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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秦玉柔與顧婉秋可真所謂是一見如故,大約是因為顧婉秋身上有與她二姐一樣的書香氣質,而且見她生病的虛弱模樣,便更是覺得像了。

從前秦玉柔一直以為她從未見過顧婉秋,這次聽她說起來,兩人竟是有過一面之緣的,自己還幫過她。

“談不上幫。”面對顧婉秋時隔幾年的道謝,秦玉柔有些羞赧。

顧婉秋便借着話題問起當時的兔子:“安嫔妹妹當時為何下馬去追兔子,而不是張弓?”

秦玉柔努力回想了下才記起來:“臣妾二姐到冬日的時候總是受涼腳涼,于是我便想着給做副兔毛暖手寶,有箭孔的話怕是不好看了。”

“兔毛暖手寶,那是何物?”

這東西用古人的話怎麽形容呢,秦玉柔左右想不出來,只能比劃着說:“大約是筒狀的,這麽長,兩只手可以放進去,受不拿出來當然不會冷了。”

顧婉秋瞧她還是當年那般靈動,心裏也很是歡喜:“聽起來要比袖爐還要暖和些。”

秦玉柔搖頭:“不一樣的,手放在暖手寶裏,那是自己暖和過來,那袖爐是靠着炭火暖過來,炭火滅了就冷了,但是暖手寶不會。”

顧婉秋聽着這番話,始終微笑着,兩人便閑話聊了好長時間。

終于外面的雨停了,投下了一絲陽光來。

離開的時候秦玉柔笑嘻嘻地拉着顧晚秋說道:“到冬天的時候,我給姐姐做副暖手寶吧,可以試着把袖爐放進去,這樣絕對暖和。”

顧婉秋一愣,随即還是淺笑點頭,沒有再說其他。

秦玉柔離開康善宮後,嘆了口氣,不知為何,總覺得賢妃精神極差,雖然是笑着的,但似乎沒有半點生氣。

如果有機會的話,該常過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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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請安的日子又持續了幾天,幾天後秦玉柔當真的起不來床了,她不懂為什麽人要在早上天還黑着的時候就去請安,而且每個人還能神清氣爽的,其中尤以德妃為甚,另外就是禧嫔。

說起禧嫔,嚴萍說她每日都會送碗粥去慶元殿,但是皇帝卻從來沒去過留芳閣。

“娘娘,不若我們也熬些吃的送去如何?”皇帝幾天不來,嚴萍心中就急了。

做了給他吃?秦玉柔搖着頭:“陛下日理萬機,送一回東西就是打擾一次,那是他表妹,打擾了就打擾了,本宮去的話說不定會被斥責呢,還是送些給賢妃姐姐吧。”

嚴萍一想也有可能,送給賢妃的話走好關系,日後也有裨益。

秦玉柔高高興興帶着粥去康善宮串門,路上不巧碰上了莊妃。

莊妃看到真兒手上端着的粥,冷哼一聲:“安嫔妹妹去的晚了,陛下正喝着禧嫔妹妹的粥呢。”

從前禧嫔沒進宮的時候,莊妃是最關心皇帝起居日常的,如今這事情被別人搶了,怎麽可能咽的下這口氣,于是聽說兩人隐隐有些針鋒相對。

秦玉柔看着她走近,福禮道:“姐姐誤會了,妹妹是要去賢妃姐姐宮裏。”

莊妃挑眉,帶着人錯身而過。

“哎呀!”

莊妃身後的婢女磕倒,爬起來後惡狠狠地看着真兒。

“怎麽了?”莊妃回頭,看向真兒正一只手端着盅,只是盤子落在地上。

秦玉柔也關切那粥,不過瞧着沒事。

那婢女跪在地上磕頭:“奴婢走路沒長眼睛,磕倒了。”

莊妃乜了一眼:“毛手毛腳的。”

這什麽場面,都說了不是給皇帝的還是不行嗎。

莊妃本來是想讓她的粥撞飛,還是要污蔑真兒弄髒她的裙子,無論哪種,快跑快跑。

秦玉柔福了一禮:“粥沒事,那妹妹先告辭了。”

莊妃看着大步離開的秦玉柔,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婢女,小聲問:“如何?”

