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玉堂金馬
第36章 玉堂金馬
解贏洲獨自來到客廳, 見到等待其中的人。
堂中坐着一絕色女子,哪怕以他的年紀可以做解贏洲的母親,歲月格外眷顧美人, 并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時間的痕跡。
粉面桃腮,蛾眉斂黛, 美目流盼, 麗若朝霞。
風姿端麗,一身低調的煙羅軟紗, 鴉羽堆髻, 只插了幾只簡單的素簪。
聽到來人的動靜, 一雙妙目盈盈掃過來。
解贏洲只瞧一眼,就垂下了腦袋,低聲地問:“貴妃娘娘怎麽出宮了?”
“你總不入宮來見我, 我只好來瞧瞧你,是有多大的事情,連薛姨姨都不肯見了……”
“你大哥鈞山遠在北疆就不說, 你二哥宸海在京中都知曉逢年過節問候我一聲, 只有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姨姨我從小看着你長大,最是疼你,你這兩年卻要同我生分了。”薛月蘭峨眉一擰,作勢要抹眼淚。
解贏洲垂眼看地。
“小洲,你同薛姨姨講清楚,你和遠遠之間那一次打架到底是因為什麽?為何那之後你就不肯入宮了, 好好的京城不待着, 要和你大哥一樣跑去北疆受苦,梅姐姐走時, 托我照顧你,你這樣子讓我以後有何臉面去見她。”
解贏洲抿着嘴唇不出聲。
薛月蘭看解贏洲不吭氣,柳眉倒豎,咬牙道:“真是拿你這個臭小子沒轍,也不知道哪裏生來的倔脾氣。”沖燈光照不到的陰影處,厲聲嬌喝道:“躲着幹什麽,還不出來!”
從堂柱背後扭扭捏捏鑽出來圓圓一人,衣裳在燈火映照下十分閃亮,正是二皇子蕭遠。
蕭遠慢吞吞走到薛月蘭跟前,慫慫喚了聲:“母妃……”
薛月蘭一挑下巴:“你說,那日做了什麽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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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遠擡眼和解贏洲對視,甕聲甕氣道:“我沒做錯什麽。”
薛月蘭揪住蕭遠的耳朵:“不是你,難道還能是小洲錯了,你倆什麽德行,母妃還能不清楚!”
蕭遠委屈道:“可這一回,我沒錯!”
“你這孩子!”
薛月蘭一臉神傷,解家夫婦都與她有恩,解将軍從匪徒手中救了她,解夫人又救了她孩子一命。
她至今還記得,宮中子嗣艱難,她的孩子在胎裏弱,早産生下來,只有那麽一丁點大,已經沒了氣息,産婆說不吉利,要立馬去埋掉,是梅姐姐替虛弱的她搶回孩子,将孩子放回她的身邊。
沒氣了的孩子,放在她的胸口,竟然漸漸有了呼吸,活過來了,薛月蘭喜極而泣。
蕭遠從小體質弱,上好的補藥如流水般的進了他的肚子,才養成現在這般強健模樣,只是腦子不如常人機靈。
心中傷懷:“要不是你梅姨姨救你一命,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
蕭遠惱恨,嘶聲力竭:“母妃,你別被他們母子給騙了,他娘也不是個好的!”
“啪!”
蕭遠的白胖的臉上留下一個清晰的巴掌印,很快紅腫起來。
薛月蘭怒道:“你在說什麽胡話,又是從哪裏聽來的搬弄是非。”
蕭遠傷心捂着臉,噼裏啪啦的掉眼淚,聲淚俱下:“不是聽來的,是我親眼所見!”
“我親眼看着解贏洲她娘衣衫不整的勾引父皇,當時我年歲小,不懂,可是我長大就知曉了。”
“是母妃自己說的,像那種心懷不軌,爬上床,勾引父皇的都是壞女人!”
