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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先太子的死一直是李珩的心病, 以至于今日雖是先太子忌日,但朝上無人敢提。

越想避開越是證明在意,他如此, 前朝也是如此。

酒桌擺在檐廊中,李珩先行坐下, 秦玉柔仍立在房門前。

一坐一立, 秦玉柔面露猶豫,這怎麽看都像是鴻門宴。

“朕本約了尚愛卿, 但他因黔南王一事身在南地,你若不陪朕喝,朕便只能喝悶酒。”他由着高鴻給他倒酒, 二十歲的男人眼下藏着青黑。

秋風習習,秦玉柔在一旁品出了李珩身上的寥落。

前有自己的二皇兄意欲自立為王,後又先太子死因成謎, 如今連好友都不在身旁, 可憐可憐。

左右她也不能抗旨不遵, 見嚴萍意欲攔着,她只囑咐她備好解酒湯,不要多言。

喝酒的李珩比往日安靜許多,不過這次的酒可不是桃花釀那種等級的,一口下去直辣得秦玉柔眼角出了淚,她忙喝一口茶壓下去。

“高鴻,換桂花酒。”李珩見狀吩咐道。

秦玉柔驚訝地擡頭:“陛下,不必, 您喝得盡興就好。”

李珩仰頭将杯中的酒喝下去:“若你一杯就醉了, 誰來陪朕。”

秦玉柔覺得這皇帝大概也無需人陪着的,開始喝之後悶聲直管一杯一杯地往下灌, 聖壽節的時候她就見識過了,這皇帝應是酒量不淺。

高鴻很快就拿來了桂花酒,裝在瓷瓶裏,一打開桂花味道就遍布了院子。

秦玉柔此時已經忘卻了保留警醒,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茶杯奉上,高鴻盡職盡責地給她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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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甜。”秦玉柔舉着杯子聞了一下,眼睛興奮地迷了起來。

李珩看着她的表情,托着下巴問道:“你就不怕朕在裏面下毒?”

秦玉柔端茶杯的手一哆嗦,晃出來兩三滴,她淺呼一口氣:“您就別開玩笑了,衆目睽睽的,一點都不好笑。”

雖然這麽說,但她還是有些狐疑,這皇帝怎麽冷不丁說這話,難不成……

“先太子,也就是朕的三皇兄就是服毒死的,那是在一場離別宴上,你所說的在大庭廣衆之下,他七竅流血而亡,他們說他是自盡。”李珩嘴角沁着冷笑,眼眶微紅,喃喃地說:“可他明明同朕說過,滇州雖然偏僻了一些,但是沒有冬天,甚好。”

“這樣的人,絕對不會自盡。”他端起一杯酒,飲盡之後一拳打在桌上。

秦玉柔頭一次見如此氣憤的皇帝,知曉他應是對先太子的死耿耿于懷,于是動作也愈發謹慎。

她并不确定她爹在先太子的死裏扮演什麽角色,但應該不至于是直接兇手才對。

兩人間保持着微妙的安靜,不碰杯也沒有多餘的話,李珩喝完後會示意她陪着喝。

這桂花酒到底也是酒,雖味道裏帶着一些花香,但是本身依舊是醉人的。真兒見勢不妙勸秦玉柔少飲,但是被李珩一個眼神給定住了。

作為一個合格的酒友和狗腿,秦玉柔拍了拍真兒的手讓她退下,然後兢兢業業地一杯接着一杯飲盡。

真兒咬咬牙,準備去找嚴萍過來試試,畢竟她們家娘娘“剛剛小産”,在旁人眼裏是不能過多飲酒的。

李珩也發現了真兒的意圖,示意周尋跟上。

“嚴嬷嬷不在?”真兒到後院後時發現嚴萍和萬祥等人都不在,一問其餘人才知道,高鴻公公剛剛将兩人叫走了。

她正準備轉身回內院,卻見周尋倚在拱門處等着她。

“真兒姑娘,前段日子沒機會,今晚切磋兩下如何?”

真兒沒時間理他:“陛下和娘娘還在喝酒,奴婢得過去照看。”

周尋攔住她:“就耽誤姑娘一會,若陛下問起來,周某人擔着。”

真兒想要硬闖,但是身為暗衛統領的周尋又豈是草包,兩人很快就交手起來。

秦玉柔漸入佳境,臉上也染成紅色,整個人說話又帶上了綿軟的腔調:“臣妾覺得,旁人應該并不喜歡同陛下喝酒。”

李珩給自己倒完酒後給秦玉柔也一并添上:“為何?”

