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餘音變奏曲·下
餘音變奏曲·下
在之後的幾天,司淼沒有再見到笪淩,門口也沒有再出現新的東西,就像是對門的那個人終于搬走了一樣。
她松了口氣的同時,心裏多出不知從何而來的悵惘。
意識到這點的瞬間,她愣了愣。
你……在失落什麽?又在遺憾什麽?她看着鏡子裏那個同她一模一樣的人,在心裏質問自己。
你不該失落,不該遺憾。她斬釘截鐵地警告自己。
試着接納自己,學着忘記他,這是你接下來的任務。她在心裏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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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淼?淼淼?”耳畔傳來熟悉的溫柔呼喚聲。
司淼猛地回神,側頭看去,看到擔憂地看着她的笪臨。
“你怎麽了?這幾天都心不在焉的。”笪臨關切地問,“如果遇到一些煩心事的話,介意和我說說麽?”
司淼頓了下,小幅度搖了搖頭:“我自己可以處理好,不好意思,讓你擔心了。”
笪臨溫和道:“沒關系。”
他溫柔地看着她,說:“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可以和我說——畢竟,我們是朋友。”
司淼感激地對他笑了笑:“嗯。”
司淼覺得自己最近的狀态有些問題。
總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很容易分神,而且有時還會失眠,像是病症又複發了。
也許是最近思慮太多的原因吧。
想到這,司淼看向身側——笪臨正在教小朋友們讀書,道:“對了,阿臨,這幾天我有些事情,暫時不會來了。”
她來福利院的時間一向是固定的,自從和笪臨熟悉起來後,基本每次來這裏都能遇到他,兩人間已經形成了一種不用言說的默契。
因此,司淼覺得,她之後幾天因為要去看醫生而不來這裏的事,最好還是和笪臨說一下。
聞言,笪臨輕輕颔首,溫聲應道:“好。”
他笑了笑,道:“原本還想約你一起看日出的,現在看來,恐怕沒有機會了。”
司淼愣了一下,問道:“是哪裏的日出?”
她對日出還是很感興趣的,日出的美景在她心裏可以排到前幾。
笪臨溫和地說:“格倫朗目山。”
這是Y國一座非常著名的山,以日出日落的美景而聞名。
司淼一直向往着,想着有空一定要去看一看,卻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一直沒能去成。
笪臨見她眼睛亮起,很明顯是感興趣的模樣,唇角笑意加深:“你也對它感興趣麽?”
“嗯。”司淼點頭點的毫不猶豫,“我一直想去看格倫朗目山的日出和日落。”
聞言,笪臨定定注視着她,眸若亮星,嗓音輕和:“那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一起去看它的日出日落麽?”
司淼想了想,問道:“你準備什麽時候去?”
笪臨溫和道:“我都有空,主要看你什麽時候方便。”
司淼狐疑地看着他:“可是溫阿姨說你平時事務繁忙。”
笪臨面色一僵。
這還是他第一次露出這樣明顯的無奈表情。
司淼被逗笑,唇瓣抿着笑起來,眼睛也彎成了月牙兒。
笪臨笑着自侃:“不管再忙,給自己放個假總是能做到的。”
兩人對視一眼,一齊笑起來。
笑完後,司淼思考了一會兒,和笪臨定下了去登山的時間。
也許,去看看壯美的自然風光,能讓自己的心情舒緩下來。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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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Y國這麽多年,司淼對曾經的故土不再熟悉。下定決心想去看病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對周圍的醫院并不了解。
這裏也沒有她熟悉的醫生。
這畢竟關系到她的隐私,手指點在備注為“阿臨”的聊天框上許久,她也仍舊沒有點進去。
她不想被他知道這件事。
可是沒了相熟的本地人的幫助,尋找到合适的醫生對她來說,就成了一件頗有難度的事情。
司淼猶豫着,社恐發作,不太想去了。
如果是熟悉的醫生還好……當年的許醫生是她意外結識的,是療養院的護士長推薦的,司淼抱着試一試的心态去了,結果發現這個醫生自己竟然曾經見過——剛回國的時候,許醫生曾經為她指過路,還為她撐傘擋過雨。
司淼心裏本來就對這個幫助自己的女人有好感,見面之後,這絲好感仍舊存在,并讓她并不排斥許醫生。
可是,Y國沒有第二個許醫生。
如果讓她對一個全然陌生的醫生敞開心扉,撕開傷疤……司淼做不到。
