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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一掌敲暈九辰強制把他帶走。

曲水居內,楚王正在晚練。

因雙腿不便,他這晚練也十分簡單,就是坐在輪椅裏打了一套拳法。

見九辰和青岚過來,他立刻收了拳,揮手命仆從們都退下,然後熱絡的牽住九辰的手,把他拉到身邊,慈愛的問:“老夫記得,你本名叫子沂,後來,又自己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九辰。老夫到底該喚你沂兒還是辰兒?”

九辰實在有些不适應他這份自來熟,試圖抽了抽手,那老者卻刻意攥的更緊,他只能暫且放棄這個念頭,道:“這裏只有九辰,沒有巫子沂。”

“甚好!那就叫辰兒!”顯然,楚王對自個兒外孫這個回答甚是滿意。這個世界上,除了巫山,只要是和“巫”字沾邊的東西,他都不大喜歡。

青岚束手束腳的站在一旁,見楚王笑得眼角皺紋都擰在了一起,硬生生又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的小動作,成功吸引力楚王的注意力。

不動聲色的往九辰身後掃一眼,哼道:“你的賬,暫且記在照汐那兒,回寰州後,自回軍中領罰。”

青岚吓得噗通跪倒在地,神色驚惶,腰杆卻挺得筆直,兩只手緊緊貼着衣袍:“孫兒知錯!”

楚王又哼了聲,這副畏畏縮縮的模樣,好像自己要把他生吞活剝一樣,他看起來有這麽可怕嗎?

可憐的青岚只當爺爺又生氣了,兩只手頓時無措的不知道該放在哪裏。

“起來吧!跪着就那麽舒服嗎?”楚王沒好氣的道,轉頭,立刻換了副慈愛的長者面孔,撫着九辰手背問:“辰兒,你覺得,老夫這孫兒如何?”

青岚剛束手站好,聞言,險些足下一軟,栽倒在地,立刻可憐巴巴的望向九辰。可意識到九辰根本看不見,頓覺晚風凄涼,生無可戀。

九辰深覺這番夜談被他扯得奇奇怪怪,皺了皺眉,耐着性子道:“令孫膽魄過人,英勇無雙,着實是年少有為、一表人才,将來必成大器。”

事關青岚,他須得仗義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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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在一旁聽得臉紅心跳,暗暗觀察楚王反應,見楚王滿意的捋了捋胡須,才長長松了口氣。

見這老者遲遲不肯進入正題,九辰忍不住提醒:“今夜,晚輩前來,主要有幾個問題――”

“不急不急。”楚王大手一揮,道:“今夜時間長得很,咱們慢慢聊。”

說罷,便喚來一名老奴,讓他扶着九辰,随自己一道進屋。

屋內早有奴仆擺好了剛沏好的熱茶,楚王進來後,衆人奉好茶依次退下,那老仆最後離開,并輕手輕腳的關緊了屋門。

晚風、花香、蟲鳴皆被隔絕在屋外,屋內安靜的厲害。

楚王敲擊着茶碗,忽得一本嚴肅的吩咐青岚:“你跪下。”

青岚沒料到突然被點名,大氣也不敢出,乖乖的跪了下去,掌心冷汗直冒。

楚王擱下茶碗,複又握緊九辰的手,笑道:“既然如此,老夫把我這孫兒指給你做護衛如何?”

不等九辰回答,他便嚴厲的掃了眼青岚:“你只是個下靈士,本沒資格出來歷練。可我聽照汐說,這次的任務,你完成的還算不錯。以後,你就留在辰兒身邊,做他的貼身護衛。規矩你都懂,切記,無論何時,你都要不惜一切代價護他周全,若他出了半分差池,直接取消靈士資格,逐出護靈軍。”

青岚聽得冷汗直流,高聲道:“孫兒遵命!”

