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學習

學習

嚴真說到做到，在一個星期後又讓楊林把一疊試卷和筆記叫給了蔣野。嚴真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雖然是好意，但他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叫停這種行為。

再一次見到嚴真，對方似乎瘦了一點，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依舊很重。看到蔣野來找他，他愣了一下，臉上露出笑容，看起來很高興。

2班的學習氛圍很重，雖然現在是下課時間，2班大部分人卻都坐在教室，看書的看書，寫作業的寫作業。門口外面還有老師在給圍上來的學生解答問題。

嚴真出來後，兩人走到沒人的走廊。蔣野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只是面對嚴真期盼的眼神，他硬着頭皮說了，“謝謝你的試卷，但這對你來說太麻煩了。不僅是金錢還有時間，你應該把整理複印的時間，用來學習。”

嚴真臉上的笑容淡了淡，“沒關系的，我家境還行，複印沒多少錢。至于複印整理，我是外宿的，家裏有複印機，用家裏的複印機複印的。”

蔣野看着對方的眼睛，“試卷發下來，你要等到回家複印完才能寫，2班的學習氛圍我看了，很緊張，下課的時間也有人在寫作業。你拿到試卷要等回家複印完才能寫，時間浪費掉了，這樣也會很累，我不需要你這樣的幫助。再者，我進不進重點班這種事情壓根說不準，既然你進了，就說明你有那個實力，無需去想太多。我沒有怪你，意外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一口氣說了那麽多，蔣野扭頭就走，嚴真還愣在原地，一動不動。蔣野心想，這可能是他在同學面前說得最長的一段話了。

回去和蔣期說了這件事，蔣期回憶了好久，才想起這個以前班裏的佼佼者。以前分班的時候，對方确實也是進了重點班，所以對方沒有任何的錯，他只不過是遵循了應該的腳步去走。

蔣野也沒有錯，他沒有傷害任何人，腳踏實地地提高自己，只是差一點，差一點他也可以進重點班了。

後來嚴真确實沒有讓楊林給自己送試卷了，聽說對方成績慢慢地在進步，蔣野送了一口氣，在這個忙碌且充實的一年。對方不應該去被任何其它的想法所束縛。

只是後來在每一次考試後，他都會送給蔣野自己整理的錯題集。密密麻麻的文字與例題，是嚴真努力的證明。

……

如果可以，蔣期希望他再也不要見到蔣凱明，對方來了“白夢之年”，點了一杯奶茶，東看看西瞧瞧，還時不時用·挑釁的眼神看着蔣野和周進。

從蔣凱明一進來，蔣期的眼裏就迸發出危險的光芒，他語氣不善，“你來幹什麽？”

蔣凱明從點菜單中擡起頭，笑得有些耐人尋味，“我來喝奶茶啊，怎麽，你這不歡迎來消費的客人。”

蔣期幾乎是瞬間就握緊了拳頭，手還沒擡起，就被周進給制止了，周進搖搖頭，“不可以，小期。”蔣期這才勉強壓下內心的怒火。店裏不止蔣凱明，還有帶着孩子的母親，結伴的小女生，一副安詳和諧的樣子。

“要什麽？”周進把蔣期推進了裏面，蔣凱明的笑容淡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進，眼裏都是恨意與畏懼，這個人他還沒忘記，局長的侄子，也是把自己大過年送進派出所的罪魁禍首之一。

“就這個。”蔣凱明随便指了一個菜單上的圖案，周進看了眼，回頭告訴蔣期，“芋泥麻薯奶昔。”

蔣期擡頭看了一眼蔣凱明，然後拿起了一個空杯子做起了奶茶。

蔣凱明看着擋在自己面前的周進，心裏有些憤恨，但臉上還是笑嘻嘻地說，“我還沒來過這麽高檔的店呢，也不知道味道會好不好。”

周進語氣淡淡，“小本生意，算不上高檔。味道嗎，因人而異。”蔣凱明哼了一聲，“确實不怎麽樣。我之前去過一個更加高檔的店，不是你這些什麽奶茶，而是咖啡。”

周進淡淡一笑，“嗯。”蔣凱明氣得牙癢癢，還想說什麽，忽然“啪”的一聲，蔣期把一杯奶茶放着他的手放過的位置。奶茶不是封閉裝口，蔣期的這一動作，讓杯裏的奶茶直接晃了晃，漾出了一點。滾燙的奶茶直接撒在了蔣凱明的手上，他驚呼起來，“你幹什麽？！”

蔣期淡淡開口，“先生，請不要在店內大聲喧嘩。”

蔣凱明直接氣炸了，直接口不擇言，“你他媽這個有娘生沒娘養的家夥……”他的聲音慢慢消失在蔣期越來越冷的眼神中，他低聲罵了一句，很髒。瞪着蔣期，“告訴蔣野，讓他過來見我!”