無論她怎麽鼓勵自己,都還是做不到。
手指虛虛懸浮在手機屏幕上方,對着“聯系醫生”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移開了。
司淼抱住膝蓋,整個人縮成一團,盯着屏幕的光,直到它暗下去,然後按亮,再盯着它黯淡,再按亮……
重複許多次,她也沒能真正鼓起勇氣。
要不……還是算了吧。她小聲在心裏對自己說。
反正之前的藥還剩一些,先将就着吃一吃,有效果的話就不去了吧……
司淼長長地嘆了口氣。
如果打從心底裏不能接受的話,就算去看了醫生,她也不會全盤說出的。
而如果有所隐瞞,效果可能還不如她自己吃藥更明顯。
司淼把臉埋進膝蓋裏,又嘆了口氣。
還是再等等吧。
……
在去登山之前,司淼和笪臨還有一場音樂會要看。
為了能有個好精神,司淼前一天晚上特意早睡了,以防自己失眠,她還吃了藥。
于是第二天起來時,她面色如常,除非很仔細地端詳,否則是看不出一點病氣的。
她下樓時,見到笪臨已經在樓下等着了。
他一見到她,便笑起來,唇角彎起,眼睛也笑得彎彎,十分和煦。
“久等了。”司淼說。
“我也是剛來。”笪臨笑着回道。
兩人邊走邊聊。
笪臨很會找話題,有他在的地方,似乎永遠不會冷場。
而且,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司淼發現他對于人心有一種敏銳到可怕的洞察力。
比如,如果她不喜歡一樣東西,就算她眉都沒皺,只是眼神波動了一下,笪臨都能立刻判斷出她不喜歡這件東西。
因此,和笪臨在一起,氣氛永遠是融洽的,他很擅長把控氛圍。
但司淼極偶爾的時候卻會在無形中卻感到一種壓力——
他的察言觀色能力和共情能力太強了,在他面前,她仿佛是透明的。
明明他什麽問題都沒問,她也什麽都沒說,卻還是讓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是完全公開的狀态。
司淼知道這是自己太敏感了的緣故,便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要多想。
她很珍惜和笪臨這份朋友關系,不想它受到任何破壞。
司淼一邊和笪臨聊天,一邊看着車窗外景色飛速掠過,心情沉靜。
笪臨開車的技術很好,加上豪車的性能也好,讓她感受不到一絲颠簸。
車內還充斥着不知名的香,幽香淡雅,還有一絲甜味,聞着似乎都能讓人心情愉悅起來。
現在是非上班時間,路上并不是很堵,沒花太長時間,劇院便到了。
笪臨紳士地為她打開車門,把車交給侍者停好,和司淼一起走進劇院。
大師的發揮一如既往地穩定,琴聲悠揚,讓司淼沉浸其中,全心全意體會美妙旋律。
笪臨偶爾含笑看她,她也全然沒有發覺。
整場音樂會氛圍融洽,讓司淼覺得不虛此行,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
尤其是在音樂會所演奏曲目全部完成,但大師興之所至,臨時決定再增加幾個即興片段。
當然,不願意聽的人可以選擇離開。
司淼看了眼笪臨,不知道他是什麽打算。
笪臨正好也看向她,微微一笑:“我想留下來再聽一聽,淼淼,你呢?”
司淼松了口氣,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
她還怕笪臨有事想離開呢,還好他和她心意相通。
笪臨見她神态,心裏失笑。
他只是看出她所想,率先附和而已。
大師在音樂上的造詣很深,對樂曲的熟練度也非常高,即便沒有提前練習,也可以完美無缺地拉出來。
然而在聽清曲子的旋律後,司淼的眼神卻微微一變。
這支曲子,笪淩最喜歡拉給她聽了。
他本人最喜歡的,便是這支曲子——《幸福交響曲九》。
曲調昂揚、活潑,聽着心情都會變好,仿佛嗅到了陽光的氣息,又仿佛感受到了雨水的冰沛涼意,滋潤惬意,閑适舒服。
仿佛回到了那個悠閑的午後,陽光将熾熱的種子播撒在大地上,開出一朵朵暖黃的花,深深淺淺、大小不一地印在地面上,芬芳的香氣彌漫而來,讓靈魂都要沉醉其中。
而笪淩放下提琴,擁住女孩兒纖細腰肢,扣住後腦深深吻了下去,兩具身體嚴絲合縫地嵌在一起,高大健壯與纖細柔軟和諧地共存。
微小的塵土在空中飛揚,成了愛情的點綴,連呼吸都是美好的。
那時她和笪淩确定關系還沒多久,正是最甜蜜的熱戀期,就連一個不經意間的眼神交彙都能讓她紅了臉,回味許久。
可惜……
司淼唇角的笑意慢慢消失。
可惜如今他們已經分手了。
那樣美好的時光,再也不會有了。
大師沒有拉完一整曲,只是拉了最高潮的部分,等他拉完致意後,臺下掌聲雷動,于是大師矜持地颔首,離開了舞臺。
音樂會到此結束。
原本除了掌聲和樂曲聲之外安靜阒然的劇院随着大師的離開,驟然變得熱鬧起來,人們小聲交談着,臉上或喜悅或激動,與同伴交談着自己的感受,分享自己的快樂。
笪臨卻不是如此。
他一直關注着司淼,自然沒有錯過她細微的表情變化——畢竟他對此非常敏銳,有着遠超常人的洞察力。
音樂會結束後,他便低聲詢問:“淼淼,你怎麽了?這支曲子……對你來說有特殊意義麽?”
