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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辭
作者:若蘭之華
文案:
楚之巫山,鳳神栖焉
西陵有女,延其血脈。
十七年前,巫楚聯姻,公主和親背後,陰謀重重
一朝香消玉殒,唯有連天夭黛,見證着那場漢水之上的絕世情緣。
他是以病弱聞于世的神秘世子,黑衣箭袖,騎射無雙。孤寂黑暗的成長道路上,他少年從戎,不惜與君父為敵,只為解救身陷囹圄的兄長。
她是有戰神之稱的風國公主,膽魄謀略,不讓須眉。數年對戰,換得她與他一場惺惺相惜,一環一佩,刻下蘭臺月色中以賭為注的誓言。
他是名不見經傳的巫國公子,終年被囚禁于深宮鐵牢,詩書滿腹,白衣俊秀,經綸為友。幼弟誤入西苑前,窗上涼月,案上孤燈,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華。
一場求婚風波,引出身世之謎,舉國皆驚,朝野震蕩,深陷其中,他們何去何從……
內容标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巫子沂(九辰),風幽蘭 ┃ 配角:巫啓,巫子彥,季劍,南隽等 ┃ 其它:
作品簡評:
九州傳言,得鳳者得天下。十七年前,身負鳳神血脈的楚公主西陵語和親途中突然墜水,死前誕下一子,卻被人掉了包,這個孩子就是九辰。不明真相的巫王,為保護鳳神血脈,立九辰為世子,抵擋各方刺殺。九辰的炮灰之路,由此開始……本文有朝堂有宮鬥有愛情,以公主離奇之死為引子,随着男女主命運起伏,逐步揭開隐藏在其後的驚天陰謀,有虐有溫暖,構思精巧,值得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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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夭黛之菊
這一年,青色的花瓣飄滿巫國國都――滄冥,據巫國負責占蔔的太祝令講,這是巫國傳說中象征祥瑞和太平的青缇花。
這一年,巫國恰與鄰國風國簽訂停戰協議。天降青缇,巫王大喜,九月,嫁長女無憂公主巫紫曦與風國世子風初揚。十月初八,巫王遣使赴楚國國都――寰州,攜國書聘禮,為世子巫啓求娶楚國九州公主西陵語。
這一年,是巫國太殷三十五年。
太殷三十六年六月十一,巫國世子啓迎娶楚國九州公主西陵語于楚境神峰巫山,公主拜別楚王,堕淚不止。
六月十八,巫世子車隊過雲都漢水,紅妝連綿十裏,世人嘆絕。夜裏,楚公主忽聞江上有女子唱楚歌,凄恻纏綿,哀婉不止。公主思鄉,聞歌牽動離腸,棄鞋乘舟,沿漢水溯流而上,尋找歌者。未果,遇風浪,墜水而亡。世子大恸,尋屍未果,葬公主嫁鞋于巫山,結廬守墓一載,始歸。
次年,世子歸日,再過漢水。九月初至,秋意正濃,雲都秋風袅袅,落木蕭蕭。世子臨風而立,引簫一曲,倏忽間,漢水之上,鋪天蓋地,遍開青菊,其色如青黛,綴以點點妖紅,故得名“夭黛”。
時人皆謂:夭黛之菊,生于腐屍之上,有劇毒,花開難敗,花落生刃,嗅其味者,四肢麻痹,觸其身者,面目皆腐,能殺人于無形之中。
自此,國人談之色變,聞之破膽。
楚人皆曰,公主沉冤而亡,菊,花之隐逸者,愛之者清,故河神令漢水生菊,以證公主芳名。此言經傳,楚王傷悲難抑,楚人傾國出巫山,沖破楚雲兩國邊界,奔至漢水,拜祭公主亡魂。是夜,江上有女子歌聲悠然飄蕩,歌曰:
