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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胡蕙聽完後, 問:“然後呢?那你答應了嗎?”
蔣暢說:“沒有,我說我知道了,但我需要一些時間冷靜, 然後給他答複。”
胡蕙笑了, “‘冷靜’?不行啊,蔣暢,這樣會讓對方覺得, 你昏了頭腦,容易被他拿捏啊。”
“他說, 沒關系, 他其實也要冷靜一下,他第一次表白,有點忙亂。”
“第一次?”胡蕙質疑, “趙兟?他這樣的人,沒有經驗?”
“不知道, 當時我沒細究。還不是女朋友的話, 深挖情史,是不是不太好?”
蔣暢停下腳步,立在路邊的樹蔭下, 剛過正午,太陽刺曬,手機隐隐發燙。
通話那端的胡蕙說:“這個且不論吧, 畢竟,我也不了解他。”
蔣暢心道:如果說他是沈獻, 你大概就不會這麽說了。
不過, 根據他入圈這麽多年,粉絲和朋友的說辭, 可信度高達百分之七八十。
她微眯雙眼,看馬路對面走來的趙兟,光線的緣故,覺得他的模樣,格外的不真實。
母親原本叫蔣磊開車送她,不待蔣磊拒絕,她先說“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去”。
她挂了與胡蕙的電話。
返回宿城,蔣暢多了很多東西,包括留在家裏的衣物、零碎物品,以及母親叫她帶的特産、腌菜之類。
趙兟替她拎到車後備箱,和她一起上了後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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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是進站、檢票。
趙兟自己僅僅一個小型行李箱——其中一半是被那架拇指琴所占,他騰出一只手,幫蔣暢提着。
母親的愛如果可以具體化,大概就等同于這些東西。
沉甸甸的,于她,有時是種負擔,有時又會轉移到別人那裏。
趙兟和蔣暢不在同一個車廂,他買的商務座,他說:“你去我那兒坐吧。”
她說:“沒關系,我坐二等座就好了。”
“時間長,坐着舒服點,也不會吵。”
原來他記得她跟他抱怨的,她厭煩高鐵上的嘈雜。
“好好地休息一下。去吧。”
他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往她的車廂方向走。
蔣暢從來沒坐過商務座,一來,覺得沒必要多花兩倍的錢,二來,她也沒那個享受命,買不起。
但确實能買得到舒适。
人很少,拉上隔板,空間完全獨立,腿也可以舒展開來,太适合她了。
她放了包,給他發了條:謝謝你。
ZS:同我不必客氣。
他的語氣變了。
從前他至多不過說一句不客氣,現在像将她納為自己人了。
“同我”。
她和他。
蔣暢的心上像爬過無數只螞蟻,癢得難受,撓不到,只能生挨着。
他字字不提喜歡,又句句誠懇。
比起“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這樣直白而簡單的話,她更中意他選擇的方式。
她從而得知,在相處過程中,糾結的不單單是她,令她有了一種平衡感。
愛情或許是獨屬于成年人的較勁游戲,不願落下風,攻守之間,又總有人要先俯首稱臣,将城池拱手相讓。
這個人是趙兟。
現在,主動權在蔣暢手裏。
她可以得到他的真心後,再狠狠甩掉,她也可以坦然接受,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好。
但趙兟好似全然不懼怕。
他的底氣何來呢?仗着她喜歡他嗎?
蔣暢覺得,她可能有點回避型依戀,盡管喜歡他,卻又懷疑長期穩定的親密關系是否存在。
她已經在父女、母女、兄妹這些關系中,深受傷害,不願在另一段感情裏重蹈覆轍。
以前,鼓起勇氣,開始一段友情後,她便有些許的患得患失,敏感多疑——對方是不是嫌棄她了,是不是,不如她想象得那般在乎她們的友誼?
後來,經過慢慢調整,看淡身邊人的來去,症狀有所緩解。
愛情,作為一個陌生的領域,她首先不是期待,而是畏怯。
如何經營,如何維護,她畏怯于此。
她不需要一個多麽有錢,多麽品貌好的男朋友,她更需要一個會讓她感慨,他們心意相通的soulmate。
必要時,她想得到他的傾聽,關懷,以及陪伴。
她應該相信的,大抵不是愛情本身,愛情有保質期,也有保值期,會變質,貶值,腐爛。
而應該是趙兟。
蔣暢想,要嘗試着去接受,去體會。這段感情,會是她人生中重要的經歷,成敗與否,至少得先開始。
這麽想了一路。
她下載了一部電影,用來打發路途漫長,卻完全沒看進。
下車之後,找個時機,跟他說清楚吧。
到站,趙兟在扶手電梯口等她。
“待會賀晉茂會送你回家,我臨時有事,需要去處理一下。”
“啊。好吧。”
蔣暢又說:“我一直沒搞明白,他究竟是你的司機,助理,還是朋友?”
趙兟說:“前些年,他母親被騙了很多錢,還負了債,我借了他一筆錢,他就當苦力還債。”
“你對朋友,都這樣慷慨麽?”
