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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七章
耳機裏,男聲仍在淺吟低頌着,唱着劇中男二愛而不得的苦苦相思與掙紮。
最後那句,“人生如河長渡,不安,無岸”,達到巅峰。
人生如長河,獨自一人擺楫橫渡,到頭來,卻發現,無岸可靠,飄泊流離。
初來宿城,蔣暢想要的,就是屬于自己的天地,她實現了,可一生仍沒有落定,未來不明。
聽得她心生悵惘,驅動着她的不理智,給對方發了一個地址,還有一句“現在就有”。
白天的熱氣,到了夜晚盡數退去,微風如沾了水的薄紗拂面。
蔣暢站在地鐵口,出入站的在身邊來來去去,已過十點,人流減少,明亮的燈照着她的臉。
她抱着胳膊,覺得有些冷。她一手拿着傘,一手拂了拂裙擺,扭頭就是一個噴嚏。
“你今天去參加live了?”
蔣暢的眼神飄飄然地晃過去,見是趙兟,幾日不見,陡然地覺得陌生。
不對,他們本來就不熟。
“你怎麽知道?”
趙兟看向她的手背,上面留有一枚印戳,是她和胡蕙在演出結束後蓋的。
蔣暢遲疑開口:“你是……沈獻?”
他身上的衣服和沈獻的一模一樣,穿格紋襯衫的男人何其多,可各有各的味道,她當時聯想到趙兟,果然不是無緣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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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兟低頭看了眼,稍稍一扯唇,表情有些懊惱,眉毛皺在一塊,莫名的有點可愛。
“如果我知道世上有這麽巧的事,下車前,我一定會換衣服。”
趙兟今天下午才回宿城,睡過一個短覺,忙到現在,才想起那把傘。
以及那個人。
對方說現在就有,正好,他人在外面,車拐個方向的功夫,也很方便。
只是沒想到,容納上千萬人口的城市,好巧不巧,她參加了那場僅幾百人的live。
所以真的是。
蔣暢回不過神來,一種奇妙的感覺自心底升騰而起。
一個小時前,在大屏幕上見到他;半個小時前,她還在搜索他的個人信息。
現在,他本人活生生地,真實可觸地,站在面前。
如果胡蕙知道,會不會激動得哭出來?
反正,換作蔣暢,突然見到多年來的偶像,她一定會手足無措。
趙兟背後停着一輛黑色轎車,奔馳S系,宿城本地的車牌。
後座車窗降下,一個女生探出頭來,“hello?趙兟,你好了嗎?我們還要去吃宵夜呢。”
她臉上的妝卸了一部分,不妨礙蔣暢認出她,是卻青。
太玄幻了。
先是沈獻,又是卻青。
而更玄幻的是,蔣暢坐上了車。
當時,趙兟回頭開玩笑說:“怎麽辦,碰到你的歌迷,我掉馬了,要不要斬草除根?”
卻青一愣,笑着回:“快點,別放過,綁進來。”
事實是,蔣暢好端端地走過去,和卻青坐在一排,還接了一瓶她遞來的胡蘿蔔汁。
趙兟坐在副駕,開車的是賀晉茂。
後者見她上車,也頗為新鮮,趙兟這麽個萬年老鐵樹,居然會帶女人上車?還是他不認識的。
賀晉茂用眼神問趙兟:怎麽回事?
趙兟淡聲說:“開車吧。”
拿人薪水,聽從調遣,賀晉茂老老實實發動車,嘴上說着:“不過說好啊,我可不幫你們幹違法的勾當,小姐,你是自願的吧?”
蔣暢被調侃得窘迫,手握緊了瓶身,輕輕“嗯”了聲。
卻青今晚換了三套衣服,現在穿的,就是普通的T恤搭半身裙,盤起的髻沒解開,鬓邊垂着一绺流蘇挂飾。
她實在是個溫柔的人,輕聲細語跟蔣暢說:“你千萬別到網上透露他的事哦。”
蔣暢說:“我就當今晚沒見過他,其實不用請我吃飯的。”
卻青似嫌頭飾麻煩,動手摘下來,笑說:“你是這麽多年,第一個知道他馬甲的圈外人,就當是封口費。”
沈獻這個身份,從不在公開場合露面,近兩年連線上活動都少了,大概是想專注于現實的生活。
蔣暢看過微博,他有一百多萬粉絲,然而超話一片寧靜安谧,多是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以及等他回歸。
跟她了解的飯圈完全不一樣。
可能正像那句說的,粉随蒸煮?
