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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埃爾文絕對是她完成目标的最大阻礙。

莉蓮打了水洗了臉，提着剩下的半桶水搖搖晃晃地進了屋。

埃爾文昨夜一晚沒睡，回到家後喝了水倒在床上閉目養神。

淨泉是精靈都不可觸及的禁地，每半年，族中都會挑出幾個性情堅韌的人來前往淨泉附近紮根守候，而此地，離精靈族群有一段很長的距離。

精靈擔心心智未成熟的幼兒會好奇地去嘗試淨泉的水，幹脆離得遠遠地，避免犯下錯誤。

埃爾文對莉蓮如此警惕并非空穴來風。

他在族裏聽多了外面的人類對淨泉有多虎視眈眈，甚至隔壁住着的哥哥遭到人類誘騙，差點沒命。

親自見過後，不愛笑的埃爾文便對人類産生了‘他們只是貪圖淨泉水才接近我們’的固執想法，并随着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加深。

而莉蓮是他見過的第十個靠近淨泉的姑娘了，雖然她比其他的姑娘要漂亮很多。

精靈耳聰目明，他的房屋和艾塞亞的房屋靠得很近，因此當他閉上眼，周圍的環境也格外安靜的時候，另一個屋內傳出的水聲也尤為明顯。

埃爾文不用仔細聽就能察覺到那個叫做莉蓮的姑娘在洗澡，清晨時他拎水的時候和她的距離很近，近到足夠可以看清她細膩的皮膚，姣好柔美的面容，還有被粗糙布料包裹着的美妙軀體。

她将腰間系着的繩子系的很緊，似乎是害怕暴露脖子以下的皮膚，又或者是故意将身材展現出來，要知道有時候，穿比不穿要更誘人。

他秉着這樣的惡意揣測着，埃爾文遠比族裏其他的年輕人要更冷漠，或許也是這樣的緣故，他已經五十二歲了，雖然有女孩子表示要和他成為伴侶，但他卻依舊單身到現在。

族長對他足夠放心，因此多次将他派遣到淨泉附近擔任守護者的職位。

淅瀝瀝的水聲一直沒有停下，埃爾文翻個身将雙臂挽在胸前，表情顯得極其不耐，被子也被他踢在一邊，孤零零的懸在床沿上幾乎要掉下去了。

過了半分鐘不到，他終于忍不住跳下了床，頂着陰沉的目光走到門口用力掀開了自家的木門，踩着重步踱到了艾塞亞的家。

莉蓮聽着門外用力的敲門聲擡起頭來，她披着濕發光着腳走過去打開門，埃爾文比門只低了一點，他的個頭高，莉蓮幾乎要仰起頭能看到他發怒的臉。

“你在做什麽？”

質問一般，他的音質比迪克斯的還要低沉一些，就像是一頭壓制着怒火的獅子在做最後的咆哮，一雙銳利不失俊美的眼陰沉沉地盯着她。

莉蓮不安地将指尖蜷縮在掌心，她似是不堪重負地退後了兩步，另一只手仍緊緊抓住門邊，看着他的目光有些過于憐弱。

“我昨天沒來得及洗衣服……”她将視線收了回來，濕發披在身後在不停地往下滴着水珠，将她的腳也給打濕了。

埃爾文往屋內一瞥，木桶裏泡着鵝黃色的裙子，搭在桶邊的還有一片單薄的布料，搭扣的設計還有兩條系帶。

他沒意識到那是什麽東西，等到莉蓮察覺到他盯着自己內衣的視線時，臉騰的一下就漲紅了。

她跑過去将內衣丢進桶裏，還将裙子提起遮掩住，扭過臉的樣子顯得慌張失措極了。但是在埃爾文眼裏卻是以為發現了她的把柄。

他上前一步，彎了下腰走進來，不容拒絕的問道：“那是什麽？”

他這樣說着作勢要來翻，莉蓮擡起手擋在他面前，臉色轉白，“什麽也沒有……”

埃爾文更加确定她是隐瞞了什麽東西了。

“你自己拿出來還是我翻。”

這幾乎是他給與的最後機會，話語顯得冷漠又無情，他無視莉蓮盈滿淚水的眼眶，就要伸手去拎她身後的水桶，莉蓮捉住他的手臂抱在懷裏，“只是一件衣服……”

埃爾文皺起眉頭，“我怎麽沒有這樣的衣服？”

莉蓮羞憤難堪的說出口:“內衣……”