司淼神情還有些恍惚,聞言,下意識回道:“我的男朋友……”
她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輕聲說:“我前任男朋友很喜歡這支曲子。”
笪臨溫聲道:“真是巧合,我弟弟也喜歡這支曲子。”
司淼心顫了一下,假裝随意道:“哦?”
笪臨和她并肩往外走,一邊不着痕跡地伸手擋開來來往往的人流,一邊溫和解釋:“祖母和祖父的感情非常好,而他們的定情曲子便是《幸福交響曲九》,in一直很羨慕這樣的感情,因此愛屋及烏,也很喜歡這支曲子。”
頓了頓,他調侃般說道:“說不定,這支曲子真的能給人帶來幸福。”
笪臨似是想起什麽,眼神更柔和了些:“in還說,等以後遇見了喜歡的女孩子,一定要拉給她聽。”
司淼不由自主地一僵,腳步也慢了半拍。
笪臨注意到她的異常,關切問道:“淼淼,你怎麽了?”
司淼擡頭看他,唇瓣動了動,有種想把一切都和盤托出的沖動。
但終究勇氣不足。
她緩慢地搖了搖頭:“沒什麽。”
這一刻,她忽然在心裏對自己産生了一種極端的厭惡感。
什麽都不告訴他,他什麽都不知道,這樣瞞着他,有意思嗎?
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貪戀他的暖,卻連最真實的自我都不願意告訴他。
你配和他在一起嗎?
你配和他并肩站立嗎?
司淼內心極度掙紮糾結,便沒怎麽注意路,面前的臺階完全沒看到,一不小心就踩空了——
眼看着她就要掉下去,還好一支有力臂膀即使托住她,穩穩将她扶起。
“小心。”笪臨說。
他看向她的腳,臉上輕松的神色不見,只餘擔憂:“你的腳還好嗎?有沒有崴到?”
司淼看着他真誠的神情,心裏那股對自己的厭惡感更盛。
她甩開了笪臨扶着她的手,後退一步,痛苦道:“你不要再對我這麽好了,我不值得你對我好。”
還好周圍已經沒有人了,沒人看見這副場景。
笪臨一怔,眼中浮現困惑:“你是個很好的姑娘,為什麽這麽看輕自己?”
司淼連連搖頭:“不,我沒你想象的那麽好。”
她又後退一步:“我……你不了解我,你不了解真正的我是什麽樣的。”
她臉色慘白,語氣急促:“我是一個很糟糕的人,過去糟糕,現在也糟糕,未來……未來也看不見希望。”
“對不起,現在才和你坦白。”
“我們……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做朋友了。”她急匆匆說完,甚至不敢擡頭看一眼笪臨的表情,便急着要離開。
手臂卻倏然被拉住。
那雙漆黑的眼眸定定注視着她,嗓音輕和,如同怕打擾了她:“你指的……是以前在博立斯學院的事情嗎?”
司淼瞳孔驟然緊縮。
他想起來了!他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她竟然一直沒有發現!
