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沒有回應。

穆向子屏息，緊緊盯着那扇門，經過昨晚的事，她已經腦補出門外會出現的無數種恐怖畫面，縱然像穆向子這樣心髒強大的，也需要一定的自我消化時間。

“塵卓染，是你在外面嗎？”

還是沒有回應，穆向子有些急躁，拿起床邊的晾衣杆，小心翼翼的走到門邊，再緩慢的擰開門把手，門外的動靜不知什麽時候消停下來了，穆向子看到一個披着白色床單的人，從背影上看不出什麽，她深呼吸一口氣，握緊晾衣杆準備走過去。

“疼死我了。”

很熟悉的一道聲音，聽起來特委屈。

穆向子一愣，用晾衣杆輕敲了敲他的腦袋，不确定的試探一句：“塵卓染？”

白色身影回過頭來，正是塵卓染，他擰巴着一張臉，指着自己的手：“熱水燙到我了。”

穆向子看到他指的地方已經燙紅了一塊，估計剛剛那個突兀的動靜是他不小心弄翻了熱水壺，他腳邊的熱水壺已經裂開了，一地的水，看起來一地狼藉。

穆向子松了口氣，她放好晾衣杆，連忙走過去扶着塵卓染：“你先坐到收銀臺那，這裏我來清理就好，怎麽一大早就想着喝熱水了？”

塵卓染坐到椅子上，眉眼有些陰郁：“我餓了，想泡碗面吃，但我又看不到，就不小心打翻熱水壺燙到自己了。”

穆向子簡單安慰他兩句，趕緊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并打掃幹淨水漬，再一暼牆上的挂鐘，已經10點鐘了。

穆向子看着塵卓染：“這個時間點市場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早餐賣，我們出去看看？”

塵卓染原本精神不佳，趴在桌子上不知在想什麽，一聽這話，立馬坐直身子，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好，咱們出去走走。”

因為身披着床單，塵卓染的頭發有些淩亂，裏頭穿的衣服是那種貼身材質的黑色睡衣，這幅模樣看着有些狼狽，也挺接地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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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向子勾唇無聲的笑了下，忍不住提醒道:“你先把床單放好，然後換個衣服？”

塵卓染愣了下，大約是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這幅模樣有點尴尬，立馬抓緊床單，近乎踉跄的往枯井走去，穆向子在後頭說了句:“注意點，別摔了。”

穆向子站在原地沒動，猶豫了會才慢吞吞向枯井走去，往下一看果然漆黑一片，手電筒能看到的畫面裏，棺材緊緊蓋着，看來塵卓染已經躺在棺材裏。

其實現在是最好解決疑惑地時候，穆向子只要大膽掀開棺材蓋，就能知曉所有的秘密，有可能一切都是塵卓染精心布置的騙局，也有可能正如她所推測的那樣，塵卓染沒撒謊，棺材裏可能存在進入另一個世界的方法，至于為什麽會這樣，穆向子猜不到。

穆向子沒有下去打開棺材蓋，說不上是害怕還是什麽，她只是覺得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數，該她知道的時候就會知道。

穆向子換了一身衣服出來，就看到塵卓染已經站在大門口處，雙手懷抱在胸前頭探出外面不知道在看什麽，穆向子連忙走過去關閘門。

聽到旁邊的動靜，塵卓染回頭看着她，說的禮貌又客氣：“今天就麻煩你照顧我了。”

穆向子盯着他臉上的墨鏡，才有種對方是一個盲人的實感，畢竟平時的塵卓染看起來和正常人沒什麽區別。

這應該算是塵卓染有限的記憶裏第一次出門，說實話他有些局促，穆向子不知從哪裏塞過來一根棍子，兩人各握着一邊，帶着他慢慢走，還細心的提醒。

“前面拐角坐着幾個老人，一會要是聽到什麽都不用在意。”

塵卓染乖乖的應了句，雖然他也想不通能聽到什麽。

老人們眼熟穆向子，此刻卻沒人主動和她打招呼，畢竟穆向子旁邊那個陌生的男人，處處透着詭異，他們也基本能猜出來，或許他就只是那個神秘的棺材鋪老板。

好奇和畏懼驅使着他們，幾人坐在一起，目光暗暗盯着塵卓染，就連每天早上放着聽新聞的收音機都關上了，除了遠處市場傳來的喧鬧聲，這裏氣氛有些凝重。

穆向子見他們甚至拿緊旁邊的拐杖，一個個滿頭白發，神情緊繃，生怕塵卓染吓到他們，那可賠不起，連忙拉着塵卓染快步走過，禮貌也顧不上了。

來到街頭，來往車輛川流不息，道上的人也挺多的，穆向子帶着塵卓染小心翼翼的避開人群，幾乎是貼着邊邊走，只是塵卓染還是不小心撞到了路過的一個小孩，小孩子沒哭，指着塵卓染大聲說了句瞎子，引得過路人都看了過來，目光中有可憐、有好奇、有驚訝......

