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正式談之前,沈兆南先關心起另一件事。

金曼姍把貓抱回貓窩,折回沙發邊,肩膀往後稍稍,寬大的外套順着肩線滑落,掉進手心。她提着衣領抖一抖,衣服伸展開,衣襟對折,輕輕搭在沙發背上。

這是件西服。

是件男人的西服。

不是他的,他偏愛深色系,衣櫃裏從沒出現過白得晃眼的外套。

她對待這件衣服小心仔細,十分珍視。

所以,她和他冷戰期間竟然和別的男人有往來?

這個認知讓他不很舒服:“這衣服……哪來的?”最終選擇平和的語氣,她好不容易願意搭理他,不能因為區區一件外套再惹怒了她。

一件,男人的外套……

媽的!

金曼姍坐在他對面,中間隔一張低矮的茶幾,無視他的問題,抱着手臂:“談吧。”

好吧,先談正事。

沈兆南雙手交握,手心裏泛着濕意,她會不會接受他的解釋,她願不願意繼續一輩子屬于他,他沒有把握。

拉黑,删好友,當空氣對待。金曼姍這個小姑娘,心狠起來,誰也不是對手。

“孫茉的事,我很抱歉。”先道歉總不會錯,他态度很誠懇。

金曼姍一下沒對上號:“孫茉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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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兆南以為她是在鬧別扭,仍是答了:“我之前那個女助理。”

“哦。”

“她和韓銘是大學同學,兩人關系不錯,前段時間剛留學回來,想進沈氏工作,找到韓銘。我上一個助理陪老婆休産假,位子剛好空出來,韓銘把人誇得天花亂墜,我也懶得花心思找人,讓他安排了。”

他觀察她的神色,她只是垂着眼,看着某處,許久才眨一次眼睛。她應該想到些別的事情,但沒走神。

“孫茉工作能力沒得挑,确實出色,趕上公司最忙的時候,我沒多想,正式錄用了。我原來的助理也負責部分生活上的事,我平時應酬多,有時上班穿着不講究,突然要參加酒會,去見客戶之類的,衣服都是他幫忙準備,韓銘想當然的把工作內容全交代下去。我身上的香水味,我問過孫茉,她說是個人習慣,在我西服上灑了點,她心裏怎麽想的我不清楚。我對氣味不敏感,聞不出來,你不說,我可能一輩子發現不了。”

金曼姍擡眼,輕描淡寫道:“她喜歡你,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

“我看不出來。”沈兆南表情認真,不似撒謊,“我從沒送她回家過,她坐過我的車不假,那是好幾個同事一起,加班結束了找地方吃飯,吃完我就回家了。她說暈車,她一女孩子,韓銘和李默自然讓着,她坐副駕,他們倆坐後面。林知予說你那天生氣不回家,是因為看到我送她回去,完全是誤會,你什麽也不問,直接斷定我背着你胡搞,這一點我覺得你也有責任。”

“哦。”

沈兆南生硬改口:“當然,主要責任在我,下班了不回家在外面亂晃,還用你最喜歡的車搭載別的女人,是我考慮不周。”

金曼姍蹙眉:“我說什麽了?”

沈兆南笑笑:“餐廳的事,林知予跟我說了,那天确實是去見客戶,我沒騙你。只是客戶臨時有事來不了,飯菜都上來了,索性吃了晚飯再走。不止我和孫茉,韓銘也在,他上廁所去了,你進去那會兒剛好不在。吃完飯确實也回公司加班了,沒和別人約會,更不是從別人家裏回來。你懷疑你也不說,我三更半夜回去,你随便問兩個問題就和我吵,擺出想一刀兩斷的姿态,還說我比不上林知恒,說實話,我當時是有點生氣。”

有點生氣,當然不止有點。

不過這不是重點,沈兆南沒在這上面糾結,繼續道:“公司裏那些傳言,我沒留意,老三說是一兩天裏傳開的,女員工裏讨論得最厲害,是誰傳的沒法知道,這種事也沒法管,頂多下個規定不讓在公司談論八卦。韓銘找孫茉談過,回來告訴我她對我确實有點意思,我緊接着把人調走了,她說想和我當面談,我沒同意。”

金曼姍等了一會兒:“說完了?”

“如果你還為別的事生氣,就說出來,我都可以解釋。”

“我看到你這個人就挺生氣的。”

她語氣緩下來了,沈兆南眉眼舒展開:“那沒辦法,答應過和我過一輩子的,得靠你自己克服。”

小三花不知什麽時候跑過來,輕輕一躍,落在沈兆南腿邊,沈兆南兩指撓撓它的下巴,便跳上他的大腿,蜷成一個不規則的團兒。

“回去吧,明天還上班呢。”她伸個懶腰,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沈兆南巋然不動:“不回,好不容易進來了。”

“那你睡地板。”她站起來,扭扭腰,裙子的褶皺拉平,遮去一半白嫩嫩的大腿。

他看她轉身去拿那件外套,松開沒多久的眉心又聚攏在一起:“誰的衣服?”

“你的。”

“認真一點。”

金曼姍擡擡肩膀:“愛信不信。”

沈兆南撸着貓,視線黏在她身上:“我确信我沒有白色的西裝。”

金曼姍抿了下嘴唇,皮笑肉不笑,西裝扔回沙發背上,光着腳,走到他邊上,彎腰去抱小三花。睡裙領口寬松,随彎腰的動作春光外露,微一擡眼,看到他滑動的喉結。

“把貓還給我。”她低頭,掩去眼底的戲谑。

距離很近,他能聞見她身上淡雅的茉莉香。長臂一手,抱着貓的女人跌在他大腿上,鼻腔裏滿是她勾人的香氣:“你很喜歡這個味道。”

他也很喜歡。

小三花可能不喜歡,沾到金曼姍的身就逃也似的彈開,躲到沙發的另一頭。金曼姍哼聲:“你懂什麽?”

