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交彙

交彙

工作的第一天就出乎蔣期的想象,人很多。特別是臨近放學、下班的這個時間點。

蔣期業務還不熟練,只能快速的幫客人點單。腿上的線已經拆了,不過現在只能走路,還不能快跑。小北一個人快速的調制的各種奶茶,蔣期看着有點頭暈眼花。

好不容易過了午飯的時間點,小北才松了口氣,“以為周哥不在,就不會有那麽多客人來了。想不到啊,差點把你忘了。”

“嗯?”蔣期正擦着桌子,把那些桌上的垃圾收拾幹淨。

“你長得帥啊,你沒看到那些漂亮的小姐姐,剛才都一直盯着你看啊。”小北吭哧吭哧地吸着一杯奶茶,看起來是真的很累。

蔣期沒有說話,低下了頭,臉崩得緊緊的,這根本不是他真正的臉。

小北安慰他,“沒事,我們點沒有外賣服務。其餘時間都沒什麽客人來的。”

“為什麽沒有外賣?”蔣期有點疑惑。

小北仰天思考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之前問了一下周哥。他說覺得麻煩,周哥對店也不是很上心,要不是店裏人手實在不夠,估計他半個月都不會來看一眼。”

蔣期點點頭,周進全身上下确實散發着富家公子的氣質。

“想那麽多幹嘛,這樣我們還輕松一點。你要去周圍逛逛嗎,只有店裏有人看着就行。你想去周圍走走的話,可以去的。”

蔣期搖搖頭,“你去吧。”

小北笑了,“我去買點吃的,你要吃什麽?”

蔣期還是搖頭,小北脫下圍裙蹦蹦跳跳地走了。蔣期嘆了一口氣,繼續擦桌子。

不知道現在蔣野怎麽樣了,自從那天蔣野送他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面。蔣期有點擔心蔣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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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意味着不用去學校,就可以擁有幾天的風平浪靜,不用遇見丘澤新那群人,一切都平靜得讓人覺得美好。

當然這兩天,蔣野本來按照以往的習慣就是一個人在家,但不知道是這幾天的經歷,他忽然發現自己不是很想待在那個家裏。

所以他去到了外面的街上,在一家小面館吃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後,他拿出自己的手機,點了進去。班群發了公告:所有人複印第……在星期一上交。

蔣野在一家打印店複印了幾張試卷,他習慣性低着頭往前走。忽然他餘光一瞥,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在這個涼風習習的秋日,在大多數人都穿上了外套的季節,那個人與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他穿着薄薄的短袖,有幾顆汗珠從額頭流下,在下巴彙集又掉落地上。

他已經好幾天沒見過蔣期了,對于這個這幾天總是與自己有交集且沒有對自己釋放惡意的人,蔣野還是覺得有點好奇的,特別是對方在自己有麻煩的時候出現。

雖然他的種種行為看起來奇怪又耐人尋味,但無論如何,蔣野不得不在意這個人的出現。

蔣期手臂上但肌肉由于背上的重物的存在變得僵硬,青筋也突出的尤為明顯。他的身材算不上單薄,但由于這幾天忙着找工作再加上腿還沒好,清瘦了不少。

皮膚顏色由于這幾天的奔波變得深了一點。手指虎頭處多了一層薄薄繭。每天都會有人把店裏需要的材料送過來。

時間一般在早上,不過也有在下午的。小北是女孩子,蔣期做不到讓一個女孩子幹這種重活,而自己在旁邊看着的事情。盡管小北很爽朗地說她一個人完全沒有問題。

這會剛搬完,他正坐在路旁休息,一擡頭就看見一個臉小小的,很是秀氣的少年,穿着明顯大一號的衣服,手裏抓着一個紙袋,愣愣地看着他,眼睛睜着大大的。

蔣期忽然覺得累了一早上但身體忽然就輕松了好多,蔣野看着真的很乖。

蔣期笑了一下,沖那已經回過神被抓包,不知所措的小朋友招了招手。

蔣野感覺步子都不知道往哪邁了,不知道自己是該過去,還是當沒看見。

他猶豫了片刻,蔣期招了手也沒其他的動作,只是把手肘撐在膝蓋上,手垂下,歪着頭看着他。蔣野放在口袋的手抓了抓,深吸了一口氣,向着蔣期走了過去。

而後蔣野看着眼前的一小碗牛肉面,他很迷茫地揉了揉眼睛,他不知道事情是怎麽發生到這個地步的。

他記得他向蔣期走了過去,蔣期間他吃飯了沒有,蔣野點了點頭,畢竟現在都兩點多了。然後,蔣期就說:“那陪我再吃一頓。”

蔣野……蔣野壓根沒有拒絕的機會,蔣期全程就目不斜視地走着,身上的肌肉也比自己結實得多,因為剛勞動過,還沒有把外套穿上去,身上散發着荷爾蒙的味道,不難聞。蔣野就像他旁邊的一個小雞仔,一愣一愣的,被拉着走。

