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61章

窩在被中的秦玉柔從衆大臣進門後就緊張得不行, 不知道李珩是怎麽做到能分神還找到她的手輕握一下的。

等那些大臣和宗親都離開後,李炫讓門外駐守的府兵都後撤些,自己返回寝殿後便開始亂翻亂找, 因為他覺得李珩就算寫了遺诏也帶不出這裏。

“五皇叔為什麽覺得朕是現在寫得,若是朕早早就寫好了放在某處呢?”

聽到這話, 李炫身形一下就僵硬了:“陛下是在騙我吧, 其實根本沒有什麽遺诏。”

李珩躺在床上,只輕輕咳着不回答。

李炫瘋狂地将龍案上的東西揮手掃到地上:“那我就先殺了汝陽王再殺了洛陽王, 遲早有一天這天下是我的。”

秦玉柔悚然一顫。把這人逼急了,他不會真的當場弑君吧。

“李珩!為什麽不能是我,我也流着皇室的血, 我有權,有兵,比你有謀略, 你為何不讓我做!”

李炫低啞地怒吼着, 他捶着自己的胸脯, 似乎不止是朝床上的李珩發問。

他不明白,自己的皇兄那般昏庸無能為什麽能登上皇位,自己的侄子軟弱可欺為什麽也能登上皇位,為什麽偏偏不能是他!

“皇叔剛才也說了,若您登基,朕的兄弟活不成,朕的臣子也活不下去。”李珩輕嗤着:“朕是不會讓一個不忠不仁不義之人登上這個位子,你趁早死了這顆心。”

李炫大步走到床邊, 指着門外, 指着那群剛剛被他待下去的那群人:“那是為了這個位子該付出的,等登上這個位子, 我也可以勵精圖治,我也可以施展抱負,我也可以讓四海升平、共襄盛世。”

“是皇叔說得好聽,等登上這個位子……”

李珩漸漸撐着身體坐了起來:“不是君王,一樣可以為社稷做事,若是為百姓的人,不會只求高位。所以皇叔,您眼裏根本沒有百姓臣民,只有榮華和權勢。”

李炫輕笑起來:“你一個被衆人拉扯起來的皇帝同我講社稷和百姓?離開秦丘你什麽都不是,你是有老二的魄力還是有老三的名聲,你連老四的半分狠厲都沒有,你又憑什麽登上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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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詢問幾乎是震耳欲聾的,也曾讓李珩在很長的歲月裏不停诘問自己,此刻他其實也沒有多明确的答案,只是越發握緊手上那只手。

秦玉柔感受到了手上的力度,也回握過去,她內心咆哮着:上啊,你比這種小人好多了,當皇帝靠的又不是什麽名聲和狠厲,是愛民如子的心和實實在在辦事的态度。

門外隐隐約約傳來兵戈相擊的聲音,驚得李炫呼吸都變得急促。

“宮門落鎖,怎麽還有人……你在宮裏藏了旁的兵?”

李珩點頭,不急不慢地回答起他之前的話:“皇叔,朕的确沒有什麽出衆的才幹,但是朕如今坐在這個位子上,看得清大昭如今是什麽模樣。朕不會做求榮賣國的事情,不會同雞鳴狗盜之輩為伍,不會濫用權利滿足私欲,有追随朕、信任朕的人在,而皇叔繼續如此下去,只會衆叛親離。”

“大局已定,朕勸皇叔,還是別掙紮了。”

李炫雙全握緊,不對他還有機會,他還可以挾持李珩尋一條生路。

想到這裏,他的手直接掐住李珩:“為何不掙紮?您就算茍延殘喘,這命也是值錢的。”

“我有三百府兵,五百禦林軍,你當真覺得你手裏有幾個人便能打得過?”

這個數量倒是有些超過李珩的計算,他人被掐着拉出被子,順手從枕頭下面拿出一把匕首來。

“你竟還有幾分力氣,我看你還能撐多久!”

秦玉柔從被子縫隙裏看見兩人正在奪匕首,李珩身上有傷又中毒得自然落了下風,匕首被李炫搶走,這玉樓閣原本的暗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竟然一個都沒出來。

她管不了那麽多了,一下掀起被子來直接撲向兩人。

“真兒,小朱!快來!”

兩人在外間,得大點聲才能将人喊出來。

這時候匕首已經劃破被子,李炫掀開被子,手上拿着匕首,看見秦玉柔在的時候大吃一驚。

不只是真兒和小朱,門外其他人也聽見聲音拔開劍到了殿內。

真兒站在秦玉柔身前,小朱從地上扶起李珩來,李炫的身後是他帶來的府軍。

“被關禁閉的安妃娘娘卻在這裏,不會是要刺殺陛下吧?”