“在力所能及範圍內,幫個忙而已。我走到今天,也不是全靠自己。人得了運氣,适當回饋,才不會敗掉。”
蔣暢問:“如果不會一直好運,那壞運呢?”
趙兟看她,“‘一切都會好的’,十幾歲的我,會認為這是毒雞湯,用來灌給沒有一點希望的人。”
出站的人流量極大,蔣暢幾乎是貼着他走。
聽他繼續說:“但我已過而立,我明白,不是人生會好,是心态。沒有任何一個困境,能困住人的一生。”
趙兟将蔣暢送上車,對賀晉茂說:“晚上你不用來接我,将她安全送到即可。”
賀晉茂感受到他們之間詭異的氛圍,又不便當着姑娘的面直說,簡單應了。
周日下午,路上不那麽堵。
賀晉茂問道:“你還沒吃飯吧?你想吃什麽嗎?我替趙兟請你吃個飯。”
“不麻煩你了,我回家做點就可以。”
賀晉茂倒不勉強,送她到家樓下,又幫她把東西拎上樓。
“謝謝你。”
随後,蔣暢關上門,也不說請他喝杯水什麽的。
賀晉茂尋思着,這姑娘這麽冷冷淡淡,趙兟是怎麽看上的。
他想不明白趙兟的愛好,搖了搖頭,下樓走人。
蔣暢稍微打掃了一下衛生,藍牙音響裏放着音樂,到晚飯點,她做了份咖喱雞蓋澆飯,就着綜藝吃完。
然後她振了振精神,開始清理積壓的稿件。
有部分甲方會在deadline很久之前開始催,她煩也沒辦法,還得勤勤懇懇做。
不然單靠那點工資,完全攢不下錢。攢不下錢,就意味着沒有應對風險的能力。畢竟家庭不是她的後盾。
到了晚上十點,趙兟才說他到家了。
蔣暢回他:這麽晚,是很棘手嗎?
ZS:其實是我家裏人鬧了點事,這些年我和他們來往很少,能讓他們想到我的,就是錢。
大醬炖大腸:你有什麽希望我為你做的嗎?雖然我唱歌不如你好聽,但《外婆橋》之類的還可以。
ZS:通視頻可以嗎?
蔣暢猶豫了。
她是能打電話,就絕不打視頻,能語音,就絕不打電話,能文字,就絕不語音的人……如果排個社交方式厭惡等級,第一莫屬于通視頻。
ZS:你可以做自己的事,我能夠看到你就好。
蔣暢到底心軟了,把手機架在支架上,主動撥過去。
對面鏡頭晃了一下,随即被固定住。
她問:“你這是在……酒店裏?”
他說:“嗯,我回苓縣了。”
苓縣是宿城下轄的一個縣,是他的老家——蔣暢記得聽卻青說過。
“沒住家裏嗎?”
他停了很久,才說:“這裏雖然是我的家鄉,但沒有我的家。”
蔣暢聽得心微微一抽,不知道怎麽回答。
世上的所有人,都受着程度不一,不為人知的苦。
趙兟也有自己的關要過,她想像他一樣,為他提供精神支持,卻無從入手。
他揭過這個話題,提起另一茬:“我應該沒和你說過?我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現在這個,是我奶奶第二任丈夫。他患了癌症,他們在商量分遺産的事。”
“治不好了嗎?”
“主要是各種基礎病多,畢竟年紀大了。”
蔣暢即使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但她實在無法以平常心面對,聽起來,他要冷靜得多。
“按他們的說法,我如今掙到錢了,不用來分遺産,但治療費用,我又該出一份,畢竟我小時候,他養過我。”
她生氣道:“怎麽能這樣?好事歸他們,擔子就歸你嗎?”
趙兟笑笑,這件事激不起他心裏太大的波瀾,倒是樂得見她替他義憤填膺。
他說:“沒事了,早點休息吧,明天不是要上班?”
“我還在忙呢,睡不了。”
“那我陪你。”
這種感覺挺奇怪的。
分明不在同一空間,但一偏頭,就能看到對方。
“陪”的意思是,他開了電腦,時不時敲打着鍵盤。
蔣暢能看到屏幕一角,應該也是工作,隔行如隔山,她看不懂。
兩個人沒有說話,偶爾有鍵盤、鼠标的聲音。
漸漸的,她忘了還開着視頻,坐久了腰酸,抻懶腰時,瞥到手機屏幕。
趙兟神情專注,左手抵着臉,眉心稍攏,左手邊擱着一瓶礦泉水,他拿起來想喝,發現空了。
他起身,她轉開眼,還是被他抓包了。
“蔣小姐,你可以光明正大一點。”他聲音低低的,含着零星笑意,“又不收費。”
蔣暢惱羞成怒,擋了下鏡頭,“誰想看你。”
到了十一點多,她撐不住了,打起了哈欠。
趙兟聽到,說:“困了?”
“嗯。”
“那晚安。”
蔣暢等着他先挂,但他遲遲沒有動作,她便伸手去摁了挂斷鍵,瞬間的黑屏,讓她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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