外面已經有了涼意,秦玉柔轉了兩下杯子後同他對飲:“因為參與感極差。”

意思是說他不說話,只喝悶酒。

李珩聽明白了話中的意思,擡眼問她:“安妃,關于先太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看來這才是皇帝今晚邀她喝酒的真正意圖,她晃了晃腦袋假裝不勝酒力:“啊誰?先太子,不認識。”

電視劇裏倒是有很多關于這段歷史的描述,主要是皇子上位這種權謀劇實在的大火,但是無論是歷史的真相還是戲劇裏的真相,都是勝利者書寫的,她無法辨別真假。

“什麽也行,說說看。”李珩又給她倒了一杯。

秦玉柔無法,只好繼續飲下,用最後的理智去思考。

“大皇子在獵場被狼王所傷,然後不治身亡,所有人都懷疑是先太子所為,但應該是四皇子幹的,當時他們在争刑部那塊肥肉,四皇子便将此事嫁禍給了先太子。”

李珩雖然是認真聽着,可狼王是什麽,他大皇兄确實是在獵場受了傷,但那是因保護容妃娘娘而被刺客的流矢所傷。

四皇子害大皇子就更是無稽之談,當年兩人關系如同親兄弟一般,大皇子的內眷至今都受他四皇兄照拂。

“還有呢?關于他的死,你又知道什麽?”

秦玉柔覺得李珩好讨厭,像十萬個為什麽一樣,一直問來問去,還不如那會兒當悶葫蘆得好。

而且怎麽又塞來酒了!

她猶猶豫豫地又喝完一杯,心道這皇帝好奸詐。

“剛剛您不是都說了嘛,先太子是在宴席上被毒死的。”這在歷史上也挺有名的,不過有的劇中說他是認罪的自殺,也有版本甚至說是承世帝所殺,她可不敢貿然開口。

不過先太子死後,最大的獲利者應該就是後來三王之亂的三位皇子,如今的皇帝算一個,還有貴妃所生的二皇子,以及野心家四皇子。但太子馬上就離京了,趕盡殺絕這手段也太殘忍了些。

久不見她回答,李珩嗤笑道:“難道是你爹做的?”

“哈?”秦玉柔搖着腦袋,她是喝多了,不是喝傻了。

“當然不是,臣妾的爹做這些能得到什麽好處嗎,倒也有,讓您的位子更穩固。”秦玉柔想不出旁的原因來,一股腦把所想都說了出來:“秦家與先太子沒有什麽生死大仇,不過老秦确實不喜歡先太子,為難的事情估計也有,但真不至于動手殺人,那可是先帝最喜歡的兒子。”

先帝喜歡先太子到可以找人替他頂罪,柳家就是因此獲罪。

李珩緩緩道:“先太子為人謙遜有禮,寬容大度,秦相沒有得到他的賞識便生了歹心,這點就夠了。”

天地良心,她爹可不是小肚雞腸的人,最多是這先太子不好控制,不符合老秦的擇主需求。

秦玉柔感覺渾身無力,撐着下巴勉強擡着頭:“臣妾所知甚少,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大約先太子也非完美之人,您覺得呢。”

“安妃是在說秦相是蒼蠅嗎?”李珩冷笑。

秦玉柔可沒想罵自家父親,但是自古權臣,到底是鉚足了勁往上爬的人,抓住機會不用那是傻子。

“朕覺得是懷璧其罪,被太多人觊觎。”

秦玉柔聞言微微一怔,心想這皇帝可真會偷換概念,她晃晃悠悠地反駁:“陛下想知道家父對先太子的評價嗎?他說先太子是笑面虎,心高險惡……懷璧,陛下你當真覺得貴兄毫無瑕疵?”

這話她确實聽她爹提起過,只是當時的她還沒有什麽政治敏感。

不過,老秦為何如此說先太子來着……

沒等秦玉柔想出個所以然來,那旁李珩重重将茶杯放到桌上,碎裂聲炸開。

秦玉柔被吓得清醒了一些,她捂着嘴做出幹嘔的動作來,希望以此表明自己不能再喝了。

“臣妾醉酒失言。”她連忙告錯。

遭了,完了,剛才說話沒過腦子!人家先太子忌日,自己居然還說诋毀的話,真是糊塗啊!