秦玉柔一整個意外,李炫是如何手上拿着匕首,還能說出這麽颠倒黑白的話的。

但無論是她還是李珩,都沒來得及開口,那邊接收到李炫眼神的府兵就已經直接上手了。

李珩忙護住秦玉柔往後撤,真兒直接上手卸掉了一人的胳膊,搶來他的劍後對付起意圖靠近秦玉柔的兩人。

那邊小朱以一擋四有些力不從心,就在此時,門外也有人沖了進來,一個領頭太監幾招便将李炫踹倒在地,其餘人也快速投入混戰。

這些進門的府兵都是保護五王爺的影衛,他們沒想到區區一群太監能這麽厲害。

李炫倒地之後重新拿起匕首,正要朝李珩刺過去的時候,一把劍刺到了他的手上。

“你……”

李炫顫着胳膊,看着血流如注,再擡頭的時候看見了一張有段時間沒見到的臉。

“尚昀青!”

難怪這段時間李蕙月雖然經常來慶元殿但是沒有鬧,原來是尚昀青一直在宮裏。

他的人親眼看着尚昀青出了冀州,最近還在傳信他抵達了下一個驿站,到底是什麽時候人被掉了包。

李炫眼中充滿着血絲:“你都設計好了……你既然如此戲耍我!”

李珩道:“是你自願入甕,你敢說你沒有?”

尚昀青狠狠地壓在李炫的身上,讓他的臉貼在地面上,跟李珩禀報道:“英國公已經帶人來了,您不必擔心。”

李炫在地上凄慘地笑着,但還有一事他不明白。

“李珩,你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謀劃的,好讓我死個明白。”

李珩将李炫手邊的匕首踢遠,慢慢說道:“從雲美人殺死林太後之後,她便将一切都告訴了朕。”

李炫的手在地上狂拍:“柳家賤人,那個毒婦!”

他為她複仇鋪了那麽多的路,她竟然敢戲耍他!

李珩命人将他的嘴堵上。

就在這時,尚昀青手下的人近來回禀:“報大人,東宮走水了,有人看見,看見雲美人在那大火中。”

李珩晃了下身子,秦玉柔和尚昀青一人一邊穩住了他。

“救人!快去救人!”

“回陛下,火實在太大了。”

“給朕……救人!”

李珩往外走去,身後的李炫一夥人被扣押,身後還能聽到嗚咽的罵聲。

“不得好死!”

李珩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還沒出慶元殿就直接天旋地轉,一纖弱的身子将他扶住,慶元殿前人影重重,不遠的地方天空都被燒得橘紅。

她答應他要忘記往事去寄情山水的,怎麽能……

是他忘了,柳明雪曾經說過的,她已經沒有可歸之處了,他讓她離開,她還能去哪。

空氣中滿是木頭燃燒的味道,李珩重重跌倒到了地上,秦玉柔趕緊讓人傳太醫。

——

外面的刀光劍影漸歇,尚昀青的人徹底控制住了慶元殿周圍,魏燭由一衆人護着而來,仔細給李珩把脈。李蕙月也迅速趕來,一來就沖到李珩身邊去,喊了好幾次“皇兄”都沒把人喊醒。

秦玉柔見魏燭開始開藥,為了避免用藥沖突,她将身上的解藥拿給了魏燭,并把李珩病發時候的情況都說了出來。

“安妃娘娘這幾日一直在這慶元殿中?”尚昀青不禁疑問。

衆人也都看了過了,事已至此,秦玉柔瞞是瞞不住了,點了頭:“本宮自知道陛下怕是被人脅迫後,便想來看看情況,是陛下讓本宮留在這裏。”

雖然與當時的情況有出入,但畢竟是皇帝首肯她留下的。

因着魏燭知道這兩人之間“感情甚篤”,倒也沒再問旁的話,而且他通過探脈發現,秦玉柔手裏的藥效果上佳,怪不得皇帝雖然氣脈混亂,卻還能保證血液暢通。

“若是沒有此等解藥,臣都沒有把握将陛下的意識拉回來,現下倒是可以一試了。”

趁着熬藥的時間,魏燭開始給李珩換身上的綢布。

麗嫔的人幾日都沒有讓人幫李珩清創,他如今胸口有些潰爛,李蕙月一看到淚就止不住流了下來,轉頭就要出去提了那鄭如燕來。

尚昀青按住李蕙月的肩膀:“人已經押起來了,你莫要沖動。”

魏燭将李珩上半身的衣衫又褪下一些來,瞧見那胳膊上除了一道極深的劍傷,往下一點好像還有一個……牙印?

