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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三個女人湊在一起吃飯必然不會光吃, 慢慢便聊了起來。
李蕙月吃了口秦玉柔強推的八寶鴨,眉目都舒展了,但語氣還是一樣的冷:“安妃你現在馬上就要變成宮裏第二大病美人了。”
說起前一位, 那必然是賢妃顧晚秋。
秦玉柔日日在閣子裏不外出,險些忘了自己的這位姐姐, 不過沒傳來什麽壞消息就是好消息, 按照賢妃那副體格,越到了潮濕寒冷的冬天越是險惡。
她自“小産”後, 收了不少溫養的好東西,得找個時間讓真兒送到康善宮去。
人多吃飯就是熱鬧,秦玉柔忍不住話多起來:“對了曹妹妹, 近來給太後請安的時候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馬上就到萬壽宴了,可有什麽規程?”
曹書嘉小口咬着南瓜, 捋了下:“前有太後娘娘精簡過誕辰, 皇上也以年紀尚輕為由駁回大臣們大張旗鼓的做法, 只大宴百官,休沐三日,共襄歡慶。宴會由德妃姐姐掌管,麗嫔姐姐在旁輔助。”
李蕙月在一旁補充道:“還有很多外邦會來祝壽,不知道皇兄今年又會收到什麽奇珍異寶。”
曹書嘉有些憂慮:“今年烏蒙也未派使臣來,去年便是這時候吧,烏蒙在邊境起兵。”
這晚膳立馬籠罩了一層陰霾,但秦玉柔知道, 這兩國紛争也不是她們發愁就能解決的事情, 倒不如說些旁的。
比如:“今年誰要上臺獻舞?”
萬壽節都是提前一兩個月就開始操辦,若要上去獻舞, 需要提前排練。
曹書嘉搖頭:“禧嫔姐姐原想着上臺的,但是太後說有人了,讓她彈琴呢。”
賞玉宴之後林姝就以照顧林太後的借口留了下來,林太後估計是要擡林姝上去吧,這麽好的時機,她怎麽可能會拱手讓給他人。
吃着吃着,秦玉柔忽然發現李蕙月的神情有些不對。話也少了,她像是很喜歡山楂糕一樣,一塊一塊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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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已經成熟一陣了,她便讓小廚房朝內務府多要了些做成山楂糕。
古代多以栗子、豆類等入糕點,而山楂只是佐料,冰糖葫蘆也正是李蕙月這個年紀愛吃的,她喜歡吃山楂糕倒也正常。
飯飽之後秦玉柔還想留曹書嘉再來兩盤麻将的,但今日她們邊吃邊聊,夜色已經深了,她也不好開口再留。
曹書嘉帶着婢女告辭,本想着同李蕙月一起走,但小公主似乎有話要對秦玉柔說。
秦玉柔給曹書嘉使了個眼神,她便點了點頭後帶着人先離開。
“公主有什麽話要同我單獨講嗎?”
李蕙月這人也從不會說什麽委婉的話:“你們小廚房用山楂做的糕點,能不能教本宮。”
秦玉柔一驚,還以為是什麽難事呢,結果就是饞貓。
“長公主要是還想吃,我下次讓他們多做一些送去瑤華宮就好。”說起這山楂糕,小廚房一開始沒控制好用糖量還有火候,廢了不少山楂,最後只做出兩小盤成品來。
李蕙月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本宮想親手做給母妃吃。”
秦玉柔怔了怔,李蕙月的母妃,那不是逝去的敬敏皇太後嘛。
“後日是我母妃的忌日,我宮中沒有小廚房也沒有廚子,想借用下安妃你這裏的。”
秦玉柔點頭:“沒問題。”
李蕙月眼前一亮:“你答應了?會教本宮?”
