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11)
,你覺得,何人有如此本事,竟能在孤的眼皮底下悄無聲息的劫走茵茵?”
巫後搖首:“王上都想不明白的事情,臣妾如何能知道?”
巫王卻依舊盯着她,這樣審視而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整個人都穿透。
巫後的神色忽轉哀戚,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嘲意:“王上在懷疑臣妾?縱使臣妾是風國人,也不會拿自己女兒的性命與名節開玩笑。”
巫王伸手拭去她目中溢出的水色,勾起一抹弧度恰好的笑,道:“孤信你。”
天色未亮,九辰便穿着連帽披風策馬離府,直奔丹青坊。
車娘點燈為號,迎了九辰進去,也不說話,便直接引着他一路行至了墨蘭閣。
閣內,南隽正就着燭火,架爐烹酒,清冽甘醇的酒香,滿室彌漫。
九辰在他對面坐下,皺眉道:“這是什麽酒?味道這麽濃。”
南隽笑道:“殿下勿急,再等三刻,才是正品。此酒的釀制方法乃南山寺上的老和尚所創,臣跟他鬥了整整六年的棋,才騙來方子,着實不易。”
九辰道:“昨夜,父王召見了懷墨他們,如果我所料不差,明日,真正的搜查便會開始。我府中已經不安全,茵茵必須轉移到其他地方。阿隽,只有你能幫我。”
南隽沉吟片刻,道:“此事不難。只是,殿下真的決定了麽?”
九辰搖首:“說實話,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會讓茵茵走上這條絕路。可這是她的人生,我無權決定,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力成全。”
說到此處,他看着南隽,道:“阿隽,我選的,是死路。雖有絕路逢生的機會,但如果失敗,就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所以,你有選擇的機會。”
南隽側眸,灑脫一笑,道:“臣心中,早已認定殿下為主。君辱,臣死,為了多活幾日,臣也會傾力為殿下籌劃未來之事。臣生來便是野草之命,最擅之事,便是在疾風之下,絕處逢生。殿下敢信臣、用臣,臣又何懼?”
------------
Advertisement
27.一環一佩
伯樂馬場的茶樓內,阿鸾雙手托着下巴,興致勃勃的盯着對面的黑衣少年,道:“小哥哥,今天我們馬場不開市,你找誰呀?”
九辰言簡意赅道:“風幽蘭。”
聞言,阿鸾剛剛吞下的核桃仁生生卡在了嗓子裏。
九辰等她嗆完,繼續道:“我要見她。”
阿鸾吐掉那顆核桃仁,嘻嘻一笑,道:“小哥哥,你難道不知道,在別人的地盤上,應該收斂一些的。”
九辰看她一眼:“聽說,你要偷神女枝?”
阿鸾乍聽到這話,雙臂一軟,下巴“砰”得磕到案上。
“我對你的事不感興趣。”說到這裏,九辰特意補充了一句:“只要你告訴我怎麽才能見到你主子。”
阿鸾立刻湊過去,讨好道:“好哥哥,只要你替我保守秘密,別說見幽姐姐,賺下的錢,我再分你三成。”
九辰皺眉:“你偷神女枝,是為了賣錢?”
阿鸾點頭,小聲兼誠懇的道:“幽姐姐收留我之前,我是做賊的。現在雖然改行了,可一見到好東西,我就手癢心癢,簡直比萬蟻抓心還難受。可我又不能剁了自己的手,只能去偷了。再說,這天下間誰不知道,神女樹上的一片葉子都是萬金難買,若是整整一枝,定然能賣很多很多金子。”
九辰無語,顯然對她這種想法頗為不屑。
阿鸾已經陷入金子的世界不能自拔,繼續誠懇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語,我偷了神女枝,也不光是為了賺錢,還可以幫到你和幽姐姐。你的含山妹妹才十五歲,那個楚世子卻已經年近四十了,又酸又腐,比你們的父王還要長上許多,萬一他老死了,你妹妹定是要守活寡的。你可是她的親哥哥,怎麽忍心看着她跳火坑呢?”