秦玉柔猛灌了自己兩杯茶水,捂着胸口,再不敢開口。

還好嚴萍端着醒酒湯過來,打破了兩人間的相對無言。

她見秦玉柔喝了這麽多,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忙往地上磕頭:“陛下,娘娘剛剛小産過,這麽喝會喝壞身子的。”

李珩擡眼看向主仆兩人,卻只開口道:“高鴻,給朕換酒杯。”

嚴萍聞言,也感受到了皇帝似在生氣,目光在兩人臉上流轉。

秦玉柔看向那裂開的杯子,心有餘悸,再喝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說出什麽來。

她知道李珩還在氣頭上,忙将兩碗醒酒湯分開,頂着低氣壓說道:“陛下,請用醒酒湯。”

“多飲傷身。”她又往前遞了遞碗,但李珩仍然沒有動作。

啊,非要她再哄兩句才肯善罷甘休嘛,她做錯了什麽,竟然如此低聲下氣!

秦玉柔剛要忍辱負重地再次告錯,卻見李珩端起醒酒湯喝了下去。她略微松了口氣,這才端起自己那碗喝下去。

在這裏實在如坐針氈,她拿出十足十的演技表演嗆水,那醒酒湯撒了一身,嚴萍立馬上來給她撫摸着背。

眼下衣衫被醒酒湯浸濕,嚴萍只好攙扶着她先一步去沐浴。

高鴻這才從後面走過來,遞上帕子,他早就看見李珩手心出了血,卻不敢戳破。

“陛下稍等,奴才去喊太醫來。”

李珩拂袖起身,自顧自往房中走去:“不必。”

他生氣是因為秦玉柔竟敢诋毀他的兄長,是因為她的頂撞……可這些也是他逼問才得到的。

不過也有可能,秦家人就是如此認為。

他雙手緊握,這世上再無比先太子再風光霁月的人,他容不得旁人抹黑。

兩人一前一後沐浴,秦玉柔這次喝得明顯比之前那次多,沐浴完後酒像是在體內發酵了一般,徹底侵蝕了整個理智。

于是李珩整着袍子從耳房出來的時候,就聽到了莫名其妙的話。

“不近視真好,沒有污染真好,這星星可真好看,一顆,兩顆……”她仰着頭站都站不穩,瞧得出她這是徹底醉了。

嚴萍半抱着她,不知道這時候真兒跑哪去了,不來幫忙。

“娘娘啊,咱們睡覺去吧。”她哄道。

秦玉柔一個冷哼:“睡什麽,床又不是我的,他今晚還懷疑咱們秦家,萬一懷裏藏着刀子怎麽辦,不去不去唔唔唔。”

嚴萍察覺到身後有人,趕緊捂住秦玉柔的嘴。

李珩聽到這話後右手使勁攥起來,這女人竟覺得自己想殺了她,就憑她今晚所說的話,沒讓她去大理寺走一圈都是輕的。

“啊!”嚴萍大喊一聲,原來是秦玉柔不滿她捂嘴,咬上了她的手。

嚴萍一下子松開手,秦玉柔沒了依靠,直直要跌落到門庭的臺階上,吓得一旁的高鴻都要上手去扶住,身旁的皇帝愣是站在一旁不動。

“娘娘!”

“疼疼疼,啊好疼!”秦玉柔跌坐的聲音不小,直嚷嚷喊疼,嚴萍不管自己虎口的牙印,幫她揉着。

“別管醉鬼,全都下去。”李珩走過來,鐵青着臉,瞪視着。

高鴻哪裏見過這種情況,雖說剛才安妃的醉話是不怎麽好聽,但陛下這翻臉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嚴萍急得不行,但看見李珩堅決的眼神,還是跟着高鴻往外走去。

等兩人下去後,秦玉柔聽見頭頂人的訓斥:“你屬狗的嗎?”

她呼着酒氣,搖着頭道:“臣妾屬蛇的。”

