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章

第 16 章

上帝已死。

謝涯忽然意識到這個事實。衆神所謂的“陷入沉睡”不過是系統扯的謊，實際上維系着塔的運作的，不過是神的遺骸。他沉默了下，看着手中的指骨，最終還是将它放回了原位。熾熱的光明再度撲面而來，只是這次卻再也不能傷及謝涯半點。

然而另一邊送他上來的天使，在目睹了一切之後終于承受不住，暈了過去。謝涯連忙指揮那些光芒繞開她，蹲到她面前，和系統對話：

“我怎麽把她帶下去？”

【……系統沒力氣了，嗚嗚。】

謝涯：……這個金手指還真是，唉，算了，它也辛苦了。

“那我就在這裏等着誰把我救下去嗎？”他無語道。

【我倒覺得，你不如等這位小姐醒來，可能還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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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睹了塔頂的神跡後，廢墟上的米利斯見到了一只銜着信的鴿子。

“榮光審判”絕佳的魔法天賦，讓她能夠将精神力殘留在信鴿身上，在合适的時間送達。這樣的技巧卻曾經被他們用來密謀什麽時候趁格哈爾不在家出去玩，而開啓信封的咒語也是他們互相商定的暗號。

不算熟練的吟誦咒語，屬于卡加的熟悉筆跡浮現，看到第一行時，米利斯的呼吸就窒住了，強撐着不讓自己顫抖，繼續讀下去。

他看到一個秘密。

卡加保守多年的秘密。

當初他與卡加的父母并不是死于戰鬥，而是被格哈爾親手殺死。資質最高者想要成為新的天使長，想要掌權，需要助力，于是他便将兩個同樣天賦異禀的孩子搶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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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族自古以來就有不婚者撫養孤兒的傳統，而他的行為也沒有引起任何疑慮。

“你們是我最鋒利的劍。”他也經常這麽說。

而那些私底下的腌臜，人口販賣的交易，暗中傳揚惡魔的風言風語，用無數少女的未來，換得了他高枕無憂的無冕王座。卡加比他心思更細膩，更早的察覺到了這些，于是也更是深知這不可撼動的絕望，她最終選擇閉口不言。

但是心中的火焰是不會熄滅的。

“讀到這封信的時候，狂潮的危機應該已經解除了吧。既然結果是好的，那麽過程便無關緊要。不要為我的離去感到哀傷，能夠作為祭品保護這座塔與你，我還挺開心的。

你只需要拿好你的槍，從今往後好好地保護彌賽亞，讓他成為一個正直、善良而有原則的人。讓他成為下一任的天使長，你知道的，只有他能夠殺死格哈爾，終結我們的仇恨與苦難……

“一路保重啊，我的傻弟弟，萊布利亞的‘裁決之眼’——沒想到曾經開玩笑的诨名，最終真的成為稱號了呢。”

“最後，提醒一句：中心塔地底有一個更大的秘密，而且只有彌賽亞能夠打開。如果格哈爾不見了，他可能是躲在那裏。雖然我希望你永遠不要探知到它。”

……米利斯深吸一口氣。

如今明明還有一天才舉行祭祀，危機卻提前解除了。而且，他所感覺到的那道力量……根本不來自于吾神，至少不完全是。

出了什麽差錯？卡加現在在哪裏？還有彌賽亞——

忽地想起什麽，他瞬間起身，一鼓翅膀向住所飛去。不安的預感愈發嚴重，他進了門直直奔進彌賽亞的房間。

房間裏空無一人。

書桌上，一張白紙墨跡未幹，工整娟秀的字體很是熟悉：

“來中心塔地底，我和彌賽亞在這裏。”

——那是格哈爾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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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中心塔地底。

昏暗的祭壇前，響起這樣悠然的聲音。

“看到這一切，有什麽想法麽。”

“……”

“為何沉默呢。見識到那樣的神跡之後，不應該感到某種靈魂的蕩滌嗎。啊啊，無知的靈魂總會陷入自己的苦悶，于是糾結于生，糾結于死……”

“格哈爾，”彌賽亞的聲音低低，“你瘋了。”

格哈爾于是停止詠嘆調。

他睜開眼睛，放下自己祈禱的手，朝着整個人都被光明魔法束縛住的年少天使笑了笑，溫柔而友善：“好冒犯啊，彌賽亞。偶爾的虔誠也不允許麽？呵呵……即使現在已經為時已晚了，不是麽。”

“那個拯救者，是吾神，還是另外的救世主呢……不重要。結局都可以想象——神明聽從了朝聖者的建議，将僞善者的皮囊扒開，他被倒吊着釘在火刑架，無數的人們朝他扔着石頭……不覺得和以前的故事很像麽？仿佛是崇高的靈魂含冤而死的故事呢。”

“可惜，我不滿意這樣的結局啊。”

“——格哈爾！”

半掩的大門被粗暴的推開，綠發的天使臉色陰沉得比他更像是反派。于是格哈爾就勾唇一笑，拉緊了綁在彌賽亞身上的光明繩索，年少的天使脖子被卡緊，有些吃痛，卻一聲不哼，獨留米利斯拳頭握緊。

“你看，這孩子真的很在意你呢，”格哈爾笑道，對彌賽亞說，“好動人的感情……你說，明明我也盡職敬業的把他養大，他怎麽就沒這麽親近我呢？卡加也是，明明忍了那麽久了……到最後為什麽就不能繼續乖下去呢。”

“你對卡加做了什麽？！”米利斯低聲怒吼。

格哈爾無辜地搖了搖頭，四周血腥昏暗，他潔□□致的面容就像誤入的無辜者，而非鑄就一切苦難的儈子手：“就算我無惡不作，也不要什麽都冤枉我啊。她可是你們的大功臣……我看到她帶着那位外來的神明登上塔頂，與吾神留下的光明互相低語，于是危機消弭，苦難收束，不忠不義者将挨個接受審判，而我——則理所應當是第一個。”

“她給你寫的信，應該把一切都說清楚了吧？那我也不必多費口舌，浪費你我的時間。還是多留時間最後欣賞你們的掙紮與幻滅，這樣一來，我也不算度過了毫無意義的一生——”

“……你什麽都知道。”

“不愧是米利斯呀，最懂得我想要聽什麽話。”他溫柔輕笑，一步一步，靠近昔日的養子，然後捧起他的臉龐，“我當然什麽都知道，你們是我養大的，還不清楚嗎……卡加那孩子有時候太自信啦，魔法也許萬無一失，但眼睛會出賣一切。”

“她恨我。”

“而你現在也是。”

“……你想要怎樣？”

“聽課不專心啊，米利斯。我說了，我要多多欣賞你們最後的幻滅…趁那位神明還沒有追來之時。可是祂是否來得有些晚了，居然到此時還沒有動靜。或者說其實你們也是沙塵般的蝼蟻……哈哈，我知道了。”

“太好了，那麽現在——撼動我吧。”

“即使你清楚的知道，天使是無法撼動一位天使長的。”

而孩子也無法撼動父親。

格哈爾微笑着松開捏着彌賽亞下巴的手，退後一步，雙臂打開。他的表情悲憫而溫柔，就如垂憐，就如無數個日月看向自己的養子們的那樣，淬滿了無愛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