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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聽青淵聲音低沉冷厲道:“軒兒,你是劍主,要學着控制紫川,而不是讓紫川控制你。現在聽我的命令,立刻運習無冥心法,我念,你做。其餘的事,不必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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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第 148 章
巫王心亂如麻的回到垂文殿,立刻吩咐晏嬰:“你拿着黑玉令,親自去诏獄一趟。向徐暮傳孤的口谕,若無孤的命令,嚴禁任何人出入诏獄。”
晏嬰躬身應下,小心翼翼的問道:“那殿下――”
話未說完,便被一聲暴喝打斷:
“今日他敢擊殺鐵衛、對孤如此出言不遜,來日,只怕弑君也不在話下罷!”
巫王冷冷一笑,雙目血紅,面色鐵青,咬牙恨恨道。
這一路從蘭臺回來,那塊挂在刀刃上的皮肉,滴流着血,如夢魇一般,始終在他眼前揮之不去,令他止不住的心悸。
晏嬰見巫王如此反應,生怕再火上澆油,不敢再多言半句。他也沒料到,向來冷靜理智的九辰,就會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想必,跟那個血陣有關罷。
他雖未親眼見到那個血陣,可出事之後,趁着巫王給文時侯喂藥的間隙,他曾偷偷到祭殿看了一眼。血陣中那柄血匕和那一大攤冰冷的血令他心驚肉跳。
據戍衛營勘驗,暴斃而亡的太祝令頸間,有一道致命傷口,從喉結刺入,貫穿整個脖頸,尺寸大小,正好和那柄血匕的尺寸一致。那把引血匕制式獨特,比普通匕首的刃面要寬,本是插在世子胸口,清除血毒。
除了血陣裏的世子和子彥,進過祭殿的,只有巫後、景衡和雲妃,子彥命懸一線,不可能殺人,其餘三人更不可能。世子無故失蹤,現場又留下來那把血匕和太祝令的屍體,自然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巫王大怒,這才命鐵衛緝拿世子入诏獄,卻沒想到,竟會釀成如此慘禍。
晏嬰心中七上八下,他自然不相信九辰會殺人,可他最擔心的就是那血陣令九辰迷失心智、失手殺人。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仔細收好黑玉令,正欲轉身朝殿外走去,忽聽後面傳來巫王疲倦低沉的聲音:“讓徐暮悄悄找個醫官,給世子看看傷罷。”
晏嬰一怔,幾乎疑是聽錯,登時眼眶一熱,躬身道:“老奴遵命。”
幽深陰冷的诏獄,長長的甬道,依舊黑漆漆的望不見盡頭。一層盡頭,最裏面一排鐵牢,和其餘鐵牢不同,除了一面鐵栅,三面皆砌着黑石,專門用來關押身份尊貴的王孫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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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燈如豆,投在黑石壁上,泛着森冷光芒。
失血過多的黑袍少年,躺在一堆稻草上,額頭滾燙,高燒不止,嘴唇幹裂的吓人。幽蘭又喂他喝了一些血,便也在旁邊躺下,緊緊貼着身體抱住他,幫他取暖。
這鐵牢三面砌石,本就陰冷,隔着一層稻草,幾乎和躺在地面上沒什麽差別。幽蘭躺了會兒,便覺寒氣沿着稻草縫隙,直往骨子裏鑽,攪得全身關節都很不舒服。
九辰一直是時昏時醒的狀态,即使昏迷,也劇咳不止。被幽蘭的體溫包裹了會兒,他神智漸漸清醒了些,便睜開眼睛,盯着黑黢黢的牢頂,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毛。
他偏過頭,極力忍住肺間的不适,低咳了一陣,咽下喉頭腥甜,才若無其事的回過頭,道:“這裏黑漆漆的不見一絲光亮,倒和我夢裏的情景有些像。”
幽蘭往他身邊靠了靠,悶聲問:“夢裏,是什麽樣的情景?”
