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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大殿上, 皇上如往常那樣聽着官員的上奏,時不時看時王一眼。時王與往常一樣,按時上朝,或提出建議或反駁呈意。
到了下朝的時辰, 戚緩緩一行早已出了城門。
既然是要試他, 皇上自然不會留他, 倪庚不緊不慢地走出宮門。到了外面他騎上馬,問:“準備得如何,順利嗎?”
回答他的不是金魏,而是王府中的其他下屬。
下屬道:“都準備好了,一切順利。”
倪庚點頭駕馬而去。
戚緩緩撩開車簾,看向外面, 剛才在城中行進時,她是不敢這麽做的, 生怕別人看到馬車裏是誰,多生事端。
此刻, 早就出了城來, 戚緩緩才撩起簾子觀察着外面。皇家侍衛帶她走的是正經的官道, 路面十分好走,偶爾能看到同向或對向而來的駕馬趕路的人,也能看到推着小車,車上放着家什食物甚至還有幼童的舉家來回遷移的人。
總之這條道兒上并不偏僻與孤單。戚緩緩很久沒有出過遠門了, 上次還是父親帶她去收尾款時,跟着出了一趟門。
倪庚帶她回京都的那次不算,那次全程她都被困在馬車裏, 雖行程沒有很趕,但她一路應付倪庚十分疲累, 不是在馬車上昏睡就是在客棧裏昏睡,別說觀看路上的景致了,她連身在何處都不清楚。
走了一日,除中間歇了兩回,眼看着下陽落山,正好到了一個小鎮,可能連鎮都算不上,它太小了,叫花洲,戚緩緩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地名。
此地雖小,客棧卻不少,想來這個地理位置從京都出來的人,有馬有車腳程快一點的,正好走到此地,是需要休息整理一下的。
跟着戚緩緩的嬷嬷,一路上話很少,卻很能幹,去找客棧定下客棧一事都是她來辦的。
此趟行程,戚緩緩本就是個傀儡,是皇上太後推到前面豎起來的靶子,所以她話也少,什麽都不發表意見,什麽時候歇什麽時候走都聽別人的,吃什麽住哪裏,自然也是。
戚緩緩與嬷嬷住在一起,嬷嬷能幹且手腳利索,她的衣服與吃食都能被照顧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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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不是她的奴婢,戚緩緩能自己動手的決不麻煩別人,還時不時地對嬷嬷表達謝意。如現在,嬷嬷把飯食拿到了房間裏,碗筷一應用品都是齊的,兩個菜也都擺在了主桌上,戚緩緩坐下就可以吃。
而嬷嬷自己,拿着饅頭和一個盛上菜的碗,坐到一旁的小幾凳上吃了起來。
戚緩緩有心叫她坐上來吃,但想想還是算了,她不了解嬷嬷得到的是什麽命令,還是不要幹擾的好。
晚間,嬷嬷把床留給了她一人,她在門邊那裏的一張窄榻上和衣睡了下來。
睡得可是真快,戚緩緩感覺她剛躺下,就聽到了嬷嬷的鼾聲。這位嬷嬷哪都好,就是沒想到會有打鼾的習慣。
戚緩緩翻了幾個身,實難睡下,人在途中換了環境慣會這樣,再加上心中有事,這一路且有的提心吊膽,自然難以安眠。
可慢慢地,戚緩緩于暈暈乎乎中睡了過去,門口的嬷嬷鼾聲也忽然停了,眼皮快速轉動起來,手似擡非擡,但最終她安靜了下來,眼珠與手都不動了,沉沉地睡了下去,只是不再打鼾。
緊接着屋門被打開,一道高大的人影被月光映在牆上,只是屋中熟睡的人皆不得而知。
來人腳步從容,先是推開道窗縫,仔細看才能看清,似有似無的煙氣從窗縫間流入夜空。
一路走到床榻圍缦前,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把圍缦撩開,在看到裏面人安穩的睡顏後,倪庚不緊不慢地把全部圍缦都挑起來擾到床柱旁。
月光照在戚緩緩的睡顏上,倪庚曾在數不清的夜晚裏曾這樣看過她,她睡相一向很好,連呼吸都輕的他曾需用手指去探她的鼻息,才放下心來。
此刻,在睡香的作用下,她更是睡得無聲無息。倪庚沒有點燈,只借助月光,他看不清她呼吸的起伏,于是熟練地去探她的鼻息。
明知道她無事,此睡香對人體是無害的,但他還是這樣做了。探完鼻息,他順手撫上她的臉頰,口中輕聲道:“你可不能有事,我們的賬還沒算呢,一輩子,慢慢算。”
手下的力道随着忽然湧上的恨意加重,但他不用擔心她會醒來,這睡香是用在重要地方的,一般的敵人都不配使,屬于尚品。別說戚緩緩,就是那個一身暗家功夫的嬷嬷沒到時間都不會醒來。
雖手上力道加重,但倪庚還是适時收了手,他不想被察覺,只囚她一個不是他的目的,他這次要萬無一失,要全盤掌握。
倪庚的手離開了戚緩緩的臉頰,但他還是忍不住上手,于是他做了他平常對她最喜歡做的事,用手指去感受她發絲的順滑。
戚緩緩這一頭青絲一向讓倪庚愛不釋手,他什麽時候把玩她的發絲,什麽時候都是冰涼順滑的,好像從不會打結一般。
倪庚就這樣看着戚緩緩好久,冷冷的目光裏時而有火苗簇起,時而隐沒起來只餘一片暗色。
終于他擡眼朝窗外看去,他站起身來,把窗戶重新關上,把圍缦重新放下,依然從容地離開了房間。
早上,嬷嬷先于戚緩緩醒來,她起來後在榻上坐了一會兒,觀察了一下房間後,這才起身去喚戚緩緩,他們只在此留宿一夜,今日一早要繼續趕路。
戚緩緩是被嬷嬷叫醒的,嬷嬷站在圍缦外,叫了她三四聲,她才應聲。
嬷嬷聽出她語氣裏的倦怠,多問了一句:“姑娘是有什麽不适嗎?”