而且還是新的!

因着李蕙月在場,他趕緊咳嗽了兩聲後慌張将衣衫提起來又遮住,朝秦玉柔投去不贊許的目光。緊盯着魏燭的尚昀青也瞧見了那牙印,臉色也不好看。

魏燭搖了搖頭:“陛下都這樣了,你們還……唉。”

什麽還啊唉的,她見兩人都這般看着自己,恍然大悟他們是誤會了:“那是因為陛下昏睡不醒,本宮無奈之下咬的。陛下已經原諒本宮了,你們別誤會。”

這說法幾人都是将信将疑,魏燭說自己要上藥了,讓他們不必在這裏圍着。

三人前後出來,李蕙月見秦玉柔穿着宮女衣服,與尚昀青站在一起的時候甚是礙眼,于是讓自己身邊的宮女去玉樓閣取衣服。

秦玉柔找了個座位坐下來,笑了出來,李蕙月連這種醋都吃。

她餓得前胸貼後背,本想偷摸吃兩口,結果英國公帶人而來,屋子裏頓時黑壓壓一片。

一見秦玉柔在,英國公等人立馬神色嚴肅:“安妃娘娘不是應在關禁閉,怎會在此?”

在旁人眼裏,他們秦家如今還罪惡滔天,斷是不該被放出來的,秦玉柔剛要解釋,那旁李蕙月先開了口。

“她奉旨來救駕的,具體的事情等皇兄醒來再問吧。”李蕙月淡淡道:“舅舅,皇兄如今還在用藥,您留下,旁的大臣先去偏殿稍作休息,人太多未免嘈雜。”

李蕙月替她說這一句可比她自己說有用得多,畢竟不管是玉樓閣前駐守的禦林軍還是高鴻等人,都知道她是偷溜偷進的,若要細查起來可不容易糊弄過去。

果然英國公沒有計較,先去看望了躺在床上的皇帝。

秦玉柔在旁邊給李蕙月行了一禮,小姑娘只高傲地喝了口茶。

顧煥安也被救了出來,迅速控制了宮內局勢,将叛賊全都押入了大牢。

莊妃等人姍姍來遲,但李蕙月坐在李珩的床邊,除了尚昀青誰都不許靠近。

尚昀青這幾日扮作太監在瑤華宮藏着,多多少少跟她講了李珩的計劃,但是她覺得這皇宮之中确實已經沒幾個良善之人了,那麗嫔瞧着多溫婉賢淑的人,結果心切開竟也是黑的。

麗嫔及其黨羽已經下獄,雲臺閣的人大多與柳明雪無關,但也扣押在了閣中,等候審問。

東宮大火被撲滅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但是李珩卻沒有醒來。

因礙着太多人在場,秦玉柔只能按着肚子到門外去松口氣。說實話,這一晚她又驚又餓,也沒多少力氣了,不過好在一切順利結束,皇帝拿下了所有有心叛亂的黨羽,也無愧這一個月的朝野動蕩。

她讓真兒幫她看着些人,偷偷摸摸在門外吃了口東西,結果才咽下去兩口,便聽見殿裏的皇帝醒了,她趕緊将剩下的那點心塞進嘴裏。

李珩環顧了一圈圍在床邊的人,卻唯獨沒有看見秦玉柔,虛弱的問道:“安妃呢?”

尚昀青很詫異,原覺得他醒來會第一時間問柳明雪的,竟是猜錯了。

秦玉柔站在一衆大臣後面實在連頭都露不出來,聽見李珩喚自己,匆忙将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差點被噎到。

李老六怎麽忽然叫自己?秦玉柔調整好儀态走到床邊。

“他們沒有為難你吧。”他想起自己暈倒前沒有給尚昀青留下話,她如此突兀地出現在慶元殿,恐怕是要被人懷疑意圖的。

李蕙月翻了個白眼:“放心皇兄,皇妹已經替你解釋過了。”

真是有了媳婦忘了皇妹,她終日擔着心,結果他這皇兄心裏面都是安妃。

“那就好。”他看見了秦玉柔嘴角的糕點屑,伸手替她輕輕抹去:“累了吧,回去休息吧。”

秦玉柔覺得這個時候應當也表現出自己的一點溫柔體貼來,要不然下次李珩又會說自己連侍疾都不往上湊。

“臣妾留下陪您。”