這有什麽難的,秦玉柔覺得能跟這公主和解也是一件喜事,她溫聲道:“公主随便來,我讓小廚房全力協助你。”
李蕙月聞言笑了,但又立馬收起來,維持着自己公主的儀态。
“那今日本宮先回去了,後日我……本宮會再來。”
小小一女子,稱自己為“本宮”的時候還挺可愛的。
秦玉柔送走兩人,由真兒扶着回到房中,嚴萍已經等候多時,從袖中拿出一張小紙條來。
真兒将門關好,又在爐中加了些炭火。
幾天前她往宮外給她爹遞了個消息,主要還是圍繞柳明雪的事情,她問她爹是否真的下了手,并勸說不要輕舉妄動。
她之前就勸過她爹了,難不成是覺得她現在受了寵愛,肆無忌憚了?唉,萬一柳明雪真一命嗚呼,到頭來他們老秦家肯定會被痛失所愛的皇帝秋後算賬。
“啪啦。”炭在爐中迸發出聲音來。
她打開信,紙條上不過一行字:“未曾下手,但她意欲入宮,柔兒你該當如何?”
人家情意相通,一個想娶一個想嫁,這不很正常的事情。這事,可不興攔着啊。
而且她還得撮合成這事,這樣日後說起來可是大功一件,皇帝不得記她份好?
她趕緊跳着去桌邊,尋了張紙寫起來,一筆一劃道:“爹爹不要擔心,女兒與陛下情誼深厚,旁人拆不得。”
怕她爹不明白裏面的輕重,她又加了一句:“陛下心系于柳,正當濃時,已疑心秦家對柳不利,這兒女情長為小,陛下心中有大局。”
她寫好後坐在凳子上等着墨晾幹,看着那句“旁人拆不得”有些好笑。
天下人如今都說她是寵妃,結果她每日每夜都在這金屋裏戰戰兢兢的,生怕什麽時候惹了皇帝一個不開心。
“真兒,你說咱們背靠秦家,是不是應該膽大肆意些?”
真兒忽然覺得她家姑娘開竅了:“當然了娘娘,有相爺給您撐腰您怕什麽。叫奴婢說,您現在就是太保守了。您說,想做什麽?”
秦玉柔坐正,将胳膊抵在桌上,兩手交叉:“讓玉竹開始寫話本子吧,皇帝就算查着也沒事,這日子太無聊了,老秦給我添堵,我到時候給他添回去。”
真兒險些一個趔趄,就這?
唉,不過幸好也不是多任性的事情,真兒心想道。
——
這來回幾趟的信件自然都被暗衛截住,李珩每看到一封都要沉思一會。
第一封,秦玉柔無緣無故問他爹有沒有傷害柳明雪。
李珩在想,秦玉柔為什麽突然想起這事來,難不成慶元殿有內奸,将他調查秦家的事情透露出去了?
第二封,秦丘說沒動手,還說柳明雪想進宮。
李珩在想,是這老匹夫對自己女兒說謊,還是他們查出來的結果有問題。而且柳明雪想進宮?這簡直是無稽之談,難不成因為她參加個賞玉宴就覺得她動了這份心。
不過賞玉宴那天,柳明雪确實無需來的,那些消息她明明可以讓暗衛傳進來,離別的時候也只是說,讓他不要對秦玉柔動心,不然日後他們對付秦家,傷心的便是他。
當李珩看着桌上的第三封時,也同秦玉柔一樣笑了。
他們有什麽情誼,兩封契約書的情誼,還是過誕辰的情誼,或是說一起出宮的情誼……
李珩感覺自己的笑愈發苦澀,再看她信上的第二句,說着“兒女情長事小”,想起她那日臉上的紅暈,李珩閉上了眼。
她不是不懂情之一字,她喜好那些纏綿悱恻的話本子,也會在讀話本的時候為了旁人的感情而波動情緒,她只是不相信自己能得到一份真摯的情感罷了。
但他還是不懂啊,他那次都說得那麽清楚,她這笨腦子怎麽還是覺得自己喜歡柳明雪!