小婢女忙連磕幾個頭:“回娘娘,安嫔身邊的婢女應是個會功夫的,小的……小的實在撒不進去。”

袖子裏的藥包若隐若現。

這東西本來是準備下到禧嫔粥裏的,結果今天她來晚一步,到了秦玉柔這碗居然又失敗了。

莊妃怒不可遏,罵道:“廢物!”

那跪在地上的婢女繼續磕頭求饒道:“娘娘再給奴婢一次将功補過的機會,奴婢認識禦膳房的人,只需要在賢妃的飯菜裏放點東西,便能有一樣的效果。”

莊妃一聽,總之秦玉柔這粥送了,賢妃有個意外,便也能找到她頭上去。

“還送粥結盟,她秦家奪我爹十萬兵權,今日我便将這仇報了。”

秦玉柔帶着真兒走在路上,又讓她說了一遍剛剛發生了什麽,真兒說那婢女一寸都沒碰到那盅,但秦玉柔還是心裏忐忑。

“倒了吧。”秦玉柔叫停。

真兒不解:“為何啊娘娘?”

秦玉柔想了想回答說:“這粥做得恐怕太甜太稠了,病人還是吃點清淡點的好。”

主打一個遇事不決便逃避,借口只是随口說的。

去康善宮只是小坐,見顧婉秋桌上還擺着那桃花的繡品,臨走前秦玉柔靈機一動:“我會做桃花釀,姐姐不知喜不喜歡。”

賢妃淡淡道:“可我這身子,怕是沾不得酒。”

秦玉柔拍着胸脯打保票:“姐姐一定能喝的,秦玉坤十歲那年偷喝我一壇,我愣是沒從他身上聞到酒味。”

賢妃被秦玉柔這說法逗笑了,瞧着面色也好了些,這讓秦玉柔更加有幹勁。

于是她一回園子就開始讓玉竹和棠喜收集桃花,幸好這幾日晴朗,之前沒綻開的桃花次第開放,秦玉柔讓他們不要采禦花園裏的,只去偏僻宮院裏采一些就好。

折騰了一下午,終于将所有的桃花洗淨瀝幹水,加上蒸好的糯米,封到兩個壇子中,剛喝兩口茶的功夫,便聽院外傳皇上駕到。

嚴萍自是高興了,皇上還是顧念着過來的。

那旁真兒快速将秦玉柔的外衣拿來,收了桌上亂七八糟的糕點,結果看見秦玉柔的頭發,手已經抖了。

作為皇帝的女人,全身的金銀首飾都是尊貴的象征,其中六成以上的首飾都在這發髻上。

這幾日李珩一直沒有來,所以秦玉柔已經放松了警惕,今日又參與了勞作,她便把頭上的簪子全去了,重量确實減輕不少,但是現在這狀态,與披頭散發無甚區別。

完了,來不及了……所有人在門口跪下。

李珩來玉樓閣只是因為很久沒來了,他如今還需要常常來才能麻痹前朝那老狐貍的眼睛,而且聽說玉樓閣的人下午鬼鬼祟祟地出入西宮,不知在做些什麽。

玉樓閣的院子裏積攢了不少水,水上飄着些桃花花瓣,李珩沒在意,跨入房中。然而他還沒進房間就察覺到了凝重的氣氛,不僅是真兒,其他婢女也都一副大氣不敢出的樣子,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他環顧一周沒見秦玉柔,正要出聲詢問的時候,看見了跪在地上,披頭散發的女人。