楚王還算滿意,颔首道:“現在,你按照認主的規矩,給他磕個頭,此事就算定了。”

“哦。”青岚抓了抓腦袋,正要按規矩磕頭,一直沉默的九辰忽然道:“且慢。”

青岚一愣,楚王則有些意外的挑起眉毛,眼睛一眯,好脾氣的問:“怎麽?你對他不滿意?”

“不,我很欣賞令孫。”

九辰默了默,冷冷挑起嘴角,道:“可他是你血脈相連的孫兒,不是一個物件,他敬你慕你,你便應好好替他籌謀未來,若因為我的緣故耽誤他前程,這對他太不公平。二來,我向來不喜歡拖累旁人,生死有命,豈能讓令孫替我消災擋難。”

他太過了解,被最親近的人,當做工具,甚至是擋箭牌,是怎樣的滋味。青岚雖表面上大大咧咧,可依他對他爺爺的那份敬慕,被如此對待,也會心寒,甚至傷心吧。

說到此處,九辰笑道:“晚輩倒着實好奇,那個圖騰之上,究竟有何秘密,竟讓前輩不惜用如此代價,來護住我這條命?”

楚王冷哼一聲,這小子,拂逆自己一片好心也就罷了,還拐彎抹角的往那圖騰上引,正要開口,外面忽然傳來那老仆的喝叱聲:“什麽人?!休想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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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第 174 章

楚王目中精光一閃,只見窗外一條黑影迅速掠逃,緊接着, 另一道黑影持劍緊追而去, 看身段, 應是方才示警的老仆。

一見有危險,青岚騰地站起來,掄起斧頭便要追出去,卻被楚王止住:“無妨,叔陽可以解決。”

原來, 那老仆喚作叔陽。九辰暗襯, 難怪,剛才被那老仆扶着進屋時, 他不小心絆了下石階,那老仆反應極快,穩穩當當的托住了他,俨然內家高手。

這曲氏一族,連個老仆人都這麽厲害,果真是卧虎藏龍。

不多時, 門外便傳來那老仆恭敬的聲音:“主子, 麻煩已經解決了。”

楚王嗯了聲,似乎心中有底,也沒有往下追問的意思,便命那老仆退下了。

見九辰沉眸若有所思,楚王怕他起疑,便嘆了口氣,道:“你當真想知道那圖騰的事?”

九辰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過來,點頭道:“當日,前輩在我腕間種下這圖騰時,曾經說過,終有一日,我會感謝這份力量。起初,我以為這是無稽之談,可後來,我發現遭遇重傷時,這圖騰确實護過我的心脈。我想知道,這是為什麽?還有,在我身上種下這個圖騰,對你們又有何好處?”

楚王盯着九辰那雙眼睛,悵然道:“這圖騰,我女兒腕間也有個一模一樣的。”

“您的……女兒?”

九辰擰眉,難掩詫異,眸中困惑更深。

青岚直聽得心跳如鼓,直冒冷汗,爺爺這架勢,終于要說出真相了麽?

只聽楚王又道:“可惜,她已經死去很多年了。”

提起幼女,威震四方、向來霸氣淩人的楚王,霎時黯然神傷,追悔不已。

“當年,若非我為了家族利益,逼她遠嫁,她也不會被人謀害而死。我只有這一個幺女,若能回到當初,我寧願死的那個人是我,也不願受盡這白發人送黑發人之苦。”

他滿腔悔恨的說罷,眼中,已溢滿淚花。

九辰聽他提起女兒,着實有些心神俱傷的意味,雖然覺得有些雲裏霧裏兼莫名其妙,卻也不太忍心打斷。

心中卻實在納罕,這曲氏族叔為何要向他哭訴這番喪女之痛,又與他腕間的圖騰有什麽關系。即使他女兒腕間有個這樣的圖騰,他也沒理由往自己腕間種個一模一樣的出來,若是為了睹物思人、留個念想,也該種到某個女子身上才對。

楚王引袖擦了擦眼角淚痕,擡眼見九辰目露茫然,根本無法體會他的痛楚,心中湧起一股複雜滋味,道:“你肯定很奇怪,我為何要在你腕間種一個一模一樣的圖騰?”

