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羊肉粉

羊肉粉

蔣期送完蔣野就來到了奶茶店，小北晚上請了個假，他一個人擦着杯子和機器，在外人眼裏是一副很養眼的畫面。

不一會周哥也過來了，他的奶茶店在這沒開多久，生意卻比別人家的要好，不為其他，周進的這張臉就足以讓許多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願意買單。

周哥是個随性且大方的人，畢竟聽小北說其實一開始周哥相中的其實是樓上的閣樓，但奈何房東只想把樓上下一起租出去。所以最後，周進把樓上樓下一起租了，而開奶茶店只不過是順便。

樓上周進也不用來開放，用來做自己的私人空間。但他也不經常來，蔣期不知道樓上有什麽特別值得周進不惜花重金租下。

但實際上，确實也沒有什麽特別的。上面有一個休息室是供蔣期他們休息的，蔣期上去看過，都是普普通通的設計。

周進在那裏種了花，不過長得都不是很精神。

周進好幾天才來一次奶茶店，來了也一點都不擔心店裏的生意如何，只是來到樓上的房間睡覺。

“吃嗎？”周哥拿着一盆滿滿的草莓，挑眉問蔣期。

蔣期猶豫了片刻，從裏面拿了一個：“謝謝。”

周哥就着他旁邊坐下了，大大咧咧的架着腿，一口一個草莓吃得很歡快。兩個人就這麽靜默無言，倒也不尴尬。

“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你了。”周哥忽然開口，蔣野看過去，對方還是那個表情，也沒看過來，就好像這只是一句閑聊，但下一句讓蔣期坐不住了，“你旁邊有個小朋友。”

蔣期碰見的人只有蔣野，蔣期不知道周哥是什麽意思，于是他猶豫地回答：“所以呢？”

周哥笑了，轉過頭對上蔣期的視野，“別擔心，我沒有什麽想法。只是覺得你對那個小朋友态度很好，很不像你。”

蔣期皺了皺眉，回答：“不認識的人，只是見過幾面而已。”周哥用看穿的眼神笑着看他。

半晌，周哥用很輕的語氣說：“知道我為什麽招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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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太輕，這讓還在胡思亂想的蔣期沒反應過來，“什麽？”

但周哥沒有重複，而是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看着他，輕聲開口，“那天你的眼神很像一個溺水的人，絕望帶着死氣。那時候我想，我要是不幫你，你會不會就沉下去了。”

話題太過沉重，蔣期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抿了抿唇，反駁道：“難道不是，你脾氣太差，把來的人都吓跑了嗎？”頓了頓，又加一句“小北說的。”

周哥哈哈大笑，低沉的氣氛一掃而光，他笑了半天，緩了緩，把手搭在眼睛前，帶着笑意的語氣回答，“這小姑娘，又亂說。”

“哎，我脾氣也還好吧，我只是……不說話的時候看着有點兇。”周哥忍不住反駁。

“嗯。”話題就這麽帶走，兩個人又不說話了。

蔣期有點猶豫地看了一眼周進，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周進不禁挑了挑眉，拿着鮮紅的草莓扔在嘴裏，含糊不清地問，“幹嘛，要問不問的？”

“周哥，”蔣期有點不好意思，這讓周進“啧”了一聲。

“你知道哪一片可以租房嗎？”蔣期其實沒想從大通鋪那搬走，畢竟便宜。

但今天見到蔣野讓他意識到他必須給蔣野和自己留有可以躲避風雨的空間。

“啊，這個啊，”周哥把手中的盤子放在桌子上，拿起旁邊的紙巾細細地擦起了手，“有倒是有，不過……”

周進一臉玩味地看着他，蔣期疑惑的重複，“不過什麽？”

周進大爺似的靠在椅子上，把玩着桌上放的小玩意，“你這種要手機沒手機的，什麽個人信息都一片空白的，你要租的房子條件很多吧。”

周進似笑非笑地看着蔣期，蔣期頓了一下，對方聰明得很。

“讓我猜猜，你是什麽個情況，”周進眯着眼睛看着蔣期，“從家裏逃出來的？還是殺人放火？或者是替人辦事？”