九辰耐心聽完這番聒噪,道:“風幽蘭在何處?”
阿鸾合掌笑道:“這樣煙雨蒙蒙的天氣,最适合談風弄月、你哝我語,自然是有解風情的人邀幽姐姐到湖上泛舟去了。”
九辰出了馬場,正欲往伏波湖探查情況,斜刺裏卻突然飛出一人,裹挾着朔朔寒光,直擊他心窩處。
九辰側身避過,反掌隔住槍身,盯準來人:“聶辛叔叔?”
聶辛振臂收回長槍,微有得意:“侯爺果然神機妙算,我帶人守了整整七日,總算截住你了。”
語罷,他雙掌一擊,蟄伏在暗處的數道人影紛紛現出身形來。
九辰掃視一圈,目光冷然:“聶辛叔叔這是何意?”
聶辛冷哼:“不用看了,他們全是以一當百的好手,任你本事再大,也休想逃脫。我不喜歡綁人,你若識相,就跟我去見侯爺。”
東陽侯府寬闊的書閣內,季老侯爺正坐在圈椅上閉目養神。
聽到動靜,季禮緩緩睜開一雙虎目,然後擺了擺手,示意聶辛退下。
九辰撩袍跪落,道:“人各有志,侯爺何必為難屬下?”
季禮沒有理會這個問題,只是踱到窗邊,指着落在窗臺上的一只小灰雀,道:“若是這雀兒告訴我,它天天夢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夠成為雄鷹,搏擊長空,翺翔于天地之間,我毫不懷疑。可若是某一日,天上的雄鷹告訴我,它想變成一只被人關在籠中圈養的金絲雀,你說,我會不會信?”
九辰沒有說話。
季老侯爺對他的反應還算得上滿意,基本的道理說完,便直入正題,道:“辰兒,說實話,你留在王宮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麽?”
九辰總覺得此話問的怪異,思了片刻,也只是淡淡一笑,道:“自然是為了高官厚祿、功名前途。”
“好!好!事到如今,你還敢嘴硬!”
狠狠一個拍案,季老侯爺黑着臉,将守在門外的聶辛吼進來,指着跟前的少年,簡潔而又明了的命令:“行軍法!打到他說為止。”
身為東陽侯貼身親衛,聶辛生平最恨棄主求榮之輩,因此,得此機會,他灌注全力,手中的鐵槍落得又急又狠。不過數下,九辰嘴角便溢出了血色。
到了第十槍,九辰直接倒在了地上。
季劍不顧家仆阻攔,奔進書閣,堪堪格擋住又要掃向九辰肩頭的一槍,急道:“爺爺!你別逼他了!”
季禮勃然大怒,繼續拍案:“滾出去!”
季劍一把奪過聶辛手中的鐵槍,紅着眼睛道:“我替他說,他這麽做,是為了救自己的哥哥。”
季禮聽得懵住,反應了好一會兒,道:“你說什麽?”
季劍情急之下,也不知從何說起,只能撿着重點道:“阿辰的哥哥自幼便被一個風國的高官關了起來,他只有讓自己盡快強大起來,才能去救兄長。”
這訊息實在是太過突然生猛,季老侯爺繼續懵了好一會兒。
微微消化了這個訊息後,老侯爺十分頭疼的看着面前混亂場面,氣道:“混賬!你既然知道此事,怎麽不早說!”
季劍一臉無辜:“我……我也是這兩日剛想明白的。”
季老侯爺郁悶之下,便盯着九辰:“是這樣嗎?”
九辰默了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季老侯爺愈加郁悶起來。
幽蘭策馬從伏波湖歸來時,天空已是暮黑之色。
彼時,烏雲堆積,煙雨正濃,周遭百姓家或明或暗的燈火綴在其中,恰似繁星照水,明淨,純粹。
她解下綠竹蓑衣,便立到欄頭,靜靜觀望這清冷蕭索卻不失溫暖的北國雨夜,直到雨水打濕衣衫,都渾然不覺。
攜信而來的明染在樓外等候了半晌,縱然心中焦慮,卻也不敢貿然近前打擾。
一陣悶雷自天邊滾過,細雨轉瞬化急。
幽蘭方回過神,問道:“何事?”
