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五十七只小烏鴉

第五十七只小烏鴉

啓祥宮的動靜吸引了後宮衆人的注意。

榮嫔打聽到消息後，就覺得詫異，上門找惠嫔打聽內幕了，要論消息，惠嫔的消息可比她靈通多了。

“惠嫔妹妹，你可聽說啓祥宮安嫔出事了？”

惠嫔眉眼一動，“姐姐說的是伺候安嫔的人被撤走這事？”

“是啊，這好端端的，突然把安嫔身邊的人都發落到浣衣局去，本宮聽了都覺得驚訝，也不知是安嫔哪裏得罪了貴妃娘娘？”

榮嫔嘆了口氣：“要是些小事，本宮想着便去說和一下，都是後宮姐妹，何必鬧得這麽僵？況且，把安嫔的人全都打發，未免太過，這安嫔身邊哪裏還有貼心的？”

對于後宮妃嫔們來說，罰抄宮規什麽的雖然丢人，可實際上損失不大。

可要是把她們身旁伺候的人調走，那就不同了。

後宮妃嫔們身邊伺候的，哪個不是精心挑選，考驗了好幾年才敢放心的，平日裏損失一個都心疼，何況安嫔這回是全軍覆沒。

“可別。”惠嫔看笑話般擺手道：“我聽說是安嫔身邊的人對貴妃不敬，這才被這麽發落。姐姐若是去，怕是沒好果子吃。”

“對貴妃不敬？”

榮嫔臉上露出試探神色：“這不太可能吧，便是剛進宮的宮女也做不出這等事來。”

“話是這麽說，可您也想想那是誰的人。”

惠嫔臉上露出幾分嘲諷：“安嫔素來不把咱們放在眼裏，便是貴妃，她也是愛答不理的，眼下可吃大虧了。不過，倘若她真沒個把柄在貴妃手裏，這會子早就鬧開了，哪裏會這麽老實？”

這話說的倒是在理。

但榮嫔就不禁在想，到底是什麽把柄？

“姐姐……”郭貴人急匆匆走進屋子，就被宜嫔喝住了：“慌什麽，小格格在這裏，你別吓着她。”

郭貴人生的小格格粉雕玉琢，今年虛歲三年，甚為可愛，郭貴人自己對這個閨女不怎麽上心，反倒是宜嫔關心的多，每日早晚都要過問，還要讓奶嬷嬷帶過來。

“額娘。”小格格一雙葡萄似的眼珠子巴巴地看着郭貴人。

郭貴人心裏不耐，耐着性子沖她點了下頭。

小格格嘴巴微張，小臉上露出幾分委屈的神色，試圖向前的動作也停住了。

宜嫔心裏嘆了口氣，對奶嬷嬷道：“把小格格抱下去吧。”

“是。”富察氏答應一聲，行了禮，才伸手抱起小格格退了下去。

等小格格跟奶嬷嬷都走了，郭貴人這才急不可耐地開口：“姐姐可聽說了？”

“啓祥宮的事。”宜嫔拿起帕子擦拭着纖細的手指，她适才拿了塊糕點喂小格格吃，手上這會子不免有些黏膩：“我道是什麽大事，你你這麽着急忙慌的過來。”

“這還不是大事！”

郭貴人瞪大眼睛，她聲音一高，宜嫔就不冷不熱看過來，郭貴人連忙壓低聲音：“姐姐，我就怕是跟咱們的事有關。”

宜嫔去找安嫔的事，郭貴人不可能不知道，原本以為這事就算成不了也出不了什麽岔子。

誰想，今日安嫔就被發落了。

“不能夠。”宜嫔思索着，皺着眉頭，“便是佟貴妃不答應，也用不着這麽動怒。”

“這萬一就是因為佟貴妃不答應，安嫔一時急了說出什麽不該說的話呢？”

郭貴人着急地反問道。

宜嫔一下愣住了。

她嘴巴張了張，像是有些遲疑，又像是有些動搖。

這要是旁人，斷然不可能幹出這種蠢事，可安嫔，那就不一定了。

宜嫔原本沒把這事放心上，郭貴人來了一回，卻是把她說的心裏七上八下，有些擔心。

等到了萬壽節那日，她都只顧着留意佟貴妃跟安嫔的表情，壓根不記得争奇鬥豔這件事。

安嫔面色如常，佟貴妃眉眼倒是有些疲憊。

宜嫔都看不透這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

宴席到酉時三刻才散了。

太皇太後上了年紀，精力不比年輕的時候，早早就離席，對佟貴妃道：“哀家跟皇太後先回去，今日的宴席你辦的很好，你也別急着回去，跟後宮妃嫔們一塊聽聽戲，松快松快也好。”

“是，多謝太皇太後。”

佟貴妃起身謝了恩，低垂着的臉上沒什麽笑意。

她也實在笑不出聲來，待起身時，眼角的餘光掃過攙扶着太皇太後的小鈕钴祿氏，唇角不由自主地抿了抿，笑道：“還得勞煩姑娘辛苦，送太皇太後回去。”

“這是奴婢的榮幸。”

