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心甘情願
心甘情願
最近雪下得大,周進直接免了晚上的班。所以在蔣期回到家看到門口坐在地上,用手抱着自己,把頭邁進臂彎的蔣野他是有點恍惚的。
他叫起睡着了的人,蔣野慌慌忙忙地站起來,因為有點低血糖眼前還黑了一下。
蔣期扶住了對方,有些無奈。伸出手扯了一下蔣野的包。
蔣野不明所以,有點迷茫的看着蔣期拉開書包的拉鏈,在裏面翻找了一下。然後拿出一把鑰匙,把門打開了。
蔣期看了一眼陷入怔愣的人,在他眼前晃了晃,蔣野摸了摸鼻子,聲音有點啞,“……蔣哥。”
蔣期沖他笑了笑,解釋道:“家裏只有一把鑰匙,昨天給你放包裏了,想不到你自己沒有看見。”
蔣野把臉轉了過去,眼睛有點紅,他來之前的那些各種顧慮與想象的各種畫面都沒有出現。
原來鑰匙一直放在包裏,原來昨天蔣期的話不是一時興起。
蔣期把從外面打包的飯菜拿進了廚房,他頭也不回的囑咐蔣野,“袋子裏有奶茶,餓了先喝一點,小北做了點心,她讓我給你帶了回來。”
外面的雪很大,這個小區種了幾顆竹子,壓得發出吱丫的響聲。
蔣野打開窗戶,風和雪立刻就吹了他一臉。他也不覺得惱。
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
雪覆蓋了整個大地,眼前看去白茫茫一片。窗外銀裝素裹,窗內,是鍋碗瓢盆的聲響。就在蔣野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窗被關上了。
蔣期看着睫毛和眉毛上粘了雪花的蔣野有些無奈,他拿着毛巾。細細的幫蔣野擦去雪融化成的水珠。
蔣野怔愣的擡眸望着那個極致溫柔的人,輕抹淺笑,終是竹雪相依,心動不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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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厲害拍打在窗上,輕輕做響。水汽朦胧在窗上,滴答一聲落在地上,蔣野覺得自己的心跳似落下的水滴一樣吵得厲害。
蔣期看着坐在沙發上發愣的人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麽對方從吃飯的時候就開始陷入神游的狀态,臉也紅紅的。
蔣期有點擔心的給蔣野量了體溫,沒發燒。他洗完碗,斟酌的開口,“小野,你有空回去把東西都帶過來。”
話音剛落,就發現蔣野似乎有些沉默,他忍不住伸出手在蔣野面前晃了晃,“在聽嗎?”
蔣野這從回過神來,不自然的躲開蔣期的目光,“知道了。”
蔣期皺了皺眉,“要我陪你一起回去嗎?”蔣野搖搖頭,蔣期心裏暗嘆了一口氣。
有些事是得要蔣野自己面對,畢竟當年也是自己這樣過來的。
蔣期收拾了一下準備睡覺了,發現蔣野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蔣期很有耐心的開口,“還有什麽事嗎?”
蔣野看上去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對我那麽好的,你和我非親非故。如果是看我可憐,那也不是你的責任。你對我已經夠好必要給自己增添負擔。”
說完,蔣野似乎是有點破罐子破摔,但還是忍不住偷偷擡起頭偷瞄蔣期的反應,看見蔣期若有所思的樣子,蔣野抿了抿嘴角。
但他還是繼續說了,“我已經16歲了,再過兩年我就成年了。你自己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我如果繼續待在你這,我會給你帶來你想象不到的許多麻煩。當然,你也不用擔心我活不下去,我能在這些事情中這樣生活了這麽多年,我肯定有自己活下去的法則。”
說完,蔣野整個人都喪氣的低下了頭,他知道這些話一說出口,他可能就會與眼前的這個人再無交集,但對方那麽好,不應該陪着他去承受他不應該承受的東西。
蔣野忽然覺得很讨厭自己,明明話是自己說的,也是事實,但自己說了還是後悔。他本就是個麻煩,不能去享受了別人的好還得寸進尺。
但看到蔣期似乎真的在思考他說的話的時候,還是會難過。也許問題對方很早就想過了,只是不方便說出口。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個麻煩精,如果沒有遇到對方,也許自己會比現在更加糟糕。
但善良并不是道德綁架的理由。
蔣野想到這,似乎是下了個很大的決心,他擡起頭,低聲開口,“我明天就回……”
話沒說完,頭上傳來溫暖的觸感,蔣野感覺整個人都愣了一下,頭發被對方揉成一團,變得亂糟糟的。
對方的手不止一次揉過自己的頭發,但沒有一次讓蔣野那麽想熱淚盈眶。
他說:“明天放學回去把東西搬過來吧。”
蔣野紅着眼睛跟蔣期躺在一張床上,燈被關掉。周圍陷入了黑暗,聽覺被放大。
蔣野聽到身邊的人輕輕地翻了一個身。然後幫自己拉上去了一點點被子,蔣野被蔣期的氣息包圍着。閉了閉眼,一顆淚從眼角滑到枕頭上。
窗外雪下的更大了,噼噼啪啪的打在玻璃窗上,在夜裏格外響亮。人們漸漸進入夢鄉,直到最後一盞燈滅掉,只留下路邊的路燈光灑下黃色的燈光,雪花落入大地,像孩子回到了母親的懷抱。
蔣期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蔣野早已出了門。蔣期有點懊惱自己睡得太沉,殊不知是對方昨晚一夜無眠。
