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節

第6章節

。”

是了,每天黃昏,他定時教她琴瑟指法,可方才一頓驚吓,把她吓得什麽都忘了。

莊漣漪低着頭,奔回寝殿,綠嫣早在那裏等着,一見她歸來,連忙迎道:“公主,鮮花素果已齊備,要先歇歇嗎?”

“鮮花素果?”她不明所以,開口問:“做什麽用的?”

“公主忘了?您說要祭奠皇後,禀報您訂親之事。”

天啊,她真是豬腦!祭奠母後這麽重要的事,她竟會忘得一幹二淨?

“先替我更衣吧。”她有些倉惶失措,“另外……派人給司徒容若傳個話,就說今日琴課免了。”

“琴課不能免。”門外有聲音傳來,“一日不練,自己知道;兩日不練,師傅知道;三日不練,天下皆知。”

“司徒容若,你又擅闖本宮寝殿,好大的膽子!”她咬牙恨聲道,恨他為何總是陰魂不散。

司徒容若巧笑依然,潇灑的邁入,方才林中的陰霾之氣已蕩然無存,仿佛什麽也不曾發生。

“皇上說,公主貪玩,命容若時刻叮囑公主,”他欠身又道:“容若只有得罪了。”

本想借祭奠之事逃避他,不料還是被他纏上了。莊漣漪嘆一口氣,只得回頭吩咐,“綠嫣,你就将祭案設在這廊上吧,本宮祭完母後,就随師傅練琴。”

司徒容若接話道:“在下亦有幾句肺腑之言要禀告皇後,正好借公主的祭案一用。”

“你跟我母後有什麽話可說?”她感到奇怪,随即喝斥,“少搗亂啊!”

“一會兒公主便知。”他一臉神秘的賣着關子。

綠嫣見兩人又開始針鋒相對,吐吐舌頭,迅速帶着小宮婢們将案幾擺好,供上香燭。

司徒容若不再争論,搶先跪在案前,上了三炷香,磕頭行禮後,望着空中鄭重道:“皇後西天極樂,草民司徒容若,本南齊布衣,機緣巧合榮登狄國宮閣,蒙狄皇錯愛,指予公主為師。草民雖才疏學淺,卻願憑一己之力,助公主積才累學,亦願終生服侍公主,以公主之苦為苦,以公主之樂為樂,若有二心,天誅地滅!”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莊漣漪頓時呆了。

他是間接表示不會殺她滅口嗎?

“公主還是擔心嗎?”司徒容若祭祀完畢,起身對她笑道:“天誅地滅,可是容若此生發過最重的毒誓了。”

莊漣漪抿了抿唇,輕撣衣袖,示意綠嫣等一幹宮婢退下。回廊上,斜陽晚照,拉長了兩人的身影。

“其實……”她斟酌的開口,“方才在林間,我什麽都看到了……”

“容若知道,公主早在那裏了。”他淡淡一笑,“公主如有話要問,容若知無不言。”

“你……你跟詩嫔真是表姐弟?”她凝視着他深邃的眸子直言。

“這身份倒不假,”司徒容若悠然坐于階前,語調偏低,回憶往事,“我自幼是孤兒,被表姐家收養,與她一同長大,我們只差一歲而已,但她天生嬌貴,我懂事早熟,反倒襯得我像兄長。”

不過短短幾句簡介,莊漣漪便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他與詩嫔的情分,既深且遠。

“既然相戀,為何不相守?”不知為何,她泛起同情心,啞聲問道。

“相守?”他諷刺的笑,“談何容易!她家世代為齊朝官宦,自然是要為國效力。那一年,齊帝起意要贈送數名美人入狄,聽聞她美若天仙,欽點她入選。于是她肩負兩國和平使命,來到狄國,成了詩嫔娘娘。”

如此說來,倒也不該怪詩嫔貪戀榮華權貴,只是……方才在林間,詩嫔待司徒容若太絕情,讓她實在看不慣。

“你打算将她搶回去嗎?”莊漣漪直接道出心中的想法。

十三

“這一切決定不在我,而在她身上。”他笑着搖頭,“如今的她,集三千寵愛于一身,享受富貴榮華,我已配不上她。”

聽出他語氣中流露出的苦澀,這一刻,她想安慰他,卻不知如何開口,因為他的世界太過複雜。

“不過公主大可放心,方才容若已向皇後發過誓,無論如何,都會護着公主,哪怕有朝一日……”

他沒再說下去,但她卻明白他的意思。

哪怕有朝一日,詩嫔命他來對付她,他也會斷然拒絕。

“容若只是一介布衣,今生無大志,此番至狄國,不過是想與心上人相守。無奈感情已由濃轉薄……”他聲音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待公主出閣後,容若自當向狄皇請辭,回歸故裏。”

這一刻,莊漣漪覺得自己真正認識了司徒容若。從前,他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美得宛若妖孽的男子,臉上總挂着虛僞的微笑,仿佛沒有靈魂、不會悲傷般。可現在,她卻看到他心底柔軟的那一面。

因為喜怒,人才真實。

從此刻起,她認定他是她的朋友、她的老師,是她可以傾吐心事的人。

“怎麽不說話了?”良久的沉默引來他的側目,“公主還有疑慮?”

