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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天一日熱似一日，蘇绾興奮的心情終于和緩起來。

經過她的拒絕，譽王已經從族學中退出去，平日再難見到他的身影，她心中又泛起絲絲失落出來，到底兩人角力習慣了，突然間失去他的身影，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好在學業任務還是很重的，既然走進學堂，就要跟男孩們一樣用功，老夫子很嚴厲，手中的戒尺烏黑油亮，那都是打手掌心打出來的。

她有幸被打過一次，那可真是龇牙咧嘴，疼了三天三夜。

自打穿越後，她就沒吃過這麽大苦。

對着老夫子一翹一翹的胡子，她實在是無話可說，埋頭苦讀。

不過成果也是很豐厚的，往常看文言文的時候，還是有些吃力，現今已經能融會貫通，最重要的還是各色典故，她細細讀來，覺得很有意思。

月露在一旁伺候，望着板書的眼神那叫一個迷茫，說起來讀《三字經》、《千字文》的時候，她也是跟着學的，如今瞧着板書上的字，只覺得陌生。

分開每個字都認識，合在一起就完全無法理解。

對于小姐的佩服，那是更進一層。

蘇绾卻沒有想這麽多，下學之後，先去了老夫人院裏用膳，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養下的規矩，不知不覺的，就按着這個習慣了。

小老太老神在在的坐在廊下看書，捧着手中的小劄讀的起勁，邊上放着一簇鮮花，風吹過，帶來微微的香。

見她來了，就露出慈祥的笑意來：“绾姐兒來了，今兒讀書累不累？”

蘇绾在累與不累間徘徊，想着小老太問着就想表達關心，因此她愛嬌的依偎過去：“哎呀，好累的。”

小老太果然心疼了，一疊聲的開口：“月露這丫頭，簡直給你家小姐捏肩捶背松快松快，你說你一個丫頭，在幾個哥兒中間都拔尖，能不累嗎？”

又是回頭喊嬷嬷趕緊上菜的，小老太把書一撂，這就起身來往餐廳走，特別的利索。

蘇绾就喜歡看她這精神勁，不得不說，小老太都七十多的人了，在古代已經是老壽星，看見皇帝都不用下跪那種。

老人心中有想頭，才不會整日郁郁寡歡的，那樣老的更快。

“想吃蜜酪了，淋一點玫瑰花醬，肯定好吃。”蘇绾挨着老夫人坐了，開始商量：“前些日子買的山頭已經批下來了，這些時日改造的也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買的京郊一處小山頭，略有些遠，花木都剛剛種下去，要說好看那真是一般，但是周圍景色好，這一片就是做鮮花生意的。

蘇绾看重這片小山頭的原因是邊上還有一片大山頭，到時候有錢了直接買下，連成一片更好些。

她美滋滋的做着規劃，看向小老太的眼神中就閃着光，充滿期盼。

老夫人本來還有些猶豫，人老了就不喜歡折騰，不過在院裏着實悶的有些久，她就從善如流的點頭：“既然你想去，那老婆子就陪着你。”

蘇绾興奮的耶了一聲，甜甜蜜蜜的哄她：“誰說您是老婆子，年輕着呢。”

确實顯年輕，蘇绾整日哄她，她心情愉悅了，身體就會好上許多，再加上她吃的靈液一點都不比蘇绾少。

那可真是今兒你一滴，明兒我一滴的，不偏不頗。

因此小老太新長出來的頭發重新烏黑起來，人胖了一點，白了些許，乍一看跟五十出頭一樣。

再加上她向來收拾的精致，蘇绾給她的面脂香粉，她一直都用着，唇上還塗着胭脂呢。

蘇绾笑吟吟的瞧着她，笑道：“您自己照鏡子看看，什麽老婆子，是個優雅美人呢。”

