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比大地可靠

比大地可靠

“我看你的腦子也沒什麽用。”修羅嘲諷道，“想也想不起來那鈴铛的埋藏點，倒不如讓我吃了，給我補補，好讓我靈光一閃，帶你們找到那個地方。”

“修羅。”舟祺此時倒是靈光一閃，他打了個響指後指向正用眼神威脅商毅的修羅說，“要不我們沿着你身後這條小道走走看看？”

“行啊。”修羅看了舟祺一眼，“等我吃了這家夥的腦子先。”

無奈舟祺的面容過于明朗，修羅擡眼盯向他，他自顧自走了幾步，走到小道上低頭查看着什麽。

修羅跟了過去，商毅捂着胸口松了口氣。

“總覺得哪裏有個什麽東西不對勁。”舟祺蹲下身去，指着地面上的印痕說，“這好像就是商毅的鞋印吧？”

商毅一驚，認真環顧起四周來，這兒風景開闊，視線所到之處，皆是山林，細聽有潺潺流水在林中澆灌，他恍然大悟，“這個地方我曾來過的。”

“應該就是你藏鈴铛的地方？”舟祺問。

商毅忙點頭。

橫在他們之間的修羅沉了口氣，低問舟祺，“你竟然還能分辨出他的鞋印？你們到底什麽關系？”

“嗨。”商毅擺手笑道，“那都是以前的趣事了。”

“沒問你。”修羅丢給他一個犀利眼光。

舟祺起身時笑說，“之前大雪，我與商毅不愛聽課，便跑到雪地裏玩耍，後來徐浪向老師告發我們，是他先認出了我們的鞋印，所以那時。”

舟祺看了眼正在沉思的修羅，繼續說，“我便記住了商毅的鞋印跟我的究竟有什麽不同。”

“好了好了。”商毅跑過來跟舟祺站在一塊，無限感慨般說，“都是以往的事了，既然找到了鞋印，我們便沿着這小路往裏走吧。”

舟祺“嗯”了一聲，目光掃過修羅時發現修羅還是一臉思索的模樣。

商毅好心情地跑到小道上去了，微風吹拂，樹葉輕搖，沙沙沙沙，修羅忽然握住了舟祺的手。

舟祺回眸，修羅道，“你與他們之間的回憶許多，但與我的甚少，從現在開始，我們要創造回憶。”

“為何突然這麽說？”舟祺笑問，“既然我還要守着你一千多年，那這回憶，也不急吧？”

“你不懂。”修羅松開舟祺的手，悶聲道，“兩人之間有了回憶，才會情念深刻。”

“那也不好。”舟祺玩笑道，“以後你還未現世時，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念着我們之間的回憶？”

風吹發動，也令修羅的心弦動，他默然看向舟祺，下一瞬認真問，“你會這樣嗎？當真會在我還沒現世時，想念着我嗎？”

舟祺深眸一滞，回過頭去喃了句，“那不好說。”

沿着小道直行沒多久，腳下便沒路了，修羅無比嘲諷地看了商毅一眼，商毅俯身，手掌拍了拍石山，急道，“這兒怎麽會有一塊大石頭堵着呢！”

“腳印也沒了。”舟祺問，“有沒有可能，你就将鈴铛埋在了這裏？”

商毅搖搖頭，“我記得不是這兒，你們等我看看，這兒應該還有路的。”

舟祺點了下頭，雖然他相信商毅，但眼前跟左側全是由石頭壘成的石山，這些古老石塊看起來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就在這兒了，而右側，便是懸崖。

這兒怎麽看都是沒路了。

舟祺走到邊沿，望向深不見底的幽空，石塊凹凸出縫，一棵歪脖子樹伸出視線。

“倒有棵樹。”舟祺輕聲說。

“樹？”商毅一拍腦門，額上熱汗在陽光下閃了閃，他欣喜道，“就是那棵歪脖子樹！”

“怎麽說？”舟祺看着商毅來到了自己跟前。

商毅彎弓身子，看向歪脖子樹笑道，“我想起來了，我那回來的時候是晚上，這裏沒路之後，我就打算回去，結果不小心摔了下去，正正好好落在了那棵樹上。”

修羅深吸一口氣，一手捏了捏眉心。

“所以你那鈴铛？”舟祺詢問，“總不能是藏那樹上了吧？”

“鈴铛……”商毅幹笑兩聲，“我摔到樹上的時候，當真是有驚無險啊！所以那鈴铛掉下去的時候，我就覺得，也算是我将它埋了吧。”

“這麽深。”舟祺擔憂道，“可怎麽取啊？”

“請我來就是為這個吧。”修羅邁一步，與舟祺并肩站着，舟祺擡眼看向他，他斜眸，眉目倨傲。

“修羅大人。”商毅讨好道，“那就麻煩您了，我們只有三日時間，找到這鈴铛之後，還要解決夢魇的事情。”

“解決夢魇？”修羅問。

商毅點了點頭。

“這麽說，你們是打算抓祟子鬼了？”修羅看着舟祺問。

“是啊。”商毅微苦着臉說，“不過是舟祺提出要抓祟子鬼的，按照我的實力……”

