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突變起？

突變起？

國相府的角門開在東側的小巷，雖同繁華熱鬧的長街相去不遠，卻像是從鼎沸之中剝離開來，幽深靜谧的很。角門邊一盞燈也沒有，只有借着月光才勉強看得清面前。

沈言剛一邁出角門看見的便是這樣的景色，不由得心中感嘆，看樣子朝廷的俸祿也不好拿。

誰成想修得赫赫煌煌的國相府，竟然連角門的蠟燭都買不起？

可嘆，可嘆。

當時沈言便下定決心，日後若廉潔奉公的顧丞相再來店裏雇人做工，介紹費便宜一點也是可以的。

其實沈言誤會顧明倫了，這角門不點燈這是有緣由的。

起因便是當朝陛下是個典型的夜間活動愛好者，經常到了三更還毫無睡意。睡不着的皇帝陛下一想，憑什麽光自己睡不着啊？一順手便派暗衛給顧明倫帶去幾件須“加急”的公務。

而這皇帝陛下的暗衛也是個有職業操守的，每每來府上從來不走正門，一定要将自己“隐于黑夜之中”，久而久之，顧明倫便習慣了角門不點燈的日子。

正當沈言站在門口思索下筆生意該定個什麽價錢好的時候，一旁的喬南伸手拍了拍她。

“嗯？”沈言轉頭望向喬南。

“……我們的馬車不見了。”

喬南剛一出角門便發現來時停在角門南側的馬車不見了，這可是聘事堂裏的馬車，搞不好今日賺來的這點銀子就全賠在馬車上了。

誰料沈言聽了這話還是一臉平靜，竟一點也不着急，反倒面上帶笑問道：“呦，還想坐馬車吶？”

“？”

喬南摸不透沈言這一臉淡定是怎麽回事。

“這無憂聘事堂的規矩呢，便是去時車，回時走。全無憂聘事堂總共也才四輛馬車，莫青這個小氣鬼都算計好了的，所以......哎？”

沈言這邊說着說着，一轉頭卻發現喬南已經走到了小巷的盡頭的光亮之中。

“你這人......等等我啊。”沈言一面喊着，一面向着喬南的背影追去。

從小巷出來便入了長街。

此時已近中秋，兩側的茶樓酒肆紛紛做起了徹夜長明的打算，遠看上去燈火成河，人聲如織，身在其中只覺入夜的涼意都不見了蹤影。

兩人并排向前走着，本應該像是戲臺上才子佳人的風月故事，可無奈沈言身上穿的男裝太煞風景，一時間氣氛消失殆盡。

“你同顧明倫...從前便認識？”沈言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好奇，出聲問道。今日喬南與明倫分明便是話裏有話，可偏偏她又聽得一頭霧水。

“沒有。”

“那怎麽一見面便刀光劍影的？”

“....誰知道呢？”喬南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沈言，便又轉頭看向前方。

心道：這姑娘是真傻還是假傻？如此明顯的對她有意都看不出來？日後若誰心儀于她，可有的罪受了。

此時的喬南尚不知道，這個想法在不久的未來便印證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沈言被他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不過沈言的怪異之感并沒在心底發酵多久，很快她的注意力便被街邊的糖葫蘆攤子給吸引走了。

算算上一次吃糖葫蘆還是在集雲縣，這都多久了啊？

沈言肚子裏的饞蟲一下子便被勾了起來，完全壓倒了理智。腳下的步子也緩了下來，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糖葫蘆攤子看。

在前頭走着的喬南突然發現身邊少了個人，一回頭便看見這樣一個畫面：

燈火光影之中，沈言微微前傾着身子，像是要黏在那攤位上，眼神一刻也不曾離開。

平日裏沈言一身男裝，為人又大大咧咧得很。現在卻格外不同，那股歡喜勁分明就是個得了心愛之物的小姑娘。

喬南忽然想起自己此次來京城的目的，自己最後……還是免不了要揭她的傷疤，頓時又有些于心不忍。

“來一串糖葫蘆。”

