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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章

趙兟的成長環境裏, 是鮮少親眼見到成年女性哭的。

哭,似乎會被看作是不成熟的表現。

但其實,它已經是最沒有副作用的情緒宣洩方式了。

不過, 趙兟清晰地記得, 養他多年的奶奶,一個滿頭銀發的老人,曾為他哭過, 眼淚從臉上的溝壑淌下。

那時他怎樣的冷心冷肺,才能做到視而不見?

蔣暢的淚靜谧而破碎。

她的眼中一片朦胧, 如霧氣一般, 睫毛也被打濕了,挂着幾滴晶瑩的淚珠。

影音室裏同樣的暗,趙兟借着屏幕的光, 才看清她眼底的水氣。

蔣暢接過紙巾,胡亂地擦了把臉, 小小聲地道謝。

一時安靜, 只有電影裏的角色對白。

呦呦突然從趙兟腿上一躍而下,不耐地原地轉了幾圈,“汪汪”地叫喚幾聲。

蔣暢的耳朵動了動, “好像要下雨了。”

這裏是頂樓,雷聲傳來,很是明顯。

她看到趙兟的臉瞬間變了。

變成一種, 既煩躁,又不耐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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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頭皺緊, 唇抿成一條直線, 眸色沉了幾分,他站起身, 拉開門。

蔣暢看到,隔着一道玻璃牆,天黑成墨色,磅礴的雨澆下來,天邊偶有一道亮光閃過,随即是“轟隆隆”的雷聲。

電影播完了。

趙兟帶呦呦下了樓。

蔣暢跟在後面。

他停下腳步,那副表情淡去幾分,仿佛先前是她的錯覺。

“抱歉,今天不能送你回家了。”

“沒事兒,待會雨停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

雨淅淅瀝瀝下個沒完。外界的雨聲喧鬧,同屋內的安寧形成強烈對比。

趙兟窩進了單人沙發,手一下下地順着,不知何時出現的嗷嗷。

它是普通的中華田園貓,橘白色為主,養得有些肥了,毛發柔順。

蔣暢走過去,說:“剛剛……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不會,”趙兟說,“能哭,就說明還有痛覺,還沒變成一個麻木不仁的‘大人’。”

“你也會哭嗎?”

“為什麽不會?”他反問,又說,“只要是人,無論喜悲,都可以哭。”

蔣暢敏感感覺到,他情緒不好,不過被理智強行壓抑着,像失眠火山,有随時蘇醒噴發的危險。

為什麽呢?因為下雨嗎?

可那日在天橋,并未見他如此大的變化。

他也不是情緒始終如一的機器人。

地板很幹淨,蔣暢想想,在他旁邊盤腿坐下,裙擺鋪開,如鳶尾盛放。

嗷嗷傲嬌地掀起眼皮,懶懶地看她一眼,又閉上,搖着尾巴,繼續酣然而憩。

趙兟說:“地上涼。”

“我在家也經常坐地上。”她不以為然。

嗷嗷起來,邁着輕盈、慵懶的步調,踩着蔣暢的裙子走過。

她“嗷”地叫了一聲,“你爸給你取這個名字,是不是就是因為你老闖禍?”

“喵。”

貓頭也不回地走了,回到貓舍,爬上貓爬架。

趙兟完全是居高臨下地俯瞰蔣暢。

女孩子臉上的膠原蛋白還沒完全流失,臉頰顯得有點肉感,四肢卻纖細,頭發微卷,一天過去,變得毛毛的,妝也脫了。

半晌,他收回視線,聲音空遠地說:“我唯一一次,哭到脫力,是我奶奶去世。”

蔣暢靜靜地聽他繼續往下說。

可他不說了。

多過分啊,好比織一件毛衣,織了個領子,就甩手不幹了,硬生生地卡住你的脖子。

搞得人不上不下的。

又一陣雷鳴。

蔣暢注意到趙兟的眼皮顫了顫,她直起上半身,擡手捂住他的兩只耳朵。

他定住。

離得這麽近,她身上的香氣傳來,他卻好似失去了嗅覺和觸覺,只是看着她。

她知道自己沖動了,可也不好立馬退開。

雷聲終于過去,蔣暢給他塞上兩只耳機。

她輕聲說:“不想聽到,不聽就是了嘛,小孩子都知道。”

她不知道。

雷聲像只指甲鋒利的爪子,勾起他心底最不想回憶的往事,勾得他的心髒血肉模糊。

這是他多年來的魇,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在每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天爆發,不是簡單捂住耳朵就可以驅趕的。

耳機裏,放着節奏感很強的重金屬音樂。

趙兟并不愛聽,但為了不拂她的好意,還是戴着。

自十六歲後,第一次有人用這種哄小孩的辦法來對他。

賀晉茂他們把他當思想成熟,有自制力的成年人,即使知道他煩躁不安,也是将解決權交付給他自己。

她的掌心柔軟溫柔,那一瞬間,他的确有種與全世界隔離開的恍然感。

就好像,另一個次元的空間裏,唯剩她一雙明亮的眼。

不太妙。

當一個人心中出現,類似于“她最獨特”的想法時,也就意味着,那一瞬間,他是為她心動的。

兩人一高一低地坐着,皆默不作聲。

趙兟在自我反省。

也許從最開始,就有着自己也不曾察覺到的,對她的偏心。

賀晉茂看出來了,杜胤看出來了,卻青也看出來了。

不管他怎麽修身養性,降低對感情的期待,幾近頑固地堅守目前的生活,到底是長了一顆凡夫俗子的心。

但就像他之前對賀晉茂說的。

他是修補過的瓷器,表面再這麽無瑕,裏面看,也是支離破碎的。

一個過往支離破碎的人,靠近她,難免有紮傷她的危險。

不知過了多久,雷聲消匿,雨不見停。

蔣暢望了望窗外,問:“時間是不是有點晚了?”

