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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葉修回到興欣客棧也沒閑着。他把衆人召集起來,告訴他們自己已經有了食人妖的線索,接下來會以自己為餌,所以讓大家見機行事,必要時與他撇清關系。

他剛回到自己的房間,就見蘇沐橙的虛影再次現身。

“你一個人真的可以嗎?我再喊上幾個來幫忙吧。”

“不,只有我這種廢棄靈胚的才能做得到。太多上神下凡,會被天道察覺的。”葉修擺擺手,“上面就多勞你照看了。”說罷,他眼一閉,竟是立刻就睡得沉了。

蘇沐橙的虛影擡手摸了摸千機傘,也搖身消失了。豈料她剛離開,葉修就再次睜開了眼。他推開窗子跳出去,馬不停蹄地趕往了楓林谷。

回到那個山洞裏,他取心頭血畫了陣法,然後竟是生生剜開了腿肉,用一根長了鱗片的黑骨替換了原本潔白如玉的腿骨。他這番操刀竟似在打磨木頭一般,沒有□□過一次。他在陣法裏打坐了三日,又匆匆離開,只是自言自語般說了一句”多虧你有胡亂收藏東西的習慣”。

藍橋不知道的是,自己已經被盯上了。嘉世凡界打理庶務的半神陳夜輝一直對上神葉秋抱有怨念,暗恨他駁回自己的渡劫申請,以至于不能飛升,只能在凡界逞威風。他聯系上了在上界的仙童敬理,兩人一合計,打算在凡界将葉秋斬草除根。藍橋作為近日與葉秋過從甚密的關鍵人物,也被他們盯上了。

“這破廟是作什麽用的?”敬理對修行之道了解不算太多。

陳夜輝倒是看出了些門道:“應該是傳聞中的‘渡魂’之術。恐怕他也是上界派下來的。這裏面放的乃是他牽引魂體的信物。”

敬理心思一動:“豈不是正好?我們可以借此……”

在他們暗中密謀時,藍橋又去找了葉修。

“這個食人妖太過狡猾,我聽說又有一個村子被它禍害了。”藍橋嘆了口氣。

葉修正在給千機傘裹上鋸齒。他順手想擦擦汗,卻被面具礙了事。藍橋便拽住了他的袖子:“我給你擦。”

端着醬菜路過的陳果腳下一頓,正想悄咪咪瞅一眼是不是有什麽暧昧情節,卻見藍橋低叱一聲,啪地往葉修額頭上拍了張黃紙:“這是當年疏洪引流的術法,這樣你的汗就會倒着往上流了,不用擔心再遮眼了。”

陳果暗嘆一聲,遺憾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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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藍橋接着就忍不住湊過去摘下了葉修的面具:“別動。”他指腹帶着微弱的靈力,抹過的地方水汽都消失了。

“不愧是藍雨五美,風水道爐火純青啊。”葉修揶揄了一句。

藍橋哼了一聲,咔嗒扣上他的面具。方才氤氲的旖旎心思散得一幹二淨。

“藍雨五美”本來不叫這個,什麽“五金剛”、“五護法”之類的都有。還是筆言飛有一次公開說“我本以為自己會因為玉樹臨風而出名”,結果後來大家就喊他們“藍雨五美”了。

“怎麽?如此絕色,被我誇一句還害羞了?”葉修笑着站起來,合起千機傘,“你一直賴在我這兒,還想接着和我做生意?”