九辰坦然點頭。

“那是因為,我女兒,是護靈軍的靈女,她腕間的圖騰,乃是能和神女樹息息相通的青木圖騰。”

青木圖騰?九辰默念着這個有些陌生的名詞,忽然記起,這圖騰發亮時,确實是青木形狀。不過,他倒是第一次聽說,在西楚,還有女子可以入護靈軍做靈女。這曲氏一族,還真是不簡單。

“因為愧疚太深,小女死後,我找回了她的屍體,存在冰棺之中。我們曲氏一族世代行醫,家族中自然存着一些不外傳的秘術,我日夜翻閱,終于發現一種可以複活小女的方法。”

莫非――

九辰腦中一個驚人念頭剛剛閃過,便聽那老者不掩驚喜的道:“那就是,再找一個有緣之人,種下青木圖騰,以圖騰的力量,喚醒小女身上的圖騰。那樣,小女就有死而複生的希望。”

此事太過不可思議,縱然九辰強作鎮定,亦不免面色泛白。

青岚極是驚訝的望着楚王,不由有些佩服爺爺編故事的本事。畢竟,姑姑已經死了那麽多年,他可不記得,楚王宮裏有什麽冰棺,更別提複活姑姑這等荒謬之事。

楚王嘆道:“我找了很多年,都沒有找到這個有緣人。直到那一日,我見到重傷的你,竟發現你的身體,竟然對那圖騰有感應,才擅自做主,在你腕間種下了圖騰。”

見九辰臉色不大對勁兒,楚王忙安撫道:“你放心,無論這圖騰,還是那複活我女兒的秘術,都不會傷你性命。”

青岚也忙道:“你放心,爺爺他絕不會害你的。”

九辰沉默許久,才道:“我幫你救了女兒,能得到什麽好處?”

見他這麽說,楚王倒松了口氣,笑道:“當然是你最需要的東西。一是安身立命之地,二是替你治好眼睛。”

“我還有一個條件。”

“但說無妨。”

“不能限制我的自由,也不能利用我的身份做其餘事。”

楚王眼睛一眯,暗道這小子到底心眼頗多,可轉念一想,待他們祖孫相認,這些事都要另當別論,便爽快的道:“老夫答應你。”

九辰卻道:“空口無憑,你須立個誓才行。”

“立誓多麻煩,這樣,我給你寫個字據如何?”

“不成。我眼睛看不見,若被你騙了,豈不吃虧?”

楚王一口氣憋在心裏,又不能發作,哼了聲,正要随便編個誓,便聽那少年道:“既然前輩這麽在意您的女兒,就以她起誓吧。”

砰!

楚王一掌拍在案上,這次,他是真的有點窩火了。他堂堂一國君上,就是對着朝堂裏那幫老頑固,也向來說一不二,何曾受過如此威脅。

青岚的心也跟着那桌子狠狠顫了下,悄悄摸摸自己的小心髒,對九辰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

敢在爺爺這頭猛虎頭上拔毛,在西楚,他還是第一個。

九辰卻面不改色心不跳。他身份敏感,即使沒有多大的利用價值,在西楚也需謹慎行事,步步小心,給自己留好退路。

既然是曲氏有求于他,他便有談條件的資本。

果然,生氣歸生氣,楚王最終還是沒好氣的拿曲氏某個很不順眼的老家夥和壓根不存在的曲氏之女發了個毒誓。

發完誓,楚王又恢複那副慈愛長輩的模樣,道:“今夜,你就和岚兒一起,睡在這曲水居吧。”

他向來霸道慣了,也不等兩人發表意見,便喚來仆從送來幹淨的寝衣,并伺候他們淨面洗腳。

而他自己,則轉動着輪椅出屋去了。

叔陽已在院中恭候,見楚王出來,忙過去幫他推着輪椅,邊走邊壓低聲音道:“人已經服毒死了,不過,老奴在他身上發現了這個。”

說着,從懷中取出一塊腰牌,上面刻着「鳳儀」二字。

楚王似乎并不意外,只冷哼道:“他慣會在寡人面前裝的唯唯諾諾,這不,寡人剛見到辰兒,還沒回寰州,他便坐不住了。”

叔陽請示道:“可需老奴将這腰牌送回去,敲點敲點那位?”