九辰認真的想了想,道:“從小到大,我只反複做過一個奇怪的夢。在很深很深的水底,有一座古老的宮殿,那裏面,沉睡者一個女子。無數薜荔女蘿不停的從她的身體裏滋長出來,一直蔓延到水面之上,化作青色的花朵。我雖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可以感覺到,她,很美麗,很聖潔。那座宮殿,就像這鐵牢一樣,黑乎乎的。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恩,是有些奇怪。”幽蘭抿嘴想着,似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撲哧笑道:“我還做過更離譜的夢。我夢到,自己變成了玉皇大帝的坐騎,整日耀武揚威,欺淩弱小,天界所有神獸都要向我交保護費,日子過得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九辰用手墊着腦袋,嘴角含笑,津津有味的聽着:“然後呢?”
幽蘭頗是遺憾:“就在我爪子成功伸進太上老君煉丹爐的時候,被人一棒子打死了。”
九辰嘴角抽了抽:“打死你的人,可是一雙怪眼,尖嘴猴腮?”
幽蘭大驚,滿是欽佩:“你怎麽知道?”
九辰嘴角又抽了抽。
幽蘭卻不依不饒的問:“快告訴我,你怎麽知道?”
九辰低咳兩聲:“大約,你和我一樣,禁|書看太多了。”
“……”
不多時,徐暮帶着一名醫官過來給九辰看病。
那醫官摸着九辰脈象,臉色越來越凝,越來越重,手也跟着抖了抖,把完脈,竟生生出了一身的冷汗。
徐暮察覺出異樣,急問:“殿下情況如何?”
那醫官嘆完一口氣,又嘆了一口氣。
徐暮一臉黑線,撫額無語。
相比之下,九辰和幽蘭倒顯得淡然許多。
幽蘭黯淡的笑了笑,提醒道:“勞煩大人先幫殿下包紮一下傷口罷。”
那醫官看着眼前一對璧人,有些感慨的應下,便打開藥箱,命徐暮打來一盆熱水,仔細的幫九辰處理起心口處和手臂上這兩道比較嚴重的傷口。血很快把盆裏的水染紅,徐暮命人換了三盆水,醫官才堪堪處理完兩處傷。
醫官又給九辰後背的舊傷換了藥,末了,憂心忡忡的道:“殿下失血過多,只靠藥膳,成效太慢,須用至親之血,以血補血才行。”
幽蘭聞言,蹙眉問:“只能用至親之血麽?若是旁人的血呢?”
醫官沉吟道:“旁人的血,終究要慢些,量也要翻倍。普通人一日取一碗血已是極限,哪裏承受得起兩碗?”
幽蘭展顏而笑:“多一些希望,總是好的。”
九辰瞧出她心思,略一沉眸,對那醫官道:“昔日,杏林館的景館主曾開過一副補血的方子,成效甚好,你記一下,依方取藥便是。”
學醫之人,都有些鑽研精神,醫官聽得精神一振:“殿下請講。”
九辰把配方一一念了出來,那醫官認真記下,如獲至寶,便喜滋滋的提着藥箱走了。
幽蘭疑慮未消,認真的盯着對面的少年,問:“那方子,真的能補血麽?”
九辰甚是随意的挑起嘴角:“我這樣寒碜的世子,從小就是靠那藥方活命,怎會有假?”
可能是失血過多的原因,他變得格外懶,不一會兒功夫,又枕臂躺在了那片稻草上。
“明日,你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裏。”
那少年盯着黑漆漆的牢頂望了會兒,忽然冒出一句。
幽蘭垂下頭,沒吭聲。
九辰道:“你也是做将軍的人,應該明白――只有這樣,我們才有機會一起存活下去。”
“我不放心你。”
許久,那少女悶聲道。
九辰偏頭看她,嘴角一揚:“放心,我不會自暴自棄。只要一想到這世上還有那麽多有趣兒的地方沒去過,那麽多漂亮的姑娘沒摸過,我怎麽舍得死?”