解贏洲站在一旁,臉色微凝,手指緊握成拳頭,手背青筋浮起,只要蕭遠再多講一句就要出手。
“跪下!”薛月蘭一聲厲喝。
蕭遠被他娘吼得腿腳一軟,撲通跪在地上。
“誰教你這麽不敬尊長的,梅姨姨在的時候你才三歲,你記得什麽!你給本宮把話跪着講清楚,到底是個怎麽回事。”
“可是我親眼看見父皇過來拉住解贏洲他娘的手!”
“後來呢?”
蕭遠心虛地瞥一眼他娘,小聲道:“後來就睡着了……”
薛月蘭聽完呆了呆,扶額,她怎麽生了這麽個傻兒子。
伸出鮮紅的芊芊蔻指,在蕭遠腦門上重重一戳,把蕭遠的腦袋戳的一晃。
“你這蠢貨,這件事情怎麽不早些跟娘親說。”
“那衣衫不整呢?怎麽個衣衫不整法?”
“當時他娘躺在床上……”
“等等!你當時在睡覺,你梅姨姨是不是躺在你的旁邊?”
蕭遠點點頭。
“她在陪你一起睡,你見過幾個睡覺的人醒過來是衣衫整潔的?”
“還有呢?”
蕭遠癟着嘴,“沒了。”
“你就因此斷定你梅姨姨勾引你父皇?”
“可是,父皇那日很兇的摔碎了玉玦,把我一下子吓醒了,跟母妃生氣時一樣……”
薛月蘭冷哼一聲:“你父皇和你梅姨姨原本就是舊相識,只想着蕭景安會在梅姐姐成婚後,斷了心思,那日之事,我看是蕭景安求愛不成,惱羞成怒還差不多!”
蕭遠吶吶:“母妃,你這樣直呼父皇名諱不太好吧……”
薛月蘭美目一橫:“怎麽,你要去皇帝那告為娘的狀?”
蕭遠又縮回腦袋。
“讓你平日裏多念些書,好的東西沒學着,這些随口一言,倒是記得清楚!”
“就是為了這個,你就對梅姨姨有了成見?同小洲疏遠。”
“你那日又同小洲說了些什麽胡言亂語,讓小洲氣得揍你。”
蕭遠縮着腦袋虛虛瞥解贏洲一眼,見他目光冷漠,支支吾吾的講那日的事情。
那一日他惱怒他母妃給解贏洲添置一身新衣,卻沒有他的份,罵了他娘是個壞女人,又說解家除了他大哥,一家子廢物,自己沒娘親扒着他母妃。
原是他誤會,可是他都已經挨過揍了。
薛月蘭瞧着他這慫樣,起身說和:“遠遠,你同解哥哥道個歉。”
又把蕭遠推到解贏洲跟前。
蕭遠吶吶地說了聲:“對不起……”
“小洲,這件事是遠遠糊塗,這小子混,你惱他是他活該,以後別理他,只是,不要因為這個臭小子,同姨姨生疏了,好嗎?”
解贏洲冷淡地點了下頭。
薛月蘭欣慰淺笑,輕拍解贏洲的肩膀,“姨姨這心口的一塊大石總算落下,好了,夜也深了,姨姨和遠遠就先回薛家去了,難得借着看燈的說辭出宮一回。”
解贏洲送薛月蘭母子二人,走出大門,上了等在門外的馬車。
目送車馬一路走到街口,消失在轉角處,才收回目光,轉身回府。
解贏洲回房時,蕭柏早已經睡下,見解贏洲上床,迷糊的往床裏側挪,給他讓出半邊位置。
解贏洲松松将挪動的小白,虛虛往懷中一攬,直到懷中抱着軟乎乎的人,心裏面的郁氣才消散,兩人最後還是挨着一塊兒睡。
……
過了幾日,解贏洲像往常一樣,準備把兩份飯菜端到自己屋裏,同小白一起吃。
解二哥沉聲叫住他,“你房裏那位為何不出來?”
