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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魏燭聽聞秦家姑娘三年未露面是因着身子差,剛入宮也是三天兩頭不舒服,他便留了個心思,路過的時候多看了一眼,可他瞧着女子面色紅潤,并非病态。
心裏納悶着,心想着日後可細細把脈來看,他可不想這後宮中再多個病號。
“皇上駕到!”
李珩雖然心裏不舒服,但是見到人的時候并沒有疾言厲色,上前親自扶起了顧婉秋,瞧着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聽見她還咳嗽了幾聲。
顧婉秋自覺掩面并後退半步:“臣妾身上有病氣,陛下不宜過來。”
李珩擺擺手:“無妨。”
顧婉秋與旁人入宮的原因不同,她自小身子弱,原本是不宜進宮伴駕的,但是她爹進宮卻是請求了另一件事情。
“婉秋如今這身子不宜嫁人,微臣請求聖上不嫌棄,将她留在宮中,權當充個數,讓她不要遭人非議。”
這種請求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也已經逾了為臣子的規矩,李珩完全可以大罵他一頓後讓他回家反省,但是李珩沒有。
顧家效力于李家,一則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二則十七歲的他手中無可用之人,他不能放棄每一份用恩情能換取的利益。
顧婉秋就這樣入了宮,雖然不得寵,但有宮中的太醫們照料着,雖偶有不适,倒還算的上穩定。
只不過整個太醫院都清楚,這娘胎裏就帶着的病,不止體虛這麽簡單,無論如何用藥都不可能根治。
顧婉秋起身的時候注意到了宮門前好像還站着人,但是李珩沒讓進來,她也不好說什麽。
那旁魏燭請顧婉秋到床上躺好,已經開始探起脈。
康善宮總彌漫着一股藥膳的味道,讓李珩焦躁的心舒緩下來,剛坐下便看見了桌上放着的繡圖,針線下是成簇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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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湯藥繼續喝就好,還是要注意補氣血,莫要劇烈活動。”魏燭那旁已經有了診斷,李珩讓他根據以往的藥方進行調整。
顧婉秋也坐了下來給李珩倒茶,看見李珩瞧着桌上的花樣,解釋道:“左右無事,繡着玩的。”
“你喜歡桃花?”李珩記得賢妃多穿藍色和綠色衣裳,這桃花配之不搭,所以應只是喜歡。
顧婉秋眸子裏閃過一絲喜悅,低聲回答是。
“那你也莫要勞累,顧大人很是記挂你。”李珩喝了顧婉秋遞來的茶。
房外樹葉沙沙,不久就響起幾點雨聲。
李珩讓高鴻添炭,順便問了一句:“安嫔還在外面?”
高鴻放下爐蓋,點頭說還在。
原來在門口站着的是安嫔,顧婉秋往門外又看了眼,欲言又止。
李珩挑眉問道:“賢妃似乎有話要說?”
“如今外面下起小雨,安嫔妹妹只怕也沒帶傘,淋了便不好了。”
李珩半分眼神也沒有給到門外,還讓高鴻将窗戶關上,免得涼氣進到屋內。
顧婉秋雖身體不好,但是身為禦林軍統領之女,書架上卻是有不少兵書,李珩不着急走,要問的還沒有問出來,便拿起一本自顧自讀了起來。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顧婉秋嘆了口氣,問道自己的貼身侍女阿茉:“外面的雨大嗎?”
阿茉剛從外面小廚房做得糕點來,聞言回道:“回娘娘話,算不得大,這春雨貴如油,老天爺都不舍得多下呢。”
顧婉秋抿着茶,捧着一手溫熱,看向李珩,思索着這帝王如何想的。
李珩注意到了顧婉秋的目光,從書裏擡起頭來:“賢妃似乎挺擔心安嫔,從前認得?”
顧婉秋捧着瓷杯的手一頓,終于明白了李珩今日留在這裏這麽久的原因,包括剛進門時候李珩臉上匆匆收起的不悅,原來是懷疑她與秦家有關系。
李珩将書放在一旁,讓高鴻帶着人先退下。
“臣妾并不認識安嫔,應該說,臣妾未與安嫔說過話,但是卻與她阿姐有過幾次接觸。”顧婉秋說話總是慢吞吞的,李珩也不催她。
“這樣,安嫔妹妹既然在臣妾宮門前,臣妾能否先送一把傘過去,再與陛下慢慢講?”