幽蘭瞪他一眼,眼睛微微發紅。
九辰哈哈長笑,又止不住的低咳起來。
世子被關入诏獄後,宮中又開始盛傳王後失寵的消息。
據說,巫後滴米不沾,滴水未進,大雪天,一直赤腳跪在垂文殿前請罪,模樣十分凄慘。可巫王卻連瞧都沒瞧她一眼,還嫌她太失體統,有損巫國顏面,硬是命兩個內侍直接将她拖回了章臺宮。
王後如此境況,後宮妃嫔們便也很識趣的繞道而行,不再去章臺宮打擾王後靜養。倒是沒心沒肺的文時侯,危難時刻倒是顯出幾分古道熱腸,親自給巫後送去許多藥膳,美其名曰“替世子盡孝,義不容辭。”
不過,巫後似乎不甚領情,還怒斥文時侯是過去看他們母子笑話的,故意揭她傷疤,直接扔了那些藥材,将文時侯驅出了宮外。
文時侯孜孜不倦,又命人重新備好一份,送了過去。巫後鳳目含怒,直勾勾的盯着那意态悠閑的紫袍少年,顫聲問:“彥兒的解藥,你究竟打算何時給我?”
巫子玉眸中劃過一絲狡黠光芒:“王後莫怒。如今大計未成,若子彥公子醒來,只怕會壞了大事。”
“你――”子彥的命攥在此人手中,巫後不敢真的跟他撕破臉,只哼道:“本宮記得,侯爺手中的黑玉令,能随意出入诏獄。”
巫子玉陰狠一笑:“巫啓下了口谕,除了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诏獄。我手中這塊黑玉令,只怕派不上用場。”
巫後微微鎖眉,揚起下巴道:“你想讓我幫你?”
“不錯。”巫子玉悠悠道:“若本侯沒記錯,看管诏獄的徐暮,是王後心腹之人。只要王後肯将鳳令一借,那徐暮必然會助我一臂之力。”
巫後冷冷道:“侯爺打得好算盤。若事情敗露,豈不是要查到本宮頭上!”
巫子玉反唇譏道:“王後方才撺掇本侯用黑玉令,不也存了同樣的心思麽?”
見巫後果然沉了臉,巫子玉笑道:“王後放心。就算巫啓查出來又怎樣,別忘了,王後現在可是世子「生母」,怎麽可能蓄意謀害自己的兒子?”
巫後忍了半晌,終是點頭:“本宮答應你便是。”
巫子玉得意的道:“作為報答,本侯可以告訴王後一個重要情報。那個叫碧城的小內侍,似乎被子彥公子抓了起來,趁着公子未醒,王後要盡快下手才是。”
巫後陡然一驚。
次日一早,風王卻是派使臣傳來加急國書,天未明便飛進了垂文殿。
這封國書中,風王以弟自稱,言辭懇切,直言幼女幽蘭太過頑劣,竟一時被小鬼附身,失手傷了幾名巫國鐵衛,實在沒有禮數,日後定嚴加管教雲雲。國書最後,風王還大度的稱,願意為幼女備雙份嫁妝,來彌補這次的失禮。
巫王看得又氣惱又好笑,直接将那封國書摔到案頭,哼道:“他幼女一時頑劣便砍了近百名鐵衛,下次潑辣起來,還不直接削掉孤的腦袋!”
晏嬰弓着身子站在一旁,不敢接話。
這日正午,诏獄忽然傳來消息,風國那位幽蘭公主受不了诏獄陰冷,似是染上了惡疾,性命垂危。
若風國公主真的死在诏獄裏,那麻煩就大了,巫王聽得頭皮發麻,立刻命徐暮派人把幽蘭接到明華臺裏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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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第 149 章
世子一出事,朝堂也亂成一鍋粥。
有人認為這是栽贓誣陷,請求巫王徹查真相。有人認為世子品行不正、王後德行不端,理應廢黜,另立新的儲君。還有一部分人覺得不宜貿然廢後,否則,風巫兩國交惡,必會讓楚國漁翁得利。
幾派朝臣争吵不休,巫王的态度卻十分令人捉摸不透,既不駁斥任何一方,也不支持任何一方,任百官在清華殿中鬧騰。
從诏獄出來後,幽蘭只在明華臺休養了半日,便不顧守衛阻攔,闖到垂文殿前,請求面見巫王。巫王聽了內侍回禀,只擰眉道了聲:“不見”,便命守衛護送公主回去休息。
說是“護送”,實際上還是要把她監禁在明華臺。
幽蘭沒想到巫王竟如此鐵石心腸,他如此不聞不問,莫非是存心要讓九辰背負罪名、病死獄中,好名正言順的另立身負鳳神血脈的子彥為世子麽?