“安嫔,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

在大昭,未嫁女子可垂發,但出嫁後要将頭發盤起,绾成髻,表示已經身有所系。在這規矩更嚴密的宮中,李珩是從未見過如此行徑的後妃的。

“回皇上……”秦玉柔想編出個理由來,比如剛躺在床上之類的,但是現在天都要黑了,說睡午覺也太不合适了些,說剛沐浴過也太牽強。

各種借口在她腦子裏飛了一圈後,她準備為自己開辟另一條路。

反正她也不想給皇帝留個好印象,而且這種披頭散發的場景得讓皇帝适應下才行,不然她每次都得整裝以待,哪有這功夫。

“是臣妾的錯,臣妾頸脖酸痛,發飾太重,便拆了金簪玉飾。”秦玉柔直接改福禮為跪。

玉樓閣內侍奉的婢女奴才也沒想到自己的主子這麽實誠,竟然就這麽交代了,各個跟着惶恐地扣起頭來,嚴萍更是怕李珩會責罰秦玉柔,忙上前告罪道:“都是奴婢的錯,是老奴沒有阻止娘娘。”

這怎麽還有争處罰的,她犯點小錯只是挨點不痛不癢的懲罰,萬一李珩心狠責罰嚴萍,那可就要動皮肉了。

她趕忙反駁:“臣妾有違婦容,但只在方寸閣子中,未違禮義教訓,還望陛下從輕懲罰。”

罰吧,最多抄抄佛經,再重了可就不講武德了。

自己雖然确實妝容不當,但也沒有出去丢人現眼,最多不過是在自己的地盤玩脫了,算起來不能是大錯——如果李珩不計較的話。

她堵的就是李珩的不計較,雖然不知道老秦的面子能用多久,但只要好用就行。

年紀不大,倒是會讨價還價,李珩曲指頭在桌上敲了兩下:“安嫔,你剛剛提到‘婦容’,那你且說說這‘婦容’為何,若說的對,便不罰了。”

他讓跪在地上的婢女們出去,嚴萍走得時候一步三回頭,心裏實在是擔心,不過真兒卻是松了口氣。

一扇門後,嚴萍拉住了真兒:“你怎麽瞧着一點也不擔心,娘娘她讀書少,看得都是什麽勞什子的……唉,我還是給老爺遞話比較好,這事絕對不能傳出去,不然這臉可就丢沒了。”

說完就要走,真兒重新把嚴萍拉回來:“嬷嬷你就別擔心了,姑娘雖然貪玩,但是有好些書她是爛熟于心的。”

嚴萍有些不敢相信,不安地等着裏面發話。

李珩只是随便一問,想着秦玉柔無論說出點什麽來,他小事化了就算了,他發現自己對秦玉柔的容忍度還是很高的,這得虧她有個好父親。

這樣想着,秦玉柔已經将《女誡》中相關的內容複述了出來。

秦玉柔背完書,覺得似乎沒有提到頭發的事情,看李珩好像也不是很滿意。

“陛下,臣妾說的可有錯誤?”

李珩貴為天子,熟記不少書籍,但是這《女誡》乃是女子讀物,他未有涉獵,自然不知道秦玉柔說的有沒有錯。

但讓一個這般……李珩找不出詞彙來形容,若非要說的話,大約秦玉柔在他眼裏就是個笨蛋美人,既然是笨蛋美人,不可能編出《女誡》來。

“沒有錯。”

秦玉柔也覺得自己不會背錯,畢竟是下了大功夫的。她怯生生地又問道:“那臣妾能起來了嗎?”

李珩當是金口玉言不會反悔,便讓她起來。

這時太後宮中的嬷嬷卻來傳話了:“太後有請安嫔娘娘。”

秦玉柔散着發,自然不敢讓旁人看見,李珩雖然已經原諒了她,但是如果被太後也知曉的話,事情又會變得複雜。

“幫幫臣妾。”秦玉柔将自己往角落塞,擡頭去看李珩。

李珩勾唇輕笑:“剛不還說未違禮義教訓,那怎還怕見人?”

“臣妾的錯,臣妾錯了。”

這能屈能伸的架勢,倒比剛才可愛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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