商毅念叨不停，修羅根本沒在聽，他笑了聲，沖着舟祺語氣暧昧道，“小竹，看來你心裏确實是有我的。”

“總不能讓你餓死了吧。”舟祺語氣淡淡的。

修羅揚眉一笑，一腳懸空踏上前，舟祺急忙拽住他，他快速反問，“剛才不還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你要幹什麽啊？”舟祺皺眉。

“我還能幹什麽？”修羅掃了眼舟祺身後的商毅，“我下去找鈴铛。”

“我跟你一起去。”舟祺緊握住修羅的手。

修羅默不作聲，瞧着舟祺清俊的臉看。

“舟祺！”商毅蹿過來憂心道，“要不還是讓修羅大人一個人去吧？舟祺你法力低微，恐怕不太好吧，我聽說這懸崖下，有巨獸呢。”

“又不是沒見過巨獸。”舟祺說了句。

修羅笑容加深，翻掌握過舟祺的手，調侃道，“你是擔心我的安危，我看出來了。”

舟祺無奈看向他，他将舟祺身子一帶，兩人飛速向深淵墜落。

“小竹！”修羅眉目開朗，神清氣爽，他左手握着舟祺的手，右手握玄火，缥缈火苗控着兩人的下落速度。

“什麽？”風聲灌耳，腦袋裏轟隆隆的，舟祺眯着眼睛看向修羅，撞上修羅早已注視他的眸光。

“我們的回憶，就此開始了。”修羅笑得明朗又晃眼，在舟祺覺得面容都要被風沖裂的時候，修羅那張無比俊美的臉像是藏在透明雲下，躲在朦胧的光裏。

舟祺牢牢抓着修羅的手，他“嗯”了聲，随後下墜的速度變得緩慢，舟祺還沒反應過來，他看向身下，漆黑片片，像口長條深潭，潭裏似有巨物湧動。

“怕了麽？”修羅一手攬過舟祺的腰，舟祺眨眼瞬間，看見修羅自信微笑的臉。

他來到舟祺身下，一手托着舟祺，用自己的身體護着舟祺。

舟祺心間一堵，像是有千萬句柔情。

“修羅。”舟祺一手靠着修羅的胸膛，一邊看那漆黑處一邊問，“那些巨獸，在哪兒？”

感覺到舟祺心腔的砰砰跳動，修羅低聲笑道，“你所看見的一切，便是巨獸呢。”

“我的媽呀。”舟祺感嘆。

他被修羅帶着落了地，準确來說，是落到了這些巨獸的背上，整道深谷，塞滿了漆黑的行走獸，它們挨在一起，不見腦袋，埋頭趕路時發出沉重的嘆息聲。

舟祺心有餘悸，他還抱着修羅的腰，修羅俯眼，眸光一閃，忍住沒有開口。

“我還以為是水呢。”舟祺說。他被巨獸帶着前進，巨獸的背寬大平緩，拼擠在一起，真真像漆黑的水面在緩緩流淌。

“那鈴铛，還能找到麽？”舟祺揪起眉心看向一臉微笑的修羅，“商毅說鈴铛掉了下來，但要想找到鈴铛，豈不是只能去這些巨獸的腳下？”

“嗯。”修羅點頭。

“那會被踩死吧？”

“你是又在擔心我了？”修羅問。

舟祺後知後覺撤回胳膊，退後半步遠，他再次看向修羅時，發覺修羅正一臉探究地看着他，修羅問，“小竹，你為何如此扭捏？”

舟祺扶額嘆氣，“我們兩個的想法，就像一個是井水，一個是河水。”

修羅疑問，“井水河水互不相幹？”

“是啊。”舟祺認真地看着修羅，“總之我們還是先找到鈴铛再說吧。”

“好。”修羅自傲道，“那你等我。”

舟祺點了點頭，他看着修羅用玄火劈開一條小道，火勢規律蔓延，行走獸避之不及，修羅英姿飒爽，栽下朵朵蓮花般的玄火種子。

剎那間，這條峽道被照亮，舟祺怔怔的，原來這些行走獸的腳下，還有如此風光，綠草叢生，青苔爬滿石面，縫中探着花枝，陽光一灑，處處生滿希望之意。

“小竹。”修羅側身，朝舟祺伸來手，他的手指節節修長，白皙膚色泛出皎潔之色。

舟祺将自己交付給修羅，修羅帶着他下跳，他看見修羅挺立的眉骨溢出蓬勃之意，好像這些對于修羅來說都是一種習以為常的驚奇冒險。

“我記得你之前說神族有星空，如果神族是天，那我們魔界便是地。”修羅語氣虔誠，“比起天，我更喜歡地，地面上的萬物，就連泥土也美麗，還有。”

舟祺“嗯？”一聲，他率先落地，穩穩扶住舟祺的身子後說，“小竹，還有什麽能比在任何時刻都會接住你的大地可靠？”

舟祺笑了，“還有你修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