殿外守衛見這素衣少女手執彎刀、目光淩厲,一副要跟他們拼得魚死網破的架勢,也有些膽戰心驚。
晏嬰從殿內出來,被這情景吓了一跳,連忙走過去壓下幽蘭手中的彎刀,滿臉惶恐的勸道:“王上不是昏庸之人,公主若真為了殿下好,就別再火上澆油了。”
“更何況,今早兒,風王剛發來加急國書,為公主辯解,極力維系兩國和穩。公主若再捅出簍子,只怕不好收場……”
幽蘭沒吭聲,也沒打算真的動手,不是因為怕捅婁子,而是她清楚自己的體力。她離開前一夜,趁九辰昏睡,喂了他許多血,确實有些體力不支,恐怕也不是這些護衛的對手。只不過,巫王的态度實在太令人失望,她才忍不住拔了刀,想出一出心中的惡氣。
聽晏嬰這麽說,她冷冷挑起眉尖,擡高聲調道:“王上智謀無雙,自非常人能及。可釣魚之人,難免有釣魚不成,魚餌反被吞掉的事。但願,王上不會丢了魚餌,追悔莫及。”
這顯然是故意說給巫王聽的。晏嬰覺得她說的很解氣,這個念頭剛剛閃出,又立刻給了自己一巴掌,哀求道:“我的小姑奶奶,算老奴求你,趕緊回明華臺罷。”
幽蘭唰得收起彎刀,水眸冷冰冰的,也不看衆人,自顧轉身離開了。晏嬰見她去的不是明華臺的方向,急道:“公主要去何處?”
跟來的明華臺守衛察覺出不對,也連忙追了過去,欲阻止幽蘭去路。誰知,那素衣少女略一回眸,嘴角牽起一抹笑意:“怎麽?我去看看自己的未婚夫,你們也要管麽?”
未婚夫?
衆守衛面面相觑,晏嬰懵了一懵,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子彥,尴尬的道:“是老奴僭越了。”
回到垂文殿,晏嬰如實将此事禀告巫王。
巫王嗯了聲,沒好氣的道:“她總算還明白自己的身份——”
最後一個字音未落,巫王腦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騰地從案後站起,驚怒至極,咬牙道:“不好!這個瘋女子,定然是——”
他沒說出後面的話,便一把摔掉手中朱筆,疾步往殿外而去。晏嬰心思缜密,也猜出個幾分,臉色一變,也忙跟了上去。
不料,巫王剛走出垂文殿的殿門,一個宮中守衛便慌慌張張的奔至殿前禀報:“王上,大事不妙!風國幽蘭公主劫持了子彥公子,往宮門方向去了!”
“獨孤信呢?!”
“獨孤統領已帶人去追趕,特命屬下來給王上報信!”
終是晚了一步!
巫王怒極,卻又無處可發,只沉聲道:“立刻召集宮中禁衛和鐵衛,絕不能讓她跑了,更不能讓她傷了子彥。”
“屬下遵命!”
幽蘭一路用彎刀橫在子彥頸前,緩緩向宮門方向靠近。在幽蘭強硬要求下,獨孤信撤去弓箭手,帶人在三丈之外呈合圍之狀,跟着往宮門處靠近。
眼看就要到了西側門,一路追過來的雲妃吓得手足發軟,懇求道:“公主想要什麽,本宮都如你所願,萬望公主念在往日情分上,莫傷了彥兒性命。”
幽蘭冷冷逼視着衆人,直截了當道:“讓巫啓來見我!”
