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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曼姍高中的時候養成了看書的習慣。當然不是那種無聊消遣時間的網絡讀物,網上搜一搜——世界名著一覽表,複制粘貼到文檔裏,按順序買了來,一天兩百頁,通常三天看完一本。
馬爾克斯的作品印象最為深刻,雖然總記不住人名,但故事情節看過了怎麽也忘不掉。記憶尤深的兩個片段,一個是《百年孤獨》裏被螞蟻啃噬的豬尾巴嬰兒,另一個是《霍亂時期的愛情》裏,女主人公用鼻子聞出了醫生丈夫和黑女人的奸情。
然後她養成了留意別人身上氣味變化的習慣。
母親鐘愛老牌的法國香水,不止身上,用過的東西,常呆的地方,都會染上淡淡的玫瑰花香。父親沒有抽煙喝酒的癖好,喜歡喝茶,最常喝的是龍井,所以身上常年有股淡雅的茶香。
林知予偏愛小清新的味道,買的香水全帶着甜甜的水果香。安琪不愛把時間花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上,搽個口紅是最大的讓步,身上只有洗發水的馨香。
林知恒,後來她不知道有沒有變化,和她在一起時,他還不習慣用男士香水,走在旁邊,只能聞見一點洗衣液的味道。
她自己一直是清淡的茉莉花香,前段時間買了味道濃郁的身體乳,摻雜了櫻花的香氣。
沈兆南也沒有用香水的習慣,他經常抽煙,煙草味最重。除此之外,他母親在他辦公室裏放了提神醒腦的熏香,一周會點那麽兩三次,沒有煙草味強烈,但能聞出來。
金曼姍那天幫他整理衣櫃,順便把衣簍裏的髒衣服送去洗衣店,提着兩個大袋子經過玄關的挂衣架,順手取下他昨天穿的西裝外套,更順手地湊到鼻尖聞一聞。
還是煙草味。
再聞一聞。
嗯,有點熏香的味道。
不太對勁,放下袋子,兩手捧着那件西服,從領口一直嗅到袖口,再從袖口移到衣擺。
多了點氣味。她用香水很多年了,聞得出這是香水的味道。沈兆南家裏除了她帶過來的幾瓶女用香水,再找不出別的。
這是別人身上的味道。她敢篤定。
沈兆南偶然和她提起過,他最近新換了一個女助理。上周他加班,她呆在家裏無聊,跑去公司找他玩,還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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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性溫柔,身材勻稱,穿一身顯身材的西服裙裝,頭發規規矩矩的別到耳朵後面,露着一張我見猶憐的巴掌臉。胸沒她大,但也不小,屁股也沒她翹,只是組合在一起,就剛剛好,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當時站得有點遠,金曼姍沒留意她身上是什麽味道。只是沈兆南最近又開始頻繁加班,她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是那個柔弱惹人疼的美人。
是了,夜深人靜,辦公室稀稀拉拉坐了幾個同事。他有獨立辦公室,門外安置了兩套辦公室,一邊是男助理韓銘,一邊是那個漂亮女人。
韓銘和他認識了十幾個年頭,一般不太講究上下級關系,手頭的事忙完了拎包走人,不管裏面那位桌子上還擺着幾摞資料文件。
然後呢?然後就只剩下沈兆南和那位女助理。他打內線讓她去茶水間幫他端杯咖啡,女人扭着腰端進去,輕輕往辦公桌前一靠,親手喂到他唇邊,兩個人默默對視着,看着看着,文件全掃到地板上,桌上躺着個半裸嬌喘的女人……
卧槽卧槽!
金曼姍被自己的腦補吓一跳,這分明是她去找他時,他對她做的事,怎麽自發遷移到別的女人身上?
瘋了。
就是不相信沈兆南,也該相信自己的魅力,還能被個女助理比下去?