明染忙抹掉面上雨痕,疾步進樓,取出懷中一卷青帛,恭敬呈上:“長公主殿下來信了。”
自他們來到滄冥,所行所為,巫後始終未曾直接插手幹預。因而,此時,巫後突然作出反應,倒讓幽蘭很是意外。
明染在一旁道:“這幾日,滄冥全城戒嚴,戍衛營挨家挨戶盤查,連王公貴族的府邸都不放過,可謂掘地三尺。也不知這宮中究竟是丢了什麽寶貝,竟能讓巫王搞出如此陣勢。”
他說話的空隙,幽蘭已經展開絹帛,細細浏覽。
“是含山公主失蹤了。”
合上手中繪有青梅的絹帛,幽蘭淡淡道。
明染卻瞠目結舌:“是楚人所為?”
幽蘭搖首:“尚不清楚。只是,姑姑言辭閃爍,多處說的含晦,只怕是另有隐情。”
一場求婚竟引出這麽多波折,明染無端有些氣悶,道:“公主,滄冥乃是非之地,您和殿下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險。求婚之事,需要速戰速決才是,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容我想想——”
幽蘭峨眉微颦,話剛出口,卻突然頓住。
明染順着她的目光望去,才發現馬場外,一個黑衣少年正牽着匹馬,朝茶樓方向行來。
“是他!季禮麾下的黑雲騎主帥九辰!”
雨幕雖密,明染依舊迅速辨出了來人形貌,他神色立刻警惕起來。
幽蘭沉思片刻,笑道:“無妨。”
明染如臨大敵,惴惴難安道:“此人武藝高強,箭術卓絕,臣擔心,來者不善。”
幽蘭道:“是我糊塗,忘了告訴大夫,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明染微有不屑,高聲提醒道:“無論他是什麽身份,都蓋不過他水淹風國大軍的事實。公主別忘了,将幽雲騎殺得片甲不留的是他,奪下壁亭的也是他!此人與季氏父子乃是一路,皆視風國為死敵,不可不防!”
對于風國使臣大人偶爾流露出的嚣張态度,幽蘭并沒有計較,只是随意反問:“如果,那個身份,是巫國世子,以及,風國嘉佑長公主之子呢?”
明染如遭雷劈,渾身一震,一僵,面部肌肉抽動了數下,久久難以再語。
九辰到達二層茶樓時,幽蘭已經換了身淡雅素淨的雲紋罩紗長衫,依舊是荷衣蕙帶的風采,姿容高潔,飄然出塵。
青綠色的竹簾半卷着,她跪坐在新設的長案後,只備了兩杯白水,擡眸間,秋水剪剪,明若流泉:“殿下涉雨而來,幽蘭恭候。”
九辰自懷中取出一塊青色環佩,翻掌置于長案之上,沉默無言。
幽蘭掃過環佩之上沾染的水痕,揚眉,清淺而笑:“聽說,巫國有風俗:主設案,客不坐,是為不禮。”
九辰複默了片刻,才緩緩落座,俊顏冷淡:“麒麟玉佩,請歸還。”
幽蘭伸出一截素手,輕輕拂掉環佩之上殘留的水珠,以及,溫度。
氳氤的白水氣息中,她緩緩将環佩推回到九辰面前,故作驚奇:“殿下恐怕記錯了,幽蘭從未應下此諾。”
九辰面色愈冷:“你不換?”
