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章

第 24 章

浮铮一頭長發迎風飛舞，染了鮮血的白袍在缭繞的黑沉魔氣中顯得格外紮眼。

白衣老者清亮眼眸變得混濁，像是不理解浮铮究竟為何入魔，又像是從未真正了解過他這個徒兒似的。浮铮是他一手帶大的，按道理來講，沒人比他這個做師父的更了解了。現如今，他反倒看不透浮铮。自從莫桑出現後，往日甚是聽話一心向道的浮铮變得只知男女情愛，屢次忤逆他。一定是那妖女将他的好徒兒變成這樣的！

白衣老者只恨為什麽不早點殺了莫桑，這樣他的好徒兒或許就不會入魔。

混濁的眼睛中夾雜着痛色與決絕，白衣老者只猶豫一瞬便擡掌轟出一擊。即便浮铮曾經是他引以為傲的好徒弟，一朝入魔，那便是與整個正道為敵，他絕不會坐視不管，更不會放過他。

缭繞黑氣中，浮铮緩緩擡起一張淚痕未幹的臉，空洞洞的目光盯着即将到來的數道法力。僵硬地擡手，釋出法力。看到掌心蹿出的黑色魔氣，浮铮沒有焦點的眼睛愣了一瞬，旋即自嘲似地笑了笑。

“孽徒！”白衣老者一邊化解着浮铮的攻擊一邊大吼道，“還不快收手，你是要與整個正道為敵麽？”

浮铮聽着白衣老者口中的“正道”腦海中卻自動放映了剛才那一幕，只覺得無比諷刺。周身的魔氣随浮铮心境變化，再次暴漲。

殘存的淚痕徹底被風吹幹，浮铮掌心躍動的魔氣濃郁程度讓白衣老者詫然。白衣老者身後跟着的衆人皆是一樣的神情，看向浮铮的眼神變成滿目殺氣。

浮铮淡淡掃了眼白衣老者，又掃了眼他身後站着的衆人，身形一動，來到衆人面前。

“結陣！”白衣老者喊了聲。

未曾想，他的好徒兒有朝一日竟然會為了一個妖女而同他兵刃相向。

江岸青仰頭盯着上方的浮铮，不斷掙紮着想要逃脫手上繩索。

談殷抽眼瞥了一直很不安分的江岸青，被他完全變黑的眼睛驚了一恍，旋即嗤笑道：“就這點兒定力？”

談鴻等人再度欲上前幫忙，又被談殷攔了下來，“別擔心，很快就有人來了。”

談鴻不明所以地看了談殷一眼，心中的疑惑更深了。他這個妹妹似乎跟以前很不一樣，像是換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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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氣暴漲的浮铮根本不懼白衣老者的陣法，亦或是心存死志浮铮不懼。總之，即便正道人多，也在浮铮面前漸漸處于下風。

白衣老者噴出一口鮮血來，望着浮铮的眼神變得很是痛惜，“浮铮，你真的要殺了為師？”

步步逼近的浮铮僵在原地，黑氣充溢的眼睛有了一絲清明。

白衣老者看到那絲清明後，混濁的眼睛滿是希冀。

擡起一雙迷惘雙眼，浮铮看了看白衣老者衣袍前胸上挂着的一團鮮紅血跡，突然想起來他的師父最愛幹淨了。不過，他的莫桑也最怕疼了。

那絲清明終究還是被翻湧而上的魔氣給壓了下去。

浮铮面無表情地擡掌再次揮向白衣老者。

陣法應聲而裂，白衣老者跨步上前擋着衆人身前，硬生生接下一掌。

月華色長袍上的血色面積越來越大，白衣老者往日精光矍铄的眼睛摻雜的混濁也越來越濃。

“浮铮，都是為師一人之過，放過其他人吧！”白衣老者懇求道。

“放過？”浮铮輕輕重複着那兩個字，“他們放過莫桑了麽？”

浮铮再次往前逼近，凝結出的魔氣再次向着那些人打去。

魔氣入心的浮铮只想為莫桑報仇，除此之外別無他想。落在身上的攻擊只會讓他陷入更加癫狂狀态。

最後一擊即将落下，白衣老者也做出最後的抉擇。哪怕同歸于盡也不能留浮铮為禍人間，否則他到了地下去該如何面對極意門的諸位前輩。

忽然，破絮般的雲層中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驚雷。轉而一道水缸般粗壯的金光從鉛雲密布的空中射了出來，在這金光中一個黑點緩緩往下落。

好拉風！下次我也這麽整！

【人怕出名豬怕壯。】

談殷：“這句話是這麽用的麽？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眨眼一瞬，剛剛還在金光柱中的張道遨已經到了浮铮身邊。

“前輩！”白衣老者看清張道遨面孔後又驚又喜，當即喊道，“萬望前輩救一救我等！”

白衣老者年歲尚小的時候有幸随師父一同去過一次天道宗，見到了已經卸任掌門之職的張道遨。沒想到幾年後張道遨便外出雲游，自此杳無音訊。更沒想到今日會在此見到張道遨，也沒想到時隔多年張道遨的面容竟沒什麽變化，除了變得有點兒黑之外。