從洗衣店離開,她不着急回家,想着好久沒去找林知予唠嗑了,便調轉車頭,去林知予的小屋坐坐。
林知予最近不是很忙,每天能按時下班,住的員工宿舍,就在她們公司對面,下午六點吃飽喝足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接到她的電話,穿着居家服和拖鞋就跑下來接人。
進屋裏,一看小木桌上沒來得及打理的湯湯水水,金曼姍才後知後覺自己一整天沒吃東西。摸摸肚皮,卻不覺得餓。
林知予貢獻出今天剛買來的小零食,和她擠在一張單人椅裏,頭發亂蓬蓬的,亂沒形象地講起公司新來的實習生在領導講話的時候打了個飽嗝,經不住幾十雙眼睛盯着,捂臉跑出了會議室,第二天沒有再過來。
“現在的大學生,臉皮太薄了,唉。”
金曼姍戳着她的腦門:“你好意思說別人?随便被人喊個名字就說話結巴的人。”
“嘿嘿。”林知予咧嘴一笑,“今天怎麽想起來找我這個孤寡老人?平時不都忙着陪沈兆南沒空搭理我嗎?”
“瞧你這話說的,沈兆南能和你相提并論嗎?”她摟住對方的肩膀,剛才的一頓腦補突然竄進腦子裏,後半句話含在嗓子眼裏,化成一聲嘆息。
“怎麽了?”
“沒怎麽啊。”
“沒怎麽你嘆什麽氣?”林知予張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她,“別是和沈兆南吵架了跑我這兒哭訴來了吧?”
她擺擺手:“沒吵架,我沒事老和他吵架幹嘛?”
“你們吵架的奇葩理由還少嗎?”林知予斜眼。
“打是親罵是愛。”
“千萬別,下手重了就是家暴。”
金曼姍捂着肚子直笑:“你看沈兆南像會家暴的人嗎?”
林知予煞有其事:“我看你像。”
唉——
笑了沒一陣,發出第二聲嘆息。
林知予被她驚着了,不敢亂開玩笑,眼神裏隐約帶上關切:“到底發生什麽了?你現在這樣,特像當初發現林知恒偷吃後的反應。”
是嗎?
她沒發覺。
林知予見她不說話,以為自己猜對了,急得一拍扶手站起來:“我就說那沈兆南靠不住吧?長得人模狗樣就是不幹人事兒。沒事,沒了他,我們再找不就得了?你別太難過,也別自己憋着,有什麽跟我說,我給你做主。”
金曼姍蹬掉鞋子,曲起膝蓋,抱腿看着她:“你怎麽給我做主?像當初打林知恒那樣跑去打他兩巴掌?”
“不太行,會被他們公司的保安丢出來。”
“那你說個錘子的讨回公道?”
林知予握緊小拳頭,頭昂得老高:“沒事,他讓你心裏不舒坦,我們也不讓他心裏舒坦,他不是朋友多嗎?你随便勾搭一個,給他頭都氣綠了最好。”
“那是氣綠的嗎?”金曼姍面上笑着,感覺鼻尖老回蕩着那股子莫名的香氣,胸口悶悶的,眼底沒能染上一點笑意。
“到底怎麽了嘛?你不說我連安慰都無從下手。”
她拉她坐下,又是一聲嘆氣。嘆到一半,嫌自己太矯情,生生憋回去:“我給他整理衣服的時候,在他衣服上,聞到別人的氣味了。”
“就因為這個?”林知予眼睛都瞪直了。
“我感覺是女人的味道。”
“多正常啊,他一個大公司的副總,平時應酬多了,總有那麽一兩個客戶是女的吧?”
“我和她在一起這麽久了,他怎麽沒染上我的味道?”有點無理取鬧的意思。
林知予兩手一攤:“我哪兒知道?我又沒聞過。”
算了,說了她也不能理解。
金曼姍氣餒地扁扁嘴,指使林知予拆了一袋黃瓜味的薯片。林知予嘴上罵罵咧咧,仍是拆開封口遞給她。
“在一起半年多了,原來不都好好的?突然又沒安全感了?”林知予問。
“不是。”她說不上來,只是第一次在他衣服上嗅到女士香水的味道,她心情很微妙。
“不是什麽?”