“你餓了?”趙兟摘下耳機,說,“我叫阿姨做飯。”

“不用麻煩了……”

“阿姨領工資,本來就是分內之事,沒有什麽麻不麻煩的。”

蔣暢不做聲了。

她沒有蹭飯的意思,只是想說,她該回家了。

阿姨識趣地不打聽蔣暢的身份,簡單地做了兩菜一湯,喂了貓糧狗糧便走了。

桌子很大,大得華而不實,更像是一種裝飾用的東西。

兩人分坐兩邊,靜默了會兒,趙兟說:“那天,也是夏天,雷聲大得像要劈開天空。”

蔣暢茫然兩秒,反應過來,他接的是那句他奶奶去世的話。

她嘴笨,不知道怎麽安慰,也因為,她不曾經歷最親的親人離世的打擊。

趙兟又轉開了話題:“卻青今天跟你說了些什麽?關于我的。”

“說你以前挺……調皮的。”

他笑笑,“用詞含蓄了,可以說是很頑劣。”

“小時候不懂事嘛,也正常。”她說,“我哥也是,三天兩頭,鬧得能掀掉天花板。”

趙兟搖了搖頭,“這是借口,十幾歲了,不能說什麽都不懂,只是想跟全世界對着幹,覺得自己爛得跟荷塘裏的泥一樣了,幹什麽都無所謂,沒人管,也沒人真心在乎。”

蔣暢微微怔愣,夾菜的動作也慢了。

他擡眼看她,“吓到你了嗎?”

“就是……從你口裏聽到這樣的話,挺意外的。”

“趙兟這個人,沒有你想象得好。”

蔣暢認真地說:“莎士比亞都說,凡是過去,皆為序章,過去怎麽樣,不影響我現在看到的你。好也不是一個固定的标準,世上沒有完美的人。”

說完,她又覺得像表白似的,連忙又找補:“我的意思是說……”

他笑着,心情也轉好了,端起手邊的小半碗湯,“來,幹了這碗‘雞湯’。”

其實就是普通的菜湯。

她也舀了勺,自己分明沒醉,卻莫名其妙地幹起奇怪的事,跟他碰“碗”,“幹。”

也莫名其妙地有些醉意了,托着下巴看他,突然伸出手,在他頭上揉了揉,又在他臉上捏了捏。

她早就想這麽幹了。

實現的這一刻,帶着不顧死活的勇氣。

趙兟:“……”

蔣暢心想,罵她一句吧,把她罵醒,然後再也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他如果像淤泥,那她豈不是深陷其中。

不得而出,越陷越深。

趙兟疑惑地說:“阿姨往湯裏加酒了?”

蔣暢失笑,“就是覺得……你挺招人心疼的。”

他作為男人,大抵不知道,女人喜歡一個人,容易對他萌生出母愛和同情。

再這麽聊下去,“朋友”的關系就岌岌可危了。

蔣暢搓了把臉,起身,“我吃飽了,今天謝謝你的招待。”

趙兟送她到玄關,“你這像極了登徒子欺負完黃花大閨女之後落荒而逃。”

“你?你是黃花大閨女嗎?”

他反問:“為什麽不可以是呢?”

蔣暢的心猛地跳了兩下。

所以,他是說……

“路上也許雨還會再下,帶着吧。”

趙兟打斷她的思維發散,遞給她的,就是上次借她的那把傘。

她接過,道了謝,“以後有機會再還你,還是……?”

“不着急。”

他雙手插在褲袋,芝蘭玉樹般地立着,垂眼看她,“漫展,去嗎?”

蔣暢糾結,不想這麽快決定,所以問:“你這是希望我去嗎?”

趙兟也在跟她打太極:“你想去便去,跟我希不希望有什麽關系?”

她故意說:“你沈獻架子大,耍大牌不肯出席,我就算名不經傳,難道也不能耍耍小牌嗎?”

他好笑,“剛認識你時,你常低着頭,不敢直視人的樣子,原來這麽伶牙俐齒。”

蔣暢嘟囔:“我是社恐,又不是自閉。”

“那這叫,熟能生‘巧’?”趙兟輕咳了下,聲線變了,換成沈獻的,“言歸正傳,我誠摯邀請你去,可以嗎?”

她拿喬:“哦,我考慮考慮,最晚明天給你答複。”

他無可無不可,“路上注意安全。”

進樓乘電梯需要刷門禁卡,下樓不用。

蔣暢抱着傘,将臉貼在轎廂壁,冰冰涼涼的,刺激她的皮膚。

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熱,發麻。

她不僅“輕薄”了趙兟,還跟他說那樣的話。

他的臉,還挺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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