埃爾文身體一僵，他本來對莉蓮抱有偏見，以至于一時急昏了頭沒想到這一層。姑娘抱着他的胳膊力道很容易掙脫，他努力忽視隔着一層布料殘留在胳臂上的柔軟觸感和溫度，将手臂從她懷裏抽.出來，語氣僵硬的撂下話就走:“……洗衣服小聲點！”

莉蓮眯眼望着他幾乎倉皇而逃的背影，眼裏含着淚頗為惡劣地笑了。

艾塞亞給她留的食物是精靈每日吃的草餅，又素又寡淡，除了能填飽肚子，對于常年品嘗美食的魔王而言，簡直味如嚼蠟，不可下咽。

精靈不吃肉，她對草又不感興趣。草餅放在嘴裏嚼吧了兩口，丢棄在一旁。

艾塞亞的屋裏連一把梳子都沒有，莉蓮披着濕發推門走了出去，抱着濕衣服尋找晾衣繩。

還好，晾衣繩還是有的，只不過繩子的高度适用于個高的精靈，她踮起腳尖将衣服甩了上去，內衣也搭在了稍微隐秘的繩索角落，用裙子稍加遮掩。

埃爾文睡不着，他聽着外面的動靜忍不住猜測莉蓮在做什麽，身體的疲憊都不及他之前做的那件蠢事來的心煩意亂，一想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麽臉上猶如火燒，睡意來了卻怎麽也睡不着。

莉蓮關好門在樹林附近晃悠，夏日炎炎，所幸頭頂的樹蔭能夠遮住大半，樹下的微風也能帶給她足夠的涼爽，莉蓮往周圍尋找着一只能夠果腹的小動物。

雖然是做着這樣的打算，但是靠她這樣笨拙的身軀似乎是天方夜譚。

樹上掉下來一顆紅彤彤的小果子砸在她腳邊，莉蓮仰起頭一瞧，有幾只雀兒在樹梢上啄着果子，叽叽喳喳的，似乎被甜的啾啾叫。

莉蓮俯身撿起果子随意擦了擦，果子不大，湊到鼻尖能聞到誘人的果香，張開貝齒輕咬一口，玫紅色的果汁染紅了她的唇，她眯起眼睛的樣子像極了樹林裏的妖精。

許是被她手裏的果子氣息誘惑到了，蔥郁的草堆裏突然伸出一只毛茸茸的白腦袋，長長的耳朵一甩一晃，朝着她的方向蹦蹦跳跳地沖了過來。

莉蓮将剩下的果核扔在一邊，她發現了一只蠢兔子跑到她腳邊，對着果核上殘留的些許果肉一頓亂舔，小兔子毛茸茸的嘴邊染上了一圈果汁，莉蓮見它不知危險的蠢樣子起了興趣，她正想吃點肉補補身體，現在就送上了門。

蹲下身揪住了那對兔耳朵，莉蓮将它拎到面前仔細端詳，兔子也許是才察覺到面前的這個人來者不善，四肢使勁兒的蹦跶，那力氣大的莉蓮都差點松了手。

好家夥……

莉蓮從地上撿了一枚果子遞到它嘴邊，兔子大概是看到食物就将危險抛在腦後，可能是貪吃，也不掙紮了，小腿腿抱着果子一個勁兒的啃，嘴邊染紅像是吸了血，看的莉蓮直挑眉。

身後傳來腳步聲，沒有掩飾似乎就是讓她發現。

莉蓮一回頭看到了埃爾文，他看起來臉色更差了，壓着聲音問她為什麽亂跑。

埃爾文半晌沒聽到外面的動靜，他剛剛是因為無法忽視隔壁的水聲睡不着，如今聽不到動靜了也令他心情煩躁，他拿着‘這女人是不是準備偷淨泉水’這樣的理由從床上爬起來，明知道其他三位夥伴守護在淨泉，就算莉蓮想要去偷也不可能趁着這個時機，他還是爬起來走了出去。

衣服搭在繩索上在滴水，木桶好好地放在了井邊，人卻不見了。

樹林裏的生物對精靈而言是沒有什麽威脅性的，大型的肉食動物也礙于精靈一族的勇猛不敢輕易上前将他們作為捕食的獵物，但是莉蓮就不一樣了。

她動作笨拙，連跑步估計都會被絆倒，盡管埃爾文對莉蓮抱有懷疑，但他卻不願意看到人類死在他們的地盤上。

樹林裏有幾條小路，為了安全起見，他将挂在牆上的弓背在了身上，對莉蓮這種随便亂走的行為，他将煩躁完全寫在了臉上，待他跳到樹上往四周搜尋的時候，才發現她沒走太遠，站在一顆樹下不知道做什麽。