幽蘭颔首,慣是雲淡風輕,道:“不換。”
九辰未料到她會如此作為,不由擰眉道:“當日,分明是你讨要在先。”
“用兵者,貴在審時度勢。”幽蘭神色從容,道:“今日,幽蘭拒絕交換,正如昔日幽蘭讨要環佩時,殿下拒絕歸還。今日不同昔日,殿下應該明白,在巫國,與環佩相比,麒麟玉佩更有價值。”
九辰冷笑:“沒想到,風國女子,為逐利,亦可棄名節于不顧。”
靜立在竹簾外的明染聞得此言,登時怒氣沖頂,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餘光掃過微動的竹簾,幽蘭輕輕擡了擡手,止住明染動作,揚眉淡笑,道:“殿下既願與幽蘭同案而坐,你我之交,便是平等相待,而無男女之別。「名節」二字,于幽蘭心中,乃是國節、氣節、君子之節、大丈夫之節,而非小兒女扭捏之态。”
九辰頗是無奈的看着她:“遺失之佩,與普通玉佩并無差異,譬如戍衛營,不會再入圈套。”
幽蘭垂首片刻,忽然擡眸,道:“佩如麒麟,司造之時,所承之令,必然是通诏上下。若想撤銷此令,必要再次通诏上下,而非一蹴而就。殿下可想過,黑雲騎尚駐在劍北,幽蘭憑此佩,足以離間兩騎,進而連根拔起,瓦解巫國烏嶺駐軍。”
諱莫如深兼最為顧忌之事被人一語道破,九辰心頭一震,将前因後事反複理了數遍,才道:“既然如此,此前,你為何不動手?”
幽蘭終于眼睛一彎,道:“唇亡齒寒,幽蘭一直希望,能有機會與殿下合作。此物,只當是幽蘭的誠意。”
九辰手指動了動,半晌,将案上的青色環佩緊緊握于掌心。
風楚争求含山公主,尚難分勝負,淮國根本沒有半分機會。
巫茵茵與東方祜留下的局,是兇局,甚至死局。
結弱抗強,這一刻,他別無選擇。
而對面的女子,也正因為明白了這一點道理,才會無驚無懼,勝券在握。
九辰甫一離開,明染便憋不住沖進簾內,憤憤道:“公主怎可與他談合作之事?!所謂引狼入室,不過如此!”
幽蘭唇角含笑:“大夫靜觀其變即可。”
說罷,她命侯溫取來一個長盒,遞與明染,道:“這是臨行前,父王贈我的長命镯,想辦法轉交給姑姑,請她安心。”
明染帶着一腔悶氣,郁郁不滿的離去。
幽蘭卷起綠竹簾,複行至欄杆處遠眺了許久,才忽的想起一事,問身後的候溫:“奇怪,怎麽沒見阿鸾?她去了何處?”
候溫想了半天,搖頭道:“這丫頭中午便出去了,一直沒見回來,想是貪玩罷。”
幽蘭點頭,覺得有理,便也未作多想。
候溫卻突然指着腳邊的竹席,臉色大變:“公子,您快看看,這是怎麽回事?!”
幽蘭凝眉,轉身回到案旁,張眸望去,不由一怔。
她對面的竹席上,清晰的暈着數片大小不一的血跡,染在碧青的顏色上,尤其刺目。
從馬場到世子府,一路暴雨傾盆。
九辰懶得再繞遠路,便将馬牽到了府後門。
雨水漫得極深,他走了兩步,正欲敲門,忽覺右腳被水中某物絆住。
九辰本來沒有在意,可當他擡了擡右腳,試圖擺脫羁絆時,那只腳卻被勒得愈加緊了。
幾乎同一時間,他的左腳也被緊緊的絆住了。
九辰這才發覺,冰冷徹骨的雨水中,絆住他的東西竟是帶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溫熱。
不遠處,火光攢動,馬蹄踏聲震天動地,兵戈與鐵甲激烈得摩擦在一起,殺氣騰騰,跳躍着凜冽寒光。
“小哥哥,救我……”
水坑中,突然冒出一個人頭,氣若游絲的吐了一句話,便又栽到了泥水裏。
------------
28.雨夜暗戰
如此惡劣的天氣,偏偏有賊人闖入楚使所居驿館,盜竊神女枝。