司淼震驚地看着他,話都卡殼了:“你……你……”
笪臨看起來有點無奈,但語氣還是很溫柔:“我是不久前想起來的。”
他注視着司淼,語氣柔和:“你的眼睛這麽美麗,瞳色又這麽特殊,當初便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只是因為時間過去太久,才一時半之間沒能想起來。”
“不過,在福利院第一次見到你時,我便覺得熟悉。”
“所以後來,想起你也是順理成章。”
笪臨輕輕擡了擡腳,見她沒有露出排斥反應,才大膽地上前一步,仗着胳膊長,在保持住安全社交距離的同時,握住了她的手腕,源源不斷的熱意印在衣服上,仿若能傳遞到肌膚上。
“你畫技出色,心地善良,美貌過人,渾身上下全是優點,為什麽如此妄自菲薄?”
“是誰打壓了你的自信?你明明這麽耀眼。”
男人溫和低沉的嗓音如潺潺流水,漸漸撫平司淼不安焦躁的內心。
她惶恐無措地看着笪臨,小聲确認:“真的嗎?我真的有你說的這麽好嗎?”
他說的,就像是另一個人和她同名同姓的人一樣。
從來沒有人這麽誇過她。
從來沒有。
“當然。”笪臨肯定地說,“如果有人貶低你,那只能說明他不但沒有一雙善于發現美好的眼睛,心靈也是狹隘的。”
司淼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紅,小聲道:“謝謝你的鼓勵。”
笪臨溫和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司淼終于不再排斥他的接觸,兩人重新并肩前行。
只是她的眉頭仍然緊皺,像是有着化不開的心事。
笪臨思索片刻,輕聲道:“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說說麽?”
司淼擡頭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裏包含的情緒太複雜,即便是笪臨,也沒能第一時間分辨出來。
這個眼神太過短暫,如同劃過夜空的流星,轉瞬即逝。
等到笪臨想仔細看時,她已經低下了頭,盯着地面。
“其實我騙了你。”女孩兒的聲音缥缈,如雲中月,水中影。
“我認識你的弟弟。”
笪臨驚訝地看過去。
他何其聰慧,将她的話語神态與之前的種種事情一結合,立刻得出了一個猜測。
只是這個猜測……
笪臨有些不可置信,覺得這太過巧合。
司淼卻怎樣都不肯擡頭,固執地盯着面前的一小塊地面,好像那裏有什麽稀世珍寶似的。
“也許你已經猜出來了。”她說,“是的,你沒猜錯——”
“我和笪淩,曾經交往過。”
饒是以笪臨的定力,身形也僵了一下,眼眸更是瞬間睜大。
他滿眼震驚,胸膛劇烈起伏,努力使自己平心靜氣,鎮定下來。
這一刻,之前的一些違和之處紛紛有了解釋。
比如——前幾天笪淩莫名其妙問的那個問題,當時他就覺得有點不對勁,畢竟,他這個弟弟對陌生人的态度一向冷淡,他從來沒有見過in對誰産生這麽濃厚的興趣。
司淼是第一個。
但笪臨當時以為這只是他對未來有可能成為嫂子的女性的好奇,沒有多想。
現在想來,一切早有預兆。
司淼哀傷地看着他,輕聲說:“對不起,我騙了你。”
她動了動自己的手腕,卻沒能掙開笪臨的手。
“你……你還不放手嗎?”她問。
笪臨回神,低頭看她,眸光不是她以為的失望,仍舊溫柔堅定,語氣也是溫和的:“為什麽要放手?”
他連問句的語氣都是柔和的。
司淼眼眶一紅,心裏莫名湧上一股酸澀之意,撇開視線,不去和他對視,倔強道:“你不怪我嗎?”
“為什麽要怪你?”笪臨輕柔反問,“我們相識時間還不長,你對我抱有警惕心是正常的,何錯之有?”
“這只能說明你擁有一定的自我保護能力,并不能說明你的品格有問題。”
從他的角度,能清晰看見女孩兒鴉羽似的眼睫快速顫動幾下,薄薄的眼皮也動了動,似乎想擡起眼看他,但因為內心彷徨,并不敢這麽做。
見狀,笪臨語調放的更輕。
“你可以試着相信我麽?”他輕聲道。
“讓我了解你,讓你了解我。”他說。
那雙淺灰色的漂亮眼睛終于擡起,含着一絲膽怯,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然後得到了一個包容與鼓勵的笑。
握住纖細腕子的手微微松開,骨節分明的十指微微張開,手臂也随之展開。
笪臨面向司淼,微張開雙臂,做出一個将要擁抱的姿态,寬和地與她對視,溫和問道:“請問,我可以擁抱你麽?”