解贏洲一答:“他害羞,不喜歡見人。”總不能讓小白頂着一對耳朵,出來同他家人一起吃飯。
解二哥嚴肅:“總不能叫她這樣沒名沒份的呆你屋裏,咱們解家不是那種不規矩的人家,贏洲,你若是真心喜歡,不管那姑娘身份有何不妥,三書六禮,納吉彩征還是要有的。”
解贏洲古怪看他二哥一眼,“那恐怕辦不到,他是位男子,二哥以為他是什麽姑娘?”
解二哥一哽,大半夜從外頭帶回來的漂亮人兒,又日日宿在解贏洲房裏,從不見人,還能是何處來的。
他還以為老三,年紀到了,終于開竅了,沒想到開是開了,開到別處去了,他們解家也沒這種喜好的。
沉吟:“若是男子,那确實無法,咱們大良也不是不準納男妻,只是上不了族譜,該要的禮節還是要有的,你可不準做出無媒茍合的糊塗事。”
解贏洲“噗呲”一聲笑出聲:“二哥你怎會有如此可笑想法,我同他清清白白,哪裏就到了要談婚論嫁的地步。”
解二哥一愣,狐疑的看向解贏洲,卻見他目光澄澈,絲毫沒有躲閃,愕然:“那你為何如此關心與他,就連準備飯菜也十分體貼妥當。”
哪有對待普通友人這個樣子的。
解贏洲哭笑不得道:“我把他弟弟疼,不行嗎?二哥你也管太寬了,不跟你說,飯菜都要涼了。”
解二哥看着桌上瞬間沒了的幾個菜,無言以對,知道疼弟弟,怎麽不見疼疼哥哥,哥哥也很需要關心的,拉下臉,繼續吃菜。
直到他娘子宋初晴往他碗裏夾了一道他愛吃的,才臉色轉晴。
……
解贏洲在飯桌上同蕭柏将這事兒當笑話講起,兩人一起笑哈哈。
蕭柏前俯後仰,眼淚都快笑出來了,解二哥哪裏來的奇思妙想,竟然會誤會他倆斷袖,解贏洲這種一看就是鐵直,死都掰不彎的那種,那個喜歡男人的會想不開,要來同解贏洲談情。
解贏洲夾了一筷子菜到蕭柏碗裏,眉眼彎彎:“一定是小白,太過可愛,所以才令二哥有所誤會,就像薛鴻雪也時常被人誤以為是斷袖。”
蕭柏瞥他一眼,好奇問道:“薛鴻雪,你覺得他長得好看嗎?”
解贏洲漫不經心回答:“一般。”
蕭柏了然,果真鋼鐵直,哪有斷袖會對長成薛鴻雪這樣子的無動于衷,兩人還是竹馬,解贏洲若是有這種傾向,老早就彎了。
蕭柏心不在焉吃着菜,眉頭一皺,往碗中一看,用筷子撥了撥,瞧見炒雜蔬裏混進來幾絲胡蘿蔔,一一撿出來放在碗一邊,不去碰。
解贏洲看見了,納悶道:“我以為胡蘿蔔都理幹淨了,怎麽還有漏網之魚。”
伸筷子把蕭柏碗裏的幾根都夾到自己碗中。
兩人吃完飯,解贏洲收拾好碗筷,哄着蕭柏又吃了點水果。
解贏洲還沒習慣小白做人的胃口,總怕他沒吃飽。
直到蕭柏皺着臉表示吃不下了。
蕭柏躺着新買的搖椅上小睡,解贏洲坐在旁邊,一邊給他打扇,一邊給他慢慢揉着吃撐的肚子。
……
時間一晃而過。
到了五月。
這幾日蕭柏有點心事沉沉,不大開心。
若不是解贏洲提起過生辰這件事,他根本不願意再記起,世上還有過生日這件事。
因為他上一世的生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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