越說越離譜，蔣期直接就打斷了他，“不是。”

周進一臉玩味的看着他，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蔣期笑裏的煩躁壓下去了一點。逃出來，好像也算？

只是他并不打算解釋，周進似乎也是随意的一句話。沉默了一會，蔣期低下頭，“不想說。”

周進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似乎沒想到蔣期還會繼續回答他剛才的問題。

“嗯，不想說的事情可以不說。”周進又沖他笑了笑，不得不說，周進笑起來，還是很讓人産生好感的。

周進扔了一個草莓進嘴裏，“我是從家裏逃出來的。”

蔣期太起頭，看了一眼周進，對方還是一臉不甚在意的樣子。蔣期壓下心裏的疑惑，實在是逃這個字眼讓他下意識想到了許多事情。

“你知道吧，我這種富家子弟，不想受家裏管教就逃出來了。”蔣期很認可周進富家子弟的身份，不過周進一臉戲谑的表情讓他看不懂他說的是玩笑還是認真的。

周進看着蔣期一臉認真聽他說的樣子，不禁哈哈大笑，那雙标志的桃花眼都笑得眯了起來，“行了行了，不逗你了。”

“我有一個朋友，叫王姐。你可以去她那看看，報我的名，她什麽都不會多問。”周進沖他眨了眨眼，嘴角勾着。

蔣期內心有些複雜，雖然周進讓他下意識不安，但最後他幫助了自己這點是不可否認的。他很誠懇地低聲說了句“謝謝。”

周哥“哎”了一聲，拍拍他的肩，“等會兒我把地址給你，你忙吧，我玩會游戲。”

蔣期點點頭，周進走到小沙發那，整個人都舒坦地陷了進去，沒盯手機幾分鐘又頭也不擡地和蔣期說話，“吃不完了，你吃了吧。”

周進已經在游戲裏厮殺了，嘴角還嘀嘀咕咕，“怎麽現在的小孩都喜歡玩這種游戲……”

蔣期看着看着那盆在光下散發着誘人香味的草莓，猶豫了一下，拿過一個，果然很甜吃進嘴裏。

過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蔣期都能背出周進手機游戲裏的游戲音效了。蔣期都快下班了，周哥還是那個姿勢沒變過。

蔣期都懷疑他是不是睡着了，就在蔣期想站起來的時候，餘光瞥到周進早已放下手機了，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蔣期不知道多久。

蔣期感覺頭皮發麻，“周哥，我下班了。”手機裏的游戲聲音網吧此起彼伏，偶爾夾雜着幾句交流的話語，但他的主人沒有關掉它的意思，周進把視線移開，“嗯。”

盡管周進什麽都沒說，只是一直盯着自己，但蔣期還是感覺整個人莫名的冷。

回到大租房，蔣野把從路邊買的炒面吃了，洗了個舒服的澡，然後懶洋洋地躺在床上。

一切都在回到了正軌，只是有些事情他還是不得不在意。

不知道是不是偶然的，周進竟然能避開自己所有想說卻不能說的問題，很“善解人意”的幫他解決了租房的問題。

如果不是偶然，在另一方面，周進在察言觀色方面真的一般人不能及。另外，周進的那一番話，讓他不得不在意。對方總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但具體是什麽又說不出來。