“孤在這裏!”
巫王鐵青着臉,分開衆人,大步走出來。他本是積了一腔暴怒而來,可一見子彥雙目緊閉,病容慘白,卻被那少女硬生生拖進雪地裏,只怕随時都可能出事,一顆心揪得死死的,也顧不上質問追究,只餘緊張:“只要放了彥兒,孤什麽都答應你!”
“三件事。第一,祭殿之事,我可以作證,殺死太祝令的絕非世子殿下。太祝令是被人用普通匕首,從後面刺穿了脖頸,絕非從喉結刺入。那道傷口,只怕是被人做了手腳。巫國有的是高明的驗屍官,仔細查看,必能發現端倪。幽蘭相信,王上乃是九州內赫赫有名的明君,定然不會冤枉無辜之人。”
“第二,幽蘭雖為女子,卻有幸受父王倚重,掌管風國兵事。嘉佑長公主乃是我姑母,世子殿下乃是我表兄,我們風國兒女最重血脈親情,絕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被人栽贓陷害。若姑母和表兄在巫國有任何差池,風國絕不會坐視不管。”
“第三,殿下失血過多,高燒不止,根本不宜長期待在诏獄,望王上能妥善安排。”
她毫無畏懼的站在刀兵之間,清眸如冰,聲如碎玉,字字擲地,語罷,揚眉掃視一圈,高聲道:“今日,我風幽蘭若有半句虛言,人神共憤,天誅地滅!還望諸位做個見證!”
連獨孤信都沒料到這幽麗動人的素女少女竟有如此氣魄,不由一震。巫王捏緊拳頭,強忍着滔天怒火,咬牙道:“好,孤都答應你!”
他巫啓這一生,最恨被人威脅,沒想到竟會栽在一個小丫頭手裏!
幽蘭揚眉笑道:“君無戲言,還望王上能信守承諾。”
她繼續挾持着子彥走到西側門外,待避開守門将士,才猛地将子彥推了回去。巫王大步掠出,穩穩接住子彥,正要命鐵衛們拿人,道上突然蹿出一匹快馬,眼前白影一閃,幽蘭已攜刀躍上馬身,飛馳而去。那馬奔跑起來,如風馳電掣,眨眼便消失在朱雀大道盡頭。
“幽姐姐,我們去哪裏?”
朱雀大道外,阿鸾勒住馬兒,嬌俏的問道。
幽蘭氣力不支,靠在她背上,道:“不要停。撿最近的城門出去,咱們回風國!”
“好!姐姐抓穩了!”
阿鸾歡快的應了聲,便揚鞭策馬,朝城門方向飛奔而去。
诏獄裏不辨日夜。幽深的甬道上,徐暮特意支開守衛,領着兩個身披黑袍的不速之客朝甬道盡頭走去。
陰冷的鐵牢內,九辰依舊躺在稻草上昏迷不醒。
其中一名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俊秀的面容和一雙狡黠的眼睛,饒有興致的盯着牢內的少年,朝徐暮道:“勞煩徐将軍找兩個靠譜的獄卒過來,将世子帶到審訊室去。”
徐暮一驚,面露難色:“王上吩咐過,任何人不得——”
“本侯帶着王後鳳令,替王後問世子幾句私話,難道也需要去請示王上麽?”
一身紫袍的文時侯冷聲打斷徐暮,特意從袖間滑出那塊淡青色的令牌,挑眉問道。
徐暮無言以對,只能硬着頭皮應下。
審訊室裏,文時侯嘴角含笑,滿意的看着被鐵鏈牢牢綁在刑架上的黑袍少年,擡起下巴朝獄卒努努嘴:“這都日上三竿了,還不快把殿下叫醒!”