她淚光盈盈,讓他想擁她入懷,溫聲安慰。
司淼一句話沒說,卻上前一步,主動抱住了他。
臉頰貼在寬厚胸膛上,不知怎的,就讓她止不住淚流。
司淼忍不住小聲抽泣起來。
笪臨輕輕地虛抱住她,同樣一句話不說,只是靜谧地抱着,安靜地陪着。
她現在只需要陪伴與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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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內,侍者輕手輕腳過來,把餐車放在門口,按了下門鈴,便蹑手蹑腳離開了。
但即将進電梯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看了眼房門口。
那裏靜悄悄的,裏面的先生并沒有立刻出來取餐。
這位奇怪的客人已經連續包房好幾天了。
他相貌俊美,身材挺拔,出手闊綽,一應用度都是最好的,連餐點也是從同集團的高檔餐廳訂餐,輾轉送到酒店,由酒店侍者裝上餐車送過來——當然,這只是最高标準的服務套餐內容。
從這幾天的實際情況來看,侍者懷疑,如果不是服務裏包含訂餐和送餐,這位先生可能根本想不起來吃飯。
畢竟,每次送到他房間門口的餐,怎麽送去的,就是怎麽拿回來的。
他根本分毫未動。
仿佛房間裏面根本沒有住人。
電梯門徐徐合上,透過最後的縫隙,侍者看到,那扇房門仍舊沒有開啓。
房間內。
即使聽到鈴響,也不能讓男人的神色有一分動容。
他甚至都沒有對門口處投以一眼。
這幾日,他一直未曾踏出過房門,甚至很少起身離開原地。
唯一的補充,便是瓶裝飲用水。
房間內窗簾拉的緊緊的,燈也沒開,室內一片黑暗,而他就坐在黑暗裏。
不知過了多久,雕像般的姿勢才有了變化。
男人起身,因長久不活動,手腳都有些僵硬。好在他身體素質極好,活動幾下後,便恢複大半。
他走到窗戶前,拉開了厚重窗簾。
剎那間,燦金的陽光迫不及待地傾灑進來,掃清了室內的黑暗。
這刺目耀眼的光芒讓男人閉了閉眼,長而密的睫毛投下淺淺陰影,将那張英俊的臉龐照的宛如古希臘雕像,俊美至極,極具辨識度。
——如果司淼在此,一定能一眼認出,他正是消失的笪淩。
薄薄眼皮輕輕顫動着,等到差不多适應了刺眼光線,才緩慢張開,露出那一雙沉靜的漆黑眼瞳。
經過這幾日的沉澱,那裏面曾有的痛苦、悲傷等情緒紛紛被積澱到心裏最深處,被埋藏起來,不見天日,只等着時間讓它們自然融化。
幾日不進食讓笪淩的身體有些虛弱,他在原地緩了緩,才走向衛生間,準備打理一下自己,然後去找司淼——
他從來沒想過要放棄她。
這幾天只不過是他用來緩沖情緒的罷了。
不錯,曾經在不知情情況下被當做替身這件事确實讓他痛苦萬分,但如果是因此放棄司淼,從此只能和她當陌生人,只能見她對着別人展顏歡笑,和別人甜甜蜜蜜,而他只能在陰暗處旁觀,甚至無法正大光明出現——這對他來說,比殺了他還讓他難以忍受。
綿延的愛在他的靈魂裏回旋。
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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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淼沒想過自己還會再見到笪淩。
多日不見,他瘦了許多,膚色蒼白,好似多日沒見陽光似的;下颌角更加分明,眼窩也更加深邃,專注地望着她的時候,包含了濃烈炙熱的情感。
只是,盡管他刻意打理過自己,卻仍舊可以從眼裏的紅血絲裏窺見他頹唐的狀态。
她強壓下內心的慌亂,與不知從而來的、一絲極微小的期待,盡量鎮定地說:“我以為我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
高大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裏有着讓她心驚的愛戀。
聞言,他身體一僵,那些狂熱的情緒終于消退了些,也似乎清醒了些,輕輕點了點頭。
司淼輕嘆:“既然如此,你還來找我幹嘛呢?”
笪淩上前一步,只是剛邁出去,不知想到什麽,他立刻退了回去,小心地保持在一個不會被她排斥的距離。
司淼驚詫地看着他。
他真的變了很多,他以前,從來不會留心這種極微小的細節。
他真的有在學着改變。
下一秒,他說出的話,讓她原本三分的驚詫變成了十分的震驚。
“我不介意。”他說。
“往事不可追,我只在乎當下。”頓了頓,他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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