暮采萱草叢,節華佩女英。一曲簫聲蕩,回首君未生。
夜盡雨凄凄,黃花半凋零。只道劍北埋荒骨,不聞漢水曳風鈴。
玉顏空死處,滄眸哀怨清。菱鏡映霜雪,識君待來生。
黃泉梨花怨,生死本一同。誰家香魂逐冷月,此處哀歌聲聲咽。
歌聲輕柔哀婉,有楚地之風,聞者紛紛墜淚。楚人欲尋歌者,終不獲。
萱草者,忘憂也,歌中情長癡絕,隐有來生之約,巫國世子聽聞此歌,複感舊情,傷悲過度,卧病齋戒半載方重歸朝事。
時值季冬,天降大雪,楚人淚灑漢水,江上夭黛一夜之間破冰而出,遍開漢水之間,自此不謝。
太殷四十一年,巫王孟因病卒,世子啓即位,改元昌平。同年,立世子妃風國公主南嘉為後。
昌平元年,巫國聯合楚、風、淮三國,破雲國四關,合圍雲都茂竹。歷兩載,雲都城破,雲王***于宮中,雲族滅。當是時,血流漂杵,餓殍百裏,雲都草木不生,荒蕪成野,獨有漢水長流不息,夭黛尤豔。
自此,巫、楚、風、淮四國分天下,其中,巫、楚國強,風、淮勢弱。清河四年,淮國質公子祜于巫國,質公子預于楚國,天下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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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西苑牆深
昌平十二年夏,巫國國都滄冥籠在沉沉陰霾之中,天空悶雷滾滾,大雨将至。
入夜,巫王宮長長的甬道上,唯有幾點宮燈随風搖曳,綴在濃濃黑暗之中,仿佛風一吹,便要熄滅。
四名青衣內監擡着一副垂紗車輿迤逦而行,前面,兩名彩衣侍女提燈引路,皆是步履無聲,如暗夜幽魅一般穿過重重回廊石道,一直進入巫王宮最荒蕪的西苑。
一名彩衣侍女上前出示巫王黑玉令,負責看守西苑的內苑兵皆跪地相迎,片刻後,便有一個全身甲胄的人不急不緩的迎出,朗聲道:“末将徐暮恭迎雲妃娘娘。”
潮熱的風拂過車輿上的薄紗,傳出一個輕柔的聲音――“起”,徐暮便親自打開西苑大門上沉重的三把黑鎖,引着雲妃車輿沿着狹窄的夾道往宮牆深處行去。夾道盡頭是一處廢棄已久的宮殿,上書“思戾”二字,徐暮依舊上前開了鎖,引着車輿跨過宮門,一路行到最偏僻的西側殿。
整個思戾殿都一片漆黑,唯有西側殿內暈着微弱燭火光芒,徐暮拱手,道:“末将在殿外等候王妃。”語罷,便轉身出殿,親自閉上宮門,将那一點亮光隔絕在內。
四名青衣內監停步,放下車輿,一名彩衣侍女掀開素紗,另一名彩衣侍女則扶着一只瑩白柔荑,引着輿內女子涉階而上,直到西側殿門外。雲妃通身隐在羽白色帷帽之中,只輕輕點了點頭,彩衣侍女便推開了殿門,扶着雲妃緩緩入殿。
整個西側殿空無一物,只有殿中央鑄着一座極大的鐵牢,牢內,亮着一盞燭火,放置燭火的案上,堆着厚厚的典籍,一個白衣公子,正坐在案後,拿着一卷書冊,靜靜細讀。他的雙手與手腳,分別被固定在鐵牢四角的四條黑金鐵鏈緊緊鎖着,燭火照射在他手腕處的鎖铐之上,泛出寒色銀光。
聽到動靜,白衣公子緩緩擡頭,微微側首,淡然如水的目光穿過鐵牢,落在牢外的女子身上。
雲妃輕輕解開帷帽,露出明若秋月的容顏,一雙渺渺美目,倏然流下兩道淚痕。白衣公子自案後起身,前行幾步,隔着鐵牢,正對着雲妃,雙膝跪地,深深一拜。
鐵鏈撞擊摩擦聲在寂靜的空間內尤為刺耳,雲妃踉跄幾步,掙開侍女攙扶,雙手抓住鐵栅,整個身體顫抖得如同風中殘花,想要伸手觸摸什麽,終是忍住。
“起。”掙紮許久,雲妃使盡渾身力氣吐出一字。
白衣公子叩首謝恩,方才緩緩起身,蒼白如雪的面上浮出暖暖笑意,道:“母妃可安好?”