趙兟看向後視鏡,開口說:“你不用怕,只是我們幾個人普通地吃頓夜宵,待會兒再送你回來。”
蔣暢沒什麽好怕的,就是有點緊張。
快到夏天,是小龍蝦上市的季節。
他們進一家夜宵店,這種店,即使是深夜十二點,也是賓客滿座。
他們由服務員領到空座,先點上鹵蝦和麻辣小龍蝦兩大盆。
然後,卻青将菜單推給蔣暢,“你想吃什麽,盡管點。說好是‘封口費’,不怕你宰。”
宿城物價不低,除了同事朋友聚餐,老板請客,蔣暢基本不到外面就餐,她看了一圈,只要了一小盅甜水和炸物拼盤。
趙兟掏出酒精濕巾,擦着桌面,客人多,服務員來不及擦得太幹淨,擦一圈,上面留下油印。
他又拿起兩個杯子,用開水燙過,再斟滿,和着一包紙巾和一次性手套一起遞去。
他太周到了,蔣暢除了“謝謝”,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卻青問:“你拿到那把傘,是趙兟的吧?”
“是。之前下雨,他借給我,今天約好還他。”
卻青說:“他這人不知道怎麽回事,總弄丢傘,他那把還是我送的。”
她沖趙兟說:“你再弄丢,我找你算賬哦。”
“你也太誇大其詞了,統共掉過兩把而已。”
趙兟這會兒擦着手指,拆開手套戴上,動作緩慢細致。
蔣暢不免多看了兩眼,腦子裏飄過一個詭異的想法,影視劇裏,通常會給此時的他一個特寫鏡頭,接下來,他該執起手術刀,将人開膛破肚……
咳。
卻青樂不可支,“嗯,今年掉過兩把而已。”
賀晉茂搭腔說:“還有一把是我的。”
蔣暢記起那兩個女生八卦的,看來他們即使不是前男女友,關系也匪淺。
小龍蝦端上桌,卻青深深一嗅,邊抓起一只,邊喊“燙燙燙”,“為了穿旗袍,一晚上沒吃東西,餓死了。”
趙兟問蔣暢:“能吃辣嗎?這家店的鹵蝦稍微沒那麽辣。”
“嗯,可以。”
然而沒過多久,蔣暢的鼻涕就流下來了,鼻子紅了一片。
她抽了兩張紙,堵住鼻子,覺得在不熟悉的人面前這樣,很是丢臉,脫掉手套,喝起甜水。
卻青問:“你平時會聽我的歌嗎?”
蔣暢坦誠道:“其實是陪我朋友去看演出的,平時我只在工作時放一些歌聽,不太留意歌手。”
卻青并不在意,下巴微微上揚,指趙兟,“那他呢?”
蔣暢猶豫了下,如果說高中聽過他的歌,會不會像在說他老?可他看起來分明很年輕。
她模糊了時間線:“嗯……以前聽過。”
卻青笑了,“哎,趙兟,算是你的老聽衆,要不要給人簽個名?”
趙兟手腕搭在桌沿,去蝦頭,剝蝦殼的動作格外熟練,聞言,擡眼看蔣暢,“要嗎?”
蔣暢問:“可以嗎?”
她想的是,到時編個理由,送給胡蕙。
趙兟淺淺一颔首,“嗯,可以,你有帶紙筆嗎?”
沒有。
蔣暢身上除了手機、鑰匙,什麽也沒有。她的包在回家取傘時放下了。
卻青咬着蝦肉,含糊說:“我那個白色挎包裏有,晉茂,你幫忙拿一下呗。”
于是,蔣暢得到一份帶有卻青和趙兟兩人簽名的票根和ep實體——ep是卻青前陣子新出的。
她說:“這‘封口費’是不是太豐厚了……”
卻青靠近她的耳朵,小聲說:“我從杜胤那聽說過你,趙兟朋友很少,異性朋友更加沒有,‘封口費’是借口啦。”
蔣暢:“……”
她表情複雜,極力想表明,她和趙兟,完全不熟,但一時之間,找不到具有說服力的證據。
卻青觀察她臉部細節變化,又補充說:“相逢是緣,即使撮合不成,做個朋友也好,不是嗎?”
老話說,出門靠朋友,就當她說的是吧。
啊,不是,怎麽稀裏糊塗的,他們就成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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