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偏心

偏心

荻浸月這段時間給江茫發了消息，因為臨近過年她來不了工作室，讓江茫記得按時吃早飯，不要經常熬夜。

剛好江茫也趁着她這個時候在工作室瘋狂趕工，臨近年末公司也即将放假，江茫得先畫好稿子做好準備。

雖說過年對于他來說并沒有特別的，反正也是一個人，但手中的畫稿等不了，以至于江茫這段時間把荻浸月囑咐他的話抛在了腦後。

荻浸月那段時間确實讓江茫的作息變得規律了起來，人也長了點肉，但又因為現在恢複了從前的作息，又瘦回去了。

江茫對此并沒有太大的感覺，但有天打來視頻的荻浸月就對此十分不滿，不斷在屏幕裏質問江茫是不是又沒有好好吃飯、按時休息。

之前荻浸月就提出說要打視頻，但都被江茫拒絕了，這次恰好是他畫稿收尾的階段，見沒什麽要緊的事，便答應了下來。

“江茫，你過年有什麽打算嗎？”屏幕裏的荻浸月趴在床上，穿着乳白的棉質睡衣，衣領過大導致清晰分明的鎖骨就這麽大咧咧的露了出來。

江茫的視線從她的鎖骨上不動聲色地移開，輕輕咳了幾聲，啞着聲音回答：“目前還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因為每次都是一個人，根本不需要準備任何東西，最多也就是晚上回一趟江家坐在一起吃個飯。

他沒什麽娛樂活動，每次蘇羽或者遲瑟喊他一起出去，都會被他拒絕，長久下來也沒人會喊他出門了。

大家都默認江茫是個不需要社交的人。

新年本該是一家團圓的日子，早已失去家人的江茫根本沒有過年的概念，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過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新年了。

“你一個人過年嗎？”荻浸月支着下巴好奇地問道，她沒有過問有關江家的事情。

江茫頓了一下，“可能會吧。”

荻浸月聽後沉默了一會，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拉着江茫聊了好久，直到荻洲在門口喊她，這才依依不舍地挂了電話。

江茫看着消失的通話框，想到最後荻浸月和她父親的對話，他有一瞬間的失神，那種他沒體會過的幸福感讓他陌生也動容。

“小朋友你好了沒有，能加快點動作嗎，你的爸爸快等到海枯石爛了。”

“荻洲先生，女孩子是不能催的你不知道嗎？”

“來啦，荻洲先生下不為例哦～”

小姑娘軟糯撒嬌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一遍一遍提醒着江茫，她的家庭是多麽幸福多麽融洽。

明天就是除夕了，荻洲領着打扮的十分喜慶的荻浸月來超市置辦年貨，荻浸月挽着荻洲的胳膊，頭上兩個小啾啾可愛極了。

“明天魔術團的哥哥們也來家裏一起吃飯嗎？”荻浸月眨巴着水淋淋的大眼睛問道。

荻洲看着眼前像極了妻子的女兒，眼神溫柔還帶着憐愛，擡手拍拍她右側腦袋上的小啾啾，“來，他們都說要給月亮公主新年禮物呢。”

魔術團是荻洲和朋友一手創辦的，期間在各大城市之間演出，吸引了很多愛好者的加入，其中有不少孤兒或者無家可歸的小孩。

荻浸月從小就在魔術團裏長大，和那裏的小孩一起玩，加上很多都是比她年長幾歲的大哥哥，因此作為最小的女生，大家都很照顧她，荻浸月的童年過的很快樂。

“好诶！”荻浸月笑了，因為上大學的原因，她已經好久沒見過大家了。

新年對于荻浸月來說是圓滿的也是快樂的，而對于江茫來說和每一天沒什麽區別。

畫完稿子的江茫給自己簡單做了碗面，他三兩下就解決了，發了會呆他才決定晚上要幹些什麽。

把油畫的前期準備做好，江茫在工具室裏随手拿了一塊畫布放在畫架上，又到電視櫃裏把速寫本裏那天畫的速寫撕下來，對照着畫布大致比劃了一下畫面，剛準備開始動手，一旁的手機便開始震動。

用餘光一掃，發現來電人是江華後，他放下手中的紙筆，往後的沙發一倒接起電話。

“最近忙嗎？”江華的聲音傳來。

江茫回答的很快，“不忙。”

“那明天晚上回家一起吃個飯吧，和思年一家。”

“好的，知道了。”

聊天結束，電話挂斷。

江茫面對江家人都是話少而正經的，他不敢在江家人面前出任何差錯，說白了也是害怕被再次抛棄。

他總是這樣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每次接通江華的電話也會不由自主地緊張，盡管他說過很多次，就當是家裏人一樣，随意一點就好。

可江茫每次一要放松警惕，心底就會有無數個聲音提醒他，他真的有資格和他們成為家裏人嗎？

答案可想而知，所以江茫又變回了從前的樣子。

江茫在出發之前還特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白襯衫加黑西褲，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江家的老宅在郊區，他足足開了快四十分鐘。

距離他第一次來老宅已經快過去六年，江茫依舊不适應，他坐在車上看着眼前宏偉的建築，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推門下車。

剛準備往裏走去，便看見一輛邁巴赫朝他駛來，他一眼就認出那是江華的車，于是乖乖上前等待。

江華是個商人，歲月在他身上看不見什麽痕跡，自帶強大沉穩的氣場，和江茫對視一眼點點頭，示意他去把阮風清從對面接下來。

江茫照做，拉開那邊的車門，把一身淡雅旗袍的美人迎來下來。

阮風清很美，動人心魂的美，一身淡色旗袍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線，精致的五官配上耳墜上的流蘇就更顯靈動柔美。