“不必。”楚王眼睛一眯,道:“有寡人在,豈會容他傷到辰兒分毫!寡人倒要看看,這些年,他究竟練了些什麽本事。”

叔陽諾諾點頭,這位老君上向來洞若觀火、言出必行,既然這麽說,便至少有九分的把握。公主就留下這麽一條血脈,君上愛護之心,用腳趾想想都能明白,鳳儀殿那位,終究是害怕了,才會如此铤而走險罷。

正說着話,屋門吱呀響了,卻是青岚輕手輕腳的從屋裏出來了。

“小郡王。”

叔陽知他們爺孫定是有些體己話要說,抱拳同青岚見過禮,便識趣的退下了。

青岚臉皮有些發燙。依父親那出息,他本沒資格封郡王,後來多虧王叔替他張羅,爺爺才勉為其難的封他做了這個郡王。因他的封地只有巴掌大,還是個窮鄉僻壤,幾乎年年都要鬧一次災荒,那些王族子弟,沒少拿此事做文章恥笑他。

外加上,與他同年進護靈軍的王族子弟,大部分都升了中靈士,資歷好的,甚至還升了上靈士,只有他還是個下靈士,愈發羞愧的無地自容。

偷偷觑了眼楚王臉色,見他并無生氣的意思,青岚才慢慢松了口氣。

楚王并不知道他這些小心思,只道:“雖然辰兒顧及你的前程,不願你做他的護衛,這段時間,你還是先留在身邊,盡心護他周全。”

“孫兒明白。”青岚立刻束手答道。

楚王嗯了聲:“你這孩子,雖然笨了一些,倒是比那些整日只知耍些彎彎繞繞心眼的子弟們強了不知多少倍。升中靈士的事,你也用不着擔心,改日我同照汐說說,讓他直接把題透給你。再不濟,我直接下道旨意,免了你的考試。”

青岚吓了一跳,沒想到,爺爺不僅沒有嫌棄他,心裏還為他籌謀着這事兒,頓時有些感動。想起爺爺平日裏那些教導,便十分有骨氣的道:“孫兒知曉爺爺的好意,可孫兒還是想憑自己的本事考過去。”

這回答果然令楚王很滿意,欣慰的望一眼孫兒,有些驕傲的誇獎道:“不愧是我西陵氏的子孫,有骨氣。”

青岚從脖子直紅到耳根。

楚王這才想起來問:“你出來,可是有事問我?”

青岚坦然點頭,嗫喏半晌,才敢問:“孫兒想知道,爺爺為何不告訴阿辰真相?”

楚王似是沒料到,以孫兒這腦瓜子,還能去思考這個問題,轉念一想,他們表兄弟能互相為對方考慮,倒也難得,不由嘆道:“我何嘗願意騙他?可不到寰州,我這心裏總歸是不踏實的。這小子心眼頗多,若此時告訴他真相,他願不願意相信是一回事,萬一他對巫啓那混蛋還沒死心,再跑回巫國,我豈不是白費一場功夫。”

見孫兒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楚王哼道:“你別看他現在對我客客氣氣的,若他知道了真相,再想起我在巫國屢次三番想害他性命的那些事,未必肯跟我親近。我須得先好好改善一下我在他心中的印象才行。”