李珩淡淡笑了笑:“朕沒事,讓蕙月和禧嫔侍疾就好。”

昨晚英國公府畢竟也是出了力的,秦玉柔大概清楚李珩這是要表明些态度。但是她好不容易忍着餓和累積極一回,竟遭到拒絕,還是覺得有些心中郁悶,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

李珩的眼神又看向尚昀青,沒有出聲,但是尚昀青已經知道他想問什麽。

“已經在全力尋找屍骨。”

她存了必死的心,給自己選好了歸處,又有誰能夠救下她。

李珩心中澀然,撐起了身子來。

依着魏燭的想法,承世帝至少應該在床上再待幾天,但是怎奈病人不聽勸,也沒有人能攔住他。

“你都不擔心皇兄身體的嗎?”

李蕙月急得拉着秦玉柔跟在後面,秦玉柔看着他渾渾噩噩的背影搖了搖頭。

她一個月之前剛體會過這種痛苦,最是明白,這種時候最重要的是發洩出來,而不是強行堵住。

“陛下心裏難受着,讓他看看吧。”

李珩雖是去看了,但是因着不能道出柳明雪的身份,在那燒焦的廢墟前只能默默站着,他手上攥着當年太子留給他的玉佩,只覺得一切曾與自己有關的人都在離開。

柳明雪死後不入玉碟,李珩解下了腰間玉佩給了顧煥安:“找到屍骨後,連同這玉佩,在西山找個好地方一起埋葬吧。”

廢墟還有着餘熱,煙塵阻擋了晨光,他想起柳明雪之前說起在那妝奁中放着的證據,裏面應該存了些話。

等衆人都離開後,李珩讓高鴻将白芍叫來,一并帶來柳明雪放置的東西。

白芍是柳明雪從黔南帶來的,她從黔南王手中拿到毒藥,到禧嫔發現“劉府”的存在,再到賞玉宴後散布的謠言,以及安排影衛與暗衛演了場戲,都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柳姑娘之前囑咐奴婢,若您想聽,講了便好,她這一輩子騙過太多人,總該在最後說一回實話。”

白芍離開後,李珩打開了柳明雪留給他的信,信裏寫得很平常,再次請求他莫要牽連沈家。

信的最後寫道:“往事不可追,歲月催人改,惟陛下太不忍,後不應爾。陛下應守度任,不可縱逸,此當謝罪,以慰故靈。”

李珩攥着信,驀然閉上眼。

他也不是對誰都仁慈,只是在那陰暗日子裏,曾有過那樣的一束光,他向往過,他妄圖追逐過,也真心祝願過。

只是他如今才明白,無論是明媚如日光還是皎潔如月光,他就算再執着,那束光也穿不過歲月,一如從前。

——

對于這次朝堂的肅清,承世帝的動作很快,幾乎是拿出了廢寝忘食的态度。

五王爺當時帶進宮的大臣和宗親早就吓破了膽,這邊皇帝還活着,他們只能把和五王爺密謀過的事供出來,以求饒過九族。

林太後之死也在盧秀半真半假的話裏有了結果,是死去的雲美人所為,而雲美人也并非沈家女兒,是先太子府舊人,如今已經自焚于東宮。

安妃救駕有功,牢中的秦家人也都被釋放出來,秦丘沒死但上書移病的事也鬧得沸沸揚揚。不日,承世帝親自寫了一篇《昭明賦》,一方面回應之前學子們含沙射影他皇位不正的說辭,一方面将秦丘的新政奉為“百年一改”,言明了均公田、興水利、修武備等多條政策的百年意義。

一時之間,衆人傳閱。因着現在朝堂官位空缺又群龍無首,衆人開始一而再再而三的請求秦丘回來重建朝堂。這件事也是得了承世帝默許的,在新一屆臣子們穩定下來之前,他也暫時沒有更好的人選。

于是曾經上了行刑臺的秦丘又穿上官服,邁進了金銮殿,不過罰俸三年,秦玉柔戲稱她爹如今真的打上了白工,看來得靠她補貼了。

那些本想繼續打壓秦家的世族也偃旗息鼓,在背後罵着是秦氏女魅惑主上,但是很快他們就知道還有更打臉的事情。

五王爺逼宮造反一事,論最大功臣是尚昀青,其次便是安妃,要不是她的解藥和挺身而出,很難料想會釀成什麽大禍,英國公等人也是護駕有功,于是紛紛有賞。

尚昀青升任兵部尚書,安妃晉升為安貴妃,另外禧嫔和吉美人分別晉升為禧妃和吉嫔,不少官員也被提拔起來,補了從前五王爺一黨的空缺。

牢裏的李炫也算不上孤單,還有他的侄子黔南王作陪,對造反失敗一事,黔南王覺得很遺憾。

李炫被押進牢房的時候還在狂笑:“秦丘竟然還活着!他竟然活着!李珩你個小兔崽子,竟敢耍我!”