老夫人抿着嘴笑，被誇好看之後，她的心情很舒爽。

開始考慮出去的時候穿什麽衣服，要住幾天之類的，小老太興致勃勃的，在自己寝室翻箱倒櫃的。

蘇绾笑了笑，這就出去了，其實她就是給小老太找點事情做。

回到清陌院後，她看着一樹櫻桃發呆，小小的青澀果實，難以想象以後會膨脹到那麽大。

又玩了一會兒消食便睡下了，午睡半小時，精神一下午。

念着以後的天會更加熱，她想着再去鋪子裏瞧瞧，要不然到時候她犯懶不願意去，又耽誤生意怎麽辦。

等她去的時候，正是太陽最烈的時候，她想着大街上應該沒什麽人了才對。

誰知道門前還排着隊呢，蘇绾過去一瞧，忍不住樂了。

今日份的點心又賣完了，這是再賣花醬呢，問題是花醬限量，一日就賣這麽一小會兒，故而人才這麽多。

她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是長史又是哪個，沒想到他還挺嗜甜的。

客氣的點頭打過招呼後，蘇绾去後廚溜達一圈，就開始在街上閑逛，既然做了生意之後，就要了解一下生意圈，她挨個進去瞧了，笑眯眯的跟人家打過招呼，這才離去。

一下午功夫，跑的月露唇色發白，直呼受不住，蘇绾這才發現，月露輕蘋兩個，都是神情憔悴，勞累的不成樣子。

問題她一點都不覺得累不說，還精神充沛，覺得再溜達一圈也不成問題。

面前就是茶樓，蘇绾讓她們跟上，一道進了茶樓歇息。

這是一間很有名的百年茶樓，裏頭供應的茶點都是一絕，蘇绾來吃用過一次，還挺喜歡的。

先點了幾樣老太太愛吃的點心包起來，又買了些茶葉，讓侍衛趕緊送回去，這才安安生生的坐下，點了自己愛吃的。

本來也是憐惜月露和輕蘋兩人，蘇绾讓她們坐在隔壁桌，随她們自己去點單，這就支着頭，看向臺上咿咿呀呀唱小戲的男子。

她對這個不在行，約莫是唱小旦的，瞧着很清秀拓達，腔也比較好聽。

聽了一會兒，她就摸住調了，也跟着哼哼。

“你喜歡這個？”

臺上的小戲子眉目盈盈，款款坐在她身邊。

蘇绾含笑點頭：“公子唱的極好，我很喜歡聽。”

來人低低一笑，那醇厚的嗓音和唱小戲的時候截然不同，蘇绾細看，就見他戲服很精致，用的是流雲錦，上頭鋪滿了各色繡花，顯然價值不菲。

腰間的玉佩通透，水頭極好，比她腰間這個好上許多。

她心中有些震驚，快速思索帝京中有哪些喜愛戲曲的大佬，面上卻不動聲色。

來人挑眉，慢條斯理開口：“姑娘這般芳華絕代，昭竟不曾見過。”

昭？蘇绾在心中搜索，京中是否有這麽一號人物，就見對方長袍一別，惬意的端過她茶杯喝了一口。

蘇绾：……

大佬你別這樣，我害怕。

蘇绾柳眉一豎，冷喝道：“公子如此，怕是有些不妥吧？”

祁昭漫不經心的笑了笑，輕聲道：“失陪，昭去換了衣衫過來，姑娘可莫要走了。”

他話音一落，茶樓頓時被圍的裏三層外三層，嚴嚴實實。

月露吓得夠嗆，哆哆嗦嗦的坐在蘇绾身邊，悄聲問：“這是怎麽回事？”

輕蘋起身，往窗外瞧了瞧，皺起眉頭：“約莫有上百侍衛，我們沖不過去。”

蘇绾不過打眼一掃，就知道這些侍衛是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并不是擺着好看的。

她蹙了蹙好看的眉尖，心中不停的琢磨，這一次該怎麽脫困。

能輕而易舉調動數百侍衛的人，家境比她只好不差，甚至有可能是天潢貴胄也說不定。

只是皇族離侯府太過遙遠，她不曾見過，對方身上也沒有明确能表明身份的，實在難猜了些。

将此人的作風和譽王對比，蘇绾又覺得點好來。

她老神在在的坐着，端看等會兒發展，如果對方不顧禮法，非得做點什麽的話，蘇绾也不介意直接殺出去。

莫說數百侍衛，就算是數百尖兵，也不可能耐她何。

月露緊張的屏息凝神，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輕蘋要好上些許，但也強不到哪裏去，随着時間推移，她神情越加焦躁起來。

沒過一會兒功夫，那人便從後面出來了，這次換了一套衣衫，紫色煙羅紗為底，上頭繡着暗色雲紋。

紫色是一個很特殊的顏色，只有皇族能用。

蘇绾心中一跳，晏、昭二字，還是有共同點的。

她眉眼微擡：“不知公子這是何意？”

祁昭呵呵一笑，上前來用折扇就要勾蘇绾下巴，笑容滿面的開口：“你是哪家女兒，明兒去你家提親，跟了爺，有你享福的。”

蘇绾一把甩掉折扇，眉目灼灼：“公子這是要當街強搶民女嗎？”

被人挑下巴這樣的事，她前前後後三輩子都沒經歷過，真是稀罕了。

對方洗掉妝容之後，跟祁晏還真有三分相像，比起對方的清隽無雙，他五官更加扁平，更寡淡一些。

眉尾稀疏散亂，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蘇绾給對方在心中定了性，轉身便要離開，卻被人一把攔下：“想走？爺送你。”

他率先起身，走在前頭，搖着手中折扇，一副大爺我最帥，快要跪舔的模樣，蘇绾一時有些無言。

若是在末世，她早就一拳頭糊上去了。

這個時候，她卻不得不考慮家族問題，面對一個皇子，她區區侯府還真是得罪不起。

唔，如果祁晏在就好了。

這個念頭一出來，蘇绾就有些怔忡了，原來在她心中，對方竟是可以麻煩的人嗎？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她除了會麻煩小老太之外，還不曾跟人提過要求。

