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營養液二更)
第50章 (營養液二更)
秦玉柔一下子慌了, 走到床邊卻有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真兒,快去喊太醫!”
顧晚秋咳着咳着就暈了過去,阿茉也跪到地上, 汗和淚都貼在一起,秦玉柔急了, 将阿茉從地上提起來:“姐姐這是怎麽了, 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她只是三天沒來而已,怎麽能變成了這個樣子。
阿茉低着頭, 兩行淚一齊流了下來:“娘娘的病一直不見好,已經咳了好幾次了。”
已經好幾次了……咳血可不是好征兆。
秦玉柔茫然地覺得有些眩暈,放開阿茉之後踉跄地走到了顧晚秋的床邊, 緊緊握住她蒼白的手,企圖幫她暖過來。
人都是要找一個依靠的,進宮之後, 她找到的頭一份依靠就是顧晚秋, 雖然後來也知道她雖在妃位但也做不了什麽, 但每一次見到就覺得溫暖得很。
秦玉柔喜歡在請安的時候坐在顧晚秋的身旁,哪怕人不在,只要那位子在,她便覺得那股藥香就在。
她喜歡顧晚秋溫柔的聲音,總是提醒着她,擔心着她,像她的姐姐還在她身邊一樣,她會在每次分別的時候說:“我身子不好, 總煩你過來, 但我還是想見你的。”
可是她又搞砸了,她總想着躲避着後宮的争端, 想着玩一日是一日,便忽略了一直在等着她的顧姐姐。
秦玉柔越想越難受,還好真兒帶着魏燭來了,她忙讓了位子。
魏燭見人已昏厥,探了鼻息,看了瞳仁後便直接下了銀針,從細一些的到粗一些的,秦玉柔在他身邊氣都不敢出,哪敢問到底如何了。
過了會兒顧晚秋的眉頭輕輕動了下,魏燭這才松了口氣。
“阿茉姑娘,早上的藥麻煩你你再煮一副,我馬上回太醫院,商量着開副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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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柔瞧了瞧床上未醒的人,跟着魏燭往外走到外院才忐忑地問道:“魏太醫,賢妃她情況如何?”
魏燭先是嘆了一氣,糾結着是否要實話實說。
“賢妃都這樣了,魏太醫還要瞞着嗎?”秦玉柔最是害怕醫者的欲言又止,這代表着恐怕會有她不想聽到的壞消息。
魏燭行了一禮,咬了咬牙:“娘娘,太醫署所有醫官都給賢妃娘娘看過病了,實在……實在是臣等無能。”
秦玉柔扶着門柱:“她年前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除了臉色蒼白些消瘦些,不至于病入膏肓,到底是哪裏不對?”
魏燭搖搖頭:“賢妃娘娘是自入秋便開始咳血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數次有元氣将脫之兆。”
怎麽會這樣……
“姐姐還能有多少日子?”秦玉柔強忍着淚水,宮裏的太醫不行,她就讓她爹在宮外找。
魏燭跪下低聲道:“賢妃娘娘,怕是難熬過上元節了。”
上元節?也就只有十天了……
她一聽完,再難抑制,若不是真兒扶着,怕是要直接坐到地上去。
那前幾日還笑着刮她鼻子的人,怎麽能如此年輕就香消玉殒。
“娘娘?”真兒擔憂地喚着怔怔出神的秦玉柔,輕輕拍着她的背。
秦玉柔捂着嘴,怕自己在屋外哭出來:“姐姐知道嗎?”