雲妃雙目盈淚,一腔柔情牽挂,皆化在如水目光之中,許久,哽咽道:“好,一切都好。”
白衣公子純黑的眸子印在雲妃面上,道:“此處髒亂污穢,久滞,恐傷母妃貴體,兒臣懇請母妃速回鸾輿。”
一陣靜默,雲妃癡癡的望着牢內的少年公子,不言亦不語,時光仿佛在此刻凝滞。殿外,徐暮的聲音驟然響起:“時辰已到,請王妃回駕。”
雲妃猛然驚醒,又是數行熱淚滾落,一旁的彩衣侍女替雲妃系好帷帽,提起宮燈,便扶着雲妃轉身向外走去。鐵牢內的白衣公子再次埋首伏跪在地,恭送雲妃離開。
将要踏出殿門之時,雲妃擡首望見天邊沉沉烏雲,卻是驀然甩開那彩衣侍女,轉身奔回鐵牢,跌跪在地,顫抖着伸出一只素手,穿過鐵栅,貼着冰冷的地面,用力挪動,直到輕輕覆上牢內少年蒼白無色的手。
兩名彩衣少女追進殿內,扶起雲妃,帶着她一步步離開這座幽深凄冷的宮殿。殿門關上的那一刻,青草泥土的氣息驟然斷絕,牢內的少年緩緩擡首,望着手背上鮮紅刺目的血色,眸內重歸荒蕪。
一陣驚雷滾過,密密麻麻的雨點終于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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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劍北鳴镝
劍北,烏嶺,巫國駐軍大營,年逾花甲的白發老将軍一拳砸到案上,蒼顏透着奕奕紅光,與帳內左右兩列将官道:“這場暴雨,來的好啊,真是天佑巫國!”
衆将聞言,均是哈哈大笑,左将軍季宣道:“上次風國借着西風連燒我們二十營寨,糧草被他們毀了大半,這一次,老将軍總算可以以牙還牙,為我等雪洗當日之辱。”
這番話,讓戎馬倥偬了大半生的輔國大将軍――巫國東陽侯季禮聽罷,亦十分動容,無聲拍了拍季宣肩膀,季禮抽了令箭,道:“職事官何在?”
右列末位一個文士模樣的人應聲而出,道:“末将秋池聽令。”
季禮虎目熠熠,道:“速令軍中掌簿蔔測雨水深量範圍,若有結果,速報本帥!”
職事官接過令箭,出帳而去。
季禮抽了第二支令箭,正要發話,忽聽帳外擊鼓三聲,一陣雜亂馬蹄響後,一人奔到帳前禀道:“王上密旨到。”
衆将均未曾料到巫王此刻來了密旨,連向來頗有預見的老将軍季禮亦是稍稍一愣,方才宣那斥候進帳,帶領衆将跪接密旨。
季禮打開保護密旨的密封竹筒,取出密旨,展開那蓋有巫王黑印的竹簡,細細讀完,面色陰晴不定,雙手亦微有顫抖。
右将軍韓烈見情況不對,忙問:“侯爺,王上有何旨意?可是糧草已發,讓我等一舉擊潰風國?”
季禮失神地聽着帳外雨聲,字字絞心道:“王上有令,撤軍月城。”
衆将聞言,先是驚愕,而後沉默,唯有白虎營主将馬彪急得面紅耳赤,跳腳罵道:“娘的,老子随侯爺在劍北打了半年,好不容易收回烏嶺,眼看着就要戳到風國老窩了,王上一句話便要打發老子回月城,老子不服!咱們王上,怎的這般糊塗?!”
“大膽!”季禮驀地冷喝一聲,指着馬彪,額筋暴漲:“身為臣子,竟敢出言不遜、亵渎王令!來人!将這逆臣拖出去,重責三十軍棍!”