想起此事,楚王突然有些來氣。那個離恨天,恐怕跟他是一樣的心思,否則,不會拖了一路還沒告訴辰兒真相。他須得好好把握機會,萬不能讓那離恨天占了上風。

青岚暗暗吐了吐舌頭。

次日一早,衆人依舊在鹿鳴館用完早膳,便出發趕往寰州。

離恨天一整夜都在提心吊膽,見九辰情緒正常,并無大喜大悲之兆,不由有些納罕,楚王這次是轉性了麽?竟然能憋得住。

馬車裏,幽蘭仔細盤問了一番他們昨夜的談話內容,也訝然道:“複活女兒?沒想到,曲氏一族竟有如此稀奇怪事。”

見九辰倒十分沉得住氣,忙問:“依你看,此事有幾分可信?”

“昨夜,他提起女兒時,那份悲傷倒不像是裝出來的。不過――”

感覺到幽蘭握在他臂間的手立刻緊了緊,九辰笑了笑,改口道:“不過,萬事還是小心為妙。”

今早他從曲水居一出來,離恨天已經焦急的等候在門外。他本以為,離恨天是有什麽急事,可沒想到只是問了他一句昨夜睡得好不好。

他頓覺有些奇怪,離恨天明明和這位曲氏族叔是舊識,為何如此緊張他們見面。昨夜,甚至還試圖阻止他去曲水居,還說要先替他探查這老者的底細。

這等拙劣的理由,他才不會信。

那曲氏族叔城府頗深,若想探得真相,須得找機會詐一詐離恨天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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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第 175 章

墨月殿

青淵扶着南宮紫衣靠在榻邊,溫聲道:“這段時日,雪冥教務多得令人頭疼, 倒是難得能這樣安安靜靜的陪你說些話。”

南宮紫衣唇色依舊有些蒼白, 聞言只是淺淺一笑, 道:“金部之事,可有結果?”

青淵點頭,道:“有了秋長予,餘下之事,便容易得多了。我現在唯一憂心的, 便是南宮麟。”

南宮紫衣微微變色, 道:“他……沒有死……對嗎?”

青淵斟酌片刻,道:“此事, 我并不敢下定論,但一日尋不到南宮麟的屍體,便一日不能下定論,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該有蛛絲馬跡可尋。而且,據木雲的消息, 上官家父子及長樂幫的丁長洲與劉三刀也極有可能逃脫了, 目前,變數尚多。”

南宮紫衣一時心緒複雜,尤其是聽到南宮麟可能還活着的消息之時,竟也暗自舒了一口氣。也許,血緣的羁絆,始終是無法割裂的東西,南宮紫衣痛苦閉目,不知究竟當如何判定這些是是非非。

青淵了然,道:“這些事,不說也罷。方才我看到了軒兒,急匆匆跑了出去,可是出了什麽事?”

南宮紫衣露出一抹無奈,道:“軒兒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總是一陣風一陣火的,急驚風一般,碰上我們這樣的慢郎中,哪裏追得上他那些心思?不過,我總覺得,軒兒心裏藏着心事,只是不說罷了。

青淵輕嘆,道:“自從回來之後,他整日在百草園裏纏着鬼醫,說要學習醫術。我看,只怕也沒這麽簡單,軒兒那樣的性子,若是想學這些東西,早就不是他了。只不過,這段時日,我也着實沒有時間管他。”

南宮紫衣點頭,道:“今日,軒兒帶了煉制好的血靈珠過來,軒兒運功助我化解離別蠱,我感覺好多了。”

青淵蹙眉,道:“血靈珠?”

南宮紫衣道:“有什麽問題麽?”