接到消息時,戍衛營左将軍狄申以雷霆之速集結營兵,布下羅網,将受傷逃逸的賊子困在包圍圈之內,然而收網之時,網中之人卻不翼而飛。
負責探查的兩撥暗士先後複命,均無發現任何線索。
暗黑的夜中,埋伏在牆上的兵士,俱是彎弓搭弦,專注的等待命令。大雨沖刷着每一個人的鐵甲與兵戟,泥濘的路中,雨水已然漫了大半截馬腿。
狄申揮劍,止住急速前行的隊伍,向與他并行的白衣男子略一拱手,道:“此間雨急,世子先回驿館罷,捉賊之事,交給在下便可。”
西陵韶華微微眯起眼睛,道:“此人受了重傷,按理來講,不可能躲過追蹤。”
狄申颔首:“在下明白,必會傾力追捕。只是,天色已晚,若大張旗鼓、強行入戶盤查,必然會驚擾百姓,反而給賊人可乘之機。”
略略一頓,狄申繼續道:“更何況,再往前便是我巫國世子殿下的府邸,若無王令,戍衛營無權相擾。萬一驚了殿下清寧,無人能擔此罪責。”
西陵韶華和氣的笑着,輕施一禮:“将軍的難處,韶華理解。韶華只是想知道,将軍的打算。”
狄申道:“為今之計,只能于羅網之下,由暗營秘密搜查。”
聽到追殺之聲,九辰迅速從泥水中抱起阿鸾,棄了門,直接翻牆入府。
牆內,孟梁舉着兩把菜刀,霍霍便殺了過去。
九辰閃身避過,橫掃一腳,直接将那兩把菜刀踢飛了出去。
孟梁又怒又怕,随手撿了根木棍,正要再次撲身而上,忽聽黑暗中傳來一聲極低的“住手!”
孟梁揉揉眼,使勁兒巴着眼睛看了看,跺腳急嘆:“殿下怎麽翻進來了!”
九辰将阿鸾扔給他,奪過那根木棍,一掌推入身後的牆內。
孟梁大驚,隐隐意識到什麽,上前一看,果然聽到牆中有液體順着木棍滴滴答答流了出來。
難見五指的雨夜中,驀然傳來一聲尖厲的鳴嘯。
阿蒙撲翅飛入九辰懷中,翅上灰羽散落,鮮血淋漓,狼狽得挂着數道口子。
“快走!”
九辰低喝一聲,孟梁會意,抱緊懷中的泥人,拔腿便向閣內奔去。
寒光劈開雨幕,終于展露。
九辰貼着牆,猛然拔出木棍,振入半空,兩道人影應聲而落。
木棍旋回到他手中,墜下的兩人借着劍尖之力迅速騰起,刺向孟梁。
孟梁只顧發足狂奔,發寒的背脊卻讓短短的一段距離變得無比漫長。
九辰閃身過去,掄起木棍,穿劍而過,而後手腕一翻,壓下木棍,直接折斷了一人手臂。那人慘呼一聲,砰然墜地。
另一人見狀,招式愈加狠辣,九辰縱身捉起被劈成兩半的木棍,左手出招,絞住對方手中長劍,右掌灌力,對準那人的心口。
孟梁吓得臉色發青,微微舒了口氣,剛跑兩步,檐下又突然飛出兩道黑影,籠起一團劍光便朝他罩來。
孟梁雙足一軟,直接跌在了臺階下。
“咯吱”一聲,九辰左手中的木條被絞碎成粉末,與此同時,他右掌內的木條振臂而出,直接将對面的黑衣人釘入牆上。
九辰奪過他手中的長劍,掠至檐下,一劍挑開兩道人影,只一招,那兩人便被他斬于劍下。
孟梁哆嗦着起身,再無力氣挪動腳步。
九辰閉目,凝神屏息,忽得提着劍,點足掠起,劍影過去,一個個藏在暗處的殺手次第墜落,血濺石階。
孟梁看他出手利落狠辣,宛如切菜一般,不由瘆的慌,道:“殿下,結束了麽?”
九辰做了噤聲的手勢,提劍而立,靜靜捕捉着冰冷的夜雨之中,那股舒緩溫暖得有些詭異的氣息。
倏然,他箭袖微動,三道暗箭如電,刺入夜空。
一道潋滟劍光,劃破雨幕,宛若三尺秋水,凝在半空。
孟梁擡眼望去,只見明亮的劍光後,一人負手而立,青衣綽綽,鬼面猙獰。
阿蒙連聲尖嘯,振翅沖向那人,孰料,甫一靠近他周身的青透氣團,便被震飛出去。
阿蒙撞在樹幹上,嘯聲低沉慘厲,休整了片刻,竟是再次振翅撞了過去。
九辰皺眉,道:“阿蒙,回來!”