“臣想,賢妃娘娘是知道的。”魏燭嘆着氣,“她問過臣,能不能熬到春日,臣說可以,娘娘卻說她有數。”
“賢妃娘娘是個很聽話的病人,但是再聽話的病人也敵不過疑難雜症。唉,安妃娘娘您想開些,臣去開一些補血的方子。”
魏燭走後,秦玉柔在門前站了很久。竟然只有十日了,這同下了病危通知書有什麽兩樣,但她之前卻一直沒有發現。
她在顧晚秋床前守了很久,顧晚秋悠悠轉醒時候看見她還有些驚訝。
“秦妹妹。”
顧晚秋一張口就咳嗽起來,秦玉柔忙拿出帕子來湊過去,好在這次沒有見血。
“姐姐你先別說話了。”秦玉柔擔心得很,忙讓阿茉端熱水來,兩人相對也不知開口說些什麽好。
不一會,秦玉柔便難受地抱起顧晚秋來。
阿茉一直在旁邊抹着淚不說話,顧晚秋淡淡說:“久病成醫,其實在很久前我就知道自己這病是活不久的,偏生陛下也不讓他們同我說,大家都覺得這麽一日熬過一日便好。”
秦玉柔終于還是帶上了哭腔:“姐姐別這麽說,姐姐一定能活得長長久久。”
顧晚秋抱着自己懷裏的秦玉柔,輕輕拍了下她的背。她沒有妹妹,起初見到秦玉柔的時候只覺得親切,後來姐姐妹妹地叫着,便真覺得她像自己的妹妹一樣。
“這沒有什麽好難受的,也不必忌諱,這一天早晚會來,其實被痛苦折磨久了,也會想着早點解脫。”
秦玉柔在死前也想過一樣的事情,在那些被化療折磨得嘔吐頭暈,看着父母為了治療費用焦頭爛額,昏昏沉沉不知晝夜的時候,她也想着要早點解脫的,但因還沒有好好感受完這個世界而不舍。
顧晚秋甚至還沒有二十歲,她這一輩子沒有體會的事情更多。
“但姐姐還是忍下來了,我們接着忍下去好不好?”秦玉柔在顧晚秋身上蹭着淚,現在什麽奇跡都好,能不能降臨到她這姐姐身上。
“我已經寫好了折子,還請妹妹幫我轉交給太後娘娘,太後和陛下仁慈,應當是願意我見見家人的。”
秦玉柔光是聽到這話,內心的悲恸便令她難以呼吸。
面親之後,顧晚秋身上的生氣便大不如前,秦玉柔幾乎每日都往她宮裏跑,哪怕顧晚秋睡着,她也會守在身邊。
她讓萬祥等人将搖椅搬到康善宮,天氣好的時候便同阿芙扶着她出來曬曬太陽,像是把過去沒有探望的日子全都補回來。
顧晚秋精神好的時候兩人會說說話,不知不覺便聊到了那位雲嫔的事情。
“雲嫔這人,相處有幾日了,性子是挺好的,只不過說話有些文绉绉,和她的名字一樣,有些清冷。”無論是沈清也好,柳明雪也好,果然人如其名。
不知是不是因為知道沈清真實身份的緣故,秦玉柔并不怎麽往她旁邊湊,反而是麗嫔,因着林天後的緣故似乎與她話多些。
“我覺得比起她,你更适合陛下。”顧晚秋看着天上緩緩飄過的雲彩,“我夏天那會兒還給你肚子裏的孩子抄過經書呢,想着怎麽也等看一眼那孩子再走。”
秦玉柔一聽這話,頓覺自己罪孽深重,這謊言竟還把顧晚秋設計進去了。而且她顧姐姐總是想把她跟皇帝拉郎配做什麽。
“一晃我進宮都快三年了,怎麽陛下還是沒有皇子,我還做了好些虎頭鞋呢。”顧晚秋忽然囑托起後事來:“都留給你可好,以後多生幾個。”
秦玉柔:……
不知道該不該答應下來。
“你告訴姐姐,你心裏有沒有陛下。”顧晚秋忽然問起來。
秦玉柔一怔。
顧晚秋一笑:“除夕那晚陛下來了,身上帶着酒氣,到的之後餃子剛下出來,他便說想再喝一點。”
“陛下那晚估計是想找個人聊天,所以話多了些。我也是好奇,便問道你們兩人如何了,他便說你根本沒有心,我當場不知道該回什麽好。”
秦玉柔的愣怔梅開二度,皇帝竟然在她顧姐姐面前說她這個最有良心的人沒有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真是在柳明雪的事情上白幫忙了,就該讓李老六體會體會得不到真愛的感覺。不行,改日她就攤牌,實在受不了這憋屈勁!
“我都沒有心了,當然容不下陛下。”秦玉柔氣鼓鼓的,一口将桌上的芙蓉糕咽下去,臉頰脹得像倉鼠一樣,将顧晚秋逗樂了。
“那你是怎麽想陛下的?”
秦玉柔見顧晚秋又把話繞回來了,只好邊嚼着邊慢慢道:“于我而言,陛下不動秦家,我們便會相安無事,若動了,那我們便老死不相往來,就這麽簡單。”
這回輪到顧晚秋愣住了,但她是聰明人,很快明白了秦玉柔的話是什麽意思。
“老實說,關于情愛我知之甚少,不如姐姐教我如何?”