青淵搖頭,安慰道:“無事,如果真的能解離別蠱,再好不過。我只是擔心,貿然用血靈珠,你的身體吃不消。”

南宮紫衣笑道:“你何時也這般瞻前顧後,關于血靈珠的記載,我也曾在書中見過。更何況,這是出于鬼醫之手,不會有問題的。只可惜,我身份尴尬,無法親自看着軒兒成親。”

青淵黯然,伸手攬住南宮紫衣,道:“紫衣,再給我一點時間。”

三月初八,雪冥賓客雲集,張燈結彩,盛況非常。

武林中人本就不拘泥于俗禮,因而,冰火教主滞留雪冥,兩教合于一處舉辦親事,倒也省去很多麻煩。

冰火與雪冥聯姻,與魔界而言,意義非凡,各教均是備了重禮,紛紛從各處趕來。

按照約定,南宮紫衣讓冷煙将暮顏帶到了墨月殿,作為出嫁之處。

看着菱花鏡中少女的嬌美容顏,南宮紫衣含笑道:“丫頭,今日,我特地請了一位重要的人,來替你梳發。”

暮顏明眸微動,道:“重要的人?我認識嗎?”

南宮紫衣但笑不語,輕輕指着身後。

暮顏并未轉身,只是透過菱花鏡,怔怔望着由屏風之後步出的青衣女子,剎那間,淚眼迷蒙。

青月顫抖得拿起菱鏡旁的木梳,劃過暮顏如瀑青絲,淚水順着面頰流下,卻依舊帶着笑意,秋目剪剪,輕輕哼唱着那首《梳頭歌》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

暮顏終是忍不住,撲到青月懷裏,放聲大哭。

長鐘三鳴,吉時已到。

楚羽親自到墨月殿接了暮顏,冷煙帶着其餘侍婢緊随其後。

婚禮在昔時祭壇之上舉行,以示鄭重。

文簫已然陪着雲軒在階下等候,楚羽示意諸人止步,親自将暮顏的手交到雲軒手中。

十指相交,兩人掌心俱是冰涼。

兩只紫色蝴蝶由遠處飛了過來,穿過梅林,帶着一縷若有若無的鳶尾花香,纏繞在雲軒與暮顏十指之間。

暮顏悄然開口,道:“它們是從哪裏飛過來的?”

“是……娘親……”

許久,雲軒輕聲道。

暮顏偏頭一笑,便與雲軒牽手步上祭壇。

青淵望着涉階而上的兩個孩子,嘴角含着淡淡笑意。

齊少均則擊掌一聲,道:“辰兒,将東西奉上。”

人群之中,一藍衣青年,捧着一副劍匣,緩緩步出,而後單膝跪地,奉與齊少均。

青淵看到此物,驀地擰眉。

雲軒眸子閃過寒光,道:“顏兒,這副劍匣,此刻不應該在你的嫁妝之中麽?還有……北辰哥哥……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暮顏亦是變色,緩緩掙開雲軒的手,行至齊少均跟前,道:“爹爹,此物既是……顏兒的嫁妝,交給顏兒保管可好?”

齊少均面若春風,寵溺的笑道:“我齊少均的掌上明珠,自然要這天下獨一無二的嫁妝,今日,如不讓大家開開眼界,怎能使天下人知我愛女之心。”語罷,伸手便要接過劍匣。

暮顏不着痕跡的擋開齊少均的手,向地上的藍衣青年道:“辰哥哥,将劍匣給我,你今日,不是特地來給顏兒送禮物麽?”

北辰沒有動。

齊少均笑呵呵的握住暮顏的手,道:“顏兒,休要胡鬧,吉時可要過了。”

暮顏心中滿是絕望,齊少均已然接過劍匣,一派悠然,向衆人道:“少鈞相信,此物,大家都有所耳聞,百餘年前,紫川出世,鑄劍爐崩塌,青鹿崖掌門麋鹿子收集熔爐碎片,鑄成劍匣,與紫川劍同氣連根,助魔劍威力。少鈞手中劍匣,便是那古劍匣‘劍舞紅袖’,而匣中

之劍,便是魔劍紫川的一半,今日,少鈞将此物送給我的寶貝女兒做嫁妝,諸位做個見證。”

此言一出,衆人嘩然。

青淵放下手中茶盞,道:“齊教主,雪冥與紫川,糾葛甚深,此物貴重,雪冥承受不起。”

