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節

第7章節

茶具,果品俱全,然而,心境卻截然不同。

她靜靜品着他親自遞上的糖茶,半晌無語。

“公主這套淺藕色的衫子很美。”司徒容若望向她,一如往常的笑道:“今後要多穿淺色衣裙,淡雅的色調最襯公主的膚色。”

這是臨別贈言嗎?茶是甜的,咽下口,卻有一絲苦澀。

“早記下了。這兩年,本宮添的新衣,都是淺色,再也不敢穿得像從前那般花花綠綠的惹人笑話。”

兩人仿佛同時想起初遇時她滑稽的模樣,相視莞爾。

“禀公主——”綠嫣手捧着東西自外面進來,“京裏派了人,送了些東西給司徒先生,說是詩妃娘娘賞的。”

“哦?”莊漣漪一怔。她記得,自兩年前林間私會之後,司徒容若與詩嫔便再無來往。

不,如今該改口稱“詩妃”了。父皇已經封她為一品皇貴妃,不久前她又終于有孕,更是備受皇寵,人人都說她會成為未來的皇後。

“想必是臨別之禮吧。”司徒容若面不改色,“臣謝貴妃娘娘恩典。”

說着,他對寶匣跪下磕頭,再起身賞了那前來頒賜的管事太監,送人離開。

如今他提起詩妃,并無任何異樣,仿佛除了表姐弟關系之外,兩人毫無瓜葛。

唯有莊漣漪看到,那眉心平添一抹苦楚,瞬間即逝。

“不打開看看是什麽嗎?”她微笑提醒。

司徒容若親自開了匣鎖,只見黃澄澄一片,原來只有再尋常不過的金錠。

他頓感失落,但很快的便掩飾過去。

“呵,容若正好缺返鄉的盤纏呢。”

他雖是笑着說,但聽來那般辛酸,令莊漣漪有些不忍,勸慰道:“宮裏口雜,若賜別的,倒生事端。”

“這是金錠最實在。”他掂了掂分量,“可能有上百兩了。這些年容若一直盼着能雲游四海,如今有了這盤纏,倒能得償所願,逍遙山水間。”

“先生,這裏還有一樣東西呢。”綠嫣提醒道,伸手遞上一只精致小盒,“管事太監方才一并帶來的。”

這小盒看來輕巧,莊漣漪越發好奇,從旁打量。“或許是書信……”

司徒容若搖頭,一聲輕笑,“她這麽小心的人,哪會留下證據。”

說着,他将盒蓋一掀,果然不出他所料,并無任何只字片語,只有一朵與金錠同樣黃澄的花。

一朵已經失了水分的花,有些枯萎。

莊漣漪不解其意,片刻之後,恍然大悟,胸中泛起對他濃烈的同情。

“明日黃花……”他顯然比她更早覺曉,素來沉着的俊顏,當場愣住。

詩妃是在告訴他,兩人的感情,已如明日黃花。

贈他金錠,協助他遠走;贈他黃花,表示恩斷義絕。

詩妃如今懷有龍嗣,前程無可限量,哪會不舍他這無用的舊人?當然是将他趕得越遠越好……

“公主,恕容若失陪。”他終于撐不住,生平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失了鎮定。

“還有些行李需要收拾,容若先行告退。”

莊漣漪望着他的背影,一向潇灑無羁,如雲朵般清逸的他,這一刻,卻宛如風後殘花,只見頹然。

他是她的老師,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怎能在他最失意的時候,任他獨自離去?

十五

“先生——”她忽然起身,沖口而出,“可願随本宮到南齊?”

他一怔,凝眉回眸。

他有些不确定地問:“公主讓容若随行到南齊?”

“對,依舊當我的老師,”她發自肺腑,一字一句道:“漣漪已經離不開先生的教導。”踏步上前,輕拉他的衣袖,不願兩人如流雲飛散。

她終于明白為何心中會感恐慌——一想到即将與他別離,她便坐立不安,如同骨血分離。

“漣漪需要先生長伴身側,時刻提點。”她低聲又說:“本宮遠嫁南齊,看似美滿,然而萬般變數不可預料,漣漪害怕……真的很怕……”

他側身,像個兄長般慈愛地輕撫她風中飛舞的發絲。

“假如公主是同情容若,大可不必。”他恢複笑顏,談吐如常,方才的失控早已被他隐去。

“是同情,”她實話實說,又補充道:“但更多的是不舍——”

這話令他身形一僵,凝視她誠摯的雙眸,良久,緊繃的俊顏舒展開來。

“容若謝過公主——”他輕聲回應。

“你答應了?”她緊張地追問。

“以公主對容若的了解,還要多問嗎?”他淡然看向遠方,聲音中似有嘆息,“容若曾說過,會永世護衛公主,看來一時片刻不能卸下這個擔子了。”