他話音剛落,阿蒙便再次被那青色氣團撞飛到了牆上。
不同的是,這一次,阿蒙直接掉落到地上,暈了過去。
孟梁總算明白,今夜是攤上了大麻煩,而這麻煩的來源,多半是來自他懷中這個受傷的少女。
九辰側首看他:“把人安置好,不要出來。”
孟梁會意,重新抱起阿鸾,踉跄着奔進閣內,緊緊關上閣門。
九辰舉起劍,指着半空中的鬼面人,冷冷道:“此前,你夜闖巫王宮,如今,又帶殺手蟄伏世子府,俱是殺頭的死罪。你究竟是什麽人?”
青衣人沒有立刻回答,鬼面後的雙眸凝視着九辰許久,才似嘆似嘲,道:“原來,你便是那個傳言中惡疾纏身的巫國小世子。你的母親,是風南嘉。”
他語調溫潤如水,即使在這肅殺的氣氛中,亦如話家常。
語罷,秋水消散,一襲青衣飄然落地,輕如落葉飛羽。
“風南嘉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的眼睛,生的很像一個人……簡直一模一樣……”
片刻後,他如是說。
此人如此肆無忌憚的直呼巫後名諱,九辰心中早就起了怒意,手中寒光一閃,便向青衣人頸間刺去。
青衣人視若無睹,直到劍尖抵到喉結處,才輕輕拂袖,擋開劍身。
九辰只覺一股巨力撞上胸口,起初綿綿,繼而如大石碾壓,透不過氣。
身體重重撞到牆上,胸口是窒息般的痛。九辰輕輕側過頭,吐了口血,才發現,手中之劍,已經斷成兩截。
青衣人淡聲評道:“你的劍術,如此不堪一擊,定然不是巫啓所授。”
九辰劇咳不止,沒有理會。
青衣人微微擡首,望着漫天雨水,笑道:“我們之間,始終未曾分出高下。依他的脾性,如果未傳授于你,必然是傳給其他人了。”
然後,他望着九辰,聲音依舊溫和,帶着雲淡風輕的冷酷:“你,并不是他最中意的那個孩子。你的母親——風南嘉,還是輸給了她。”
九辰冷笑:“困住你,不一定需要他教的劍術。”
說罷,他振臂将手中殘餘的劍柄插入地下。
無數道利箭破土而出,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瞬間結成一個箭陣,将青衣人困在其中。
陣中,霜鋒雪刃,飛舞滿空。
無論陣中之人如何掙紮,被打散的亂箭總能從各個方位迅速重新集結,封住缺口。
九辰默然将他一套劍式看了許久,才伸手往半空中抛了一支響箭。
孟梁聽到動靜,忙從閣裏跑了出來,正看到九辰撿起另一截斷劍,反掌插進自己胸口。
“殿下!”
孟梁大嚎一聲,奔到九辰跟前,扶住他,急道:“殿下這是做什麽?!”
震天動地的馬蹄聲中,府門,被猛然沖開。
同一時間,九辰拔出插進地面的那柄斷劍,箭陣立刻消散無蹤。
狄申當先下馬,震驚的望着世子府內的混亂場面,以及,猙獰鬼面後那雙冷冽的眼睛,大喝道:“大膽賊人,竟敢行刺殿下!立刻拿下!”
火光沖天,次第湧入世子府的戍衛營将士立刻将青衣人圍了起來。
狄申疾步行至九辰跟前,單膝跪地,道:“臣來遲了,請殿下治罪。”
九辰揚起一抹冷笑,道:“這些刺客闖入我府中,挾劍逼我交出神女枝。我倒不知,神女枝為何物?與我有何幹系?”
