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不講理

不講理

“哎呀,帥哥,你沒事吧?”搬家師傅連忙跑下樓,迅速撿起來地上的行李箱,走到陸卓衍面前,視線不安地上下打量着他,想确認他有沒有哪兒受傷。

這帥哥開豪車的,看着脾氣大不好惹。

剛剛他們想着少搬運一趟,往小推車上面疊放了幾件行李,誰知道有個行李箱沒放好,哐當哐當直接砸下來了。

陸卓衍低眉看了一眼懷裏的人,棠月仰頭望着他,清冷冷的眼睛裏倒映着他的模樣。

呼吸相聞。

突然之間,令他想到165和187,22公分的身高差,特別适合接吻。

腳後跟的疼痛感快速傳到痛覺神經,大概是擦破了皮,不是什麽大事。

他擡起手拍了拍她的頭,松開鉗制住她的手臂,轉過身面對搬家師傅,看清師傅手裏拎着個行李箱。

語調冷淡,“巷子裏有貴重物品嗎?”

搬家師傅受到了驚吓,擔心損害了什麽貴重物品。

棠月回過神,淡淡道,“都是衣服。”

搬家師傅聞言松了一口氣。

陸卓衍擡起頭看了一眼搖搖欲墜的小推車,當即明白是怎麽回事,眼神裏淬着薄薄的冰,冷聲道,“師傅,我們不趕時間,你們是專業搬家公司,靠服務積攢口碑,更要注意安全問題,樓道這麽窄,人來人往的,真砸傷了別人,也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多一趟少一趟不礙事。”

旁邊正好有個奶奶牽着孫子上樓,看見他們的行李,搭了句,“搬家啊?”

陸卓衍随和地點了下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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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家師傅剛剛也是心有餘悸,好在沒有別人受傷,再次道了歉,保證好好搬。

陸卓衍沒說什麽,接過搬家師傅手裏的行李箱,“這個我來,你護着上面的。”

從剛剛開始,棠月一直默不作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寬闊的後背,手指扯了下他的衣角。

陸卓衍回過頭,微微彎腰,靠近聽她說話,“怎麽?”

“你的腳怎麽樣?”棠月指了指他被砸的腳後跟。

“你覺得呢?”陸卓衍挑起一邊眉梢,慢慢悠悠地反問。

棠月搖搖頭,“我不知道才問你啊。”

陸卓衍瞥她一眼,“疼,疼死了。”

“所以,你想怎麽辦?”

棠月眼珠一轉,認真道,“補一腳。”

陸卓衍偏頭笑了兩聲,轉頭看着她,“……恩将仇報啊,棠月。”

棠月無情無義地點點頭,“這就是我的真面目。”

如果沒有陸卓衍,棠月肯定是跟着搬家車走,現在她只能帶着元寶坐上陸卓衍的車。

元寶和布魯安頓在後座,兩寵物曾經在新月寵物醫院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元寶還受着傷,現在恢複了活蹦亂跳。

反倒是布魯受了心靈創傷,膽小得很。

元寶和布魯各自圈好地盤,謹慎地對視。

棠月坐在副駕,垂下眼眸,試圖确認陸卓衍的腳真的無礙。

視線裏的敞開的腿忽然閉攏。

一根手指從旁邊伸過來,溫熱指腹戳了戳她的額頭,語氣有點兇,“棠月,你看哪兒呢?”

親昵又拘謹的觸碰,令棠月心神微震。

她慢慢擡起頭,看着陸卓衍。

陸卓衍轉動方向盤,臉撇向窗外,似在專注倒車。

輕飄飄的斥責砸過來,“想不到你這麽色。”

棠月:“?”

直到車子平緩駛入主幹道,棠月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剛剛陸卓衍以為她盯着他的隐私部位看。

我沒看!

錯過了最佳解釋時間,棠月生出兩分懊惱。

月牙糖小區裝有電梯,只是小區內沒有停車位,搬家公司的車可以臨時停靠,但陸卓衍就得自己找車位了。

棠月和他說了房子的位置,看了眼後座的元寶,猶豫片刻,“陸卓衍,元寶你幫我照看一會兒?”