齊少均哈哈一笑,道:“青淵兄真是愛開玩笑,軒兒這孩子因着這一半紫川在我手中,一直對少鈞耿耿于懷,恨不得将少鈞千刀萬剮。如今,紫川劍兩代主人皆在這雪冥之中,少鈞物歸原主,再合适不過。”

“乖靈犀,聽這老家夥的意思,那妖女也在雪冥哦。”霓裳指尖繞着一縷青絲,沖靈犀抛了個媚眼。

靈犀抱臂,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道:“別的事我不管,可如果有人敢跟教主過不去,我第一個跟他過不去。”

霓裳眼睛一眯,道:“當年,我獨上青鹿崖,将那些臭牛鼻子殺了個精光,也沒能找到劍匣,原來,是被這老狐貍給搶去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靈犀掃視一圈,嘿嘿一笑,道:“瘋女人,你看看,這四周,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那劍匣,教主若是收了這禮,只怕立刻便會有一場惡戰,齊少均這個老狐貍,還真是兵行險招。”

霓裳勾唇,道:“的确高明,教主不接,他故意說出紫川劍主之事,明擺着要将那些烏合之衆引到雪冥。”

青淵冷冷掃視一圈,眼看着各教眼中難以掩蓋的貪婪與欲望,以及隐隐劍拔弩張之勢,沉聲道:“軒兒,既然是你齊伯伯的禮物,你便替顏兒接過來罷。”

雲軒點頭,上前幾步,正要從齊少均手中接過劍匣。原本跪在地上的北辰卻猛然起身,高聲道:“軒兒,不能接!”

雲軒手一頓,北辰顫抖着身子,道:“今日,便是傳說中百年難遇的極陰之日。”

齊少均臉色鐵青,一掌推出,直接将北辰打飛了出去。

“北辰哥哥!”

“辰哥哥!”

正此時,一道黑影,淩空而出,接住北辰,落于石階之上,喚了聲:“辰兒。”

“師父……”北辰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厲清風懷裏,眼眶泛紅,道:“辰兒無顏再面對師父。”

厲清風緩緩搖頭,抱起北辰,道:“辰兒,不要說話,師父帶你回去。”

青淵看了眼一側的羲和,道:“若有變故,按計劃行事。”

羲和會意,道:“屬下明白。”

齊少均執起劍匣,淩空而起,飛到祭壇上方斷崖之上。

身着白袍,手執大刀的死士由四面八方湧進祭壇,護在齊少均八方,殺氣重重。

暮顏失聲,道:“是無涯師父手下的十八殺。”

齊少均哈哈大笑,展袖迎風,道:“諸位聽清楚了,今日,只要你們願意與少鈞合作,共同對付雪冥,這副劍匣,連同魔劍紫川,少鈞拱手想讓。”

各教聞言,再無所顧忌,紛紛取出武器,将雪冥諸人圍在中央。

霓裳語氣慵懶,道:“一群鼠輩,真是自尋死路。”

話音未落,一道又一道紅绫已然自她袖中飄出,靈蛇游走般穿地而過,纏着一圈試圖進攻的人。

在衆人驚愕的眼神裏,霓裳絕豔一笑,手化為爪,驀然運力,那些被纏住的人,瞬間骨肉碎裂,五髒巨廢。自此,各方教衆終信霓裳“羅剎”之名。

“怎麽?還有人要比劃比劃麽?”霓裳一笑,魅惑傾城。

衆人均有懼意,一時僵持不下。

靈犀大感無趣,道:“真是鼠輩!”