獄卒會意,拎起一桶冰水朝刑架上的少年潑了過去。九辰劇烈的嗆咳了一陣,視線有些模糊,許久,才隐約辨出巫子玉模樣。
巫子玉背着手,圍着刑架踱了幾步,得意的道:“王上命本侯來審理太祝令遇害一案,殿下若想少吃些苦頭,可要乖乖的配合本侯才行。”
九辰心底暗暗哂然,冷冷挑起嘴角,懶得搭理他。
巫子玉也不在意這份輕蔑,只把脖子伸過去,啧啧嘆道:“子玉向來佩服殿下這份傲氣,可進了這件屋子,多少有傲氣的人,最後都被活生生折磨成了貪生怕死之人呢?如今人證物證俱全,殿下若堅持不肯招供,子玉也只能得罪了。”
“這诏獄八十一般酷刑,個個都能令人生不如死。臨行前,王上囑咐過,只要能讓殿下招供,子玉可以随意動刑,不論生死。殿下何必跟自己一身血肉過不去呢?”
九辰只覺心中那股濃烈的厭惡感,令他忍不住想要作嘔。對于巫王的冷酷命令,他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只有油然而生的厭惡而已。他早該明白,他的父王,最愛玩弄所謂帝王之術,就算讓他死,也要有價值的死去才行。
見那少年嘴角挂着抹冷笑,黑眸空洞洞的盯着虛空某處,根本不屑于看自己一眼,巫子玉心底壓抑的嫉恨,還是忍不住鑽了出來。
他擡起下巴,輕輕擊掌三聲,方才和他一起進入诏獄的黑袍人推門走了進來。巫子玉翹着腿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命獄卒倒了碗茶,悠悠道:“剩下的事,就交給龍衛了。”
黑袍人嘿嘿一笑:“侯爺放心,屬下定會好好審一審咱們這位嘴硬的小殿下。”
聽着這聲音,九辰愈加厭惡的皺起眉毛,果然看到黑袍下血狐那張陰險狡詐的臉。
血狐雙目含恨的走到刑架邊上,陰森森的笑道:“小殿下,你害我斷了一臂,還設計害死我大哥、二哥和三哥,今日我便讓你血債血償,嘗嘗那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掌間漸漸浮起一根根細如牛毛的血針,有些興奮的逼近刑架上的少年,道:“聽說,殿下生生從自己胳膊上削了塊皮肉下來,換給了王上。我的這些心肝寶貝,最喜歡吃新鮮的血肉了。”
徐暮惴惴不安的守在審訊室外,正心神恍惚,裏面驟然傳出一聲慘烈的呻|吟聲,漸漸又轉為一聲聲壓抑的悶哼聲,直令他心驚肉跳。
刑架上,九辰整條左臂鮮血直流,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昏死了過去,額角不停的淌流着冷汗。臂上剛包紮的傷口被生生撕開,血狐一點點把血針按進傷口使勁兒蹂躏了會兒,才一點點拔出血針。他訝然望着掌間這一根根長度紋絲不變的血針,暗暗奇道:“不可能,怎麽會沒吸食成功?”
巫子玉拿手絹捂着鼻子,命獄卒将九辰重新潑醒,才起身繞到刑架前面,憐憫的打量着因疼痛而戰栗不止的九辰,道:“殿下若不想招供也沒關系,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給殿下一個機會。殿下見過我造的那匹雲弩,應該知道它們根本不是真正的破雲弩,只是延氏兄弟故意坑害本侯的冒牌貨而已。我聽說,殿下手裏有真正的破雲弩草圖,只要殿下肯将草圖給我,我立刻去告訴王上,殿下是冤枉的。”
他目光一轉,道:“巫啓對殿下無情無義,根本沒有父子親情可言,殿下何必再對他忠心耿耿。不如,殿下助我造出破雲弩,我們一起舉旗造反,殺掉巫啓,拿下整個巫國。倒是,我與殿下平分巫國江山?”