陸卓衍不置可否,棠月就當他答應了,跑去給搬家師傅開門。

她一走,陸卓衍扭頭看蜷縮在角落裏的布魯,想起剛剛布魯朝着醜貓示好,踩到了它的貓尾巴。

醜貓揮舞拳頭,咔咔砸在布魯臉上,布魯被打懵了,委屈巴巴地縮着。

而那兇巴巴的醜貓,這會兒正悠閑地舔着貓爪。

陸卓衍輕嗤,“布魯,真沒用。”

又想着,這醜貓兇巴巴的樣子也不知道随了誰。

無意中看見醜貓尖利的貓爪,頓覺要找時間給它把指甲好好剪短。

在棠月搬進來之前,葉迪請來鐘點工打掃了房間,裏裏外外都很幹淨。

有了之前的事情,搬家師傅這次搬運得特別小心,搬完讓棠月簽名時,之前那個師傅撈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你男朋友真兇啊,剛剛我以為他要揍人了。”

棠月端端正正寫好名字,把派送單還給師傅,“也沒有很兇。”

搬家師傅離開後,棠月開始收拾屋子裏的東西,在房間裏進進出出,忙得不亦樂乎。

陸卓衍拎着貓包,牽着布魯,坐電梯到了15樓,看了一眼樓道戶型索引,朝着左邊走去。

一梯四戶,棠月住在回廊盡頭。

他站在回廊,15-2的房間大門敞開,屋子裏,她單薄的身影穿梭在客廳各個角落,忙忙碌碌。

大概是渴了,她從桌上拿起一瓶礦泉水,擰開瓶蓋,仰頭大口大口的喝水。

纖長優美的脖頸繃出一條漂亮的線。

一瞬間,陸卓衍的視線仿佛穿越了時空,看見了瓦蘭巷。

巷子深處,院門口有兩棵夾竹桃,還沒到花季,葉子綠油油的。

蟬鳴聲不絕于耳,老舊的鑰匙,旋開巴掌大的鎖,門鎖應聲而開,推入進去。

石榴樹下,棠月拎起石階上的葫蘆勺,揭開水缸的蓋子,用葫蘆勺舀一瓢水,巴掌大的臉湊過去,大口大口喝着水,似乎是發現他在看,手背随意擦了擦唇邊的水漬,擡起頭來,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語氣又冷又兇,“陸卓衍,你又不關門……”

“棠月,你又不關門。”陸卓衍斜倚在門口,似笑非笑。

棠月背對着他整理物品,身體微微一頓,随後轉過頭,黑黝黝的眼睛平靜無瀾,“你不是還沒上來。”

兩年前所有人都以為不會列入拆遷範圍的瓦蘭巷,忽然被政府挂牌招拍,各大房地産商經過激烈的角逐,最終綠日集團中标,之後那塊地進入了拆遷賠款階段。

未來會在那裏建成游樂園,體育館,商場。

瓦蘭巷已經成為過去。

他和棠月那些刺猬互相傷害的過去,藏在了細碎的時光裏。

棠月把元寶的行李都拿了出來,伺候元寶吃貓糧。

陸卓衍老神在在地靠坐在沙發上,看笑了,“難怪這貓這麽肥,你搬個家都得先緊着它吃。”

“……它不胖。”棠月擡頭看向陸卓衍。

陸卓衍無語,“它不胖,你濾鏡真厚。”

棠月那雙黑黝黝的眼睛執拗地盯着他,仿佛他要是不說出句元寶不胖,她就能盯到他說出這句話為止。

陸卓衍拿着手裏發消息,假眉三道地敷衍了句,“它可真苗條。”

話音剛落,棠月的視線就挪開了,陸卓衍心裏又有點不是滋味。

還真是托了這只貓的福,你才舍得一直盯着我看。

棠月也不管地上髒不髒,盤腿坐在地上,開始組裝貓爬架。

陸卓衍瞥了她一眼,有點看不下去,“我說,你能不能坐沙發上,或者坐椅子上,別老坐地上……”