蔣期嘆了一口氣。腦子感覺有些疼，想着想着，便慢慢地睡了過去。

蔣期醒來，只覺得腦袋更疼了，困得很，夢裏千奇百怪的，有蔣野，還有蔣凱明，還有那只貓，最後是丘澤林，一臉趾高氣昂的樣子……

這一睡就睡到10點多。好在時間還來得及，不至于工作遲到。讓他有時間去幹別的事情。

蔣期困倦地拿桌子上的鬧鐘看了看。便去洗漱，之後戴上那個護腕，出門了。來到三中門口，剛好放學。

丘澤林這幾天又犯了點事，被記過後送回家去了。聽說是與外校的人混在一起，也有人說看見他與社會上的人一起混。

道說紛纭，沒有丘澤林這個帶頭欺負蔣野的。其他人也覺得沒趣，這段時間蔣野過得太平得很。他不用擔驚受怕，把更多的時間放在了學習上。

蔣野與作業鬥争了一下午，此時肚子已經很餓了。他帶着t癟下去的肚子來到校門口。

校門口小吃攤已經擺滿了路邊，小吃攤的老板們正忙碌地在位置上準備各種吃食，每個攤位都圍着好幾個學生。

秋風已經很蕭瑟了，吹得人不禁攏了攏外套，香味随着風飄進每一個饑腸辘辘的學生口鼻，烤面筋，肉夾馍，烤腸……讓人不禁叱咽了咽口水，然後眼神鎖定要吃的食物，快步走向對應的攤子。

蔣野剛出校門就感覺風一直往衣服裏面鑽，讓他不禁打了個寒戰。他正在觀察哪個攤位少人一點，想走過去。

正當他鎖定目标想要走過去的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吓得他差點沒跳起來。他退後一步，警惕地回頭看，來人正是蔣期。

看着眼前的人看到是他後眼神中的防備慢慢褪去，蔣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有事嗎？”蔣野忍不住問。

“請你吃飯。”

蔣野還是猶豫，開口問，“我等會兒還要回教室寫作業，沒有時間。”

蔣野猶豫地搖了搖頭，蔣期認真道：“來吧，有事說，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

蔣野遲疑了半天，想了想：“我請你吧。”

“好。”蔣期很爽快地答應。

兩人走到附近一家的羊肉粉店要了兩大碗羊肉粉，秋風蕭瑟，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粉讓人能暖和一天。

兩個人對面相坐，卻相對無言。蔣野想開口說些什麽，但張了張口，還是什麽都沒說。

“你不用小心翼翼的，”蔣期忽然開口，把埋頭苦吃的蔣野愣了一下，“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不會傷害你。”

蔣野愣了一下，蔣期笑了笑，“我不是壞人，你不用那麽緊張。”

蔣野下意識地別過了臉，他見過對方面無表情的樣子，也見過對方溫柔摸他頭的模樣，這種感覺讓蔣野感覺有些在意。

“可能有些莫名其妙，但你不用擔心你想的任何問題。有些事情我不能說，我有自己的密碼，但是絕對不會傷害你，我保證。”蔣期說得很認真，眼神也很堅定地看着他，這讓蔣野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我……知道”蔣野低下了頭，在蔣期的注視下，說了一句話。秘密誰都有，蔣野并不好奇，人們總是八卦于其他人不為人知的事情，批評或是可憐，高高在上地發表自己的觀點，不分場合地點。

随着舌頭一嚼，一個人的半輩子或是一生就囊括在唾沫星子之中了。蔣野并不八卦 ，也無意探究。過去無可避免，而未來，卻值得期待。

蔣期低聲笑了笑，“所以，以後見到我，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我了。”

蔣野用紙巾固執地擦着桌子上的污漬，最後輕聲回答，“嗯，好。”

“粉來了，”店裏的夥計把幾大碗羊肉粉端上來，蔣期從中端出一碗，然後推到蔣野面前。之後才從裏面再拿出另一碗。蔣期從桌上的會桶裏拿出兩雙一次性筷子，遞其中一雙給蔣野。

他的動作自然地讓人看不出一點毛病，這讓蔣野想說的“不用麻煩”和“謝謝”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蔣期不再說話，只是仰頭示意蔣野吃羊肉粉，兩人就這麽安靜地吃着一碗粉。周圍的說話聲，笑聲，還有遠處傳來的車的鳴笛聲。

此時都化成背景，而蔣野眼裏只有眼前那個和自己吃粉的人。這只是心裏泛着奇怪的暖意，蔣野忽然覺得莫名有些想流淚的感覺，這個秋天即将就要過去，冬天越來越近，風慢慢不再頻繁，只是氣溫越來越低。

人們行步匆匆，嘴裏呼出白氣。街旁的樹木早已掉光了最後一片葉子，挺直軀幹迎接冬天的到來。

在這個與往年無甚區別的秋末，蔣野在路邊的粉店，吃着羊肉粉，羊肉粉熱且滾燙。讓蔣野足以暖和地迎接冬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