今日審問之時,當他看見秦丘坐在大堂之上的時候,李炫整個人都快要瘋了,李珩竟然與秦丘聯手,他有種自己十幾年都白活了感覺。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李明瑫笑道:“侄兒原本還等着皇叔一舉成功,大赦天下呢,沒想到您不中用啊。”

注意到牢房裏還有旁的人,認出是誰來之後李炫緊咬着後槽牙:“黔南王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你自己不也是被秦老賊帶進來的。”

大理寺中潮濕陰冷,兩人的牢房雖是錯開的,卻不礙着交流。原本兩人也有過合作,李炫也想過利用李明瑫的野心讓南方動蕩,好讓李珩的皇位不穩,但李明瑫敗在了毒殺皇嗣一事上,實在愚蠢。

李明瑫舒展了下身體:“您可同我不一樣,您手裏不是有柳家那女人,她手上有李珩的寵愛,您怎麽還是會輸?”

李炫微微驚訝:“你怎麽知道她的事?”

李明瑫笑道:“是侄兒讓她去找您的,當然知道。”

“你?”

李明瑫點頭:“在這大昭中,想對付太後又想對付秦家的,您是最好的選擇。”

現在李炫想起柳明雪的臉還是忍不住想罵人:“她就是個背信棄義的家夥,與我假意合作、兩面三刀,有辱他們柳家門楣!”

“哈哈哈。”李明瑫摸着自己滿是胡茬的下巴,“我雖知道她會不擇手段地複仇,但是卻忘了,她也只是想複仇而已,看來您與我一樣,多想了。”

李炫冷聲道:“不光如此,什麽寵愛,李珩小兒與秦家那女人情真意濃,他與秦丘分明就是設套害我,秦丘老賊到底教了他那幺女什麽五迷三道的方法,竟然讓李珩因着一個女人而心甘情願與他謀劃。”

當年木讷的小六也會耽于情愛嗎?李明瑫突然有些好奇,但是可惜的是,他已經沒有機會看到後面的故事了。

五王爺和黔南王問斬後,籠罩在大昭上空的陰雲徹底散去,科舉重開,華京城又重新熱鬧起來。

三月春色漸起,林太後駕崩後連請安也沒了,秦玉柔早睡晚起,氣色也好了不少,不過看着內務府送來的冊寶和鳳印的時候,她的臉色立馬垮了下來。

入宮還差幾天才一年,秦玉柔就已經是貴妃,前朝雖然知道她是救駕有功,但還是頗有微詞,更不用說莊妃了,如今兩個人一見面,莊妃會陰陽怪氣地請安,秦玉柔每每都不敢接。

她小心地拿起那鳳印來,看着高鴻,不可思議地問道:“這個,您是送錯地方了吧。”

高鴻以為秦玉柔是高興壞了,忙道喜:“這哪能送錯,陛下盡早下令讓您代掌六宮事,讓奴才并着冊寶一塊送來的。”

秦玉柔輕輕地将鳳印放下,讓嚴嬷嬷将準備好的賞錢發給衆人,然後将高鴻請到一邊來。

“公公,陛下最近忙嗎?”

自逼宮一事之後,秦玉柔便沒怎麽見到皇帝,他要麽人在大理寺審案,要麽在翰林院,聽說最近又開始同大臣們商議科舉的事情,應當是忙得不可開交。

高鴻不便透露皇帝的行蹤,但是有秦玉柔這句話,他回去交差之後,皇帝應當也就不忙了。

“娘娘莫急,陛下這幾日便會來。”

秦玉柔一愣,高鴻雖為掌事太監,但是這口氣也太肯定了。

不過,這掌管六宮事可不是個好活,她想趕緊見到皇帝,将這差事卸了去,她才不想操這份心。

果不其然,午後還在勤懇批奏章的李珩聽完高鴻回話後,便以為秦玉柔是想念他了,不過他也自覺用“想念”有些過,但是大概是想見他後當面謝恩。

他幹脆地讓高鴻将奏折搬進玉樓閣,反正這奏折在哪裏批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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