江茫不習慣喊他們爸媽，而江華和阮風清也都是開明的性子，從未強求江茫喊他們爸媽，于是就這樣達成共識，喊了一個禮貌又有距離的名稱。

“阮女士。”江茫輕聲喊了一句。

阮風清則是回了他一個笑，點頭：“來了。”

三人走進老宅，入目便是坐在沙發上的兩位老者，江華的母親從阮風清嫁進來的那一天起就不喜歡她，就更別提婚後沒有生孩子的打算，硬生生去資助了一個已經十五歲的高中生。

對此，原本看阮風清就不順眼的江家老太太連帶着江茫一起就更加不順眼，現在更是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們。

阮風清也不會去自找沒趣，江茫就更不會了，反正就吃個飯而已，平時都不怎麽來往。

“老二一家怎麽還沒來？”老太太招呼管家，不禁催促道。

上了年紀的管家如實回複：“江先生十分鐘前打來電話說他在去抓思年少爺的路上，找到人就立馬趕過來。”

一說到江思年，老太太比誰都上心，畢竟江茫沒來之前，江思年是江家唯一的孫子，江茫來了之後，他也還是老太太心中最寶貴的孫子。

“你讓他好好和思年說，多大年紀了還天天和自己兒子吵架。”

“知道了，我現在就轉告江先生。”

聽到這的阮風清冷笑一聲，自從江茫來到這個家之後，老太太那點心思都懶得藏，心直接往江思年那邊倒。

她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瞬間變得極具攻擊性，她湊到江茫耳邊抱怨了一句：“你別忘心裏去，是我連累了你。”

江茫對于老太太偏心的舉動并沒有什麽感覺，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我沒事，是您別往心裏去。”

“我才不會，你看看江思年那性子是有人能管得住的？我自己已經夠叛逆的了，何必生個孩子出來折騰自己，指不定以後我和他吵起架來房頂都得掀翻。”

聽到這翻沒心沒肺的話，江茫也只是笑笑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反倒是江華擡手拍了拍自家妻子的腦袋，撓了撓她的掌心，“小清，別胡鬧。”

阮風清逆反心理被勾了起來，這些年她被江華養出了不少小性子，脾氣也越發大了起來，朝江華哼了一聲，把纖長的手指從他手心抽了出來，一副生氣的模樣。

江茫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阮風清也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平時和江茫走在一起不知道的人都以為兩人是姐弟，起初資助江茫的事情江華并不贊同，他年長阮風清幾歲，要是說出去，人家不知道要怎麽看她。

但阮風清反骨慣了，別看她平時一副文靜乖巧的樣子，誰都沒她叛逆，就更別說她會在意別人怎麽想她。

資助收養江茫的事情是阮風清力排衆議，最後拍板定下的。

因為兩人年紀相差不大，阮風清和江華對待江茫也像朋友一樣，就随意慣了。

漫長又無聊的等待，阮風清都快枕着江華的手臂睡過去了，江濟才帶着江思年姍姍來遲。

“爸媽，大哥。”

“爺爺奶奶，大伯伯母。”

把外套遞給一旁的傭人，父子兩一邊往沙發走去一邊喊人。

江思年被老太太拉到身邊，一行人一邊往餐桌上走去一邊寒暄，江茫走在最後，視線和江思年的對視了一下，兩人互相點點頭後便沒了下文。

誰都沒有提那天在攝影棚裏碰見的事情。

這段飯對于江茫來說注定是無趣的，但他必須坐到江華夫婦離開的時候，在這期間他就老老實實充當好他的背景板。

在角落裏，不被任何人注意。

飯後，江茫為了躲清靜，跑去了後花園的角落裏坐着，夜色中雜糅着旁邊花園中的花香，江茫莫名有些口幹舌燥，從口袋中掏出煙盒，煙尾處染上一抹猩紅。

在夜幕中并不明顯，就連他的身影幾乎也被夜色籠罩，但他還是被人發現了。

來人是阮風清。

“在這躲清靜呢，給我也來根。”白皙的手掌在江茫面前展開，催促他。

江茫只是淡淡丢下一句：“江先生明令禁止不讓你抽。”

“他又不在，快點。”

阮風清見他壓根不動一下，果斷伸出手奪過他另一只手的煙盒，熟練敲出一根夾着，然後點燃，送進嘴邊。

“呦，不帶我，這就沒意思了吧。”調侃又不着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得，又來一位不速之客。

于是反骨三人組正式成立，領頭人——江茫。

阮風清對于江思年的到來并沒有什麽好眼色，她和江思年向來不對付，像是骨子裏的叛逆與桀骜讓雙方互看不順眼，為了不讓江華難做，阮風清多少會收斂一點性子。

可江思年不會，他無法無天慣了，誰都不放在眼裏。

于是兩人最開始的時候，還吵過幾句，這些年倒是都收斂了幾分，但也不過就是把明面上的互嗆變成了暗地裏的陰陽怪氣。

一根煙很快結束，江茫剛準備起身離開，就看見往這邊走來的江華和江濟。

得，直接被當場抓包。

“江思年，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啊！”江濟怒吼。

“可不嘛，遺傳您的。”

旁邊的江華揉了揉眉心，生怕說錯話小姑娘又要生氣，自己還得哄，語重心長：“小清，你是長輩，不能這樣做。”

可阮風清壓根不當回事，狐貍眼閃着狡黠的光，貼近江華的耳邊，吹了口氣，活脫脫一個魅惑小狐貍：“叔叔，你見過一個只比他們大十歲的長輩嗎？”

江茫：“......”

現在的他只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