其他将官見狀,噤若寒蟬,竟是無一人敢開口求情。馬彪雖被行刑士兵綁了下去,口中依然大呼“不服!”
帳外暴雨之聲很快将一些吞沒,季禮掃視一周,虎目生威,擲地有聲道:“今後,若再有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本帥立斬不赦!”
衆将齊聲道:“得令!”
季禮頹然坐回案後,擺了擺手,示意衆人散去,只留了季宣一人在旁侍候。
“父親,前些日子滄冥來消息,說王後在王上的垂文殿外哭了一夜,算算路程,密旨也差不多是那時候發來烏嶺的。”季宣為季禮斟了杯茶,似是話家常一般說道。
與父親東陽侯季禮的霸氣外溢不同,季宣身上多了三分文人的儒雅,說這些時,他的眉眼極是溫和,語調也算平靜。
季禮沉沉一嘆,面有悲色,道:“王上素來英明睿智,殺伐決斷從不猶豫,這一次,當真是女人誤國!”
季宣道:“君命難違,望父親寬心。王上志在九州,這劍北之西,遲早都是會灑上巫國男兒的熱血。”
季禮心頭豪情湧動,想到自己即将垂垂老矣,不由怆然:“若我所料不差,過幾日,王上诏命便會到達月城,這輩子,再想出王都,縱馬劍北,只怕遙遙無期了!”
季宣一時無言勸慰,季禮已嘆道:“烈雲騎和黑雲騎尚在壁亭待命,你派人傳達王上旨意,将那兩個小子召回來罷!”
季宣颔首應下,卻道:“只怕,還要再加一道元帥的親筆箭令,才能讓那兩個小子知道輕重。”
季禮聞言,難得稍作展顏:“還是你思慮周全。”
說罷,果然行到案後,提筆寫了道箭令。
烏嶺距壁亭不過二十裏,當夜,季宣派出的斥候便冒着大雨趕到了壁亭大營。
烈雲騎大營駐紮在壁亭之南,黑雲騎大營則駐紮在壁亭之北,斥候先到北營傳了密令,方才繼續奔赴南營。
完好無缺從北營出來的斥候兵,在南營傳完密令後,險些被血氣方剛的烈雲騎少将軍季劍砍了腦袋,多虧了營內其他副将攔着,那斥候方才狼狽逃回烏嶺。
此刻,巫國東陽侯之孫,宜林左将軍之子,那位十三歲創立烈雲騎,十五歲帶領烈雲騎奇襲鬼谷,連合黑雲騎大敗鬼方軍,聲震劍北的天之驕子,正劍眉緊蹙,臉色憤然的盯着帳內地形圖。少年将軍捏拳許久,猛地沖出大帳,摸了匹快馬,便沒入雨夜,直奔北營而去,只惹得營內一幹副将面面相觑。
北營大帳外,一名黑衣少年背負羽箭,獨立雨中,正靜靜觀望遠處連綿燈火。數聲清唳鳴嘯劃過暗黑的夜幕,一只灰色蒼鷹盤旋而下,落在那個少年的臂上,撲了撲雙翅雨水,而後親昵的蹭了蹭少年的下颚。
黑衣少年撫着蒼鷹淋濕的羽翼,伸手取下蒼鷹腿上綁的竹管,輕聲道:“阿蒙,這一次,又帶回了什麽好消息?”
蒼鷹仰首驕鳴,似是邀功,少年輕聲一笑,便回身入帳,取出竹管內的竹片迅速掃了一遍,而後投入帳內火盆燒掉。
一陣亂馬嘶鳴,便聽守夜的将士慌忙喊道:“少将軍,您不能進去!您等等……真的不能進去!”,嘈亂之中,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年已然沖入主帳,毫不客氣的在主位上坐下。
黑衣少年臂上蒼鷹振翅而起,沖到前面,狠狠啄了占領了主人地盤的闖入者幾口,方才驕傲的飛回主人臂上。被啄了雙臂的少年痛得呲牙咧嘴,狠狠瞪了那倨傲的蒼鷹幾眼,不滿道:“阿蒙,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家夥,當初救你的人明明是我!阿辰究竟用什麽收買了你,真不講義氣!”