如果她走丢了或者死在這裏的話，或許會對艾塞亞産生一定的影響。

埃爾文如此想道。

莉蓮将手裏的兔子舉起來給他看，臉上揚着笑輕聲說道：“看！”

埃爾文将臉拉得老長，他顯得不耐煩極了，覺得自己背着弓出來簡直是一個笑話，他冷聲道：“把它放下，你捉着它幹什麽？”

莉蓮不舍地摸了一把它的絨毛，又滑又軟，皮下的肉軟綿綿的，摸起來就很好吃。

“你再亂跑，我就把你丢出去！”

埃爾文忍不住警告了一回，莉蓮将兔子耳朵松開，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往草叢裏鑽，那架勢好像死裏逃生一樣，想到之前它表現出來的假象，莉蓮心裏罵了句兔崽子。

埃爾文走在前方，莉蓮在地上撿了兩枚果子随後跟上，埃爾文的頭發留得很長，他的發色和莉蓮之前的很像，像是一匹銀緞子披在腦後。

莉蓮看着心癢癢想去抓，埃爾文像是腦袋後長了眼睛一樣突然扭過頭來盯着她。

目光如炬，絲毫沒有艾塞亞的天真淳樸。

莉蓮撒謊不帶氣喘的，她收回手，歪頭解釋道：“剛剛有一片樹葉落在你頭發上了。”

埃爾文甩了甩發尾，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話。

腿高的草葉動了動，像是有什麽東西藏在裏頭。

莉蓮機敏的回頭看了一眼，什麽也沒有。

因為停下了腳步，埃爾文人高馬大，走一步頂她的兩步，等到她繼續跟上去的時候兩個人之間已經隔了幾米的距離了。

她邁着細腿往他的方向走，草叢裏冒出一雙琥珀色的貓科大眼，前肢匍匐，一步又一步地跟在她身後。

身體太虛弱了，莉蓮不過快步走了幾下就有些微喘了，埃爾文沒有回頭一步一步往回趕，她幹脆停下來給自己扇了扇風。

身後湧過來的風又快又急，等到莉蓮回頭的時候，那只獵豹已經跳躍在她頭頂朝她猛撲了過來。

腥熱的氣息往她門面上撲，莉蓮用肘彎擋在面前，濕熱帶着倒刺的舌頭舔舐過她的手臂，沒有意料中的疼痛，莉蓮睜開眼對上了獵豹的大眼睛，它此刻讨好般用舌頭舔了一把她的臉。

好臭……

破空而來的箭勢如破竹般朝着獵豹的臉上襲去，莉蓮剛還被獵豹壓着喘不了氣，下一秒就重見天日。

埃爾文珉緊唇跑了過來，他望着往樹林裏逃跑的獵豹，低頭望向倒在地上的莉蓮。

她手臂上還殘留着獵豹的口水，衣服在獵豹如此大的動靜下被扯開了衣領，露出一大塊雪白肌膚，小巧圓潤的肩頭上劃有一道紅痕，應該是被獵豹的爪子撕破衣服還劃到了肉。

埃爾文轉過身，“把衣服穿好。”

莉蓮擦了一把臉從地上爬起來，她望着他的背脊，從地上将那支箭拔了出來，一手拽着領子，一邊将那支箭還給他。

“謝謝……”

埃爾文不出聲地接過箭，突然問她：“剛剛為什麽不喊我？”

如果他沒有發現的話，莉蓮應該已經被獵豹舔了個幹淨。

她一句話也不說，也沒尖叫，莉蓮聲音細細的：“……它吃了我就不會吃你了。”

明明是發現了這只獵豹對她産生了親昵的态度才沒有吱聲。

太陽穴突突的跳，埃爾文也被魔王的話騙的心都硬不起來，他偏頭厲色出聲：“你把自己的命當成什麽？随意就能丢棄的東西嗎！”

莉蓮走近，突然揪住了他背在背上的弓。

輕輕一扯好像顯得态度誠懇，似乎又在請求他的原諒。

埃爾文甩了一下沒甩動，回頭瞪了她一眼，兩個人隔着那張弓踱着步子走回了家。

他腳步放慢了很多，莉蓮就知道自己成功了一半。

看啊，多好騙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