穆向子不喜歡他們的目光，她改為抓着塵卓染的臂彎，像一對情侶一樣，半牽着推着塵卓染往前走，塵卓染沒說話，只是等到穆向子帶他站在一個面包鋪前時，忍不住低聲說：“向子，沒事的，我不在意。”

他對于瞎子這種說話并無太大感觸，只是覺得那個小孩有點聒噪罷了。

穆向子看着老板娘熟練地用袋子裝起包子豆漿，心情有點不好：“我不喜歡這樣，不喜歡他們那麽看你。”她轉頭看着塵卓染，眼中盛滿情緒，“我是不是不應該帶你出門？”

塵卓染沒想到她會那麽介意這件事，趕忙說：“不會，你能帶我出門走走我很開心，真的，記憶裏我好像是第一次出門。”

聽他這麽一說，穆向子更難過了，她知道塵卓染不需要安慰，就是因為知道這樣才更心酸，因為塵卓染只是習慣了，習慣孤獨的躺在棺材裏，習慣記憶的缺失，習慣了做一個什麽都看不到的瞎子，因為這都是他沒辦法去改變的。

比起習慣，更可怕的是無能為力。

付了錢，穆向子直接拉着他的手腕往回走，這次她更注意了些，本來計劃好帶塵卓染去公園走走，經過剛才的事，穆向子只想趕緊回家。

回到棺材鋪，塵卓染靠在櫃臺處，聽着穆向子的動靜，直到一切安靜下來，才小聲說：“向子，再不吃包子就涼了。”

穆向子其實沒有事情要做，只是她心情很亂，總想找點事情轉移注意力，她走到塵卓染的旁邊，學着他的樣子靠在櫃臺處：“一起吃吧。”

塵卓染吃的很小心很認真，每一會兒就要側頭看看穆向子，睜大的眼睛裏能看到一點點模糊的身影，他不知道這算不算他的視力在好轉，斟酌着沒敢告訴穆向子，尤其是經過今早的事，穆向子看起來很介意別人說他眼睛這事，塵卓染怕最後讓她失望一場。

其實剛開始時，塵卓染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眼睛的問題，但現在，他希望能有方法讓自己眼睛恢複光明，因為塵卓染有些想看到穆向子的樣子。

那會是怎樣的？

塵卓染想，一定很可愛。

性格和可愛不沾邊的穆向子沒什麽胃口吃東西，很快放下豆漿：“我今天要出去一下，你有事打我電話。”

塵卓染也放下豆漿：“好，你說一下號碼。”

穆向子看着他：“手機拿來，我給你直接記在電話簿裏。”

塵卓染卻笑笑：“我腦子很好的，你直接說一遍就行，我記着。”

穆向子倒不會懷疑這點，認真的報了手機號，臨走前還幫塵卓染點了中午的外賣。

穆向子要去的地方是以前她班裏的一個學生家，和家長約好的免費輔導，因為孩子家庭比較貧窮，從村裏跟着父母來城裏上學，成績跟不上，又上不起輔導班，穆向子之前就幫她輔導了一段時間，雖然出了那件事，但學生很信任她，家長自然也很支持。

車子停靠在馬路邊上，前頭就是一個狹小的巷口，一個熟悉的身影就蹲在角落，戴着一個寬大的漁夫帽，撐着下巴認真的看着四周。

穆向子走過去，叫她名字：“小丹。”

小姑娘看見她，高興的跑過來抱住穆向子：“老師，你終于來了。”

穆向子彈了下她的腦袋，糾正道：“我已經不是老師了，就叫我姐姐就好。”

小丹一臉認真：“書裏面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老師你教了我知識，就永遠是我的老師！”

無所謂一個稱呼，穆向子牽着她的手往巷子裏走：“下次不用出來等我，我認路。”

“奶奶讓我出來的。”

這是一片老舊的居民區，樓與樓之前路口狹窄，門戶之間還停放着摩托車以及一些雜物，顯得更加擁擠，小丹家住5樓，沒有電梯，樓梯又窄又小，碰到天氣不好時，還很昏暗。

小丹奶奶在客廳裏織毛衣，看大小是做給小丹的，小丹父母是農民工，常年在外，屋裏頭除了一老一小就沒別人了。

穆向子每次來都會提一點水果，老人家照舊讓她下次別帶了，心裏頭過意不去，穆向子只是笑笑，帶着小丹回房間複習。

做完一套卷子時，小丹突然說起一件事：“老師，巷子口來了一個算命的老人，他上次說我以後會賺大錢的。”

一聽就是随便忽悠人的，穆向子笑了下：“以後別聽這些。”

小丹看她：“老爺爺騙我的嗎？”

穆向子頓了下，撒了個謊：“沒有，你以後就是會賺很多錢的，不管他說什麽都改變不了，能讓你改變現狀的只有你自己，和老爺爺說的什麽都沒有關系。”

小丹認真點頭：“嗯，我知道了。”

穆向子回去時，巷子口确實多了個老人，他背靠在椅子上呼嚕震天響。

穆向子無聲的笑了下，正要走，就聽到老人突然說了句：“你遇到那種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