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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邊真兒聽到了動靜,心想今晚府中賓客衆多,可能是有人走岔了路,府內守衛向來森嚴,應不會有歹人。
秦玉柔聽着遠處的鼓樂聲,趴在石桌上嘆氣,一聲接着一聲。
“對于馮姑娘來說,入宮說不準是件好事呢。”真兒見她依舊神情悶悶不樂的,給她按着肩。
秦玉柔搖搖頭,絮絮回答道:“二姐說過,一個人心裏若有了他人,便是進了宮也不會争的,只會不快樂地在那種地方鎖一輩子,我不想她如二姐一般。”
秦玉柔二叔和二嬸去得早,只留下她二姐一人,她從小謹言慎行勤勉刻苦,素有京城第一淑女之稱。
當年秦玉柔的大姐嫁給鎮南王世子後,她便跟着她大哥偷去了西北,直到收到她二姐不成字樣的信才回來。
在病榻旁知道她二姐早已有兩情相悅的人,但卻礙于秦家養育之恩沒有人能商量,一直不肯說,更是連藥也不喝,旁人說什麽她也聽不進去,最後落得郁郁而終。
一想到她二姐,她的心情就立馬低了下去,一把抱住真兒的腰,蹭了蹭眼淚。
習慣了自家姑娘的撒嬌,真兒輕聲道:“沒事的姑娘,她肯定去求馮大人了。”
“但願如此,為什麽只有我非要進宮啊,我的命真苦。”秦玉柔埋在真兒的腰間,小聲地抱怨着。
有些辦法放到別人家可能奏效,但是秦丘是不會放棄讓她入宮的想法,她的好爹爹并不是個性子柔和的人,認準的事情向來不達目的不罷休,何況這都是歷史既定的。
在她二姐死後,秦玉柔大病了一場,恢複了上輩子的記憶,才曉得自己是穿越了。
她記起來秦丘此人在歷史上是亦正亦邪的人物,他前半生扶持皇帝、變法推新政,後半生卻投入到争儲裏,與皇帝的争端越來越大,甚至造成朝綱不穩,最後九族都下了黃泉。
她歷史學得一般,只模糊想着一段介紹,大約是“秦氏女,性驕縱,帝惡之,體虛而死,年僅二十,無子”,後來秦家只好送旁支女子入宮,繼續攪弄風雲。
那時的秦玉柔已經自在地在古代社會生活了十三年,一直覺得自己是天資聰穎,腦子裏總是有不少想法和主意,卻沒想過自己已然活過一輩子,更沒想到自己便是這倒黴的秦氏女,這一遭莫不是來還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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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兒彈了下秦玉柔的腦門:“慎言啊姑娘,您莫忘了,宮裏可是有一百三十六道禦膳菜品呢。”
秦玉柔立馬擡起頭有了精神:“荔枝、芒果、菠蘿,好想吃,會分到一點的吧,務必要分到啊!”
恢複前世記憶也有些好處,那就是記憶裏的美食種類都清晰起來,但可惜這些水果都是作為貢品,長途跋涉幾個月才能送來。
真兒不知道秦玉柔口中的菠蘿是什麽,但是習慣了秦玉柔口中一些奇奇怪怪的詞語,便沒當回事。
他們的三姑娘啊,還真是讓人放心不下。
生日宴除了皇帝的突然造訪外,并沒有旁的波瀾,之後秦府便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起秦玉柔進宮的事情。
她前幾日已經試完了新做的衣服,今日又見她娘帶着人來,不知道這回要配合做些什麽。
反正她興致缺缺。
雖然她看的宮鬥文宮鬥劇都不多,但卻曉得當下形勢,那宮裏面的人或許是皇帝的溫柔鄉,可對她來說,卻是她秦家政敵的女兒、妹妹甚至孫女,後宮之事與前朝必是分不開的,牽一發動全身,想想都頭疼。
于是她幹脆假裝沒有這件事情,但是身邊的人卻總是一遍又一遍地來提醒她。痛苦逐層加強,她覺得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了。
秦母一下子捧起秦玉柔的臉,溫聲問:“我的小柔兒怎麽了,像是不高興啊。”
嗯,大概高興不起來了。
“你進宮确定帶真兒和玉竹了?”秦母朝秦玉柔的房間裏打量一番,她挑了這麽多伶俐懂事的婢女,怎麽就偏偏選了這兩個。
秦玉柔颔首:“真兒同我在邊關同生共死過,又練了一身功夫,帶着她女兒覺得踏實。”
她們一同偷摸跟着她大哥去的邊關,路遇江湖大俠拜師求學,真兒悟性高又勤于鍛煉,如今身手已經能媲美他哥的副将。
秦母點頭,真兒雖平日看着毛毛躁躁的,但是身手好這點有目共睹,有她陪着倒也令人安心。
她拉着秦玉柔往屋外走,沒讓其他人跟上來,憂色也漸漸爬上臉:“玉竹呢,這孩子腼腆得很,你帶她進宮未免不妥,換一個吧,娘覺得雙兒不錯。”
秦玉柔立馬反駁:“這可不行!”
