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準備

準備

下午的課讓人昏昏欲睡，物理老師是個禿頂的小老頭，脾氣火爆。容不得有人在他課上打瞌睡。于是一連串地叫了一群人名，讓他們出去感受秋天最後的涼意。

蔣野看着外面被罰站還在嘻嘻哈哈的男男女女，其中不乏經常欺負他的。他眼眸如墨，不知道在想什麽。随後，把視線轉移到課堂上。

小老頭對愛學習的人還是很珍惜的，他講完課，滿意地走下來巡視。路過蔣野的位置旁邊，停下來看了看。

這一看，就是眉頭緊皺，眼中冒火：“怎麽這個還能錯？！啊，我明明就說過了，還有這，寫的都是什麽玩意？！”

小老頭指着蔣野剛寫的題目大罵，吸引了教室內外的人的關注。蔣野此刻低着頭，從側面看能看見他抿着的唇。

“真的是榆木腦袋，這都能錯，我再講一遍。誰要是再錯，就給我把題目寫上50遍。”小老頭氣呼呼地走上黑板，用手指敲了敲，“都看過來！”

然後又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解題目了，蔣野認真聽了一會，終于明白了正确的解題步驟。

忽然，他轉頭看向窗外。一道帶着不友善的目光不知道在他身上注視了多久。是丘澤新身邊的朋友範俊哲。

蔣野平靜地與他對視，對方絲毫沒有被發現的尴尬。反而惡狠狠地瞪狠狠地瞪了回來，還惡趣味地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蔣野臉上表情不變，只是把目光移開，繼續認真聽課。

蔣野下午下課，沒有立刻走，而是在寫了一會作業後，才慢慢地收拾書包，走出教室。

教室裏面有住校生已經來教室學習了，而走讀生因為不用上晚自習，一般是要要求放學自習半個小時的。

但三中管理不怎麽嚴格，那些急着回家的，調皮搗蛋的學生一般都順着住校生去吃飯的大部隊溜走了。

更別說那些，打架鬥毆上網的來混日子的學生，教室裏真正留下來學習的走讀生沒幾個。

進來的是蔣野班上的學習委員陳雪，是個剪着短發的女生，高高瘦瘦的，走路總是仰着頭，長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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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雪有些猶豫地看着蔣野，蔣野擡起頭，與她對視了一秒，然後又移開視線：“有事？”

陳雪像是意識到了自己這樣看着別人很不禮貌，回過神來，嚴肅地說：“蔣野，英語要買的書你還沒交錢。”

蔣野在腦海尋找了一番，才記起前幾天，英語老師上課的時候說過要買書的事情，讓學習委員收錢。

他有些歉意地說：“抱歉，我忘了，我現在交。”說完，從包裏掏出零錢，算了幾張，遞給女生。

“沒事。”女生擺擺手，把錢放進她的小錢包裏：“接下來還有好幾科要交錢呢，接下來還要補課。你到時記得交。”

蔣野點點頭，陳雪轉身的時候遲疑了一下，又回過頭，“你要補課吧？”

看見蔣野沒有猶豫地點點頭，她高興地招招手走了。

秋天的白天都比夜晚要短，外面夕陽正灑滿天空。映着人的臉都是紅的。

蔣野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到附近夜市逛了逛。冬天即将就要到來，他要為寒冷的冬天做好準備。

夜市的商品琳琅滿目，看得人眼花缭亂。路邊簡易的衣服店，挂着看起來漂亮的大棉襖。還有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小孩子喜歡的面具，好看的瓷碗……

熱鬧且充滿生活氣息。蔣野在一家賣毛線的攤子停下，拿起一個線團看了看。

買毛線的大媽見狀，立馬上前推銷：“這可是羊毛的，用來織圍巾、毛巾，都是非常暖和的。”

蔣野摸了摸手感确實很舒服，他點了點頭：“那就來幾個，多少錢？”