李珩本來憋着一肚子的氣,一聽她這話,心裏不由覺得好笑,這秦玉柔是慣來知道該如何更氣人的。

“還站的起來嗎?”他語氣跟着放緩了些。

秦玉柔朝他伸手,但李珩只是冷冷看着。

“小氣。”嘆息一聲後秦玉柔憑借着要回到床上睡覺的意志掙紮起身,晃晃悠悠從李珩身邊走過去。

李珩跟在她身後關上房門,一轉邊頭便見那醉鬼晃到了櫃子旁,身後的花瓶搖搖欲墜,果不其然掉落下來,碎了一地。

他扶着額頭,瞧見她走路歪歪扭扭,趕緊先一步将人抱了起來,避免她不小心跌倒。

這女人同上次一般,被抱起後只會掙紮,李珩實在不知道這女人是怎麽回事,怎麽沒一刻安分的。

“別發酒瘋!”李珩忍無可忍,一到床邊就想把秦玉柔扔下,結果秦玉柔拽着他不松手,兩人一塊跌落到了床上。

“痛痛痛!”秦玉柔直嚷着。

李珩從她身上撐起身子來,看見她雲鬓散亂,朦胧的眼眸中似乎含着清泉一般蠱惑着人。

過分美麗,也過分氣人。

酒到底也做了怪,他掐住秦玉柔的下巴,讓她看向自己:“安妃,你當真覺得,朕會殺了你?”

秦玉柔似乎認真地想了想,因為下巴被人攥着,她的話斷斷續續:“您現在就想殺我吧嗚嗚嗚。”

李珩确實現在就想殺了她,因為她好好說話就說話,身子來回擺動做什麽。

他站起來,冷笑着,原來在她心裏,自己不過是一個劊子手。也是難為她了,這段時間跟一個劊子手談聯手。

他熄滅蠟燭,找到枕頭躺了過去,心中的火無處發洩。

許是喝得太多了些,秦玉柔幾乎是立馬入睡,但李珩卻久久無法入眠。

關于先太子的死,他調查了好多年,做到今日這個地步仍舊沒什麽可用的線索。

他放不下生死,更害怕先太子的死與他有關,長久以來險在這樣的噩夢裏,讓他毫無睡意。

半夜,李珩感覺身旁的人蹑手蹑腳地起身,到桌邊喝了口水,似乎是渴極了,喝完後重返回床邊。

他一直沒睡,也沒有打算裝睡,于是秦玉柔便在漆黑一片裏看見李珩睜着眼看向自己。

“啊,吓死我了……您這是沒睡?”秦玉柔慢慢坐在床邊,酒似乎醒了一些:“還是臣妾吵醒您了。”

李珩側過身去:“沒有,在想皇兄。”

一晚劍拔弩張後,李珩也察覺出自己的幼稚來,準備同醉鬼少些計較,身體也早已疲累,于是心裏話不自覺地冒了出來。

秦玉柔坐到床上,神志也清醒了些,聽懂了裏面的追思之意。

“陛下和先太子關系很好?”

李珩回道:“他是唯一一個,拿真心對朕的兄弟。”

沒想到皇家還有這樣的兄弟情誼在。不過這放在皇帝身上倒是不突兀,畢竟他是個長情的人。

她慢慢躺下來,靠近李珩,從背後抱住了他。

失去親人的感覺她太明白了,她曾徘徊在死亡線上,也曾告別她那溫柔的二姐,生離死別會永遠是心口的一道傷。

感受到李珩的拘謹和排斥,秦玉柔也沒有松開手,她輕聲說道:“活着的人太過想念,會讓逝去的人難以安息的,陛下,睡吧。”

若是放在平常,他定會說秦玉柔“大膽”,但是喝了酒的身子和遲來的乏困讓他不想動彈。

投懷送抱的事不少,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因為想安慰他而擁抱他,而且那人似乎尚在醉中,大約只是本能的反應。

他想起自己的母妃,一個性格柔弱的官宦家的女子,平日在宮裏活得戰戰兢兢。

他父皇擁有很多妃嫔,但是皇子卻不多,大多胎死腹中或者在幾歲的時候夭折,他覺得自己能安穩生下來,大約是他的母妃足夠地不起眼,旁人也從不怕他們母子倆得寵。

他小時候也總是被四皇子和五皇子欺負,但是他從來不敢還手,因為知道那會給他們母子倆帶來更嚴重的報複。

他的母妃會安靜地聽着他抽抽搭搭哭着說一天受過的委屈,然後把他抱在懷裏,一個字也不說。

他十歲那年,沉默又膽小的母妃去世了,留下三歲的妹妹給他,後來他再傷心的時候,連懷抱都難以尋到。

經年之後,他又回想起了那段凄冷歲月中溫暖的懷抱,中間像是隔了風霜,讓他想要填住,于是他回過身來。

“陛下?”秦玉柔被驚動。

李珩抵着秦玉柔的發頂,能感受到發絲的柔軟,手也繞到了她的後背,然後環住。

“這才是擁抱,晚安。”