進宮所帶的東西都需經過檢查,所以話本子之類的書自是很難帶進去的,更不用提那些描寫稍微過頭的,在沒有網絡的時代,秦玉柔想象不到自己在宮中還能以什麽為樂。
這玉竹雖然腼腆,但是她有一樣絕活,寫故事。
這是秦玉柔偶然發現的,一開始是有人同她說這婢女把月俸拿來買書,後來發現她還自己寫一些,那些故事或纏綿或激蕩人心,總之不是俗物。
這兩年瞞着秦家,她給玉竹不少寫話本子的鍛煉機會,如今她只要說個背景和故事走向,玉竹就能寫出本書來。
她一手提拔的人才,怎麽可以被換下去。
“娘有所不知,玉竹這丫頭可細心了,而且繡工也不錯,女兒很是喜歡。”秦玉柔撚了倆玉竹不算突出的優點,搪塞道。
秦母也有自己的考量,她生的這女兒跳脫得很,最好找個性子沉穩的婢女在旁約束着,嬷嬷的人選她已經定好,但畢竟年紀差得多,還是該找個年紀相仿的,說的話能聽得進去。
可這貼身婢女是要陪在秦玉柔身邊的,在宮中歲月漫漫,總歸是要和她心意。
“那為娘便不再替你爹當說客了,對了,差點忘了還有件事。”秦母定在原地,貼着秦玉柔的耳朵說:“那些圖冊你可看過了?”
所謂圖冊,便是行房前所讀的畫,宮裏來人講過侍寝的禮儀,但尋常人家也會準備些圖冊來。
秦玉柔尴尬地笑了笑:“未……未曾。”
那些圖冊不知傳了幾十年,畫面大膽又缺少美感,秦玉柔只有合上的沖動。
秦母瞥了她一眼:“你呀你,你可讓娘怎麽放心啊。”
送走秦母,秦玉柔回去繼續躺着,結果真兒收拾東西的時候剛好将那畫冊翻出來,磕磕巴巴地問怎麽處理。
她仰面躺在床上,瞥了一眼:“這本繪得好些的是我姑母給的,還有一本是我娘親塞的,都是長輩心意啊,找個箱子鎖起來吧。”
有天夜裏,她母親、姑母和姨娘操着同樣的心,跟她徹夜聊了些“禦夫法門”,期望她能得一點皇上的寵愛保身,她身為翰林院學士之妻的姨娘還吞吞吐吐地說:“矜持……是無用的。”
争寵大概更沒有用,若褪去美化濾鏡,這體虛而死大約是指慢性中毒,這幫兇說不準便是皇帝,畢竟一半流淌着強權外戚血液的皇子,應該是一位皇帝職業生涯的巨大威脅。
于是她早早就給自己做好了入宮後的規劃,那就是:不争寵,不作死。
這不争寵,便能減少宮中其他人對她的嫉恨,減少皇帝對秦家的顧慮;這不作死就是要安靜如雞,減少存在感,不冒頭便可保太平。
畢竟,不知她的命,秦家上下幾百口人,可不能給她陪葬。
不過,任何計劃都需因地制宜,只有她進宮才能落地實施,多想無益,秦玉柔覺得自己鹹魚的腦子承不了這麽多想法。
對了,她穿越前,年紀堪堪比現在大一點,自高三那年診出癌症後,她就與醫院為伍。
所以兩輩子加起來,她被困着的時間要比自由的時間多得多,也比旁人更懂得生命之可貴。
幾天後,京兆尹馮宜春遞了折子求見李珩,上來就三扣九拜。
李珩微微擡眸,出口聲音清淡:“馮愛卿為何行如此大禮?”
馮宜春不敢擡頭,她女兒能入聖上青眼,那可是祖墳冒煙的喜事,但他沒想到,他家思思竟然從去了秦府一趟後就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被救下後更是三天沒吃飯。
發妻疼女兒,天天求他,同女兒學着不進食,他若不來這一遭,怕是要孤老一生。
“臣有罪,臣女素有咳疾,連年如此,恐怕難以服侍您左右。臣之前隐瞞,還請陛下治罪。”一個響頭又磕了下去,馮宜春本也做着國公爺的夢,但哪怕皇帝治罪,他也不忍看妻女繼續如此下去。
“馮愛卿言重了,這并非什麽欺君之罪。朕會讓禮部劃去名字,只說令媛生病即可,馮愛卿覺得可行?”
馮宜春涕泗橫流,沒想到皇帝既沒有追問也沒有責罰,還如此通情達理,一時間心中萬千感慨,只道自己必将竭盡心力,為江山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馮宜春剛出大殿,李珩就将茶杯随意扔到桌上,雖拉攏了一位臣子,但他心情依然憋悶。
茶水順着桌沿滴滴答答流下來,吓得不知情的高鴻連忙跪了下去。
只聽頭頂的男人清冷地說道:“宣欽天監。”
三月十九日,屋外的大雨一夜未停,夾雜着雷聲陣陣。
這種日子嫁娶絕對稱不上是吉日,但據說欽天監二次觀星,說此乃喜結良緣的上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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