後面跟來的幾個小兵一臉為難的望着這位不速之客,更一臉為難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他們的小将軍――九辰,東陽侯麾下驚才絕豔之名不亞于季小将軍的黑雲騎主帥。
黑衣少年連驚訝之色都懶得露出,揮手示意守夜士兵退下,抱臂看着來人,慢悠悠道:“季少将軍真是好雅興,雨驟風疾,天黑路滑,山道艱險,少将軍夜闖在下營帳,莫非,是黑雲騎哪裏不小心得罪了您?”
季劍急得一跺腳:“阿辰,你就別繞彎子了!我且問你,有沒有接到王旨和爺爺的密令?”
九辰點頭,笑吟吟道:“看少将軍的樣子,必然是接到了。”
季劍星目含怒,一拳砸到案上:“都這時候了,你竟然還笑得出來!若不是杜叔叔他們攔着,我定會一劍砍了那不長眼的東西!”
“此刻,老侯爺心中煎熬,只怕苦過你百倍千倍。”
季劍聽了這話就來氣:“我們苦戰大半年,眼看便可奪下壁亭,一舉占據整個烏嶺,王上偏偏來了一道如此無理糊塗的密旨,實在欺人太甚!爺爺也是糊塗,如此形勢之下,便應上書直言,鋪陳利弊,而不是用這麽一道不明不白的密令就讓我們回去!”
九辰抱臂靠在帳口,道:“這道密旨來得突然,必有內情,老侯爺恐怕也是察覺到這一點,才密令烈雲騎與黑雲騎撤回烏嶺。更何況,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侯爺向來耿直赤誠,聽從王命當是臣子本分。”
他忽然一回頭,黑眸異常明亮:“不過,我依稀記得,兵家更常用的一句話叫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阿劍,你怎麽看?”
他前半段說得一本正經,話鋒轉得太過突然,季劍一時沒反應過來,待确定自己沒有聽錯後,才既驚又喜的從椅子上跳起來:“臭小子,我就知道,你一定跟我想的一樣,剛剛竟還敢跟我裝糊塗!”
說完,季劍頓覺長長松了口氣,渾身也似有了使不完力氣,當即精神奕奕的将手搭在九辰肩上,咬牙切齒道:“我就說嘛,上次風國那個女人使計燒了我們糧草大營,烈雲、黑雲兩騎從未那般狼狽,這口氣,你怎麽可能咽得下?”
九辰安靜的望着漫天雨幕,道:“如果只是因為這個原因,以後之事,恕不奉陪。”
季劍一撇嘴,這才恢複平日冷靜神色,道:“風國表面示弱,不溫不火,卻一直在暗中備戰。風國的幽雲騎一旦建成,再想突破劍北,便是難上加難。為今之計,只有趁其勢弱,徹底擊潰,才能永絕後患。烏嶺進可攻,退可守,日後對抗風國,此地要先記上一大功。”
九辰勾起嘴角,笑道:“這方是少将軍應想之事。王上雖然有意緩戰,維持風、巫兩國太平,可盯着風國這塊骨頭的,還有楚國。如果放棄良機,讓楚王坐觀虎鬥,漁翁得利,九州之西半壁河山,就要全部被納入楚境,以楚人豺狼之性,巫國必将面臨滅頂之災。”
季劍拍掌,道:“阿辰,你說的與我想的一樣。三月間,我們剛剛奪下烏嶺東谷時,便在谷內發現了楚人徽記,咱們在劍北呆了這麽多年,這兩年與風國交戰,尤其險惡,我早就懷疑,咱們的對手,不止風幽蘭一個。”
說到這裏,季劍忽得眉峰蹙起,敲了敲自己腦袋道:“壞了,是我太莽撞,不該得罪了那斥候,萬一他回去向爺爺告狀,爺爺察覺出異樣,再派人過來可怎麽辦?”