說完,他才意識到怎麽會說“老坐地上”,好像她每次坐地上都被他看見了似的。

雖是這麽說,但棠月根本沒發現這一點,我行我素慣了。

陸卓衍無奈嘆了一口氣,視線在房間裏環視一圈,從沙發上撿了倆抱枕,丢給她,沒控制好力道,抱枕失手砸到她的後背。

棠月單薄的背脊微微一滞,慢慢地轉過身,擡起頭仰視他,朝着他笑了一下,眼疾手快抄起抱枕,“刷”地一下砸向陸卓衍胸口。

抱枕砸出一聲悶響落地,陸卓衍摸了摸胸口,分不清是有點疼,還是心跳有點快。

這女人身體裏就跟裝了彈簧似的。

只要出現砸到她,撞到她,或者怎麽碰到她。

她就冷冰冰地反擊。

這一點過去到現在一點兒沒變。

“你要跟我玩枕頭大戰?”陸卓衍彎腰把抱枕撿起來,抖了抖灰塵。

棠月知道自己反應過激,咬了咬唇,轉回頭去,語氣生硬地說,“我在裝貓爬架,你暫時別吵。”

陸卓衍把倆墊子扔在面前,蹲到棠月身後,雙臂擱在膝蓋上,痞裏痞氣地說,“棠月,你呢,要麽坐墊子上,要麽我抱你起來,還坐墊子上,你自己選一個。”

身後的壓迫感過于強烈,屬于陸卓衍的好聞的氣息。

棠月語塞,沒想到陸卓衍會這麽無恥地威脅她。

當他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耳朵尖時,棠月被癢得縮了縮脖子,主動夠過墊子,墊在屁股下坐下。

後面的人輕笑一聲,“早聽人勸多好。”

棠月沒說什麽,身後的壓力驟輕,陸卓衍已經起身離開,不知是不是窗簾沒拉好,棠月覺得他走後,後背有些冷。

陸卓衍坐在她旁邊,漫不經心地拿起貓爬架,比對了一會兒,伶俐地拼湊起來。

漸漸地,棠月幾乎插不上手,陸卓衍下颌點點面前的保溫盒,“銀耳湯,嘗嘗。”

棠月不疑有他,晚上因為搬家,沒吃什麽東西,也沒跟他客氣,擰開保溫盒,裏面的銀耳湯還是熱乎乎的。

拿着勺子,坐在陸卓衍身邊,一邊看他裝貓爬架,一邊喝。

陸卓衍笑問,“好喝嗎?跟之前喝的銀耳湯有什麽不一樣?”

棠月悶悶地搖頭,“不甜。”

呵,你還知道甜不甜,不是味覺失靈了嗎。

“不夠滑嫩,有點韌。”棠月點評完畢。

呵呵,這是血燕,跟銀耳能一樣嗎?

“你裝修的事情怎麽樣了?”棠月忽然問道。

後續怎麽樣了,許皓那小子挺忙,還沒來得及說,陸卓衍只能往慘了描述。

棠月:“慢慢來吧。”

貓爬架裝好了,時間來到十點,大晚上的,陸卓衍沒名沒份,實在不好繼續在棠月家裏待下去。

陸卓衍坐在車裏,有些挫敗地靠着椅背,擡頭望着眼前的樓層,數到15層亮燈的那戶,嘴角扯了扯,棠月不會真要拒絕他吧。

警局給陸卓衍來了通電話,告訴他由于之前棠月提供的部分貓狗資料,有幾個丢了狗的主人拿着自家寵物的資料來認領。

這些動物正是何志林虐殺的部分,何志林有個習慣,就是把這些動物的心髒都保存到密封容器裏,作為戰利品。

布魯是陸卓衍的私産,其他主人已經決定聯合起訴何志林,警察來問陸卓衍的想法。

陸卓衍:“起訴吧,剩下的就交給法律了。”

雖然在很多人眼裏,人的生命都不值一提,何況是寵物,但陸卓衍有很強烈的領地意識,會把重視的東西都圈在地盤裏,布魯是他地盤裏的,有人傷害布魯,那必須要反擊。

陸卓衍知道最近許皓焦頭爛額,本來想找別的律師。

但許皓先打電話過來找他,直接問起這件事,順勢把這件事攬了過去。

陸卓衍随他去了。

倒是棠月做的事情沒有跟他提過,之前林醫生就說過,做這些比對是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成本,她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着他。

他靠在辦公椅上,慢慢地想着最近發生的事情。

也在思考着棠月接受他的可能性。

陸卓衍覺得棠月跟他最大的不同,就是“相信他人能力的缺失”。

他因為父母恩愛,從小在充滿愛的環境裏長大,自然而然的懂得愛。

但棠月不同,過去在一起生活了三年,她也從未把所有的信任交付到他手上。

他還記得高二的時候,有天放學,他照例回了瓦蘭巷,當時家門口堵着兩個男人,看着像是社會閑散人員。

陸卓衍冷眉冷眼,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其中一個男人忽然叫住他,“同學,你住這兒?”