秦玉柔大概真的屬蛇,醒來的李珩如此想到。

他還記得昨晚睡前抱着秦玉柔的事,但是一早起來,秦玉柔側身躺着,手放在他的胸口,不老實的膝蓋和小腿蜷縮着動來動去,惹了一身火。

宿醉的感覺仍未消失,他明明知道自己應該起來了,但是迷迷糊糊地又睡了過去。

“陛下,陛下?”門外響起人聲。

秦玉柔悠悠轉醒,想要不管繼續睡,捂上耳朵後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平日早上都是嚴萍來喚她,今日怎麽是太監的聲音。

她睜開眼睛,入眼就是一片做工精致的明黃布料,布料上繡着一二三四五,五只爪……啊,是龍。

她伸開腿,卻發現自己踢到了旁的身體。

她猛地坐起來,四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還好都在,只是為什麽感覺身體有些酸痛,尤其是身後那裏……

她一回頭,李珩也跟着醒來,看着她一臉茫然。

“您看看……看我做什麽。”

“還怕看啊。”李珩揉着太陽穴,将自己的袖子從秦玉柔的手下抽出來,好似有點嫌棄,把被子往秦玉柔身上一卷。

秦玉柔覺得身上有些疼,但又覺得李珩大約不會對自己怎樣,可還是有些遲疑。

“陛下,昨晚,沒發生什麽吧?”

她努力地回想,卻發現所有記憶都停留在昨天晚上起來喝了個水,然後之前的話這皇帝好像問了很多關于先太子的事情,自己還惹惱了他。

門外的高鴻因為發現呼喊沒有辦法讓床上的人醒來,于是開始敲門。

“進來。”

秦玉柔見李珩沒有回答自己,不甘心地起來,仍覺得身上有些疼痛。

高鴻直接帶了兩個人進來,跨過門前的一地瓷器,帶着一臉愁容說道:“陛下啊,來不及了!”

李珩也很是驚訝,頓了一頓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睡過了頭。

秦玉柔自然也沒有出手,瞧高鴻的模樣,似乎都想擡着李珩一邊走一邊收拾。

君王上朝遲到這事,的确是十分嚴重的,秦玉柔已經能想象外面的人開始罵她妖妃了。

李珩一走,她便把真兒和嚴萍喊來,想問問昨晚的事情。

看見真兒腕上帶着傷,秦玉柔便把自己的事情忘了,先問真兒發生了什麽。

“昨晚奴婢去後院喊嚴嬷嬷,結果周統領攔路,奴婢跟他過了幾招,可這家夥手黑,直接把奴婢拍暈了。奴婢一早已經去質問他了,他只說自己下手沒輕沒重,奴婢料想這一定是陛下吩咐的。”

連真兒都看得出來,秦玉柔更是清楚,李珩昨晚是在套她話呢。

相比真兒這邊對前後事情一無所知,嚴萍這邊倒是說了些事情,比如她說皇上想殺她,比如陛下很生氣,讓他們都退下,比如他們都聽見房裏發出瓷瓶碎裂的聲音。

“娘娘,您昨晚是不是跟陛下吵架了?”

秦玉柔努力回想,可是無論她怎麽想,都只記得一些皇帝生氣的零散片段,難不成李珩真的一個氣憤打了她?

不至于不至于,李珩再怎麽看都不像家暴男,可是身上真的好疼。

看秦玉柔走路不舒服,嚴萍這才想起來,她昨晚曾跌坐在地上,秦玉柔松了口氣,幸好不是做了什麽激烈運動。

不過一想到早上兩人挨得那般近是因為自己投懷送抱,秦玉柔的臉就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她怎麽一點都不矜持……可是,為什麽她主動抱皇帝啊,是為了什麽來着。

因為敗給周尋的事,真兒這幾天在院子裏苦練武功,秦玉柔也開始兌現她之前說的話,跟她開始學個一招半式。不過她到底是個懶散的人,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還有個嚴萍不喜她習這些,便練一會看一會,當圖個樂子。

李珩也聽說了秦玉柔練武的事情,想來看看她又在做什麽,不過來時不巧,某人正在吃着嚴萍給她剝的桂圓,在海棠樹下看旁人練武。

宮內非禦林軍不得攜帶兵器,真兒手上只拿着把木劍,在周尋進門的時候,遠遠地收起來。

“安妃這是在練武還是在看表演?”李珩慢慢走過來,瞧着秦玉柔嘆氣一聲後才起身行禮。

他就這麽不招人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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