沈言的身側一個聲音響起，随即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将五個銅板被放在了攤位的木板子上。

“？”沈言順着手的方向看過去，便看見了喬南的臉。

見沈言盯着他，喬南面上似是有些不自然，輕咳了一聲： “請你吃的，拿吧。”

說完便擡腿向前走去，背影看來有些尴尬，想來以前很少買小玩意來哄姑娘。

沈言心底那種怪異之感又冒出頭來，這喬南平白無故對自己好，好像真的有點問題。

不過...管他呢，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免費的糖葫蘆又沒有錯處，不吃白不吃。沈言從攤位上拿起一串糖葫蘆，咬了一口。

唔.....今日這糖葫蘆甚甜。

······

自從上回柳莺兒的那單廚娘短契簽了，一晃又兩日過去了。

這兩日裏沈言又恢複了無所事事的狀态，更因為柳莺兒走了，連廚藝堂也不去了。每日便呆坐在聽泉閣裏，計劃着如何找到讓桃子誣陷自己的那個神秘人。

不論這事情是不是烏龍，早些弄明白，也能快些處理掉這些麻煩，回集雲縣去。

這天傍晚，沈言照例坐在窗前發呆，房門忽地被推開了。松子急急忙忙沖進門來，開口道：

“小姐，你怎麽還坐在這啊？大家都齊了，就等你一個呢。”

“嗯？”沈言發現她完全不懂松子在說些什麽，“......等我幹嘛？”

“中秋宴啊，不是前幾日便和小姐說了麽？”松子臉上一驚訝，似是沒想到沈言根本就忘了這回事，“小姐你...不會不知今日是中秋吧？”

沈言聞言一愣神，她還真不記得今日是中秋了。

自六年前她其實就不怎麽過中秋了，本來中秋便是與家人一同才有意義。

而她過與不過，已經沒有什麽差別，也就忘記了松子說的這回事。

不過，既然大家還都等着她呢，去一下也無妨。

“對了，也叫上喬南一起吧。”沈言突然發覺自己已經兩日未怎麽看見喬南了，便開口對松子說道。

“阿南哥早已經去了，”松子聽沈言說起喬南，答道：“這兩日阿南哥在前堂甚得東家賞識。”

阿南哥？

什麽時候松子和他這麽親近了？還入了莫青的眼？

這喬南，可以啊。

如此，沈言便直接跟着松子來到了宴會之地。

宴設在聘事堂西苑池水邊的空地上，兩排矮幾整整齊齊地放着，四周皆是灌木，擡眼便是皓月當空。

所謂的大家全等着，其實也就只有莫青和聘事堂裏幾個夥計。這些人或因為離家太遠，或因為已沒有親人而留守在這聘事堂之中。見沈言來了，紛紛嚷嚷着要沈言自罰三杯。

喬南本已坐在了矮幾前，聽聞夥計們起哄不由得思索了起來：依沈言的酒品，不出三杯便是要胡亂說話的。自己反正多飲一些也無妨，還是莫讓沈言當着衆人的面說胡話了。

這樣想着，喬南便端着手中的酒杯酒杯站了起來，朗聲說道：“各位有所不知，沈兄弟有病酒之症，喝上一杯便全身通紅發癢，這三杯便由我代他喝，如何？”

說罷便兀自端起了酒杯連喝了三杯，周圍一衆夥計紛紛叫好，皆嘆喬老弟是個講義氣的。

獨留沈言一個人站在邊上回不過神來。

喬南今兒又抽的哪門子的風啊？

再聯想起兩日前他突然便要給自己買東西，無事獻殷勤，沈言更覺得大為可疑。

然而永清六年的中秋之夜，沈言注定無法好好思考自己身上究竟有什麽利可圖。

正當衆人皆已落座，夜宴始酣之時，一個人影慌慌張張從外頭跑進來。

“不好了，柳...柳莺兒出事了，關...關乎人命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