狄申一驚,臉色乍青乍白,轉首,微有憤怒的盯着與他同來的白衣男子:“楚殿下可否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西陵韶華施施然離镫下馬,行至九辰跟前,輕施一禮,才道:“殿下、将軍莫怒,這其中怕是有誤會。此人乃我西楚劍客,為護神女枝,随使而來。”
“誤會?”狄申黑着臉,冷哼道:“此人集結刺客,夜闖世子府,刺傷我巫國世子殿下,鐵證如山,難道也是誤會?!”
西陵韶華穿過營兵,翩然行至青衣人跟前,如對故友般,問道:“離俠,究竟怎麽回事?”
青衣人并不說話,只是負着手,攜劍而立,仿佛寥寥天地間,唯他一人而已。
許久,他輕輕搖首,似是苦笑,道:“小小年紀,心計便如此深沉,倒果然是随了他。只是,可惜了那雙眼睛。”
他語似喃喃,西陵韶華卻聽得清晰,當即渾身一震。
待他回過神,那抹青影,卻已然消失在了暗黑的雨夜之中。
鐵桶般的圍剿中,青衣人竟來去自如,埋伏在暗處營兵立刻射出暗箭追捕。
猶之惠風,荏苒在衣。遇之匪深,即之愈希。
行去處如清風明月,配上這宛若谪仙的清姿,莫非——
狄申是個劍癡,從談劍說劍、比劍試劍、到鑄劍鑒劍,整個滄冥倒是無人能比得上他。
“他便是西楚第一劍客——離恨天!”
狄申止住喧嘩,謹慎的說出了心中的答案。
西陵韶華一嘆:“不錯,正是他,我們楚人尊之為「離俠」。”
九辰做出了然之色,道:“原來,他是聽命于西陵殿下,難怪要追讨神女枝。”
西陵韶華微微含笑,鄭重作禮,道:“那日在馬場,韶華眼拙,未能認出殿下,已是大罪。今日,因韶華布置失當,又險殿下于險境,實在是罪當萬死。”
九辰回禮,道:“神女枝事關重大,換做子沂,想必也會心急失策。”說罷,他向狄申道:“此事關系到含山公主的婚事,戍衛營務必要傾力協助。”
西陵韶華凝視着對面少年那雙純淨清澈的眼睛,久久無言,直到它們與記憶中的那雙明眸漸漸重合在一起。
一場雨夜追捕,險些釀出大禍,狄申虛驚了一場,布置好暗營後續追查任務,便連夜入宮向巫王彙禀情況。
大雨,依舊沖刷着夜幕,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九辰振出胸中斷劍,抱起受傷的阿蒙,剛走了兩步,便一頭栽了下去。
孟梁扶起他,眼圈泛紅:“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殿下這是何苦?”
九辰竭力維持清醒,語氣殊無溫度:“對付他們,不需如此下策。但唯有如此,父王才會信我。”
夜色極深之時,孟梁終于替阿鸾處理好傷口。
他端着藥布出來,卻見九辰依舊在書閣推燭展卷,奮筆疾書,而阿蒙則被包紮的如同粽子一般,栖在筆筒旁邊打盹。
“殿下,該歇息了。”
孟梁終究還是在閣門外提醒了一句。
九辰筆下不停,道:“你且睡,不必管我。”
孟梁聽他語氣裏難得透出幾分輕松,不由奇道:“今夜之事,殿下另有文章?”
九辰道:“沒有。只是忽然想到,朱雀道之事,可以先跟父王交差了。”
孟梁斟酌片刻,驀地明白過來,瞪大眼睛:“殿下,這可是欺君!”
九辰冷冷瞥他一眼:“我又沒欺你,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孟梁繼續傻瞪了半天的眼,竟覺無言以對。
半晌,他卻嘆道:“殿下不該救那丫頭,自惹麻煩的。”
九辰懶得理會。
孟梁便繼續嘆道:“這丫頭敢孤身一人獨闖楚使驿館,雖然勇氣可嘉,也恰恰證明她絕非善類。殿下實在失策!”
九辰忍無可忍,道:“若有人死在你家門前,你難道要靠白費口舌為自己洗脫嫌疑麽?”