齊少均卻是緩緩打開劍匣,取出其中短劍,反複打量,道:“樸實無華,劍氣蘊于薄刃之間,當真絕世名劍。”

雲軒胸前懸着的紫水晶忽然閃起光芒,同一時間,齊少均手中紫川破鞘而出,慢慢浮于半空,劍刃之上,散發出紫色光芒。

青淵變色,指間彈出氣劍,擊向空中的紫川,然而,不過片刻,道道氣劍便被劍身吸納,消散無蹤。

紫水晶光芒更盛,雲軒清晰的感覺到體內的真氣正在被源源不斷的吸走,漸漸有些眩暈。

青淵閃身,抓住雲軒手腕,将內力導向雲軒,而後睨了眼霓裳與靈犀,道:“若是他們近前半步,你們的部主,便不用做了。”

霓裳與靈犀對視一眼,肅然道:“屬下領命。”

雲軒依靠青淵傳來的內力,勉強撐着可以站穩,便聽青淵聲音低沉冷厲道:“軒兒,你是劍主,要學着控制紫川,而不是讓紫川控制你。現在聽我的命令,立刻運習無冥心法,我念,你做。其餘的事,不必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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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第 176 章

一入寰州, 溫暖熱鬧的氣息便隔着車簾鑽入馬車。

幽蘭掀開車簾, 見街上游人如織,俱是春衫薄袖、腳踏木屐, 連未出嫁的少女都無一例外穿着薄如蟬翼的紗衣,層層疊疊, 隐隐透着香肩雪膚,嬌媚至極, 不由感嘆這西楚果然民風開放。

落榻之處是曲氏的一處別莊,名北渚館,雖然只有兩進院, 但館中布置雅致, 一磚一瓦皆貴而不奢, 幾株花木也修剪得渾然天成, 倒能看出來館主人是個雅人。

照汐護送九辰等人進館後, 便告辭離開了,說是許久未回軍中,要先去處理一下要緊的軍務。楚王卻讓叔陽推着他,親自在館內檢視了一圈, 确定裏裏外外無一處不周全, 無一處不滿意,又留下十名護靈軍守院,才肯放心的離去。

走到館口,掃了眼一路送過來的青岚,問:“有事就直說。”這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哪裏騙得過他的眼睛。

青岚怕惹楚王不高興,小聲道:“孫兒想先回趟軍中銷假,再去給王叔請個安。”

楚王敲了敲輪椅扶手,琢磨道:“軍中是該回去一趟,你王叔那兒,暫且不必去了。”

“哦,孫兒遵命。”青岚不明白為什麽不能去王叔那兒,卻也不敢多問,低聲應是。

一路勞頓,外加天熱,衆人的衣衫皆被汗緊緊黏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幽蘭把行李收拾好,正要去打探一下這館內有無沐浴之處,兩個紫衣小仆便捧了幹淨的寝衣過來,說熱湯已然準備好,請貴客們前去沐浴。

因女眷和男子的浴池是分開的,另有一位年長的嬷嬷帶着幽蘭去內院的湯池。而那兩個紫衣小仆似是得了囑咐,知道九辰眼睛不方便,便要親自服侍他沐浴更衣。

九辰擰了擰眉,尚未開口,離恨天已搶先一步從那小仆手中拿過寝衣,負袖吩咐道:“這裏有我即可,你們且去前面引路。”

兩名小仆對視一眼,恭順的應是,便引着二人往湯池走去。

湯池很大,足能容納五六人同時沐浴,四壁和池底皆由上等暖玉鑄成,通往浴池的玉階上,還鋪了一層防滑的麻毯。

九辰感受着從靴底傳來的絲絲暖意,不由困惑,這種暖玉極為珍稀,一般只有王室才有資格享用,這曲氏雖是西楚大族,可一個別院的浴池,便用暖玉鋪就,未免也太奢侈了些。

兩名小仆見離恨天沒有讓旁人插手的意思,把幹淨的浴巾擺放在池邊,便自覺的退了下去。

見九辰茫然的站在浴池邊,似是找不到方向,離恨天走過去扶住他手臂,道:“跟着師父走。”

這聲音莫名令人感到踏實,九辰點了點頭,跟着他一路走到通往池內的玉階口。這裏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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