九辰嘴角輕揚,道:“說到此事,我倒忘了告訴你,方才,那斥候離開時,我一時糊塗,不小心在他所騎的馬上動了些手腳。壁亭到烏嶺雖說路程不遠,可途中并無歇腳換馬之處,等到斥候歸營複命之時,咱們只怕已經拿下壁亭了。”
季劍哈哈一笑,道:“這才是我的好阿辰!今夜這場大雨,來的不早不晚,正是時候。剛剛前方傳回準确消息,壁亭四湖之水,已經暴漲。我倒要看看,這一次,風幽蘭如何與天公作對!”
九辰擡眼望着帳頂,語調幽幽道:“皇天後土為證,真正咽不下那口氣的,絕非區區在下。”
季劍讪讪笑道:“嘿嘿,這叫做一石二鳥,兩不相誤!再說了,阿辰,吃過虧的又不止我一個,你這家夥有事總是悶在心裏,騙得了別人,可騙不過本将軍。”
兩人複又将地形圖研究一番,心照不宣的定下計策,方才各自回營召集手下副将,起炊造飯,商議具體細節。
這一夜,遠在烏嶺的東陽侯季禮卻是睡得極不踏實,一則因為斥候久久不歸,二則是心中一股臆氣郁積在內,難以遣散。當然,縱然再不踏實,年邁的老侯爺也沒有想到,此時的壁亭,殺聲震天,正經歷一場足以颠覆風、巫兩國邊境十餘年穩定的雨夜血戰。
而這一戰之所以名留青史,為後人津津樂道,主要因為巫國兩位少年奇才,帶領烈雲騎、黑雲騎,不傷不死一兵一卒,利用山洪石流水淹風國大軍,徹底摧毀風國幽雲騎,大敗風國素有“女戰神”之稱的幽蘭公主,名揚天下。
一夜暴雨之後,次日,天色大晴。
季禮一大早起來,只覺頭痛欲裂,貼身親衛端了冷水進來,季禮匆匆抹了把臉,便召了季宣進帳,問道:“昨夜斥候怎麽說?”
季宣強忍憂色,道:“末将不敢欺瞞元帥,昨夜派出的斥候,至今未歸。”
“你說什麽?”季禮一愣,旋即臉色大變,道:“這兩個混小子,肯定去攻打壁亭了!”
一語方落,便聽帳外有人道:“侯爺,派去壁亭的斥候回來了!”
季禮忙宣那斥候兵進帳,也不待他開口奏禀,便急忙問道:“壁亭情況如何?”
那斥候喘着粗氣,道:“回侯爺,昨夜亥時三刻,屬下便将密令傳到了南北二營。”
季禮厲聲道:“那為何此時才回來複命?”
斥候惶恐,道:“屬下昨夜傳完密令,回來的途中,雨勢過大,山路實在難行,傷了馬蹄,行到七岔口時,那馬力疲難行,屬下這才延誤歸期,請侯爺治罪。”
季禮搖頭,道:“不對,斥候所用快馬都是精挑細選的上等好馬,能日行千裏。可烏嶺距壁亭不過二十裏,按常理,縱使道路再難,也不可能跑不動,你立刻帶我去看看那馬。”
斥候不明發生了何事,連忙引着季禮到馬廄,讓掌馬官牽出自己所騎的那匹黑馬。季禮将馬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果然見馬的四腿之上均在滲血,半腿之下已然滿是血污,雖被污泥掩蓋,依舊可以看到暗紅的馬血不斷滲出。
季宣上前,剝掉馬腿上的濕泥,一遍遍摸着馬腿上的血洞,道:“應是在馬兒疾馳之中,雙箭齊發,一箭穿透兩條馬腿,至于箭的規格,比普通羽箭要細要利。”
那斥候此刻也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只能照實道:“昨夜,屬下在南營傳完密令後,少将軍他……他的确反應激烈,揮劍便要砍了屬下……”
季禮認命的嘆道:“如此手法,劍兒恐怕還做不到,定然是辰兒幹的!辰兒向來比劍兒穩重些,本來,我還存了一絲希望……如今,違背君命,擅自用兵,季氏一門,只怕要遭滅門之禍了!”語罷,虎目之中,竟是隐隐含了濕意。
正此時,一騎快馬飛奔入營,手執黑龍旗,高聲奏報:“壁亭大捷!壁亭大捷!”