大媽說了一個數字，直接把蔣野震驚到了。那麽貴！

“不能便宜點嗎？”蔣野不放棄的追問。

“哎喲，我家和別人家的，可是不一樣的。我進貨都比別人貴，再便宜，就虧本了。”

蔣野知道大媽有誇張的成分，毛線确實挺好的，但貴就是貴。講了半天價，大媽就是不肯松口。

蔣野幹脆就直接跑了幾家毛線店，一一對比價格和質量。最後還是灰溜溜地回到了第一家店，掏錢的時候肉都在疼。

“我就說我家的好吧，你還不信，這不又回來了。”大媽很驕傲地笑着給蔣野裝線團，蔣野默默在一旁心疼錢。

蔣野買了幾個灰色的線團，還死皮賴臉地讓大媽送了一小點其他顏色的。

想着可以吧去年的毛衣給拆了，用這些一起做一件大一點的毛衣。今年他長高了不少。

蔣野饑腸辘辘地走在街上，但他沒敢看旁邊的小吃。

蔣野加快腳步向前走去，路燈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又長又大，而他迎着月色回家。

……

蔣期走進一個破舊的小區，蹲在一棵很高的樹下，掏出昨晚，周進随手遞給他的煙，慢慢地抽了起來。

這個小區是真的很破了，門口的保安大爺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大覺。老式的樓梯既窄小，又昏暗。樓與樓之間密密麻麻，伸手就能碰到另一棟樓的窗戶。樓梯間的消防間被雜物堆滿。

在外面看都能看到許多生活用品，有生鏽了的自行車，用不上的嬰兒車，廢棄的紙箱堆在一起，還有各種各樣雜七雜八的東西，讓本就不大的樓道變得更加擁擠。

外面的牆皮已經開始掉落，看着像危房。确實也是危房，但蔣期知道這個老小區再過幾年都還在這裏，住着一批又一批生活在底層的人們。這樣的房子被人們尋找着，抛棄着，遺忘着，又懷念着。

這是一片開發失敗的房區，本來都快被廢棄掉了的，被人以超低價買了下來，加以改造，用來租或賣給附近的居民或者來打工的外鄉人。

只是後面城市要追求秩序、美觀，所以這片終于多了一個人物登記所和保安亭。

而大爺快八十高齡的年紀成為了這一片的唯一的一個保安。

頭上的太陽漸漸顯露出熱意，蔣期坐了一會。感覺時間差不多了，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塵，向一棟樓走去，爬到頂樓，在一個不同于下面樓的鐵門停了下來。

與下面的一個樓層劃成幾個出租屋不一樣。上面樓層是一整個套間，鐵門外面的地板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垃圾與腳印，更加幹淨。

蔣期心想：就是這裏了。

他猶豫了幾秒，輕輕地敲了敲門，毫無動靜。他又敲重了一點，聽見屋內傳來聲響。他退後一步，等着門開。

一個三十多歲穿着睡衣裙臉色疲倦的女人打開了門，女人雖然滿臉憔悴，但保養很好，眼角帶上了年紀的烙印，整個人卻是擁有獨特的韻味。

看到蔣期後，又謹慎地退回去，把自己整個人掩埋在門後，“有事？”

蔣期也不廢話，直接說了自己來的目的，“租房。”

女人聽此，臉上的緊張瞬間消失了大半，随即的是不耐煩，懶洋洋地說：“我這沒房可租，要就去找別處。”語罷，就要關門。

蔣期抿了抿唇：“我是周進的朋友。”