蘇绾想着對方總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露出一抹淺笑，看向祁昭的眼神，也變得和藹很多，她低低的說：“昭公子是以正妃之位提親嗎？”

這一句話，直接點名她認識對方。

祁昭頓時回眸，審視的盯着她。

能夠準确的說出他身份，顯然不是小家碧玉，可以任他揉搓，可若是大家閨秀，為何他不曾見過。

這麽出衆的人品，不過打街前走上一道，他就記着了，沒道理以前見過他卻記不得。

祁昭摸了摸鼻子，又湊近了些，聞着她身上清淺香味，側眸道：“外頭置了院子，你想當正妃，也無不可啊。”

左右他混賬的緊，大家也都默認了。

蘇绾擰了擰眉尖，為着對方的唐突不爽，她執起桌上蓋碗，笑意盈盈：“是嗎？”

伴随着她面上淺笑，手中蓋碗咔嚓一聲，碎了一地。

祁昭怔然，看着對方就這麽輕描淡寫的做出這麽驚天動地的事，他不由得怵了三分。

那蓋碗是圓的，又是瓷質，最難受力，就算勉強弄爛了，自己的手也好不到哪去。

可對方那細白柔軟的小手，就這麽輕輕一用力，蓋碗就碎了。

祁昭在心裏問自己，可否能扛過對方随意捏一下，答案是不能。

祁昭：……

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對口的小美人，如何就這般兇殘，哪個男人吃得消。

他特別潇灑的一甩折扇：“美人兒，啊不，姑娘請……”

他特意讓了點位置，一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姿态，蘇绾看的好笑，突然覺得他也挺好玩的，作為一個皇子或者王爺，這麽能屈能伸不容易。

她微微笑了笑，客氣道：“昭公子先請。”

祁昭比她還客氣：“姑娘先請。”

月露戰戰兢兢的拉了拉蘇绾衣袖，示意她趕緊走吧，省得這禽獸又後悔了。

蘇绾便不再多說，帶着月露輕蘋兩個丫鬟，并自己可憐巴巴的兩個侍衛，轉身就要走。

誰知道迎面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們已經十來天沒見了，猛一看到對方，都有些怔然。

蘇绾神情微動，淡淡的喚了聲：“譽王殿下安。”

祁晏目光深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發現她毫發無損之後，這才在心中松了一口氣。

天知道長史買完花醬回去，告訴他蘇绾被困時，他的心情有多麽焦急。

一雙黑沉沉的眼眸看向祁昭，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特別狠厲：“你如今越發長進了。”

祁昭：QAQ

他就怕他哥露出這表情，每次他都要吃大苦頭。

這位閻羅收拾起人來，一點都不手軟，偏偏還讓人挑不出錯，他看到他就生理性害怕，忍不住哆嗦那種害怕。

簡直想跪地求饒，不知道學着側妃哭一場，對方能不能原諒他。

顯然是不能的。

祁晏深深的看了一眼蘇绾，神色複雜的轉動着輪椅離去。

“咳咳。”

空中飄來幾聲壓抑的輕咳，低低的，轉瞬就消散了。

間或是祁昭賠笑的讨饒聲：“皇兄！皇兄！哥哥哥！你是我親哥哎喲，別打！疼疼疼！”

蘇绾忍不住輕輕一笑，望着擦黑的天色，急匆匆往家趕。

別讓小老太等久了，會念叨的她耳朵起繭子的。

老人就這點不好，逮着點事翻來覆去的說，沒完沒了的讓人難受。

果然，等她一進院子，就看到小老太盤着腿，手裏拿着的雞毛撣子在桌子上打的啪啪響：“能耐了啊，這麽晚還不回？”

擔心的她飯都吃不下，總怕她出點啥事的。

蘇绾趕緊上前順毛捋：“奶，我的親奶啊，我這麽大人了，也不算晚啊，下次一定早着回。”

連忙做了好幾個保證，小老太才狐疑的看她一眼：“真的？”

蘇绾擡起單手發誓：“真的。”

小老太得到滿意答案，這才不追究，但仍忍不住絮叨：“我跟你說啊，夜路危險，身邊跟着人也不行……”

蘇绾嗯嗯嗯的回答着，反正對方說什麽都對，她也不反駁。

讓小老太特別無力，也不再念叨她了。

第二天一大早，蘇绾還未起身，就收到來自祁昭的賠禮，特別豐厚的拉了一大車，看來沒少被祁晏收拾。

用過早膳，收到對方來信。

蘇绾第一次見他的字，瞬間就被驚豔到了。

鐵畫銀鈎轉折有力，跟他這個人的性格類似，完全符合她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