可是,自己能給她那份真摯的情感嗎,若是給不了,是不是像柳明雪說得一樣,止住得好。
周尋在門外等了很久,這幾天冷得很,怕是要下雪了。
——
敬敏皇太後忌日這天,李珩照例帶着李蕙月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員前往道然寺行香,公卿惕息,并在寺中用了齋食。
回到宮中後李珩回慶元殿處理公務,本想讓李蕙月待一會一起用晚膳的,結果李蕙月自請告退。
李珩看着李蕙月離去的背影,心頭有些微冷。
母妃去世的時候,她不過三歲,三歲的孩子記事不多,只有初初那一兩年裏表現出了對親生母親的不舍,等他登基的時候,李蕙月便一躍成為大昭的長公主殿下,有他照看着,有嬷嬷們哄着,自然也就忘了父母之愛。
天陰沉着,李珩擱下筆,準備去瑤華宮找李蕙月。這種日子裏,他還是不大想一個人冷冷清清吃飯的。
但瑤華宮的宮女說,她不在。
“去哪了?留芳閣?”
宮女低頭:“長公主去了玉樓閣。”
這可真是個意想不到的地方,李蕙月去找安妃做什麽。想起之前她惹出來的事情,李珩有種不妙的預感。
到了玉樓閣,他讓高鴻不要通傳,獨自邁進院中,聽到小廚房裏叽叽喳喳的聲音。
“這山楂怎麽不往下流啊。”
這是李蕙月的聲音。
“上手擰吧,應該是一樣的效果。”
這是秦玉柔的聲音。
“能行嗎,搭把手,快來搭把手,口要受不住了!”李蕙月叫喊着。
李珩一站在門口,玉樓閣和瑤華宮十來個人齊刷刷朝他看過來。本就不大的空間裏,衆人手忙腳亂地向他行禮。
“你們在做飯?”李珩看向秦玉柔和李蕙月手裏拿着的粗布,上面似乎紮了些孔,孔中留出紅色的東西來。
廚房裏有一股酸酸的味道,像是某種醬汁。
“長公主殿下在學做山楂糕。”秦玉柔解釋道。
李珩不知道山楂糕是何物,但大約是用山楂做成的糕點,他走近了幾步,果然看見一個盆中有很多山楂核。
“你做這個幹什麽?”
聽到這話,李蕙月眼神有些躲閃:“做了當然是吃。”
李珩淡淡地笑了下,他已經知道李蕙月為何要做了。
他還記得,李蕙月小時候跟着去祭祀,問起他母妃最喜歡吃什麽,她要在在牌位前放上母妃喜歡的東西。
他說是山楂。
旁的人懷孕的時候喜歡吃梅子,但是他們的母妃卻偏愛山楂。但後來有妃嫔知道這事後,笑她吃的東西都小家子氣,她也就不怎麽吃了。
他那時候告訴李蕙月,祭祀有祭祀的規定,山楂上不了供桌,這才打消了李蕙月的想法。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居然還記得。
“做到哪一步了?”都已經到了晚膳的時間,這兩平日裏最先喊餓的人居然忍得下去。
一旁小廚房做飯的宮女回答道:“少說還需半個時辰。”
李蕙月仿佛置若罔聞,和秦玉柔一人一邊擰着粗布,山楂的漿液不斷被擠壓出來,并用煮山楂的水澆上去,得到一盆果糊。
秦玉柔問道:“陛下,要不您先行用膳?”