王姐被蔣期的執着直接氣笑了：“我管你是誰的朋友，現在別打擾老娘睡覺。趕緊滾！”說完“砰”的一聲關了門。

蔣期沒走，過了幾分鐘，門再次打開。

只見王姐一臉陰沉地說：“進來。”便頭也不回地進屋去了。

蔣期趕緊把快要關上的門打開，走了進去。

屋裏亂糟糟的，裙子、衣服堆在沙發上，杯子裏的茶水都蒙上了一層薄灰。

王姐整個人像沒睡醒似的，懶洋洋地窩在沙發上。坐了一下又擡起屁股，從下面扯出幾件衣服。終于坐舒服了，她開始懶洋洋地擡眸打量起蔣期。

看了一會，她發出一聲輕啧，随後熟練地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然後看了蔣期一眼。

蔣期見狀，猶豫了一下，沒動。王姐冷呵一聲，自己拿起打火機點上。白煙從女人鮮豔的紅唇中緩緩噴出，在空氣中又消失不見。

王姐眯着眼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這才開口：“我可不認識什麽周進。”

蔣期擡頭看了她一眼，又把目光轉走了。

王姐見他不說話，又優雅地吸了口煙，笑了笑，只不過這笑有點冷：“啞巴了，怎麽，不是租房的，來找姐姐我聊天的啊。”

“周進說，你這裏有合适我的房子。”

王姐抽煙的手頓了一下，輕啧了一聲，指甲上鮮豔的車厘子紅襯得她的手很是漂亮。她眯着眼看着蔣期，不動聲色的樣子讓蔣期有種被看穿了的感覺。

蔣期不喜歡這樣的目光，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我不是來聊天的，我要租房。”

“行啊，四樓剛好有空的一間，一室一廳一個月300，先交3個月押金，水電自費，簽個合同就可以入住了。”王姐吐出一口煙，空氣中都是煙草的味道。

她抽的煙應該是極好的女士香煙，味道不是很嗆，“有身份證嗎？”

蔣期沉默了一會，王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沒有？”

“……沒有。”

“啧，”王姐伸手把煙按到煙灰缸給掐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沒有就沒有吧，不過合同還是要簽的。順便要一張你的一寸照。”

“為什麽？”

王姐白了他一眼，“萬一你哪一天沒交房租跑了，我也好找人去砍你。”

雖然話是開玩笑的成分，但蔣期下意識覺得萬一自己真的到了那一天，估計王姐真的會那麽幹。

“好。”

“那行，加個微信。”王姐拿出手機，但看見蔣期搖搖頭說：“沒有手機。”

王姐擡眸看了一眼，也沒有很驚訝，報了自己的電話號碼。蔣期記下，道了謝走了。

其實蔣期剛才想說自己沒有身份證，所以他簽署的合同在法律上也沒有任何作用。

但王姐看起來好像就是圖個心安的樣子，蔣期也不好說什麽。

蔣期下午沒事回了一趟奶茶店，奶茶店人不多，但小北一個人應付得有些吃力，見到蔣期，小北差點沒喜極而泣。

在他的幫助下，奶茶店的長隊得以慢慢變短。

直到快到了和王姐約定的時間，蔣期才和小北說了要走。

店裏已經過了人多的那陣了，小北感激地沖蔣期說了謝謝。蔣期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可謝的，本來就是因為自己請假才給小北帶來了負擔。

他來到王姐和王姐約定的地方。王姐此時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化着精致的妝，已經化身性感漂亮的形象了，與今天見到的憔悴大相徑庭。

王姐正慢悠悠地喝着咖啡，拿着精致的小點心着享受她的下午時光。

二人談了好一會把合同裏面的條款商拓好。簽合同的時候，蔣期拿出裝在袋子裏的東西，王姐伸手接過，看了一會，“你這……”

蔣期擡起了頭，臉上都是不解。

“照片……拍得挺帥，”王姐輕笑了一聲。

“嗯，如果沒什麽事情，我就走了。”

王姐随意地點點頭，“明天就可以搬了，鑰匙明個兒去我那拿。”

蔣期點點頭，走出去的時候，太陽已經很收會了半個身子，餘霞映在天空格外的紅，照在人臉上像是打上了一層薄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