小鈕钴祿氏屈了屈膝，鬓邊上的紅寶石逶迤而下，白皙的脖頸修長如天鵝頸，“當不得娘娘說什麽辛苦。”

佟貴妃笑了下，“姑娘嘴巴真甜，怨不得太皇太後離不開你，要是本宮身旁有你這麽個嘴甜的伺候着，也時刻離不開。”

佟貴妃到底是忍不住開口刺了小鈕钴祿氏一句，話裏話外把小鈕钴祿氏真當奴才了。

惠嫔等人明面上是在聽曲，實際上一只耳朵都提留起來聽這兩位的動靜了。

在聽到佟貴妃諷刺時，惠嫔攥緊了手中的帕子。

這要是小鈕钴祿氏忍不住這口氣，今兒個可有好戲看了。

然而。

小鈕钴祿氏讓她們失望了。

她非但沒有惱怒，還笑着說道：“娘娘謙遜了，您身旁伺候的哪個不是好的，就說先前那個嬷嬷，論忠心可是少有的。”

提到孫嬷嬷，就不免叫人想起孫嬷嬷置喙鈕钴祿家家教的事。

佟貴妃今日還特地沒把她帶出來，就是怕舊事重提，這會子被小鈕钴祿氏提起，臉上神色讪讪，沒說什麽。

“該走了。”

太皇太後這時候才開口，“再不走，可要唱一出新戲了，到時候哀家可舍不得走了。”

“是奴婢不是。”

小鈕钴祿氏陪着笑，攙扶着太皇太後，康熙領着衆人親自送了一程，等回來時，他老人家臉上神色淡淡的。

後宮妃嫔也沒幾個真有興趣聽曲了。

但礙于太皇太後剛才的叮囑，衆人還是又多坐了半個時辰才散了。

周影今日當了個透明人。

宴席上她沒吃什麽東西，倒不是怕被人動手腳，除非是不想要命了，否則沒人敢在萬壽節做什麽事，沒見佟貴妃也只是陰陽怪氣地說了句話而已嗎？而是因為今日的膳食并不合她的胃口，都是些炖盅焖菜，中規中矩的味道，看着光鮮，吃起來還不如吃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馄饨來的美味。

“常在，林公公已經去禦膳房傳膳了，估計等會兒就能回來。”

青荷從茶水房裏端出一盤玫瑰松子糖：“您想吃這墊墊肚子。”

周影真餓了，捏了一塊送進嘴裏，玫瑰松子糖酥脆，一咬下去，甜味在口腔裏蔓延開。

琥珀色的松子糖裏夾雜着粉紅的玫瑰花瓣，松子的香味裏伴随着淡淡的花香，入口不像是吃糖，倒像是吃花，唇齒流芳。

沒過一會兒。

林勾提着膳食回來了，他小跑着回來的，額頭上沁出熱汗，後頭領着兩個小太監，這都是他自己從粗使太監裏挑選出來的。

周影也沒說什麽。

“常在，您要的晚膳來了，今兒個禦膳房陳公公可露了一手手藝，給您做了四菜一湯，您瞧瞧合不合胃口？”

林勾讨好地說道。

青荷在客廳擺出圓桌出來，沖他道：“快別賣關子了，叫常在瞧瞧有什麽菜。”

“是，是。”

林勾連忙點頭，将食盒放下，一一捧出，糖醋鯉魚、水煮牛肉、清炒茭白、四喜丸子，湯是炖老鴨湯。

四菜一湯擺出來，香味就洋洋灑灑地潑了出來。

周影食指大動，今兒個這菜色是真不錯，旁的不說，有魚有肉有丸子，稱得上很是豐盛了。

“難為他有心，當賞。”

周影笑道，菜色好在其次，難得是好彩頭。

“當賞誰啊？”康熙的聲音從外面傳進來。

屋子裏的人都是一愣。

周影認出康熙的聲音，走到門口掀起簾子一瞧，外面雪地裏走過來的不是康熙，又是誰？

康熙一來，一屋子的人全都跪下行禮。

周影要行禮，叫康熙扶住了，“你這兒怪香，是在用什麽？”

“妾身嘴饞，才剛從宴席回來，肚子又餓了，所以讓禦膳房送了些膳食過來。”

周影笑着說道。

青荷忙過來打起簾子，側着身站在門口，待到萬歲爺跟她們常在進去後，青荷跟院子裏跪着的林勾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帶着激動的紅暈。

屋子裏暖烘烘的。

雖然今兒個主子去參加宴席，可留下來的人可不敢讓屋子裏冷着，就怕主子回來挨了凍，故而炭火是無時無刻都在點着。

康熙在門口處脫了披風，眼睛掃了眼桌上的菜色：“這菜色倒是不錯，朕也有些餓了。”

“那妾身讓人去禦膳房傳膳吧，”周影笑道：“萬歲爺可還想吃些什麽？”

宮裏規矩，萬歲爺是不跟後宮妃嫔一塊用膳的，都是分席面，只有跟太皇太後、皇太後才不講究這規矩，而這桌菜再好，周影也不敢給康熙吃，這算什麽，你讓萬歲爺吃你一個小常在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