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俘獲

俘獲

眼前面容白皙的少年忽然擡了擡眉頭，眼尾的陰影像是在隐藏什麽，修羅偏頭，窺探着他。

“當然了，我是不秋草老師名下的學子。”舟祺笑道，“自然是醫術精湛了。”

他說完這話，修羅卻感覺他撐在自己腰間的手指緊抓了下。

“你最好是。”修羅嘆息了聲，垂目，瞳光從漆黑睫羽間散射，他胸前在流血，染濕了層層衣料。

見修羅面目隐忍，舟祺握住他臂膀，“修羅大人，來我房中吧，我房裏有醫藥，我來幫你醫治。”

修羅默然看向舟祺，舟祺拉着他，将他拉出屋子來到廊道，風在耳邊呼嘯，揚起修羅根根黑發，露出他充滿戒備神色的深黑眉眼。

舟祺回頭看時，撞上他那赤裸裸的眼神。

“你不信我？”舟祺松開修羅的手。

“不是。”修羅将胳膊遞給他，“快，疼。”

夜色漸深，舟祺住的小屋子因為修羅的到來而黑暗了不少，高大的修羅坐在桌邊，銳利眼光掃過這屋裏的一切，接着看向舟祺的背影。

“修羅大人是跟誰打架了？”舟祺一手拿起藥瓶，側目望過來，而修羅俊美硬朗的輪廓就在淡淡月光中攝人心魄。

舟祺一怔。

修羅道，“說了你也不知道，是為了吃的。”

“你是吃什麽的？”

舟祺邁步過來，坐在他身邊，他皺眉微眯眼，頭往後仰了仰。

這少年坐得離他很近，好像沒一點要避開的意味。

“你不害怕我？”修羅懷疑道，“你莫非是神族人？”

舟祺笑了聲，他輕手解開修羅的衣衫，看了眼傷口，不太深，是被利爪所傷，應該是魔人獸的爪子，他們個性兇殘，有仇當場必報。

“按理來說，你區區學子，是不能看見我的。”修羅低眼瞧着舟祺，“除非你是神族，不過既然你是神族，為何還要幫我？”

“因為我不是。”舟祺給修羅止了血，側過臉去尋着桌上的藥瓶，修羅盯着他纖長的眼睫，看見他的眼睛如玻璃球一樣圓潤閃亮。

舟祺回頭時跟他對視了一眼，他揚唇而笑，“你應該是仰慕我，想成為下一代神醫守着我轉世麽？”

“成為下一代神醫？”舟祺微笑着将瓶中的藥沫灑到修羅傷口處，修羅“嘶”一聲。

舟祺擡眼，“我倒是想，但沒那天賦。”

“你輕點。”修羅的幽黑眼眸中充滿了警告意味。

上完藥後，舟祺盯着修羅的裝束看，他穿着層層黑，每一件衣料的黑都有所不同，外衣是稍顯光滑的黑，袖口處的一層黑邊露出精致的黑線刺繡，不知是繡的什麽動物。

修羅擡手，一掌靠在舟祺額上，“看什麽？”

“修羅大人袖上繡的是什麽？”舟祺順勢抓住修羅的腕，他的體溫涼涼的，但舟祺的手心是暖暖的。

“若你想看，幫我做件事。”修羅眼中的野心遮不住，“幫我抓祟子鬼。”

舟祺一愣，他哪兒會抓什麽祟子鬼？這祟子鬼是夢魇生出的小鬼，但他到現在，還沒學會如何進入夢者心魔裏呢。

見他呆愣着，修羅收回手，有些惱怒地起了身。

“修羅大人原來是有事求我啊。”舟祺緩慢起身，望向修羅側影，揚聲道，“難道修羅大人都沒辦法自己抓祟子鬼麽？”

修羅斜眼望向舟祺，眸光閃耀着不可磨滅的驕傲，他昂頭，居高臨下漠視舟祺說，“我有沒有辦法自己抓，跟我想不想自己抓，是兩碼事。”

“怎麽會選我？”舟祺笑着打趣，“怪不得上完藥之後，修羅大人還不肯走呢。”

修羅将衣袖一甩，袖上濃厚的香撲到舟祺鼻前來，修羅說，“這就走了。”

“我好心幫你止血上藥，你連聲謝謝也沒有啊？”舟祺沖着修羅的背影喊。

修羅原是快步走着，聽聞這話，瞬間移動到舟祺身前來，風吹過舟祺面容，舟祺眼瞳的渙散聚集成某個光點，驚奇般看着修羅。

“我選中你，是光榮的事。”修羅偏頭威脅，“你确定還要我道謝麽？”

舟祺輕聲一笑，“那便罷了。”

翌日一早，舟祺含笑醒來，他夢見修羅了，在夢中，修羅還沖他孩子氣一般笑呢，待舟祺洗漱過後，門口傳來一陣匆忙腳步聲。

“舟祺舟祺！”是商毅，他胡亂扣了幾下門，急聲道，“你昨晚怎麽什麽都沒收拾就回房睡覺了？”

“怎麽了？”舟祺拉開門，清亮的眼神擱在商毅那張苦瓜臉上。

商毅嗅了嗅，“你這屋裏怎麽有股子味兒啊？”

“你說怎麽了？”舟祺問。他走出屋子，在廊下舒展起筋骨。

商毅驚道，“我都如此急了，你還有這閑心啊？都是你沒收拾課上的東西，現在那徐浪正在說你壞話呢。”