九辰縱使神志不清,也微微震驚,沒想到,巫子玉拉攏軍中勢力,和外人勾結劫走雲弩,竟是為了舉旗造反。他一時覺得可笑,又覺得可悲,低咳了一陣,根本不看巫子玉那張臉,冷冷笑道:“就算造反,我也不會跟你一起,更不會把草圖給你。因為,你不配。”
巫子玉恨恨咬牙,面上陡然浮起一絲陰狠的笑,他環視一周,想找件趁手的刑具,最終把目光落在了燒得通紅的火盆裏。
他笑着走過去,從火盆裏抽出一塊燒得通紅的烙鐵,遞到血狐手裏,挑眉道:“還不快去給殿下止止血。”
血狐沒想到這位向來玩世不恭的文時侯還是個狠角兒,立刻喜滋滋的握起那烙鐵,特意在刑架前晃了晃,便用力朝那少年的手臂上按下。
“嗞——”
“呃——”
濃烈刺鼻的皮肉燒焦的味道,伴随着愈加慘烈的呻|吟聲從審訊室內傳出,徐暮手足冰冷,出了一身的冷汗,再也無法保持鎮定。
若真鬧出了人命,他就是八顆腦袋也抵消不了這罪過。徐暮計較片刻,忙悄悄喚來一名心腹守衛,道:“你快去诏獄門口喊一聲「王上駕到」!”
那守門跑到诏獄門口,牟足勁兒喊了一聲,審訊室內的巫子玉和血狐果然一驚。徐暮匆匆閃進來,道:“王上馬上就到,二位快随我來。”
兩人猝不及防,沒料到巫王會過來,一時間也慌了,命披好黑袍,疾步跟着徐暮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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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第 150 章
九辰徹底昏死過去,渾身滾燙,戰栗不止,雙唇如糊了層漿紙,隐有脫水的跡象。徐暮沒敢驚動杏林館的醫官,只敢悄悄找了個信得過的獄醫過來。
那獄醫常年給犯人治傷,經驗豐富,什麽樣的刑傷沒見過,可看到九辰手臂上那塊被燒焦的傷口時,依舊吃了一驚。普通人家的孩子犯了再大的錯,打兩下罵兩句也就過去了,可這王子王孫一落難,那真是落地的鳳凰不如雞,凄慘至極。
徐暮焦灼不安的踱來踱去,不停地問:“殿下情況如何?”獄醫把完脈,隐隐覺得這位小殿下不僅外傷嚴重,內傷也不容忽視,隐約還有中毒的跡象,只怕是已經傷了根本。可他只擅醫治外傷,對內傷倒不大精通,便坦誠的道:“失血過多,就算治好了外傷,也無濟于事。”
“先處理刑傷,補血之事我來想辦法。”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徐暮焦頭爛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獄醫應下,依舊命徐暮準備了毛巾、剪刀和熱水,開始處理九辰手臂上那道被烙傷的傷口。整個過程很折磨人,無異于另一場酷刑,九辰被疼醒幾次,神志不清的說了幾句胡話,依舊昏睡了過去。
徐暮連同兩名心腹的手下,開始輪流着給九辰喂血,暗暗期盼能有些成效,千萬別出大事。
此刻,遠在千裏之外的楚國王宮裏,楚王獨自坐在水鏡之前,目光矍铄的盯着鏡中那若隐若現的青木圖騰,風雕霜刻般的面部,緩緩露出抹諱莫如深的笑。
“鳳神血脈,離歸期不遠了罷。孩子,你終會明白,西楚才是你真正的家啊。”
他聲如沉鐘,氣息綿長,眉宇間,只有一股睥睨九州的霸氣。
入夜,獨孤信親自帶人來到诏獄,傳巫王口谕,要秘密地将世子接到明華臺休養。巫王還另附密旨,命徐暮找一個死囚打扮成世子模樣,關在獄中繼續當誘餌。
徐暮暗暗捏了把冷汗,獄醫雖替九辰處理了手臂上的刑傷,外人一時間發現不了端倪,可只要有其他醫官去給傷處換藥,這事無論如何也瞞不住了。