蔣期大口大口地吃着面,偶爾擡頭看看蔣野,見對方面對一碗面一臉苦愁深恨的樣子嘴角不禁彎了彎:“不想吃就不吃。”

“啊……”蔣野正為面而發愁,忽然聽到這一句話,猛地一擡頭。蔣期臉上的笑容更明顯了,他真的就不知道自己之前竟然那麽蠢萌,但這樣好像也挺好的。

他拿過蔣野的那碗沒動過的面,用筷子撩了撩,三口兩口就吃完了。

擡頭看對面的蔣野已經愣了有有一會了,蔣期用手在蔣野面前晃了晃:“回神了。”

蔣野收了自己驚訝的表情,起身,他望向對面高大的背影怔了怔。随後,快步跟上。

“你的腿,好了嗎?”蔣野盯着蔣期的腿看了好一會了,蔣期把腿伸出去大方地給他看個夠,蔣野不自在地轉過頭,退後了一步。

蔣期彎了彎眼角,他的眼睛笑起來總是讓人感覺這個人很是溫和,“已經拆線了。”

“那現在……去哪?”蔣野看着蔣期有些猶豫。

蔣期看了眼蔣野,“往前走,我工作的地方,很近。”

蔣野跟着走了幾步,沉默了一會開口,“之前的事情,謝謝你。”

“嗯。”蔣期應了一聲後,就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這麽沉默地走着。

“到了。”兩人在蔣野家附近停下,蔣期忽然停下,後面的蔣野只顧埋頭走,一不留神,就撞到了蔣期的背上。

一瞬間,鼻子就像斷掉一樣,火辣辣的疼,白淨的鼻子瞬間就紅了一大片。

“很疼嗎?”蔣期皺眉,彎下腰,托着蔣野的下巴,仔細地看了看 ,“沒有流鼻血。”

蔣野整個人頓了一下,而後皺着眉退了一步,只是蔣期的手還是伸到他頭上摸了摸他的頭,“抱歉,不要用手揉。”

對方溫柔得不像話,頭上的觸感不是很讓人讨厭,他退後一步,避開對方的觸碰,不自然地回答,“沒關系。”

“以後有事,可以到這個奶茶店找我,我現在在這裏工作了。”

蔣野木木地捂着鼻子,鼻子已經沒有那麽疼了,他慢慢地擡頭看蔣期,眼睛帶着剛才因為疼痛而染上紅,看着有點可憐兮兮的樣子,但眼神卻是帶着緊張和不安的,“知道了。”

蔣期笑了笑,心裏卻嘆了一口氣,又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頭,對方沒有避開,但下意識地躲了躲。

“那我走了。”

“你是……”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蔣期開口,“你先說。”

但蔣野卻搖了搖頭,蔣期有些無奈,“嗯,那再見。”

“再見。”蔣野攥緊手裏的紙袋,臉上是平靜的表情。

蔣期轉身走了,他知道蔣野想問什麽,但其實他壓根不知道怎麽回答對方的問題,他知道對方想要的答案,但那太假了,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可笑。

說我是另一個時空的你?會被當成神經病吧,說我是來帶你脫離苦海的?怕對方不信,怕被害怕,怕自己讓對方失望。

蔣野看着遠去的背影,低着頭,手在口袋抓了抓。随後也離開了。

蔣野回到家後,把試卷寫了,他寫得很快,不會的都空着了。寫完自己會的,他用手撐在桌子上,用手托着腮發呆。

只是沒一會,就聽見,窸窸窣窣的開門聲。蔣野出房門看了一下,是蔣凱明。

“兒子,給你老子做飯。”蔣凱明一臉倦色,眼底有厚厚的黑眼圈,身上的衣物好像也幾天沒換了。蔣野沒有動,只是冷眼看着他。

看到蔣野無視他,他立即就怒了,罵罵咧咧:“聽不到你老子說話是吧?!大了就翅膀硬了,誰把你拉扯大,是你老子我,那個女人他媽早就死了……”

蔣野關上房門,但那些惡毒的話語還是順着門縫飄進來。

小的時候他也是有過美好的回憶的,只不過太短暫了。那時,蔣野的媽媽還沒有離開,蔣凱明還沒有沉迷上賭博,一家人其樂融融。

而之後的回憶卻是如此的不堪入目,母親離開,蔣凱明整日酗酒,賭博,蔣凱明不喝酒就只是罵人,但喝了酒就發瘋。

年幼的蔣野害怕得不行,因為每一次他都會被當成出氣筒,謾罵,毆打。直到蔣野大了許多,蔣凱明才漸漸收斂,也許是因為長期的酗酒讓蔣凱明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差,又或是意識到只有蔣野一個可以為他養老送終的兒子。兩個人的相處就變成這種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外面的聲音逐漸變小,直到沒有。最後是“啪”的一聲,蔣凱明又出門了,可能去找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了。蔣野忽然覺得喘不上氣了,這裏的空氣讓人窒息。

但蔣野無處可去,他只能待在這個地方,與蔣凱明繼續這樣生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忍受不了,然後孤身一人離開或者被這裏同化,就這麽認命地活着直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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