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第 17 章

怎樣撼動?

天使無法撼動一位天使長。孩子無法撼動父親。

真的毫無辦法了麽?

當然不是,但他能想到的,格哈爾自然也能。

真是憤怒啊,然而卻毫無辦法。

只能依照他所有的期許——

就連此刻的苦痛,也都在計算之中。

黑色的羽毛在這小小的地底祭壇紛揚落下,墨一般的深色從翅根蔓延到羽毛尖端。格哈爾在這漆黑的雨中柔柔地笑了,得償所願,心滿意足。

“果然,”他愉悅地說,“沒有天使被教導過如何堕天,所以這其實是本能麽?真有意思呢。”

米利斯睜開那對猩紅的眼睛,某種席卷他內心的濃烈悲哀與憤怒此刻盡數消失不見,大概是堕天後種族本性發生了改變,他不再徒然懦弱地焦急不已,而是冷靜得出奇:

“那麽你的下一步呢?應該不止于此吧。”

“很聰明嘛,米利斯。雖然我挺想感受一下堕天使的戰鬥能力有怎樣的增強,但看起來你似乎不是很有這個心情呢……那麽,便進入下一步吧。”

格哈爾後退一步,擡起雙手。他平靜柔和的藍眸被某種狂熱所取代,帶着些許快意和愉悅:

“偉大的星空啊……請注視我吧!我為您獻上最虔誠的鮮血和羔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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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在百無聊賴枯坐幾十分鐘後,謝涯再次收到了系統的提醒。然而短暫的滴聲後便沒了音訊,謝涯只好在意識裏發問:“系統?系統?你還好嗎?”

系統沒有回答他,直到又一聲滴出現:【滴。請前往中心塔地底。】

“又要我做什麽?生産隊的驢都不敢這麽歇的啊……”

【滴。有個體正在進行對星空的獻祭。】

“……什麽情況?”謝涯迷惑。

剛剛把紅月狂潮的問題解決掉,怎麽還有人在作死?所以說…之前的獻祭并不是迫于無奈之舉,而是某些有心人的刻意為之……?

【滴。發布緊急任務:阻止獻祭,任務獎勵1000積分。】

謝涯立刻精神一振,然而又想到什麽:“…我怎麽下去?”

這個系統有些不對勁。無論是說話方式還是出手闊綽的程度……他想起之前的那份拿錯的邀請函。

【滴。已成功施加遠程援助,即将開始傳送。】

系統一改之前的磨叽風格,毫不拖泥帶水,倒是讓謝涯有些猝不及防。傳送?之前系統說過,它的積分沒辦法支撐傳送,為什麽現在又可以——随着某種藍光潮水般上湧将他包裹,眩暈和失重感襲來,再次睜眼時,便發現自身身處地底昏暗的祭壇之上。

堆積的骸骨,邪惡的紋路,天井的光束堪堪看清周遭,天使與堕天使針鋒相對,最可親的那個站在祭壇的中央,見到他的出現,悲憫的表情出現了一絲錯愕。

數據的流光拖曳他的衣角,神的福音從天而降。

在看清局面的一瞬間,謝涯當機立斷掏出手/槍,對着祭壇中心的天使扣下扳機!

“砰!”

子彈打了個空,格哈爾側身躲過,驚訝的藍眸情緒幾度變幻,最終演變為某種了然:“一個人類……呵呵,冒神的名義做救世主,現在也要代行神意麽?”

他話音剛落,就瞬身躲過米利斯刺來的匕首,潔白的羽翼猛地扇動,卷起呼嘯的狂風,地底的祭壇開始出現坍塌的跡象,石屑滾落,連帶着中心塔都顫抖了些許。格哈爾手中的魔法繩索效力減弱,被彌賽亞抓住機會,瞬間掙脫。年少的天使落到堕天使的身後,低低地咳嗽着,啞聲吟唱。純淨而聖潔的法陣在他腳下顯形。

三重包圍下,局勢傾斜。槍和魔法将他逼離祭壇,讓他再也無法向邪惡的存在尋求護佑。

于是格哈爾就低頭笑了,微閉眼睛,銀色的發絲垂落,遮住他的表情:“真是不甘心啊。我為了登上這個位置步步為營,在泥潭裏掙紮了這麽久,如今你們卻要盡數毀掉——”

砰的一聲,米利斯的霰/彈/槍擊中了格哈爾的右肩,鮮血和肉塊在一瞬間炸開,然而格哈爾唇角的微笑卻愈發明豔。美麗的天使白袍染血,向他們伸出手,那一瞬間,謝涯見到他左眼窩的肌肉開始蠕動,黑色的雜亂鴉羽自眼窩長出,根部黴斑般的白絮往臉頰蔓延,竟有一瞬間像極了星空——

“不如一起下地獄去吧。”

他輕聲細語。

——他正在被感染!謝涯猛地意識到。

怎麽會,明明此刻還是下午,天井灑入的陽光依舊溫暖朦胧,看不見夜色也不見星空,不符合系統所言的感染條件——不,既然星空是邪/神的集合,那麽投射注視的方式一定不止一種,比如有人處在夜幕下,比如有人在向他祈禱——

“嗡———!”

周遭一瞬間變得安靜,謝涯感到一種悚然,就像是被某種存在注視,無形的視線探尋地掃來,刮過他每一寸骨血。時間在此刻仿佛也變得緩慢,某種堕落的氣息從天井中湧來,巨大的、嗡鳴般的漲潮聲如約而至,讓人産生某種窒息感。千鈞一發之際,他聽到腦海中系統冰冷的聲音:

【你越界了,[觀察者]!】

……堕落的氣息戛然而止。

謝涯聽到一聲輕笑。

屬于男性的聲音,帶着些許無奈,但又并無怒意。而下一刻,那些星空的痕跡如同潮水一般褪去了,就如時間倒放,仿佛從未到來。

而随着星空的離去,在場幾人齊齊脫力地跪倒在地,連帶着那位半感染的天使也是如此。而只有謝涯依舊站立着,深吸一口氣,在震耳欲聾的退潮聲中,舉起槍。

他看到半感染天使臉上的錯愕,宛若被神明抛棄一般的無助而迷茫。污染還在他身上繼續蔓延,用不了多久,他便會失去這一具狀似聖潔美好的軀體。為什麽要向神祈禱呢?害怕失去麽?可是将希望孤注一擲的時候,本身不就是一種自我意志的喪失麽?

……我不明白啊。

謝涯嘆出那口氣,扣下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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