“香奈兒五號,我知道你最喜歡這款。”

金曼姍有點意外:“偷偷對着我的香水瓶上網查了?”

沈兆南沒否認,腦袋埋到她綿軟的胸口:“問你呢,那是誰的衣服?”

“你的。”

“姍姍……”

她說詳細點兒:“買給你的,看到你和別人卿卿我我,我自己穿了。”

那還行。

沈兆南滿意了,但現在還不夠,他還在黑名單裏躺着:“以後別不接我電話了,嗯?”

“快被你煩死了,一天八百個電話,誰受得了?”

“那也不能放進黑名單啊。”

“那放出來咯。”

“微信?”

“加回來嘛。”

手探入裙底,不出意料,直接摸到滑膩的臀部:“又不穿內褲?”

金曼姍按住他的手,慢條斯理地起身,整理好裙擺:“我去睡了。”

“我給你暖被窩,好不好?”他牽着她的指尖,欲放不放。

“都快夏天了,暖哪門子被窩?”

“我怕冷,你幫我暖暖身子。”

“不要,我還得把你從黑名單放出來。”金曼姍轉身,右腳邁出去,沒沾到地,手腕一緊,被他拽回去。

“這種小事,我自己來就好。”他笑吟吟地站起來,貼近她,用身體去描摹她曼妙的曲線,“我們以後別這樣了,有什麽就說,別憋在心裏,誰也不好過。”

“說得輕巧,哪天我換個男助理,加班到一兩點,他全程陪着,下班了我和他去吃飯,送他回家,看你怎麽辦?”

“我會說。”他的确會說,也的确說過,“我不喜歡你和喬立誠走太近,我說了,我不喜歡你坐他的車,不喜歡你對他笑,不喜歡你喊他的名字,更不喜歡你讓他在你身上留吻痕。因為我喜歡你,看到你和別人這樣,我會吃醋。”

倒也是。

有一回她去找安琪玩,稍微晚了點回來,手機沒電了,他聯系不到她。一開門,他就坐在玄關抽煙,苦大仇深地瞪着她:“你去哪裏了?”

“見朋友啊,能去哪兒?”

“男的啊?”

她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男性朋友,說見朋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安琪和林知予。不過她不介意逗逗他:“啊,怎麽了?”

“有我大嗎?”

語不驚人死不休,金曼姍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想什麽呢?”

“比和我做爽嗎?”

“爽死了,行了吧?”

沈兆南眯着眼,撐着地板站起來,一口濃煙噴灑在她臉上,金曼姍嗆得直咳嗽:“發什麽神經?”

“以後別拿這種話激我。”他說。

金曼姍翻個白眼:“你都知道是假的,擺張臭臉給誰看?”

他扔了煙,擡腳碾滅煙蒂,在瓷白的地板上留下焦黑的斑點,猝不及防把她抵在門上:“我是個小氣的人,容易吃醋,容易生氣,你最好小心點。”

沈兆南是個相當坦承的人。

也許是因為這個,他吃醋看上去還挺可愛,她吃醋就像小肚雞腸。

小肚雞腸就小肚雞腸吧,她不在乎。

摟住他的頸項,她揚起腦袋,和他耳鬓厮磨:“那你說,誰才是正牌的沈太太?”

“你。”

“你忙工作的時候,我要不要回避了?”

“當然不用。”

脖子發酸,金曼姍垂首,靠在他胸口:“你以後別讓你大哥找我談話了,跟黑社會讨債似的,我現在回想起來腿都打哆嗦。”

沈兆南含住她小巧的耳垂,輕舔了下:“本來老爺子要親自去的,我大哥攔住了,按說你該謝謝他。他回來告訴我,你一直對他用尊稱,讓他感覺自己像七八十歲的老頭。”

“你有沒有意思了?談個戀愛全家出動。”

“是啊,你再不嫁給我,我就讓老頭去找你,兩天談一次,看你受不受得了。”

金曼姍連連搖頭:“千萬別,我膽子小,不經吓。”

“所以你什麽時候嫁給我?”

金曼姍拍了他一下:“不是你自己說的?一年訂婚,兩年結婚,天天問,耳朵都起繭了。”

沈兆南回:“計劃趕不上變化。”

小三花又湊過來,半眯着眼,拿腦袋蹭沈兆南的小腿肚。

金曼姍看見了,心裏不平衡:“我天天好吃好喝的養着,它不黏我,跑去黏你?”

沈兆南湊上來蹭她:“我黏你啊。”

“我以後要養狗,不喜歡貓。”她分心道。

沈兆南扣着她的腰不讓她亂動:“好。”

“我喜歡吃草莓,要在後院裏弄個草莓園。”

“好。”

“等我以後養了狗,我要喂它吃草莓。”

“好。”

這種時候肯定說什麽都是“好”。

金曼姍轉轉眼珠:“我要你像愛我一樣愛護它。”

“可能不太行。”

“嗯?”

沈兆南握起她的右手,置于左邊胸腔:“這裏就這麽點大,放不下和你同等重要的東西了。”

金曼姍嫌棄地咧嘴:“咦,你去哪裏學來的土味情話?”

沈兆南不關心這些,他只是親親她的額頭,專注地凝望她的眼睛:“你說過,會一輩子是我的,不能反悔。”

“只要你愛我,我就是你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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