孟梁想了想,竟再次無言以對。
------------
29.借力打力
次日 ,卯時方至,天色尚青,九辰便攜着一副弓箭與一份奏簡離府入宮。
陰雨連綿的天氣還在持續,細密的雨絲滋潤着滄冥城的每一個角落,連石縫中的荒木野草都沾染了這份惠澤。
九辰到時,巫王已經在垂文殿批閱了一個時辰的奏簡,此刻正在用早膳。
因而,他在垂文殿的長階之下堪堪等候了将近半個時辰,才等到傳喚之聲。
巫王坐于龍案之後,視見九辰一身暗紋黑袍濕了大半,微有不悅道:“昨夜之事,狄申已然奏禀,你不必再奏。”
九辰單膝跪地,行過禮後,才舉起手中之物,道:“兒臣今日要奏禀的,是有關朱雀道遇刺之事。”
侍立在龍案旁的晏嬰見狀,立刻将兩件東西呈送到龍案之上。
巫王拿起那副弓箭,果然挑了挑眉,道:“查出什麽了?”
九辰擡眸,道:“昨晚,闖入兒臣府中的刺客,與那晚埋伏在朱雀道的殺手,是同一夥人。若兒臣所料所料不差,他們應是屬于同一個組織。”
巫王盯着那弓箭看了會兒,道:“就憑此物?”
“不錯。這副機箭,是那晚兒臣從刺客手中奪來的。據兒臣所知,此弓與市面上流行的弓在樣式上并無差異,但射程卻要遠上很多,整體構造更加奇巧,最特殊之處,便是木中的雲紋。昨夜,闖入兒臣府中的刺客,所用長劍上亦有此雲紋标記。兒臣雖不知這雲紋的含義,但可以斷定,他們之間,必有聯系。”
巫王聽完,并不評述,反而道:“昨夜傷你的那名西楚劍客,你可摸清了他的武功來路?”
九辰搖頭:“此人武功高深莫測,兒臣被他一招擊敗,再無反抗之力。不過,他的劍術,不僅利落狠辣,更兼華美無雙。”
巫王明顯的皺了皺眉,片刻後,卻是擺了擺手,道:“這些,孤知道了,你先下去罷。”
九辰沒有動,直接道:“父王不信兒臣所說麽?”
“放肆!”
巫王眉峰頓時一沉,冷聲道:“孤聽狄申說,昨夜闖入世子府的那些人,是為了追查神女枝下落,是楚使中人。難道,孤僅憑你的一面之詞和一個普通雲紋标記,便要判定楚使之罪麽?”
九辰難以置信的望着巫王,許久,緩緩垂眸,恭敬道:“是兒臣思慮不周,出言冒失。兒臣謝父王提點。”
說罷,他複又恭敬一拜,便起身離開。
行至殿門時,巫王忽然叫住他,語氣冷厲:“你母後卧病多日,卻空有一雙兒女,日日不見身影。從現在起,你每日都須按時到章臺宮侍奉湯藥,以盡孝道,若有惰怠,孤決不輕饒!”
“兒臣遵命。”
九辰平靜應下,剛要擡腳,餘光便不經意間掃到了黑色衣擺滴落在玉石地板上的血跡。
他略帶厭煩的皺了皺眉,便用腳輕輕抹去,然後若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
大陸傳奇,一戰成名;鳳凰聖女,風火流星神界刀法;雙升融合,金陽藍月,雷霆之怒,這裏沒有魔法,沒有鬥氣,沒有武術,卻有武魂。唐門創立萬年之後的鬥羅大陸上,唐門式微。一代天驕橫空出世,新一代史萊克七怪能否重振唐門,譜寫一曲絕世唐門之歌?
百萬年魂獸,手握日月摘星辰的死靈聖法神,導致唐門衰落的全新魂導器體系。一切的神奇都将一一展現。
唐門暗器能否重振雄風,唐門能否重現輝煌,一切盡在《鬥羅大陸》第二部——《絕世唐門》!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無彈窗,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鬥羅大陸II絕世唐門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