舟祺扭頭，風淡雲輕地問，“什麽壞話？”

“說你是神族派來的奸細！”商毅切聲道，“他怎麽能這麽說？魔界跟神族向來對立，他竟污蔑你是神族派來的，他這是想置你于死地啊！”

舟祺煩惱舒了口氣，大跨步往學堂那邊走，走了沒幾步怒道，“商毅，我是真不知道這徐浪為何偏偏要跟我作對？”

“是啊。”商毅也想不明白，“他是第一名，而你是倒數第一名，他為何要跟你作對呢？”

穿過一片清麗竹林後，遠遠看見老師身邊圍了一群學子，正中央的徐浪正在低聲說着什麽。

舟祺跑到人群外時，他們自動為舟祺讓開了一條小道，舟祺跟徐浪對視一眼，徐浪揚了揚手中的畫紙，嚣張道，“舟祺，我已問過老師，你畫在紙上的，乃是神族某種古老的圖騰！”

“什麽東西啊？”舟祺用氣音笑了聲，“我壓根沒見過這什麽圖騰，我昨晚畫的，只是這院裏的竹，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你昨晚跑哪兒去了？”徐浪質問。

“我困了，回房睡覺了啊。”

“東西也沒收拾？”徐浪冷笑道，“舟祺，我就說你果然有鬼，自從你來到不秋草學堂，這夜裏總是陰風陣陣。”

“刮風下雨也怪我咯？”

“那你怎麽解釋十五日前，在院裏閃過的白色身影？”徐浪挑眉，傲視着舟祺，“那個白色身影，我們可都看見了。”

舟祺悶聲看向老師，老師沉着目光緩步向外走。

舟祺跟上來，“老師！”

老師不語，腳步生風。

“老師也不信我？”舟祺焦急道，“當初我是聽老師的話，才來這學堂，我的事情老師是知根知底的啊！”

“舟祺。”老師停步，看向他，“昨晚的風确實異常，你正好在留堂，我問你，你看見什麽了？”

舟祺目光一躲，“我什麽都沒看見，不過風确實是很大。”

頓了頓，老師沉聲道，“他們都想親眼目睹修羅的面容，在課上我也說過，修羅輕易不讓無緣之人看見，若你看見修羅，只怕是……”

舟祺不小心打斷老師的話，“老師的意思是，我沒徐浪有天份，跟修羅有緣之人不該是我？”

老師嘆氣，“話也可以這麽說。”

舟祺悶着臉不吭聲，目送老師漸漸走遠了。

片刻後，舟祺回到屋子收拾自己的書冊，他纖長的指裹過畫紙，一股腦将所有東西塞到了書袋裏。

“舟祺。”商毅跑了進來。

舟祺看他時順便看了眼屋外，徐浪領着一幫見風使舵的人在門口說閑話。

“那都是徐浪的把戲。”商毅說，“老師沒說你什麽就好，過不了多久，這事也就會過去的，徐浪針對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确實不是一天兩天了。”舟祺用力将冒出頭的毛筆戳進了書袋，“他針對我，也該有半月了，商毅，你說巧不巧？”

商毅不解張唇，腦袋探來，問，“什麽？”

“正好是從十五日前，那個白色身影出現在院裏的時候起。”舟祺單肩背着書袋，擡腳往門口走。

商毅跟在他身邊，“那白色人影跟你又沒關系。”

“萬一就有關系呢？”舟祺低聲，“否則為什麽徐浪三番五次提起那人影？怕不是因為那人影徐浪才處處針對我的吧。”

商毅思索不語，舟祺看他一眼後，掃了眼站在廊下的徐浪，徐浪是魔界裏所謂的富家公子，有錢有名，還有學識，這般的人，會因為什麽而針對別人呢？

離開廊道，走到一方水池邊，舟祺望向波光水面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這個啊商毅。”

商毅沒出聲，但身後有人為的動靜，舟祺回頭，看了一圈，什麽也沒看見，也沒看見商毅的人。

“小學子。”有人在喊舟祺。

舟祺猛然看向水面，修羅那張俊朗的臉赫然顯現，浮至心頭。

“修羅大人怎麽來了？”舟祺微笑問。

修羅雙臂交叉環在身前，一副傲然姿态看舟祺轉了過來。

“袋子裏裝的是什麽？”修羅俯視着他，語氣不善，“最好是藥，因為我的傷口又發作了。”

“是這樣的。”舟祺真誠道，“因為我醫術不精，所以你每日都需來找我上藥的。”

“你怎麽不早說你醫術不精？”修羅怒聲，“你可知我在對抗魔人獸的時候傷口忽然發癢，那般模樣，全被它們看了笑話。”

“那我現在幫你上藥。”舟祺拉過修羅的手。

修羅甩開了舟祺的手。

舟祺腳步一滞，回眸看過來，眼光捉到站在廊下的徐浪，這徐浪顯然是跟着他來的。

“舟祺！”徐浪高喊了聲，“你怎麽帶些閑雜人等進來？你還嫌你惹的禍不夠多麽？”

舟祺看向一臉傲氣的修羅，修羅勾唇一笑，“我用了法術，除了你，他人都不知我是修羅。”

“妙啊。”舟祺贊嘆。

“小學子。”修羅走近舟祺，牢牢回握他的腕，“借你用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