蔣期的語氣堅定，“不可能。”

蔣凱明冷笑一聲，“他高三了吧，他要是考上大學，他哪有學費上大學，還是說你給？”

蔣期眼神淡漠，“我給，你可以滾了。”

蔣凱明心裏大罵，于梅上次和自己打過電話，給他說了蔣野的成績，他還真沒想到，他那個不起眼、唯唯諾諾的兒子，成績竟然還可以。

蔣凱明強忍下怒意，“怎麽樣他都是我兒子，我不會害她，你讓他回來見我。給我道過錯，我就供他上大學。你在這個破奶茶店的工資夠自己生活嗎，還想供他上大學？還是先把自己養活吧。”

說完就一把拿過那杯奶茶，然後大步走出了“白夢之年”。蔣期的眸深了深，表情依舊平靜，周進皺了一下眉，“想什麽呢？”

“沒有。”蔣期轉過身去，周進長嘆一聲，“行吧，一個個的都有小秘密。”

蔣期表面平靜，內心卻十分煩躁，蔣凱明就想一個甩不掉的狗皮膏藥，太過難纏也太過惡心。周進忽然拍了一下蔣期的肩膀，皺着眉。

蔣期對上對方擔憂的眼神，扯出一個笑容，“沒事的，就是有點煩而已，我不會做什麽的。”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把那些不好的念頭從自己的腦海裏扯出去。

八月初，太陽正烈，中午正是昏昏欲睡的時候，即使是蔣野中午睡了午覺，也不免覺得眼睛有些疲憊。他喝了一口蔣期在家裏給他煮的涼茶，然後又認真寫起了題。只是寫着寫着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是楊林，他沖蔣野擠眉弄眼，“班主任找你。”

蔣野把筆放下，起身去了辦公室。于梅正在批改作業，還帶着一個黑框眼睛，眉皺着，再看她批改的那份作業，上面都是紅叉。

蔣野不得不打斷她，“老師，你找我？”

于梅這才發現蔣野，她摘下眼睛，看向來人，表情露出一絲輕松，“是蔣野啊。”說完打開了她底下的那個抽屜，然後把一疊資料遞給蔣野，“一些試卷，你有空可以寫寫。可能有點難。”

蔣野沉默地接過那疊試卷，于梅忍不住開口，“重點班的卷子，你可以看一下自己與他們的距離在哪裏。”對方的臉上是淡淡的笑意，蔣野幾乎沒怎麽這麽近看過自己的這個班主任，三十多歲就有什麽多白發了嗎？

沉默了許久，蔣野微微彎腰，“謝謝老師。”走出教室，心情莫名沉重。沿着走廊走回教室，自開學之後下課出去聊天吃東西的人都變少了許多。蔣期看見前面一個女生在邊吃煎餅邊看單詞本。

不只是重點班，每一個班級或者說每一個高三生這個時候都緊張了起來。

晚上蔣期回來的時候，蔣野正在寫着于梅給他的題目。有一些是和嚴真上次給他的是一樣的，他挑出來，沒寫。寫了沒多少道，他就深感憂慮，他錯了很多道題。

即使是知道高考不可能都是難題，但那百分之二十的中檔題和百分之十的難題也是他拉開與別的人成績路上必須攻克的難關。

蔣期沒有打攪他，自己默默地去洗澡了，洗完出來的時候，蔣野正躺在床上看着單詞小本，嘴裏還跟着一起讀了出來。

蔣期擦頭發的動作一頓，想了想走出了房間，很快，他就捧着一杯熱牛奶進來了。牛奶自從夏天到來蔣野就沒喝了，說是不喜歡在夏天喝熱的。蔣期想想，以後還是繼續給他熱牛奶吧。

“喝了，等會睡覺了。”

蔣野把單詞本放在一邊，然後笑了笑，沒有起來，“哥，我發現我的腰有點僵硬。你拉我一把吧。”蔣期伸出手，拉住蔣野的手，一把把他拉了起來。蔣野咕嚕嚕地喝完一杯熱牛奶，喝得急了，嘴唇上方粘了一圈白白的奶漬，蔣期拿紙巾給他擦了擦，這才問他，“為什麽腰會僵硬？”

蔣野有些喪氣，“在學校坐太久了，不運動。”

蔣期無奈，“那沒辦法了，你下課多出去走走，別老在教室坐着。學習固然重要，但沒你身體重要。”

蔣野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沉默了一會，“我今天寫了重點班的試卷，好難，好多不會的。”蔣期了然，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迷茫與害怕很正常，覺得自己不夠努力，害怕別人都在進步只有自己止步不前。

蔣期想了想，“很正常，沒什麽大不了的，考試不可能都考那麽難的。你慢慢來，沒關系的。”

蔣野勉強笑了笑，“嗯，哥幫我按一下腰吧。”

蔣期坐在床邊，蔣野趴着在枕頭上。腰是一個脆弱的地方，蔣期不敢使勁，也不敢亂按，也只是随便地捏了捏。趴着的人很是安靜，沒有亂動，也不說話。直到蔣期按的手有點累了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蔣野已經睡着了。

趴着的人睡着了眉還皺着的，蔣期忍不住伸出手去抹了抹，卻不想把人給驚醒了，對方眯着眼迷迷糊糊的，“蔣哥？我睡着了啊？”

“嗯，睡着了，換個姿勢繼續睡吧。”

于是蔣野翻了個身，平躺着，然後又閉上眼睛。蔣期幾乎是在他閉上眼的瞬間就把燈給關了。他走出房間，帶上門，去到廁所，慢慢地刷着牙。

今晚是個涼爽的夜晚，風從窗戶吹進來，把不平靜的心慢慢地給撫平。月光很亮，天上沒有任何烏雲。隔壁樓幾乎都關了燈，寥寥無幾的幾家亮着的偶爾可以從窗戶看到走來走去的人。一道黑影掠過，不知道是不是出來覓食的蝙蝠或者貓頭鷹。

蔣期洗漱完，把廁所的燈給關掉，慢慢地走回房間，在蔣野的身邊躺下。一只手摸了過來，似乎是對蔣期身上的涼意很是滿意，整個人都貼了上來。

夏天是陰晴不定的，半夜的時候忽然刮起了大風，接着大雨傾盆而至，蔣期被雨聲驚醒。身邊的人還在安穩地睡着，蔣期無聲地笑笑，去拿了一張薄被給人蓋上。

他再次躺下，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