“不告訴你。”她吐吐舌頭,往嘴裏扔一片薯片,嚼得咔嚓響,“我不喜歡黃瓜味的,下次買點蜂蜜黃油的,那個好吃。”
“有得吃就不錯了,挑三揀四。”
話題繞開了,金曼姍暗地裏舒一口氣,沒再繞回沈兆南身上。
自己疑神疑鬼罷了。
和林知予說了,她肯定無條件站在自己這邊替她罵沈兆南,罵來罵去,沒有的事也能憑空變出來。
沒有意義。
他不過是換了個女助理。
不過是連續好幾天淩晨一點才回家。
不過是沒有像往常那樣一天打兩三個電話找她……
操!
越想越不對勁了。她趕緊抓一把薯片塞到嘴裏,兩頰鼓起,嚼得腮幫子發疼,找林知予讨了杯水喝,艱難地咽下去,剩下一半扔到旁邊,沒再碰過。
“我今晚,住你這裏吧。”她癱在沙發裏,拿腳指頭戳一戳林知予的側腰。
林知予忙不疊點頭:“好哇,我昨天看了個恐怖電影,睡覺後背直冒冷汗,你來了正好能睡個安穩覺。”
睡前給沈兆南發了微信,告訴他她今晚不回去住。
沈兆南隔了很久才回,甚至不問問她是留宿在哪個朋友那裏,只說一句“注意安全”,再沒別的。
她看着手機上被時間隔開的幾個聊天片段,無所謂地聳聳肩,掀開被子躺進去。林知予在洗澡,被子冷冰冰的。最近天氣異常,持續降溫,倒沒有冬天那麽誇張,夜裏總歸有點凍人,她睡了好幾天冷被窩,以往都是他捂好了她再躺進去。
沈兆南啊,兩年,果然太久了嗎?
整個人縮進被子裏,她抿唇發了會兒呆,按亮手機,聊天界面上仍然只有孤零零的兩句話,按滅。再按亮,還是只有兩條,按滅……
媽的!
她蹭地踹開被子,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林知予剛從浴室出來,被她吓了一跳:“睡不着啊?”
“沒,我去打個電話。”
“去吧去吧,真受不了你,離了他連覺都睡不好了。”
她勉強笑笑,捏着手機去小陽臺。
打了兩次那邊才接,聲音裏有濃濃的疲倦:“姍姍。”
金曼姍沒來由的內疚,他那麽忙,她卻在這邊胡亂質疑他,清了清嗓,撫平心裏的小疙瘩:“還在忙呢?現在好晚了。”
“還有一點,不想拖到明天,明天有明天的事要做。”
那頭傳來敲鍵盤的動靜,金曼姍暗罵自己任性過頭了,抱歉地勾起嘴角,正準備說句注意身體之類的結束這通不合時宜的電話,那頭傳來另一道輕柔的聲音:“咖啡給你放這裏了。”
沈兆南應聲:“嗯,早點回去休息吧,不用陪着。”
“沒事,我不着急回去。”
他又嗯了一聲,之後是細微的關門聲。
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竄上來,金曼姍無聲冷笑,但沒發作:“沈二少好福氣啊,加班還有美女作陪,都不覺得累了吧?”
“挺努力的一姑娘,你別瞎想。”
解釋還帶先誇別人的?金曼姍想和他理論理論,可惜理由不夠充分,臨了選擇作罷:“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去睡了。”
“晚安,寶貝。”
她沒像往常那樣回他相同的話,直接挂了電話。回到卧室,林知予擡頭看看她,低下頭,又猛地擡頭:“沈兆南又惹你了?氣成這樣。”
“別瞎說,我們好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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