戚緩緩:“沒有,只是昨日睡得太晚。”
嬷嬷道:“奴婢下樓去拿早飯,姑娘稍待。”
戚緩緩:“不用麻煩了,我下去吃。”
嬷嬷:“姑娘還是在上面等吧,這種小地方如驿站一樣,人多眼雜,姑娘這種姿色還是少抛頭露面的好。”
說得有道理,戚緩緩道:“我知道了,那有勞嬷嬷了,我這就起來。”
聽着外面嬷嬷遠走的聲音,戚緩緩欲伸手去碰圍缦,然而在她快要碰到時,她住了手。
戚緩緩臉上有驚疑閃現,她昨日特意在圍缦上動了手腳,她一夜未醒,未下床榻,根本沒有碰到圍缦,但現在它就是跟她睡前不一樣了。
戚緩緩再次确定後,一把掀開圍缦,光亮照了進來,她脫下最後一層內衣,仔細查看身上的情況。
什麽都沒有,她又跑到銅鏡前去照,發現左邊的臉頰靠下的地方青了一小塊,但這也說明不了什麽,她的皮膚就是這樣,自己稍微搓到都會這樣。
而戚緩緩記不清昨天有沒有搓揉過臉了,倒是确實用客棧配備的粗布帕子仔細擦洗了,也有可能是那粗布帕子造成的痕跡。
戚緩緩撩開頭發想再去查看那塊青了的地方,當她的手掠過頭發的時候,發絲一層層從她臉上掃過,戚緩緩楞住了。
随後她拿起一縷頭發放在鼻子下面,只聞了一下她就松了手,神色大驚。
倪庚對她的頭發有一種偏執的關注,無論她在做什麽,無論她的頭發是梳着還是散開,他總要或纏繞把玩,或拿掉簪子任其披散下來為的還是纏繞把玩。有時還會忽然拉住她發尾,吻上去。
所以,只要倪庚這樣做了,她的頭發上總會留下他的氣息與味道,獨特、霸道且清冽,被他強迫着耳鬓厮磨,他的氣息、味道她太熟悉了,被動地熟悉着。
若只是圍缦有變化,戚緩緩還不足以下定論,但加上她頭發上留有的味道,她開始懷疑倪庚來了。
畢竟她在宮中住了月餘,這期間從沒與他接觸過,就算她頭發上一直有他留下的印記,也早就在一次次的梳洗中沒了。
戚緩緩也不管身上有沒有痕跡,直接找小二要了熱水,在屋子的偏門後面放有一個浴桶,她又重新清洗了一遍。
倚在桶裏時,她收拾起灰敗的心情,讓自己打起精神來,想一想後面要怎麽辦,若倪庚真的跟來了,那她也要把損失降到最小。
倪庚本可以昨夜就把她擄走,但他沒有,他意欲何為?
倪庚全盤的打算與想法,戚緩緩當然不得而知,此事想來他已計劃了很久,她一時當然不能全部看透。但她知道,絕不能讓他一路跟到爹爹娘親那裏,如今對戚緩緩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家人了。
皇上一言九鼎,保證了她決不會被倪庚帶走,那她就靜待,看倪庚如何出手。
外面嬷嬷喚她:“姑娘,你在裏面嗎?”
戚緩緩:“在。”
錢嬷嬷不懂,為什麽晚上明明洗過了,早上還要再洗。明明她們路程還長,時間挺趕的。
戚緩緩洗好後,一邊吃着早飯一邊問錢嬷嬷:“嬷嬷,你醒來後沒覺得房間內有什麽異樣嗎?
她忽然想起,以前還在崔吉的時候,倪庚慣會用迷香,她的睡眠一向不深,昨夜卻一夜未醒,想來倒是有這種可能。
再者,她看得出來,這位跟随她而來的嬷嬷,下身穿的服飾根本不是宮婢們所穿樣式,倒是與男子一般,她該是有武功在身上的,這樣的人也完全沒有察覺,那一定是用了藥的。
“姑娘是指什麽異樣?”
“我早上醒來,覺得昏昏沉沉的,像是香聞多了的反應。以前我随父親跑生意的時候,常聽人說住店要小心,若被有心人盯上了,一柱迷香就能劫財害命,所以才多想了些。”
錢嬷嬷聽後确實想了想,但最終她搖頭道:“姑娘不用擔心,屋中沒有異樣,也沒有撒迷香的征兆,奴婢精着心呢。”
聽錢嬷嬷這樣說,戚緩緩的懷疑動搖了一下,她問:“我們下一站要在哪裏停下?”
嬷嬷報了地方,這回倒是個戚緩緩認識的地名。
戚緩緩心裏有了數,日明鎮還好,并未到三界分樞之地,若再往下走去,就到了東西南三界交叉口,倪庚能從他們朝哪裏走分析出來,她最終的目的地會是哪個方向。
戚緩緩決定穩下心神,在日明鎮再試探一次,若這次依然有問題,那就決不能再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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