李珩搖了搖頭:“您們先做,朕還有奏章要批,等結束後……”
往年母妃忌日這天,通常是兄妹二人一起用餐,但已是這種時辰,便留在這裏吧。
“一起吃。”
李蕙月震驚地擡起頭看她皇兄,雖然有些莫名的氣,但是秦玉柔說着山楂糕煮完之後還需放涼成型,成不成的當下看不出來。
行吧,她就姑且多留一會。
秦玉柔忙讓玉竹從小廚房裏将糕點端給高鴻,主打一個賓至如歸,畢竟餓着肚子容易脾氣暴躁。
今日人家母妃忌日,估計原本就沒怎麽吃飯。
“您餓了的話可以先吃些墊墊。”
李珩看着在燭光下忙碌的幾人點頭,邁出門去的時候心底有些溫暖。
“珩兒啊,讀書要是餓了,吃點點心,母妃把點心放桌上了。”
“小六啊,你再這樣學下去,可就要超過你太子哥哥了,快些去用膳吧。”
玉樓閣已經點上了燈,他回望那熱鬧的小廚房,今日第一次笑了。
因着是他們母妃的忌日,今日得戒葷腥,李珩便讓慶元殿的人去禦膳房通傳去。
那小太監風風火火地去,風風火火地回來,說道:“安妃娘娘早就打過招呼了,您放心。”
李珩在桌案後點頭,重新落筆,心想這好吃懶做的家夥想得還挺周全的。
随着一陣歡呼聲,小廚房那邊似乎已經完成。
“就外面這冷勁,等用完晚膳,應當就差不多凝固了。”秦玉柔說道。
但李蕙月有些擔心:“剛才的金桔汁是不是放多了,會不會太酸?”
李珩放下手中的書說道:“母妃喜歡吃酸一點的,都淨過手沒有,禦膳房的人都在偏廳等了好一會兒了。”
三人坐下吃飯後,秦玉柔就安靜了不少,有些讓李蕙月有些不适應。
“原來安妃你也怕我皇兄啊。”
秦玉柔心想,她倒也不是怕,平日吃飯時候她也會開口說幾句,但今日這氣氛吧,她确實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她幫李蕙月夾了塊胡蘿蔔,沒有回。
“她今日難得如此。”李珩大概知道秦玉柔的心思,相處久了就知道,她這人其實有分寸得很,便也夾了塊胡蘿蔔吃。
啊,皇帝這個老六,自己在照顧他的情緒,這人反而拆他的臺,她真是多此一舉。
李蕙月挂心着自己的山楂糕,每過一會兒就讓嬷嬷去看看盆涼沒涼,成沒成型。
但饒是冬月裏,這山楂糕也沒能那麽快就好。
飯吃完後,秦玉柔便跟李蕙月一邊玩花繩一邊等待。
“你跟我想得不是很一樣。”李蕙月說道。
“你不會是信了外面說的那些,我是什麽狐貍精轉世的寵妃吧。”
李蕙月像看傻子一樣看着秦玉柔,一下子笑了:“你也就兔子精,喜歡吃胡蘿蔔那種。”
秦玉柔不跟她鬥嘴,直接用手上功夫讓她輸得心服口服,而且還用五種星星的翻繩手法換了李蕙月一句不甘心的“師父”。
李珩雖然覺得兩人有些吵,但也沒作聲,她們能這樣和睦的待在一起,這景色可不是總能看到的。
“下雪了!”外面忽然有宮女嚷道。
李蕙月擔心自己的山楂糕被落雪,它正放在院子裏的石桌上。
她褪下手上的繩子,趕緊跑了出去,秦玉柔緊随其後,由真兒扶着走了出來。
雖然是今年的第一場雪,但雪花卻出奇地有些大,秦玉柔睫毛上落了一片。
瑤華宮眼疾手快的宮女和嬷嬷拿了瓷盤扣在了上面,小廚房的宮女過來查看了一下,覺得可以嘗試切開。
一群人像端着寶貝一樣将瓷盆移回小廚房,李蕙月從來沒用過刀,有些緊張。
秦玉柔在一旁示範着:“刀也就是剛開始拿沉一點,你不要急,輕輕片下去,然後将那片山楂糕取下後再去切。”
李蕙月掌握不好下刀的厚度和角度,有好幾片都切的不像樣,但還是想一個人辦好這事情。
幸好做的這塊山楂糕不小,竟也讓她擺出一盤來。
“大功告成!”李蕙月高興地看着一盤紅彤彤亮晶晶的山楂糕,轉而有些擔憂:“但不知道滋味如何。”
秦玉柔聳肩:“嘗嘗不就好了。”
李蕙月趕緊護住切下來的山楂糕:“不行,得先人先吃。”
說得便挑了幾片能看的,放到一個小碗裏。
“過一炷香,不,半個時辰後,麻煩給我皇兄嘗嘗吧,你想吃的話也可以吃。”
李蕙月端起那碟山楂糕來,穩妥地放進食盒中,開口又借了玉樓閣兩把傘,便馬不停蹄地走了。
她走後,秦玉柔一拍腦袋才想起來,都這麽晚了,她要把山楂糕端到哪裏去,不會是敬敏皇太後生前住的宮殿吧,那是哪裏?