她搖頭,一邊微笑,一邊緩道:“先生知道漣漪是什麽人嗎?”

司徒容若聞言微怔。

第一次她喚他“先生”,喚得如此敬重,可見,她打心眼裏接納了他。不過,她這問話是何意?

“漣漪的母後本是将軍的女兒,”望向祭案,她悵然道:“母親自幼在軍中長大,雖有巾帼氣概,卻無柔媚女子的萬般風情,所以,自從詩嫔入宮之後,母親便失寵。或許,父皇從沒真正愛過她,只把她當成一個女将軍、一個扶持國家的得力助手。母親在面前輸得一敗塗地,最後抑郁而終。”

她用“母親”二字,而不用“母後”,司徒容若知道,這表示她對自己敞開心扉。

“漣漪打小和母親一樣,不愛琴棋書畫愛武裝,騎馬射箭樣樣在行,就是不懂得穿衣打扮。”望向他,她忽然輕笑,“多虧先生調教,否則,漣漪連衣服的顏色也不會搭配呢。”

他忍俊不禁,想到她那日七彩缤紛的穿着,滑稽又可愛。

“先生可否教我?”她忽然邁近一步,祈盼地望着他。

“公主要容若教什麽?”他凝眉,神情嚴厲問。

“教我做一個美麗的女子,做一個像詩嫔那樣美麗的女子。”

她豁出去了!

她要嫁到南齊,與令狐南白頭偕老,要成為他最愛的妻子,看來必須讓自己變得傾國傾城之姿。否則,令狐南依舊不會多看她一眼、不會記得她的面貌……

她不願重蹈母親的覆轍,不想在輸得一敗塗地後,仍不知自己敗在哪裏,更不願悲劇發生時,無力回天。

她要用盡心機,千方百計的将幸福抓在手裏,哪怕那幸福如山中霧、指間沙,她也要用力緊握,執着不放。

司徒容若懂了她話語背後的意涵,眼中泛起瑩亮笑意,似是嘉許。然後,他緩緩地點了頭,許下堅定的承諾。

流水随春逝,不知不覺,兩年過去了。

莊漣漪站在檐廊下,望着滿目蔥綠。

又是仲夏季節,金黃的陽光竟讓她有些怔然。

明日,她就要嫁到南齊。那裏的陽光也如這般的麗美好嗎?她心心念念盼着這一日終于到來,卻感到害怕。

如今的她,經過司徒容若極力改造,已經從一個只會騎馬胡鬧的紅衣少女,蛻變成沉穩優雅的公主,甚至連詩嫔和她一比,也顯得黯淡無光。

然而,她沒有預期中的喜悅,反而有些茫然!這世間最易流逝的,便是紅顏美色,從未得到過反倒好些,一旦食其髓知其味,定會眷戀不舍。

她又該如何永保傾城國色?

呵。永保?癡心妄想。

看着這盛夏的行宮,她居住了兩年的地方,由于一直在此潛心學習,她鮮少回京裏,這裏倒成了她的家。嫁到南齊之後,她會想念這裏吧?

素手撫上欄杆。是啊!行宮的一草一木皆會讓她留戀。但更令她留戀的,是陪伴了她兩年的人……

“公主,司徒先生來了。”綠嫣碎步上前禀報。

十四

不必回眸,她已經能認出他的腳步聲,如風輕盈,一步步走至她的身畔。

“先生來得好早,”莊漣漪笑道:“茶還沒煮上呢,不如勞煩先生親手烹一盞茶?本宮很想念先生的手藝。”

這聲先生喚得敬重,但語氣中卻透露出親昵。兩年的相處,她早已把他當成至親之人。

司徒容若依舊一襲白衣,颔首笑答,“也好,久未替公主煮茶了,就當臨別之禮吧。”

莊漣漪眉心一凝,仿佛觸碰了最不願意提起的事。

的确,他們即将分離,她要嫁到南齊,而他,會辭歸故裏。

曾幾何時,她從厭惡他到敬重他,甚至有些離不開他?

同樣是這間憩閣,迎風,可跳山水,依舊是這副紫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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