藍橋一聽,正色道:“買到就是賺到,價錢好商量。”

葉修伸了個懶腰:“那就陪我去收集材料吧。這是我老朋友留下的東西,我得修好。”之前攢的那些銀子都被他揮霍一空,畢竟蘇沐秋留下的資料還是不夠完整,他還得反複試錯。

藍橋跟着他走出客棧,疾行出了城。葉修還很有閑心地和他介紹花花草草。而路上來來往往的人都一副步履匆匆的驚懼模樣,顯得他倆頗像異類。

他倆這一去就是七日,晚上就燃起火堆,星輝為被、磐石為枕,湊在一起和衣而眠。白日裏葉修的話尤其地多,多到藍橋都開始想念藍雨的同門了,特別是那個話很多的劍聖。

“你都記住了嗎?難得我不收銀子,你可別走神啊。”葉修擡手在藍橋面前晃晃,“有的內容說不定天地間只剩下我一個人知道了呢。聽到就是賺到。”

藍橋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說起來,你當時為什麽……”

“你不是已經聽說過了嗎?”

“可那不是……”藍橋想說聽起來像謠言,卻又覺得不妥。

“其實那不是我的真實身份。就算我不走,到時候天道一個雷罰劈我頭上,我也跑不了。”葉修攤攤手,“還不如先溜了再說。”

藍橋恍然大悟:“不是真實身份?難怪我聽說他們用文牒名搜魂也沒找到你,都說你魂飛魄散了……那你現在有什麽打算?是要重新修煉早日飛升嘛?”

葉修抖落千機傘上面的血,笑着說:“聽說有道侶的話修煉速度會比較快。”

藍橋”啊”了一聲:“是……是好像聽說過……好像是同心契……而且除非一方死亡否則不能毀契?”他吶吶地說。

看着幾乎要結巴起來的藍橋,葉修莞爾:“對了,你的文牒名叫什麽?”

“我的?我叫許博遠。”藍橋說着,劍尖在地面上劃出字跡來。

葉修念了兩遍,笑着說:“好名字,我記住了。”随後就揚起塵土将字跡毀去。起身時他湊到了藍橋耳邊:“如果你信我,就請一直信我,哪怕有一天我朝你舉刀。”

這個瞬間藍橋想了很多。他覺得葉修下凡一定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內幕,甚至預料到後來會有不得不改變的立場,但他覺得葉修終究還是能做回自己。思及此,他也無聲地笑着點頭:“我也是。”

兩人直到須彌袋都裝不下了,才帶着一堆戰利品回去。

“有空就整理整理我和你說的,這些資料我就不收你銀子了。”葉修說完,順手還往藍橋的鬓邊插了一株草葉。

看着他走遠,藍橋摸了摸耳朵,把草葉摘下來,卻見是安神助眠的一棵草,名喚纏情。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覺得自己的神魂與胎體的呼應似乎更融洽了。再回想起葉修告訴他上次那塊鵝卵石其實是蘊養魂體的星軌玉,所以從一開始葉修就看破了自己是用了渡魂之法?

腦海中不自覺又浮現出葉修那句說要找道侶。藍橋臉一熱,回到屋裏打坐才冷靜下來。他在腦海中翻閱着《渡魂注疏》和其他一些典籍,總算是找到了答案——若是兩個修煉者結為道侶,同心契能讓雙方的修煉速度有所增益。不過同心契是作用在胎體上的,若是肉身毀滅,魂靈轉寄,那麽同心契就會自動了斷。

“若我先與他結為道侶,助他早日恢複功力,之後再把現在這具胎體銷毀,那他就不必受這契約束縛了。”藍橋這般想着。

這個計劃聽起來很完美,只是心底隐約交織着不甘與羞愧的情緒。他覺得自己這樣對葉修是趁人之危——放在平時他是不敢奢望和這樣名噪一時的上神結為道侶的。可一邊他又打心底盼着能長長久久。

“不知道結為道侶是什麽感覺……但若是錯過這次機會,恐怕往後也再也無緣和他這般親近了。”藍橋悵然若失地喃喃自語。但心腔裏膨發泛濫的情緒卻蠱惑着他付諸行動。

他去找客棧掌櫃送桃木劍,又借來紙筆,詳細記下了今天葉修所說的內容——不愧是號稱”洪荒法典”的開天時代的上神,簡直就是移動的書庫。想到這些可能會讓藍雨更進一步,他就格外有動力。

