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生病
生病
幾乎是一夜就降了溫,淩厲的風打在人的臉上生疼。
每到這個時候,學生都是唉聲嘆氣的,教室外北方呼呼,雖然教室裏面也冷,但起碼不用出去吹風。
但今天不行,今天是星期一,不得不去操場集會。大家只能脫下了厚厚的衣服,穿上薄薄的校服一臉縮手縮腳不情願地往下走。
蔣野把自己厚厚的衣服放在椅子上,後面想了想還是塞進了抽屜裏。
但他回來還是發現,他的衣服已經不見了。更重要的是他等會兒要上課的書也不見了。
很快到了上課時間因為蔣野上課沒課本,他被上課的老師“請”出了教室。蔣野走出教室門的時候明顯聽見有被壓抑的笑聲,那天沖他做抹脖子動作的範俊哲現在在一臉得意地憋笑。
轉頭望去,看到丘澤新挑釁的視線。蔣野平靜地轉移開目光,然後走到外面站着。
蔣野從窗戶外面看了進去,丘澤新這次回來,身上那種混混的氣質越來越明顯了。以前還是單純的裝逼,想出風頭。但現在,他的行為舉止多了一些社會上的東西。
蔣野本能的感覺危險,現在還是小打小鬧。但以後呢,蔣野不敢去想。
早上的氣溫低得吓人,蔣野感覺體溫一點點從身上喪失。他的嘴唇變得蒼白,脖子也忍不住往裏縮。
但薄薄的校服壓根不能壓制外面的寒氣,蔣野感覺整個人都是冷的。思維也忍不住發散,他想到了那天和蔣期吃的那碗羊肉粉。真的很暖和。
蔣野想到這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想到了附近有一個紅薯攤子,一到冬天就很多人去排隊買。
蔣野也去買過一次,真的特別甜,捧在手上真的整個人都暖了。大大的紅薯,放在烤爐裏并排挨着烤,像是一個吉娃娃,憨掬可愛。
蔣野感覺自己凍傻了,不然他為什麽看見一個紅薯翻牆進來。還沖他鄙視地豎了一個中指。
蔣野愣愣地眨眨眼,才發現那不是紅薯,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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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确來說是個上課遲到翻牆進來的酷哥,為什麽說是酷哥,因為對方也和蔣野一樣只穿了校服外套。
蔣野是沒得穿,而對方好像是不怕冷一樣,還敞着沒拉鏈。像風一樣飛進來,又帶着一陣風消失。
下課,蔣野回到教室,他感覺整個人都要凍僵了。楊林是看着蔣野早上穿着外套來的,也知道應該是誰拿的。
但奈何他并不能阻止這種事情,他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蔣野披上。一觸碰到蔣野的皮膚,他整個人雞皮疙瘩就起來了,蔣野整個人都是冰的。
“沒事吧?”楊林低聲問蔣野,蔣野只是搖搖頭。
楊林有點于心不忍,“我等會兒,一起幫你去找書。”
“謝謝。”蔣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楊林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只是覺得很難過,但蔣野的臉上卻無半分委屈。
蔣野等身體暖和起來那是兩節課以後的事情了。這時,他才意識到楊林把自己的衣服給他披了兩節課,而他自己穿着單薄的校服。
“衣服,謝謝。”蔣野把身上的衣服扯下來,有些歉意地說。
最後蔣野是在老教室那邊的男廁所發現自己的書的,這裏的教室幾乎沒人來,廁所卻是經常有男生過來偷偷抽煙。
廁所衛生很差,空氣中彌漫着尿騷味。蔣野用紙巾把書拿起的時候,還看見上面有明顯的黃色污漬。
而他的外套是在另一個廁所隔間找到的,髒得不成樣子。外套本來就很舊了,現在上面破了一個口子,裏面的棉花被撒了出來。被污水浸濕,髒兮兮的。
楊林是陪蔣野一起來的,看到這,已經忍不住心疼蔣野了。但蔣野還是什麽話都沒說,他只是把書和衣服扔進垃圾桶。
然後去洗手池一遍一遍地洗着手,其實他沒有接觸到髒的書和衣服,但他就是一遍又一遍地洗着手。
冰冷的水刺激着他的神經,楊林發現蔣野紅了眼眶。
楊林忍着落淚的沖動,什麽話都沒說,只是一直站在他身邊。
蔣野處理完,就跟楊林說他要走了。楊林想要陪他去,但蔣野只是搖搖頭說:“不用。”
楊林陪他找書已經花費對方很多時間了,對方現在都還沒吃飯,而且離下午上課也快了。
他要出去買書,課本這種東西不知道在附近的書店有沒有賣,他可能還有走遠一點去找才行。他不能一直麻煩楊林。
楊林顯然沒理解對方的意思,有些失望地走了。
因為不确定什麽時候能買到,他先打電話給班主任請了假。
班主任聽到蔣野說要去買課本的時候,沉默了一會,說:“實在買不到,我去問問教務處那裏還有沒有。”
現在還不是上課的時間,大街上還有零星幾個沒有回家的學生。天氣寒冷,那些經常在奶茶店聚集的學生也不知道跑哪裏聚集了。