各營将軍聞言,紛紛從帳內奔了出來,聽了這聲捷報,雖然搞不清楚狀況,卻是意料之外的又驚又喜。季禮大怒,一把奪過斥候身上弓箭,射掉那面黑旗,怒道:“那兩個逆子公然違背王命帥令,罪孽深重,你竟還敢在此擾亂軍心!”
馬上之人滾落在地,吓得面色慘白,道:“屬下奉少将軍之命前來報捷,昨夜寅時一刻,烈雲騎與黑雲騎冒雨偷襲壁亭風國守軍,搗毀四湖大堤,水淹幽雲騎,合圍風軍于祁峰,一舉奪得壁亭!”
衆将這才聽清來龍去脈,一個個均是摩拳擦掌,喜不自抑,右将軍韓烈與白虎營大将馬彪的雙眼甚至微微泛紅。白發飛揚的老侯爺季禮卻是一腳踢開那報信兵,當前入了大帳,喝道:“立刻召集諸将,升帳議事。”
壁亭大捷,一掃諸将心頭陰霾沉郁,雖然主位上的老侯爺怒氣沖天,帳內兩列将軍們卻個個紅光滿面,精神煥發。
季禮在案前奮筆疾書,不多時,便密密麻麻寫完一冊竹簡,親自卷起系好,交于親衛,道:“立刻讓人送到王都,親自呈送王上。”
那親衛領命下去,韓烈瞅準機會,立刻問道:“侯爺可是向王上報捷?”
季禮冷哼,道:“本侯剛剛給王上寫了告罪書,請求王上降罪重處。”
衆人聽了,一時愕然,均不敢再言,許久,朱雀營将軍蔡安才小心翼翼開口道:“侯爺,恕末将直言,壁亭大捷,于巫國而言,有百利而無一害,即使有違王命,也總該功過相抵,不致獲罪啊!”
季禮氣得拍案,道:“糊塗!虧你還是堂堂朱雀大将,竟也如此糊塗!君無威不立,君威便是國威,違抗君命,便是亵渎君威,無視國祚!逆君者死,你們哪一個承擔的起如此重罪?!”
蔡安被罵得無地自容,其餘人亦斂了喜色,羞愧的低下頭。季宣從帳外進來,神色有些古怪,道:“元帥,季劍和九辰回營複命,正在帳外跪候。”
季禮虎目一縮,捏緊拳頭,閉目道:“傳我軍令,烈雲騎主帥季劍、黑雲騎主帥九辰,違背帥令,私自用兵,各責一百軍棍,立刻行刑!”
季宣臉色發白,韓烈已然出列,高聲道:“侯爺!萬萬不可啊!他們年紀尚小,這會要了他們半條命的!請侯爺看在他們剛剛打了場勝仗的份兒上,從輕發落!”
眼看衆人又有附和之意,季禮抽中腰間青龍劍,一劍砍斷面前桌案,道:“再有求情者,同罪論處,本帥絕不留情!”語罷,向季宣道:“告訴掌刑官,給本帥狠打,你親自監刑。若那兩個逆子骨頭夠硬,有本事留口氣,再讓他們進來向本帥複命!”
帳外,季劍與九辰聽着老侯爺的咆哮聲清晰入耳,不由對視一眼,面面相觑。
季劍吐吐舌頭,道:“我沒說錯吧,咱們的老侯爺準是這個脾氣。阿辰,風國丫頭那一箭着實厲害,今日這頓棍子,你可要打起精神了。”
九辰面無表情的盯着季劍,道:“與我何幹?你還是自求多福吧,一會兒別喊得太聒噪。”
季劍毫不示弱,道:“沒錯,總比某些人憋壞嗓子,咬爛嘴巴強得多!”
季宣跨出大帳,看着地上跪着的兩個輕甲少年,恨道:“真是冥頑不靈!這都什麽時候,你們竟然還有心思在這裏鬥嘴!”