李珩颔首,淋了确實麻煩。
顧婉秋讓阿茉去送了傘,心靜了靜,說道:“那是好多年前的春獵,皇上您大概也有印象,因為那雖說是春獵,不如說是一場相看。”
李珩點頭,那是他十六歲那年,他剛剛親政,宗親和大臣們就催他立後選妃,于是就有了那一場相看。
旁人都是賞花相看,游園相看,但是李珩當時并不想順了他們的意,便說他登基以來還未有秋獵,便在秋獵上相看就好。
盡管有阻撓的聲音,但是李珩以大昭文強武弱,何以強國為由,讓他們啞口無言。
于是各家便帶着才俊女眷上了獵場。
“秦家雙姝,一開始并非說的是秦大姑娘與秦二姑娘,其實說的是秦大姑娘與秦三姑娘,秦二姑娘文弱,并未赴宴。”
外面總說秦家有雙姝,秦家大姑娘秦玉茹一舞動華京,秦家二姑娘文采斐然溫婉娴靜,且樣貌出衆,倒是從來沒聽說過秦家三姑娘的。
李珩覺得可笑:“她那時候也不過十二三歲吧。”
顧婉秋點頭:“雖年紀小,但秦家妹妹在馬上的風姿是種讓人移不開眼的靈動與飒爽,仿佛下一秒就會化作飛燕而去,如同山林間的仙女般。當初不少人都在贊嘆,說是秦家雙姝,樣貌豔絕,騎術非凡。”
說這話的時候,顧婉秋的眼神裏充滿了向往:“不過,最可貴的還是一點也不倨傲,又擁有一顆善良的心。”
“歐?這又是如何說起。”李珩想起秦玉柔那些不想請安的彎彎腸子,倒是沒覺得一點善良來。
“陛下也知道臣妾的情況,光是上馬繞着林子一圈就不得了了,拉弓射中獵物簡直想都不敢想。所以已至黃昏,仍然兩手空空,心裏多少有些慚愧,臣妾……可是禦林軍統領的女兒啊。”
她年少時身子就不好,因此少有出門的機會,平日裏走動的女郎玩伴更是少,一個人騎在馬上,瞧着斑駁的陽光影子打在落葉上,勒住了馬,再也不想往回走。
“這時候秦家嫡女悄悄提着兩只兔子過來,說這是她妹妹獵得的,她妹妹年幼,不在名冊內,瞧見她今日身子不适所以無所獲,想結個善緣送予臣妾。”
“秦三姑娘性子歡脫,臣妾未來得及道聲謝,春獵就結束了。後來長公主的花宴上,安國公組織的詩會上,臣妾又遇到秦家嫡女幾次,倒算不上熟識。”
李珩聽着故事,若是顧婉秋所言非假,她與秦家确實沒有什麽關系。
“可你又怎麽确定,當時幫你的是安嫔,而非她的姐姐。”
顧婉秋笑了笑:“因為臣妾看見了,安嫔射兔子的時候射到一半把弓放了下來,轉而下馬去追,所以那兔子身上根本沒有箭傷。”
李珩不解:“為什麽不射?”
顧婉秋轉了轉茶杯,對着李珩笑起來:“臣妾也不知道,見到安嫔倒是可以問問。”
茶喝的差不多了,李珩将兵書放回了書架上,臨走的時候顧婉秋替他整理了衣服身後的折子,又讓阿茉取了傘來,跟在李珩身後走了兩步,停在了門前。
“臣妾那日彈琴緣由,陛下不必多想,秦家勢大,僅此而已。”
李珩點頭,出門便看到身着粉色杭綢綜裙的秦玉柔拿着傘,與真兒擠在傘中,立于廊下。
這主仆倒是情深,主子還替婢女打傘。
真兒一見到李珩出來,趕緊逃也似地從傘下鑽出來,秦玉柔也立馬問安。
“怎麽還在這裏?”這次李珩走到了她面前,似乎還有意伸手,但止于一掌之隔。
秦玉柔被這變故整的有些不明就裏,往走道兩側看了看,也沒有其他人。
那大概就是李珩他心情又好了,賢妃姐姐賽高!
“陛下沒讓臣妾走,臣妾當然不會回去。”秦玉柔想翻白眼,要淋着回去嗎,她不傻好不好。
李珩放下秦玉柔的胳膊,問道:“你找賢妃有何事?”
這題秦玉柔會,她回答道:“臣妾進宮後本就應多與各位姐姐聯系感情,今日見賢妃姐姐沒來,臣妾才來拜訪的。”
李珩雖然想再問一遍兩人是否認識,但是看見秦玉柔的右肩已經被雨水打濕,還努力地給還蹲在地上的婢女打傘,再多的話也吞了回去。
若是問了,也是對賢妃的不信任吧。
如此想着,李珩竟然破天荒地往康善宮裏看了一眼,發現顧婉秋還站在那裏。
“你進去吧,別讓她着涼。”李珩走前留下了這句話。
真兒如臨大敵般終于從地上起身:“吓死我了姑……娘娘,我還以為陛下要治我的罪,我就說不能共撐一把傘吧。”
秦玉柔則絲毫沒有把這些放在心裏,而且覺得李珩人雖然怪了點,但是對人的關切倒是很入她的眼。
顧婉秋也被李珩剛剛投來的回眸驚到了,連她身邊的阿茉都心生喜悅。
然後兩人就看見秦玉柔打着傘,挽着真兒往這邊小跑而來。
“慢些慢些。”顧婉秋從來沒見過妃嫔如此在宮中跑得,就算是在宮外也沒見過。
秦玉柔笑着過來,上來就說:“賢妃娘娘好,剛才陛下說,讓您趕緊進屋,莫着了涼。”
顧婉秋看着宮門的方向,雨水打在青石板上,門口的月季還沒生出花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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