秦玉柔也想趁機八卦一下顧晚秋,但顧晚秋直說自己累了,她想歇一會兒。
“姐姐這就不實誠了。”
顧晚秋笑她太過淘氣,被鬧着只說道:“我也不懂,但大約是你開始心心念念一個人,并從他身上尋找到活着的意義,并開始憧憬同他的永恒時,便是喜歡了。”
她顧姐姐說得太深奧,秦玉柔只簡單總結成了:相處開心,得勁,還得人好。
顧晚秋又刮了下她的鼻子:“是啊,得開心才是。”
那日之後,顧晚秋醒着的時間越來越短,有時候夢裏還會說些胡話,可每次秦玉柔說幫她叫皇上來的時候她都會制止。
開春耕種、二月的科舉還有烏蒙的使團,顧晚秋把每一件事都看得比自己的事重。
“你喊陛下來,我也沒力氣上妝了。”顧晚秋竟然還跟她開玩笑。
又有一回,秦玉柔在顧晚秋面前說皇帝薄情,居然好幾天都不來看下,太醫院不可能沒把事情禀告給皇帝。
“其實你想差了,是我不讓陛下來的。他若來了,我便得多看一次背影,我不想看了。”
秦玉柔不懂她說的這話,以為她又是有些糊塗了,後來還是阿茉給她了回答。
“賢妃娘娘總是站在門口看着陛下離開,總盼着他能回頭,卻只等到過一回。”阿茉擡眼看了看康善宮的門口,“就是您來康善宮的那一天。”
“後來,賢妃娘娘便不等了,也不看了。”
秦玉柔在聽完這番話後心裏五味雜陳,上上下下得不是滋味,陪在顧晚秋身邊的時候告訴她:“那天陛下回頭看姐姐,說的是‘你進去吧,別讓她着涼’。”
顧晚秋點了頭:“那天你說過了。”
秦玉柔心裏還是堵得慌,但也知道,心悅并不能總是換來另一份心悅。
日子都是掰着指頭數的,顧晚秋沒過幾天後連話也說不出口了,只一邊咳嗽一邊盯着院子裏的桃花樹,秦玉柔便也同她一起盯着,想起顧晚秋最愛的是桃花,便有了個主意。
那天晚上,玉樓閣燈火通明,秦玉柔朝吉美人和李蕙月還借了人,組織大家開始徹夜“做桃花”。
做桃花的材料是與桃花顏色相近的染布,她倒也不追求多精致,主要是具有桃花形,于是人手一把剪刀,到了三更天才歇下。
第二天一早,秦玉柔又領着真兒和玉竹開始往那三棵桃樹上綁桃花。這是個慢功,沒有鐵絲,只能用線串連幾朵後綁到枝丫上。
大功告成後,遠遠看去桃花灼灼,秦玉柔頗為滿意,覺得這桃花一定能讓她顧姐姐精神起來。
顧晚秋接近正午才醒來,在床上醒了會兒神後,覺得身上有了些力氣,讓阿芙扶着她去透透氣,開門便看見風吹着滿樹的桃花。
她還沒忘記,這是正月裏。
秦玉柔也從搖椅上醒了過來,昨晚沒睡多久,她不知不覺就在搖椅上睡過去了。
“桃花……”顧晚秋喃喃道。
“是啊,桃花開了。姐姐,春天也會很快就來的。”
顧晚秋讓阿芙拿自己的琴來。
“姐姐,你要彈琴?”
顧晚秋點了點頭:“你應當還沒聽過。”
秦玉柔相當捧場地點點頭,顧晚秋精神如此好,倒是她意料之外的。
阿芙将琴架在桃花樹下,顧晚秋坐了過去,彈起了一首曲子來。
秦玉柔沒聽過這首曲子,只覺得顧晚秋手下的琴音像是哀嘆一般,身邊的阿芙已經開始拿起帕子悄悄流淚。
彈完後,顧晚秋也累了,幾乎是阿芙和秦玉柔兩人架着才能站住,她對着秦玉柔說道:“我原本以為再見不到今年的桃花的,謝謝你。”
“明日還是會看到的,這花會一直在康善宮開着。”
秦玉柔離開康善宮的時候,宮牆上立着幾只烏鴉,不巧與她對上了眼,她覺得實在不吉利,便抓起地上的一團污雪扔了過去,只是她忘記了,自己曾經讀過的,烏鴉對将死之人身上的隐約的腐屍味道敏感。
但她現在滿頭只覺得,只要看不見這鳥,便能阻止一切厄運。
她回去囫囵補了個覺,嚴萍喊她起來用晚膳,她起身時覺得一陣心悸。
淨手的功夫,外院的宮女慌慌張張跑了進來,跪在地上道:“娘娘,賢妃沒了。”
秦玉柔連披風也沒有穿,腳上明明不适合跑也跑了起來,可恨這宮服讓她邁不開步子。
還未到康善宮的時候,秦玉柔就聽到了一陣蕭聲。她匆匆忙忙地趕去,看見那桃花樹下一人一蕭,那譜子,是顧晚秋午後彈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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