手稿整理完畢,藍橋向掌櫃辭行,準備把手稿先傳給筆言飛。

“有空再來照顧生意啊。”掌櫃說着,遞給他一個很精致的小葫蘆,上面覆蓋了仿佛天然形成的玄奧圖紋,“這個是家裏老人偶然所得,就送給客官你做護身符吧。”

藍橋推脫不了,只得挂在了腰上:“等下次來,我幫掌櫃把桃木劍再開個光吧。”

藍橋不知道是,在他轉身離開的時候,客棧掌櫃露出了詭異的笑容,竟是捧起櫃臺旁的桃木劍,咔嚓咔嚓吃掉了。

“不用等下次了。我們很快就會相見。”掌櫃低語着,瞳孔裏卻失去了光彩。

藍橋趕往渡魂的破廟,将手稿用特殊的火折子點燃,稿紙就化成了青煙,湧入了法陣的中央。之後,他就匆匆離開,殊不知自己進入破廟時已被陳夜輝和敬理安排的人窺到了。

“怎麽樣?進得去嗎?”敬理問道。

“需要花點時間,但應該沒問題。你的人已經把他剛才走的路徑記下來了吧?”陳夜輝反問。

“沒錯。”敬理盯着遠去的”藍河”,撥動着手裏的羅盤,“我還在他的必經之路上放了炮制過的‘過橋香’。好在姓孫的好哄,我說是為了收集葉秋的魂魄好生超度,他就出手炮制了一下。這下沒有半神的實力是聞不到香氣的。有了這羅盤,那家夥離葉秋的距離就能确定了。”

陳夜輝啐了一口:“事不宜遲,抓緊動手吧。”

藍橋又趕往了蕭山城外。還在路上的時候他就有些詫異,蕭山城的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山腳下還有很多人拿着火把和刀劍斧錘,似乎在搜尋着什麽。藍橋好奇地攔下其中一個人詢問。那人開口剛要解釋,可瞥了藍橋一眼突然變了臉色,連連擺手:“不關你的事,不關你的事……”說着後退了幾步,逃也似地跑了。

藍橋雖然困惑,但也沒有深究,徑直去深山裏找葉修了。他的心砰砰跳,好似敲得比耳邊的風聲都響。

他在山中找了很久,才看到葉修的身影。他在一處峭壁突出的石塊上打坐休息——倒不如說他是在這裏看月亮。

“你來了。”葉修站起來,朝他張開雙臂,一本正經地說,“跳吧,我接着你。”

藍橋被逗得笑了出來,緊繃的情弦也松了許多。他一個地階的,跳這樣的峭壁不過是小菜一碟。他後退三步,然後提氣一躍,就穩準地落在了石塊上,恰好被葉修攬了腰。

四目相對,吐息交融,這樣的近距離讓藍橋又不自覺地嗫嚅了:“我……我想……”

“你想好了?”葉修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麽一般,竟是率先搶了臺詞,“願意和我結為道侶?”

“我願意。”藍橋臉上紅暈蔓延,但還是鼓足勇氣重複了一遍,“我願意和你結為道侶。”

葉修發出一聲輕嘆,輕得仿佛只是一個深呼吸。他擡手按在面具上,卻沒有揭下:“那麽你願意在此起誓嗎——歷劫三生——”

“歷劫三生——”

“結緣永世——”

“結緣永世——”

“願結同心——”

“願結同心——”

“共證天道——”

“共證天道——”

“我葉修,願與許博遠結下同心契,天道證為道侶——”

“我——許……博……遠……結下同心契,天道證為道侶——”

藍橋原本在虔誠地跟着葉修念同心契的誓詞,可念到自己名字的時候他卻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被壓縮,視野變窄,聲音也逐漸發不出來了——可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句子依然被念完了。

是誰?是誰在他的身體裏代替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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