真兒将李蕙月留下的山楂糕端了進來,放在一旁的桌上,李珩走近看了看,因是頭一次見,也覺得新奇。
小小的山楂,竟也能做成如此剔透的糕點,也就秦玉柔能想得出來。
她竄進房中:“陛下,您不跟上去瞧瞧嗎,蕙月長公主這麽晚要去哪?”
“無礙。”他淡淡回道,本想拿起一塊嘗嘗,但被秦玉柔阻止了。
“蕙月長公主說讓您等一等,等她先送給想吃的人。”
李珩搖搖頭:“你倒是聽她的話。”
秦玉柔呵了一聲:“臣妾只聽有道理的話。”
——
點點雪花飄灑在空中,落到地上後悄無聲息地融化,李蕙月不想假他人之手,便自己提着食盒往瑤華宮走。
一回瑤華宮,她就讓人打開了偏殿的門。
先帝妃嫔衆多,自然沒有那麽多地方容人住下,往往都是幾人共住一宮,饒是他們的母妃育有皇子和公主,但因出身和不受寵,便只有住偏殿的份。
她到死前,也只是先帝的嫔。
李蕙月着人點上了從箧子裏熏出來的蘭草熏香,又點了蠟燭,然後一個人提着食盒走了進去。
瑤華宮的人都清楚,長公主是要在這殿中待一晚的。
“母妃,這是月兒第一次下廚做的糕點,您嘗嘗,若是不好吃的話,我也準備了鮮果。”她把食盒裏的東西整整齊齊地擺在餐桌上,放好了筷子。
“母妃,月兒馬上就要十四歲了,不知道還能來這裏陪您多長時間。”
“母妃,那林老太婆又想塞人給皇兄,我越看她越不順眼,倒是之前跟您提過的姓秦那女人,現在兒臣沒那麽讨厭她了。”
“我跟您說啊……”
燭光長長,一夜不休。
——
玉樓閣中雪也一樣靜靜下着,秦玉柔沐浴完後從院中走過,嚴萍催促她快些走,她卻仰頭看了看那漫天迷迷蒙蒙。
有宮女瞧着她喜歡,便順着說:“說不定等娘娘醒來,能有厚厚一掌呢。”
秦玉柔笑了笑,但依照她的經驗來看,冬天的第一場雪往往在地上留不下什麽痕跡。
李珩站在廊下,除卻玉冠和龍袍,穿着寝衣和披着件黑金披風,只讓人看着便覺得高貴和不容直視。不像她,如今雖然能走了但仍是瘸着,走路還需人扶,一看就和這靜谧悲傷的氣氛十分不搭。
“陛下還不回房嗎,小心着涼。”秦玉柔象征性地問候了一聲。
“你先進去吧。”
皇帝既然這樣開口了,秦玉柔頭發未幹,可不想同他一樣在外面傻站着。
她進屋後在桌邊繳着頭發,看見桌上的山楂糕動過,這才想到,皇帝大概也是在追思自己的母親吧。
她也嘗了一片,山楂糕酸甜正合适。
久久不見李珩進屋,她便先一步躺在了床上,心想着做一回暖床的人,但有些糾結。
她怕自己動了他的枕頭惹他生氣,遂只卷着被子往中間靠了靠,等啊等,結果一不留神就睡着了。
北風忽然起來,撞得窗棂有些響,她這才聽見腳步聲,揉着眼醒來。
“平日朕不在,你都這樣霸道地占着一整個床嗎?”李珩在床邊脫下靴子來。
她迷糊着,往外側挪了挪,差點将正要上床的李珩擠下去。
“啊抱歉,臣妾沒看見。”
李珩剛開被子,秦玉柔那邊就要起身吹蠟燭,太困了,只想快點睡。
“等等。”李珩見她将綢布解了下來,想起她脖頸上的傷來,湊近了些攥住她的下巴。
“恢複得挺快。”有些地方痂已經掉了,露出了嫩紅色一道。
秦玉柔惺忪着眼,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偏生那下巴在手掌中的觸感極好,軟軟的。
李珩沒忍住,拇指和食指用力,将秦玉柔的臉夾成了包子狀。
秦玉柔可憐兮兮地眨巴了下兩下眼睛:“陛下作甚?”