兩個少年見了季宣,立刻乖乖的低下頭去。
季宣不願再多做理會,自去宣了掌刑官。不多時,掌刑官便帶着行刑的士兵過來,見季宣點了頭,便道:“兩位小将軍,得罪了。”說完,大手一揮,便命手下小兵除去二人的輕甲,然後便各有兩名手執軍棍的行刑兵站到了季劍與九辰身後。
季宣停了片刻,見帳內并無其餘動靜,方才對掌刑官道:“開始吧。”
掌刑官得了命令,打了個手勢,棍子便挾着風聲砸到了兩人背上。
東陽侯特意囑咐,宜林左将軍親自監刑,掌刑官自然不敢放水。大帳內,衆将聽着外面沉悶有力的杖擊聲,只覺聲聲砸進心頭,均是有些走神兒。唯有季禮穩如泰山般坐在那張被砍斷的桌案後,對其餘聲音充耳不聞,不急不緩的布置後續的壁亭駐防任務,還特意讓諸将軍提出對策,等到計議完畢,壁亭相關事宜商議妥帖之後,季禮終于揮手命衆人散去。
各營将軍出帳之時,便見帳外兩個少年已然面色灰白,氣息微弱,冷汗粘着淩亂的發絲,甚是狼狽,而季劍後背白袍上滲出的血色尤其刺目,不由一陣心疼,一陣嘆息。
待人都散盡了之後,季劍方才松口,驀然噴了口血出來,而後艱難的擡起手臂,抹了抹嘴,喘着粗氣,轉頭沖身旁的黑衣少年道:“阿辰……你……還行……嗎?”
九辰聞言亦轉過頭,點頭,剛道了聲:“嗯……”,亦是毫無預兆的噴了口血出來。
季宣微微蹙眉,掌刑官忙道:“将軍放心,這是淤血,吐出來就好了。”
一百軍棍打完,兩個少年相視而笑,再也強撐不下去,齊齊栽倒在地。
掌刑官親自上前檢查一番,向季宣道:“人還醒着,只是太疲累,現下虛脫了。”
季宣只能入帳請示季禮的意思,季禮聽罷,哼道:“別管他們,讓他們自己緩過來再進帳仔細彙報壁亭的事。”說罷,瞅着季宣臉色,道:“現在不是心疼的時候,若再不殺殺他們的銳氣,日後,指不定他們再惹出什麽禍事。”
季宣一直緊繃的面部這才松弛了些,道:“末将只是擔心,王上那邊會有雷霆之怒。君心難測,雖然他們奪下壁亭,但無視王命,烈雲騎、黑雲騎首當其沖,犯了主君大忌,若劍兒有個三長兩短,末将真不知該如何應對。”
季禮虎目含痛,道:“你以為,若王上降罪,烈雲黑雲兩騎能承擔得起麽?我季禮才是三軍統帥,他們只是我的部下,在王上眼中,這都是我季禮之過,季氏滿門,哪裏還會有幸存之說!”
季宣心中抑郁,道:“末将在想,要不要先給南相修書一封?畢竟――”
不等季宣說完,季禮便斷然否決道:“不可,如此,不吝于火上澆油。南相是個明白人,他知道應該怎麽做。”
正午時分,陽光正暖,季劍緩過氣來,撐着地面起身,看到一旁的九辰已經端端正正跪直了身體,忙道:“阿辰,你什麽時候清醒過來的?”
九辰轉過頭,唇無血色,道:“一刻之前。”
帳中,傳來季禮中氣十足的聲音:“滾進來回話!”
兩人對視一眼,便費力起身,到帳內跪下,齊聲道:“末将參見侯爺。”
季禮也不與他們繞彎子,踢案而起,道:“說!這是誰的主意?!”
“是末将的主意!”兩人異口同聲,配合的天衣無縫,說完後,不由相互瞪了一眼。
季禮眼睛瞪得更圓更大,簡直要火氣沖天,待狠狠剜了眼兩個少年,方才指着右邊那個,道:“九辰,你說,這是誰的主意?”
九辰面不改色,道:“回侯爺,是末将的主意,少将軍是聽了末将的話才同意攻打壁亭。為了防止侯爺起疑,末将還傷了斥候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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