奶茶店的小哥無聊地坐在櫃臺後面玩手機。時不時看看有沒有客人。路邊的小吃攤也陸續收拾東西準備回去,然後晚上繼續出來擺攤。
每個人都有活着的方式,平凡且平靜。
只有蔣野和他們格格不入,他一家又一家地去問他想要買的書,奈何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冬天的太陽曬得人暈乎乎的,只想窩在床上。他感覺整個人又累又餓,找了那麽久,他原本冷冷的身體,現在竟然都在發燙。
算了,蔣野想,找不到就不找了。他開始往回來的方向走。他低着頭恹恹的,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
蔣期就是這個時候看見他的,他是出來吃午飯的,他這幾天很忙,小北請了假。
雖然周進來店裏幫忙,但他一臉不情願的樣子,蔣期也不好讓老板去幹什麽活。現在出來買飯的時間都是硬擠出來的。
他看到蔣野身上穿着單薄的校服。臉上面無表情臉被凍得通紅,蔣期感覺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蔣野?”蔣期忍不住叫他,但蔣野沒有聽見。蔣期皺着眉,有點擔心地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蔣野猛地一擡頭,眼神裏都是防備與害怕。
蔣期不知道對方這幾天是不是又被欺負了,又或者是蔣凱明又回來打他了。他覺得喉嚨生澀得厲害,“怎麽了,蔣野?”
蔣野低着頭,“沒事。”
蔣期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把手放在蔣期的額頭上,蔣野愣了愣。
“你發燒了。”蔣期的臉色有些難看。蔣野頓了一下,哦了一聲。
蔣期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蔣野,蔣野腦子暈沉沉的,卻開口,“我沒事的。”然後他看到他面前的人嘆了一口氣。
“嗯,走吧,”蔣期平靜的回答,只是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給對方披上,“去買藥。”
蔣期看到蔣野紅了眼眶,他沉默着,沒有說話。他給蔣野買了退燒藥,一路走着,蔣野也沉默着。
直到,蔣期帶蔣野走進一個老舊的小區,蔣野這才反應過來。
“謝謝你,我先回去了。”
“回哪去?”蔣期拉住他,臉上是不容置疑的拒絕,“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你來我這待着,退燒了再回去。”
說完,就拉着蔣野往樓上走,不給蔣野拒絕的機會。蔣野本可以立刻拒絕,但不知是因為發燒的緣故,他竟然産生了一絲絲的猶豫。
就在蔣野還在猶豫的時候,人已經被蔣期半拉半拽到蔣期的租房裏面了。
這是蔣期第一次去蔣期住的地方,他很好奇地站在門口觀望。
這是個一室一廳的小套間,客廳小得很,只放了一張破舊的沙發和桌子。
旁邊有廁所和廚房,不過也很小。蔣期把他拉倒卧室裏,入眼的第一個就是蔣期的床,上面還有蔣期早上換下的衣服。
旁邊有一個破舊的衣櫃和一張桌子。東西很少,不過有一個很大的窗戶。房間打掃的很幹淨。
床上的衣服有些私密,蔣野連忙把目光移開,臉上有些不自然。
但蔣期好像并不在意這些,他只是把眼皮掀了掀,一臉淡定地過去把床上的衣服拿起,對蔣野說,“坐。”
蔣野沒坐他床,只是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但坐下也沒有放松,身體繃得緊緊的。
陌生的環境讓他下意識警惕起來。蔣期不知道在廚房搗鼓什麽,蔣野這才反應過來。
自己來到了蔣期住的地方,這對蔣野來說是一種很新奇且令人緊張的體驗。前所未有。
蔣期出來的時候,就看到蔣野明明坐得端端正正,眼神卻是到處亂瞥的。
蔣期走過去,敲了敲他的頭,把另一只手上的溫水遞給他,“吃藥。”
蔣野收回自己的視線,伸手接過,正想去拿桌上的退燒藥的時候。就聽見“咕~”的一聲。
蔣期臉上先是疑惑,後面看向了聲源的發生地——蔣野的肚子。
擡頭看,蔣野的臉爆紅。
“沒吃飯?”蔣期盡量平靜地說,不想讓對方尴尬。
蔣野點了點頭,蔣期了然,起身,摸了摸蔣野的頭,說,“先別吃藥。”說完,就往廚房走去。
蔣野用手不自覺摩擦着杯身,溫水的熱量并不灼人,就像蔣野眼裏的蔣期溫溫和和。
不一會,蔣期端出一碗小米粥,熱氣缭繞,在小瓷碗裝着,看着很是誘人。
蔣期示意他吃了,再去吃藥。
蔣野捧着碗,熱氣氤氲了他的眼睛,他總覺得有點看不清江期的樣子。
這時,蔣期起身去給他倒水。他趁着蔣期回頭的片刻擦了擦眼。
吃完藥,蔣野起身,一臉猶豫的樣子,蔣期不明所以,也跟着他站起來。蔣野有些遲緩地從書包拿出一個紙袋,遞給蔣期。
蔣期有些意外,“給我的?”