桌上有蔣野給他買的包子一豆漿,還是溫熱的。蔣期把早餐吃掉,就披上外套去去奶茶店了。
雪昨晚下了一夜,雪積得很厚。路上有工人正忙着把雪清走,來不及的道路就撒上一層鹽,加速雪的融化。
雖然冷,但是雪後早上的空氣格外清新,帶着雪與大地的味道。因為大雪堆積,蔣期花在路上的時間多了十幾分鐘。等去到店裏時,小北正在請掃店門口外面的積雪。
見到蔣期,小北十分高興,“還以為你今天要請假呢。”
蔣期笑了笑,沒有說話,進去拿了工具幫忙一起打掃。掃了好一會,才把門外面的積雪給除幹淨。
因為剛剛幹了活,身上出了一些薄汗,蔣期把外套給脫了。
隔壁店門口的積雪似乎是比較多,都把門給凍住了,幾個員工正想辦法開門。蔣期坐在店裏面,時不時能聽見幾句抱怨。
沒什麽人來,小北就坐在門口趴着玻璃看着隔壁的情況,時不時回頭和蔣期說幾句話。一個上午都沒什麽客人,蔣期想着下午可以去買點家具還有生活用品。
蔣野搬過來了,他那房子一個人住挺大,兩人住就顯得有些窄了。但沒辦法,要換一個大一點的要花的錢更多。
外面出了太陽,雪融化了許多。地上濕噠噠的,旁邊有人放了“小心路滑”的牌子。
陽關從玻璃窗上透過照進來,照在人身上很暖和。廣播裏放着這幾天的天氣預報,街上人變得多了起來。大貨車正把一車車的雪給拉走,行人穿着厚厚的衣服低着頭慢慢地行走。
周進中午的時候來了,給小北和蔣期帶了他朋友帶的特産。挺多的小零食,果幹、肉鋪,小北很高興的收下了,蔣期說了謝謝後,也收下了。
“你那小朋友,現在是跟你一起?”周進看了蔣期一眼,蔣期也轉過頭和周進對視了一眼,嗯了一聲。
“你真的是,”周進感慨,最後卻是一副不知道說什麽的樣子,“我其實有時候覺得你很矛盾,明明看着對什麽都滿不在乎的樣子,卻可以為一個陌生人做到這個地步。”
蔣期沉默地聽着周進的話,周進似乎也沒想得到蔣期回答,只是嚴肅的轉過來看着蔣期的眼睛,“但你知道嗎,如果你沒能把他拉出來怎麽辦?又或者,你該怎麽把他拉出來。蔣期,你知道如果搞不好是要遭到反噬的。人總是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最後發現有些事情根本就無能為力。”
蔣期本低着的頭擡了起來,眼神看着遠處,又好像在想着什麽,“但我能怎麽辦呢,我不救他,沒人就他了。”
周進愣了一下,嘆了一口氣。
同陷深淵的兩個人,要怎麽做才能把自己和對方拉出來。周進經歷過失敗,他知道這是一場豪賭,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蔣野打開門的時候,他還以為蔣期沒有回來。但他一進去就愣了一下,早上出去還有些空蕩的小屋,現在已經被填的滿滿當當。
一個舊的二手冰箱放在角落,桌子被鋪上了格子桌布。靠牆的一邊放了一個架子上是放滿了牛奶零食。
蔣野有些愣,他震驚地往房間走去。本來只有一張床的房間,此時又多了一張小床,兩個床之間有個簾子隔着。
床上鋪着暖和的被子。窗戶換上了床簾,墨色的窗簾上面帶着細小的閃片。
蔣期從廚房出來,沖蔣野打了個招呼,“回來了。”
蔣野點點頭,整個人有點發愣。蔣期看着他征愣的表情,皺了皺眉,“怎麽了?”
蔣野搖了搖頭,只是杵在門口沒動,眼神不自覺往外面看。蔣期走出去一看,外面放着一個不大的行李包,蔣期了然,“先拿進來,吃完飯再收拾。”
蔣野點點頭,吃了飯。蔣期把行李袋打開,蔣野的東西不多他是知道的,但蔣野似乎是有點不好意思。
他看着蔣期沉默的收拾,以為是蔣期不開心,他連忙開口,“這些都是我挑選好的,其它沒有的就沒帶。”
“嗯。”蔣期給了他安心的一眼,蔣野似乎有點被鼓舞了。他繼續開口,“我上次考試成績出來了,我,我考的還可以。你要錢,我也可以給你的。”
蔣期扯出一個微笑,不自覺地摸了摸對方的頭。蔣野把東西一點點拿出來,然後有點不好意思的給蔣期介紹。
蔣期一臉認真的聽着,但內心卻在走神,他知道的,蔣野現在哪裏有什麽錢。那個女人留下的錢本就不多,現在早已經快用完了。
蔣凱明不會給蔣野錢,所以蔣期在之前的世界的時候,已經為了學費和生活費被迫去打工了。
邊打工邊讀書的吃力痛苦不堪,作業總是來不及寫,進度總是跟不上。好在蔣期沒有放棄才慢慢從後面爬到班級前列。
蔣期不希望蔣野也這樣,他應該有個毫無顧忌的學習環境,然後高考,然後離開這裏。
蔣野的東西實在是少得可憐,蔣期把蔣野帶來的衣服放進櫃子裏,剩下的就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了。
蔣野似乎是察覺了蔣期的走神,剛想說些什麽,就看見蔣期彎腰拿起了他包裏的最後一個東西,是個臺歷。
蔣野看着蔣期沉默地看着手中的臺歷,連忙開口解釋,“你要是覺得沒用,就扔掉吧。”
蔣期把臺歷擺到桌子上,勉強地笑了笑,然後開口,“留着吧。”
蔣野繼續去整理東西了,蔣期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個臺歷上用黑筆寫下的數字,然後把視線移開。
臺歷上之前的日期每一個下面都用黑筆寫了一個數字,3819,3820,今天的日期下面寫的是3821。
那是蔣野母親從蔣野7歲離開直至現在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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