她沒有再說話,順着他的目光遠跳,麗顏卻變得明亮。

連月的憂心在這瞬間煙消雲散,她仿佛忽然有信心面對未知的将來……

沒想到大婚竟是這般累人。

車隊行入齊都,莊漣漪尚未歇息片刻,便被迎入宮中,行大婚之禮。

早在離齊都數十裏時,她便在一群嬷嬷的伺候下換了大紅吉服,頭戴着沉重鳳冠,珠簾蒙面,直至宮廷,登上那高高的封臺。

覺得又渴又累的她,仿佛快要窒息,好不容易熬過漫長的繁文縛節,撐着最後一口氣入洞房。

直到坐在那和軟的龍風帳中,她頓時放松下來,“砰”的一聲倒在被褥上,不省人事。

新婚之夜,她就這般毫無知覺地過去了。待她睜開雙眸,窗外晨曦已明,她一時間竟不知身在何處。

“公主醒了?”綠嫣端着湯藥入內,“太醫說,公主是旅途勞累,喝了這補身湯,再以溫泉沐浴,應可無恙。”

“我……睡着了?”莊漣漪愕然起身,望着猶在身上的大紅吉服,“昨夜沒喝交杯酒,我就睡着了?為什麽不叫醒我?”

“殿下一直候在外邊,”綠嫣笑道:“快天亮的時候才回房休息,是他吩咐不要打擾公主的。”

“回房?”她不解,“這裏……不也是他的寝室嗎?”

“殿下另有住處,”綠嫣解釋,“平常公主若不召見他,他不會前來。這是規矩。”

“齊朝的規矩?”莊漣漪不滿地挑眉。

呵,她就知道這些婆婆媽媽的南齊人禮數多,難怪她聽聞這裏的公主多與驸馬不和。本來嘛,夫妻不住在一起,會和睦才有鬼!

“公主若覺得好些了,奴婢就伺候您梳洗。”綠嫣又道:“還得去向齊帝齊後請安呢。”

貴為狄國公主,她一向無拘無束慣了,甚至可以一住行宮兩年也無人管束,如今嫁人了,才發現要回歸循規蹈矩的生活,何其不自在!

不過,做人媳婦,自然要放低身段。莊漣漪無奈苦笑,颔首起身。

仔細洗滌了一番,全身敷了香粉,發間散發蘭花的味道,她特意挑了一身淺紫衣裙,頭上以绛玉發簪将髻高高绾起,再配上一朵鮮嫩芍藥花,昭示身份,卻不忘做為一個皇子妃該謹守的禮數。

聽聞令狐南在宮中居位不易,上有周皇後處處刁難,還有太子時時相争,做為他的妻子,亦要進退有度,不能給他添亂。

“對了,司徒先生呢?”打扮妥當,她頭一句話問的卻是司徒容若。這已是她的習慣。

“先生已經在西閣住下,殿下待他甚是禮遇。”綠嫣回道。“公主不必替他擔心。”

“晌午去拜會先生。”她颔首交代。

“公主還是多想想殿下吧,”綠嫣好笑地瞧着她,“先生哪天見不行?”

她低頭,沒來由的不好意思起來,一時無語。

十六

末過片刻,有太監通傳,說二皇子聽聞她已起身無恙,親來迎她至朝陽殿向皇上皇後請安。莊漣漪只得将腦中雜念抛開,推門去見她的夫君。

這一次,令狐南終于記住了她。呵,兩年的努力,他若轉眼即忘了她,那她真是白費苦心了。

“公主傾國之姿——”令狐南笑盈盈的注視她,“齊朝上下皆為公主能嫁至敝朝而慶祝歡騰,南有幸,得伴公主,三生之福。”

這番誇贊過于客套,反倒令她不太舒服。她覺得他若像平常夫妻那般握住她的手道些無聊閑話,也好過這樣的疏遠客氣。

“殿下昨晚為何不喚醒漣漪?新婚之夜,一生只有這一回。”

“公主太累了,南不敢打擾。”他仍舊那般親切,卻不親近。

“來日方長,只要公主與南舉案齊眉,日日都如新婚。”

這話倒讓她無話可說。

緩緩跟在他身後,步入朝陽殿。齊帝與周皇後早在此等候,尚有太子令狐霄,三公主令狐紫相伴在側。

齊帝威嚴,卻不難看出他年輕時的潇灑英俊,令狐南有七分像他;周皇後雍容華貴,卻給她一種奇妙的熟悉感;太子令狐霄神情慵懶,斜靠在一邊飲茶,冷淡得很;三公主令狐紫卻十分可愛,甜美嬌笑,大眼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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