蔣野點了點頭,蔣期好奇打開,裏面是一條褐色的圍巾,蔣期摸了摸,手感很好。
蔣期有些意外,以前的自己是會織圍巾的,冬天太冷,外面買得太貴,他就自己買毛線自己織,剛開始磕磕絆絆的。後面織得好了,會拿到街上去買。
蔣期摩擦着手裏的圍巾,眼前的蔣野比兩年後的自己更加勇敢也更加堅強。
蔣期笑了笑,“謝謝,我很需要這個。”
蔣野明顯整個人松了一口氣,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蔣期拍了拍對方的腦袋,“你先躺會,把燒退了,下午請個假。”
蔣野沒動,眼睛裏都是猶豫。
蔣期嘆了口氣,說,“躺下吧,你這樣回去,我不放心。”
蔣野剛要說些什麽,蔣期就把手放在他肩上把他按住,讓他坐下了,“和我說說發生了什麽吧。”
聽到這,蔣野沉默了。
蔣期摸了摸蔣野的頭,“不想說,可以不說,我只是擔心你。”
蔣野搖了搖頭,猶豫了一會把自己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對方。平靜、不加修飾的話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了。
蔣期最後嘆了口氣,說睡吧。蔣野此時,困意上頭,來不及想什麽拒絕的話。
他看了一眼蔣期,對方臉上沒什麽表情,猶豫了一下他道了謝,躺下了。
他沒有看到,蔣期立刻從眼底下泛上的那些波濤洶湧的情緒,帶着憤怒,心疼還有恨意。
不一會,蔣野睡着了,蔣期看到他進入夢鄉,輕輕地走到他床邊,幫他把被子掩好。
蔣期拿着他拿着蔣野給他織的毛巾,端詳了好久,然後圍上脖頸,很舒服的觸感,織的很長,圍起來很暖和。
也許這個圍巾本來不是給他織的,或者是作為照顧他蔣野的謝禮。但是不重要了,蔣野能送出這個禮物他已經很驚訝了。
蔣期看了對方一會,怕自己打擾到對方的休息,便去小沙發上坐着,小沙發有點小,蔣期工作了一天也有點累,他思考了片刻便到床的另一半輕輕地躺下了。
床上躺着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還是我。
想到這,蔣期不自覺笑了笑,上輩子自己自己一個人熬過了高三,而現在的蔣野認識了其他的人,這算不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呢。
也許,有又或者沒有。
蔣期躺着床上,看着天花板,目光凝聚一處,眼睛裏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蔣野一覺睡的渾渾噩噩,直到晚上8,9點才醒來,。
蔣野醒來發現整個人都十分疲倦,大概是睡太久了,胃也開始抗議了。他環顧四周,窗戶外面都暗了下來。
房間裏沒有蔣期的身影。他起身,剛想推開門去找,就看到剛回來的蔣期。
一看到蔣野,蔣期就笑了,蔣野輕輕地叫了一聲,“蔣期。”
蔣期應了一聲,進去然後把門帶上,摸了摸對方的額頭,“退燒了,餓不餓?”
蔣野這才發現蔣期還拿着一個帶着袋子,裏面傳出食物的香味。
蔣期給蔣野打包了海鮮粥,幹貝與誘人的蝦加上蔥花鋪在晶瑩剔透的米粒上,讓人食欲大開,“吃吧,我在外面吃過了。”
蔣野接過,用湯匙在粥裏攪了攪,氤氲的水汽飄在空中,蔣期的臉看得有些不太真實。蔣期能感覺到有視線在他的臉上掃過,只是他裝作沒看見。
在粥徹底涼了之前,見蔣野終于把粥送進口中,他很快就吃完一碗,看着還有些意猶未盡。蔣野這才發現,蔣期不知什麽時候一直看着他,蔣野有些不自在,“謝謝你,蔣期。”
蔣期把圍巾疊好放到櫃子了,“嗯,那我送你回去吧,我把我當手機號存進你手機了,你有事可以聯系我。”
蔣野愣了愣,然後沉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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