張道遨擺了擺手，送出一道金光護住白衣老者一衆人等。

一擊落在金光上，直接被閃耀金光化解。

浮铮張着沒有眼白的黑色瞳孔望着身邊突然出現的張道遨，一字一句冷聲問道：“你要幫他們。”

張道遨慈祥笑着，沒承認也沒否認。

“死！”

浮铮調轉身來，對付起張道遨來。

“前輩，還請留他一命！”白衣老者大吼道。

張道遨沖着仙門中人的掌心向前推了推，裹着他們的金光氣囊飛速向後遁着，沒一會兒就消失在眼簾。

浮铮周身魔氣再度暴漲，撇下張道遨，飛身欲趕上金光氣囊。

張道遨伸手拽住浮铮手腕，“年輕人，靜下心來。”

浮铮就着被拽住的手，反身一擊，直沖張道遨心髒襲去。

張道遨擡手輕飄飄地便化解了浮铮的攻擊，順手一扯将浮铮帶至身側。化出的法力如靈蛇般纏繞在浮铮雙手手腕。手指輕輕觸向浮铮魔氣郁積的眉心，一道金光自張道遨指尖往浮铮眉心深處鑽去。

“啊……”

巨大的撕裂感從身體每一部分傳來，浮铮仰頭瘋狂大叫。發絲間缭繞的魔氣也在瘋狂游曳湧動，發出驚聲尖叫，似乎很是不甘如此被收服。

“這老頭真厲害！”時至今日談殷仍然不知道張道遨叫什麽名字，但這并不妨礙談殷對強者發出由衷地贊嘆。

一想到這裏，談殷就剜了眼一旁還在鬧騰的江岸青。她至今也沒想明白為何那老頭就看上了李川了，沒忍住談殷伸腳踢了不安分的江岸青，“別吵！”

只要談殷與江岸青不涉入浮铮的幻境，那一切都會按照既定結局上演。

現在兩人都已經找到了，接下來該怎樣讓他們明白這是幻境，談殷有些頭疼。

低頭瞧了右臂上的紅線，又向心髒的方向蔓延了。談殷擰起的眉頭又無意識地深了深，“真想直接嘎了他們倆！”

【宿主……】

談殷已經懶得跟系統再說話。

【宿主……】

談殷：“閉嘴！”

【……】

長眉深靜，談殷有些不耐煩地仰頭望了上方。

金光自浮铮眉心深入，化作千絲萬縷的金光順着經絡游走步步逼退他體內生出的魔氣。上半身薄薄皮膚下閃爍着金光，下半身依舊是黑色魔氣。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浮铮體內做着争鬥，浮铮仿佛被兩只大手向兩邊扯去，每一寸肌膚都要被撕裂了。

張道遨正對着幾人禦空而立，解決浮铮問題的同時瞥了眼下方的談殷等人。

被這麽一看，談殷心頭一緊。那眼神好像洞穿了她的靈魂，一如兩人第一次相見的感覺。即便這是在別人的幻境，這老頭也能有自己的意識麽？這樣厲害！

談殷：“我覺得他比我更适合完成任務。”

【我也這麽覺得！】

【可我沒得選！】

系統何嘗不想要一個這樣的宿主。

張道遨空出一只手來對準下面的談殷一衆人等招了招，旋即一股柔風裹挾着衆人。

“別擔心，這老頭不是壞人！”談殷側過頭對着衆人說道。

談鴻心中的疑慮更深了，他這小妹生來便仔細養在談家堡中，十幾年來都沒出過幾次遠門。上一次天道宗比試算得上是她第一次出門了，不過談父随行，理應不會認識如此多的人才是。況且，他回家後談父也未提及一路上遇到什麽人。如此一來，談鴻心中的疑點一點點放大。

默默點了頭，談鴻握緊的手掌還是集聚了法力。

張道眯眼打量着談殷平平無奇的臉，試圖從這張臉上尋出什麽來。

看了半晌，張道遨才道：“小娃娃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張道遨說得平淡極了，就好像在說今天吃了什麽一樣。

就是這麽一句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話在談殷和談鴻心中同時掀起波瀾。即便談鴻心中起疑，但是事實未到清楚一刻他便相信談殷。因此，一聽張道遨的話，立馬開口反駁了。

至于談殷自己，先前第一次見張道遨時已經讓她受到了一點點沖擊。這次雖然在張道遨擡手喚她的那一刻做好了準備，但從張道遨口中聽到那句話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到陣陣悚然。這只是一個幻境，現在的張道遨不過是浮铮往日記憶留下的一個投影罷了。

想到這裏，談殷不由得暗暗慶幸此前得虧沒有做出什麽過分舉動招惹張道遨。

張道遨看着談殷臉上明明滅滅的變幻神情，暢然一笑，“小娃娃不必如此擔心，老夫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多謝前輩。”

張道遨擺了擺手，目光一劃落在怒目圓睜還在扭動的江岸青身上。

正當他想說什麽的時候，身後漫天黃沙中傳來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