陸卓衍目光森冷,瞥了他們一眼,從鼻腔裏“嗯”了一聲。

流裏流氣的男人問,“那你認不認識虞星星?”

陸卓衍蹙眉,沒聽過的名字,于是冷聲說了句不認識。

兩個男人觀察了他一陣子,确認他不認識,嘀嘀咕咕,“沒道理啊,虞文升說虞星星就住這兒的。”

那天的事情,雖然過去多年,但陸卓衍卻記憶深刻,甚至當時不知出于什麽心思,他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棠月。

棠月的心思藏得這麽深,真有這麽容易接受他嗎?

不過他也沒資格責難棠月,他也有事情瞞着她。

思及此,陸卓衍準備給她打個電話,卻意外接到溫雨的內線電話,“老板,您舅舅來了。”

陸卓衍神色恹恹,“告訴他我不在。”

剛說完,辦公室的門就被推開了,溫雨在陸丹臣的身後偷偷朝着陸卓衍露出個苦瓜臉。

陸卓衍淡定地繼續通話,“泡杯咖啡,濃一點。”

陸丹臣:“我喝茶。”

陸卓衍沒皮沒臉地笑,“舅舅,我這兒只有咖啡。”

陸丹臣沒說什麽。

辦公室的門關上,陸丹臣靠坐在皮質沙發上,雙手交疊,以一種絕對大家長的姿态看着陸卓衍,“卓衍,你是我看着長大的,從小就聽話。”

陸卓衍懶洋洋地窩在椅子裏,大剌剌地敞開腿,腳跟踩在地上,借力有一下沒一個的旋轉着椅子,看着特混不吝。

油鹽不進,“您都說了是小時候。”

陸丹臣審視着陸卓衍,“卓衍,你說說你到底要做什麽?”

陸卓衍長腿交疊,動了動肩膀,調整了一下坐姿,從從容容地說,“我能做什麽,就是不合适,陸商祺也不小了,相親的事情,您要不先緊着他吧。”

陸丹臣不悅皺眉,“卓衍,你覺得我和你舅媽在逼你,你也要想想我們為什麽這麽做。”

陸卓衍摁滅手機,單手支着下颌,毫無誠意,“我知道您是為我好,因為我沒爸沒媽了呗,您還要提醒我多少次?”

說着,忽然覺得百無聊賴,“要讓我一次次想起我爸媽是怎麽死的嗎?”

聽見他這麽說,陸丹臣沉默片刻,放緩了語氣,但說出的話依舊咄咄逼人,“我是不是這個意思,你不清楚?”

“說話憑良心,陸卓衍,我幹嗎這麽管着你,還不是因為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兒子。”

“你是在我身邊長大的,我自認為是除了你父親之外,跟你最親近的長輩。”

“你已經錯過一次了,我想讓你早點定心,別又重蹈覆轍!”

“重蹈覆轍?我能重蹈什麽覆轍?”陸卓衍仿佛聽見了什麽笑話,譏諷道,“我光鮮亮麗的人生都在你們的掌握之中,沒有行差踏錯……”

“棠月。”陸丹臣靠回椅背,輕輕吐出這兩個字,“你那個妹妹,是叫這個名字吧。”

“陸卓衍,你別忘了,當年的親子鑒定,是我親自做的。”

“知道這件事,你還敢對你親妹妹下手,你說,我不看着你,你要無法無天到什麽地步!”

辦公室內的氣氛冷卻下來。

陸卓衍的桃花眼很漂亮,看人的時候,自帶柔情,但這會兒眼睛裏卻只有意興闌珊。

手機鈴聲響起,陸卓衍看了一眼手機,正是陸丹臣口中之人,他笑看着自己的舅舅,拿起手機,按下接聽,交疊的腿,輕輕晃動,語調輕輕慢慢,“我幫你搬了家,你自然是要請我吃飯……我不挑食,随意。”

在陸丹臣鷹隼般的眼神裏,陸卓衍對着手機那端,溫柔地喊了一聲,“棠棠,我來接你。”

然後,他如願在陸丹臣眼睛裏看見了怒火。

貓咪和狗子第一次交鋒,狗子完敗(攤手)

伏筆慢慢鋪,然後一點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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