你可以試着接觸一下李子媛本人。”
“另外,你猜的沒錯,劉靜不是刑昭手下第一個受害者,受害人群體的數量恐怕難以想象——這是一條利潤巨大的黑色産業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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