獨孤信親自将九辰背出诏獄後,徐暮立刻急急到章臺宮将這件棘手的事告訴了巫後。巫後心驚不已,她本指望借着巫子玉的手除掉九辰,沒想到巫子玉竟私藏禍心,還想從九辰口中逼問出其他事。
她冷靜下來計較一番,道:“只有讓景衡去明華臺了。”
徐暮憂心道:“子彥公子的毒還沒解,王上恐怕不會允許景館主擅自離開芷蕪苑。”
“若非本宮一時大意,也不會讓巫子玉半道換了□□,此刻更不會處處掣肘于他。若彥兒醒着,憑着暗血閣勢力,他巫子玉何敢如此猖狂?!”巫後花容含恨,因為極度的憤怒,胸口劇烈的起伏着。
她早該想到,以巫子玉狡詐之性,在知道那個秘密後,怎會甘心幫助彥兒換血,讓那個秘密變得毫無價值。是她,太過沖動、太過心急了。
“景衡是指望不上了。你想辦法出宮,去一趟城西的燕來客棧,把那個人找來,越來越好。能救彥兒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徐暮知巫後口中所指,連忙應下,急急出宮尋人去了。
離恨天的效率也着實高,接到徐暮傳信的當晚,便大搖大擺的闖進了巫王宮。
無論是暗處的影子和血衛,還是明處的禁衛和鐵衛,都對此人無可奈何。巫王聽聞消息,攜劍趕到芷蕪苑前,見離恨天一道劍氣,便将十幾名鐵衛打飛到半空,沉眉怒問:“你夜闖巫王宮,莫非又想去血獄嘗嘗階下囚的滋味?”
離恨天掣回劍,冷冷勾起唇角,故意酸道:“此地臭氣熏天,若不是為了故人之子,師兄就是跪下求我,我也不稀罕進來。”
雲妃聽到打鬥聲,立刻帶人從宮中奔了出來,乍見那襲青衣和那熟悉的溫潤容顏,一時間恍如隔世,兩道淚痕,倏然滑落。
離恨天聽到動靜亦是一怔,轉身,看着多年未見的妹妹,微微笑道:“阿蕪,好久不見。”雲妃再也無法鎮定,直接撲進了離恨天懷裏,一邊欣喜若狂,一邊泣不成聲。
聽說離恨天是特意來救子彥的,巫王倒沒再為難他,只命其餘人守在外面,便和離恨天一起往芷蕪苑裏去了。
有了離恨天,景衡便被名正言順的派去了明華臺。離恨天查看完子彥情況,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似有疑惑。
雲妃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裏,忙問:“可有解毒之法?”
“按理,他應不懼夭黛之毒才對。”離恨天眉間若有所思。夭黛本就是從鳳神之血中生長出來的,怎會毒蝕鳳神之血?莫非,是阿語那邊,情況有變麽?如此一深想下去,他眼底驟然浮起重重憂色。
巫王顯然也懷疑過這個問題,緩緩捏掌,緊張的問:“可是摻了其他毒?”
離恨天搖頭,根據脈象來看,确實是夭黛之毒。這些年,他行走于漢水之間,倒是找出許多對抗夭黛之毒的方法,沉默片刻,便從懷中取出一把已經幹掉的薜荔葉子,交給一旁的內侍,道:“将此物分做三份,煮成三碗湯藥,每隔一個時辰灌公子一次。”
巫王擰眉問:“這不過是普通的薜荔葉,何來解毒之效?”
“師兄若是信不過在下,盡可命人扔掉。”
說到這兒,離恨天忽得冷冷诮譏:“十八年前,你護不了阿語周全,十八年後,你還是護不了這個孩子的周全。這樣的事,若再讓我遇到下一次,我定會帶他離開這裏。”
巫王眸光一縮,強忍下沉怒,考量片刻,終是揮手命那內侍趕緊下去煎藥。
說來也奇,雖是普通的薜荔葉,內侍依言給子彥灌滿三碗後,第二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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