李珩沒松開,問道:“萬壽宴可備好禮了?”
他今日在房中批奏折,案桌上幹幹淨淨,架子上也沒有什麽圖紙之流,心想這女人不會将他的生辰忘了吧,畢竟太後壽宴那會兒,這人可是提前一個多月就開始張羅。
他已經不指望這人能在宴上表演個什麽才藝了,但若連禮物都不備,可就過分了些,她生辰的時候自己可是……
“備了。”秦玉柔擡眼看向那“兇巴巴”的人。
李珩眸子微松。
“保證陛下喜歡。”秦玉柔添道。
李珩笑着松開手:“還有這種東西?”
秦玉柔信心滿滿,但不再多說。
李珩一躺下就覺得被窩裏暖得很,中間更甚,他便又靠了靠。
“暖和吧,臣妾暖得。”秦玉柔察覺到李珩的動作後主動邀功。
李珩嗅着枕間的栀子花,那般傷心和悲涼仿佛被抱住了一樣。
但不夠,明明可以更暖和的。
秦玉柔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被猛獸追趕,偏生腰間被綁着枷鎖,怎麽也逃不過,那猛獸還想吃掉她,吓得她一下子醒來。
一睜眼,被夢醒驚動的心髒跳得更劇烈了,畢竟她居然跟一個美男靠的這麽近,而且自己在美男的懷中。
只是這美男,是皇帝啊!
這是什麽情況……她幹幹地咽了下口水,想要脫離,畢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抱上去的,萬一皇帝醒來發現這糟糕的姿勢就糟了。
結果腰間的手卻收得更緊了,她的鼻子也被另一個鼻子摩挲着。
怪不得夢見有野獸要吃她。
呼吸交纏着,秦玉柔慌了,她稍稍後撤了下臉,再不敢動,直到李珩醒來。
他瞧着懷中的人好一會兒,驚覺她的耳朵有些發紅,不知道是不是熱的。他的手在秦玉柔腰上,他知道秦玉柔平時睡得沉,便肆無忌憚地又摸了幾下,往自己身前還攬了一下。
反正抱都抱了。
就這麽一動作,手下的身體立馬顫抖,李珩發現秦玉柔的臉上也爬上了紅暈。
他的嘴角僵住,意識到眼前這人可能是醒着,急也似地收回手來。
高鴻被喊進來服侍,瞧着窗幔緊閉着,問李珩要不要将人喚醒。
“不用。”還是不見面得好。
秦玉柔等着李珩離開才一骨碌從床上起來,大口大口喘氣。
什麽情況,大冬天的,皇帝春心萌動了嗎?
她左右拍着自己的臉,胡亂裹着件衣服打開窗戶透氣,果然發現窗外一點雪的痕跡都沒有。
——
萬壽宴前,李珩再沒來過玉樓閣,但是秦玉柔聽到一件意料之外的傳言。
林姝本來要獻舞的,結果在鼓上跳舞時不小心摔了下來,跳不成了,于是這跳舞的人換成了沈清。
真兒打聽來的消息是,前幾日剛巧是皇帝的另一位姑母,歲英大長公主的生辰,沈清在那宴會上一舞傾城,這事情不知怎的也被宮中知道了,麗嫔一力推薦沈清為主舞者。
這麽大的事情,背後沒有皇帝的手她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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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