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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三月初八,修仙界五年一度的試煉大會在金鱗陂正式拉開序幕。

自大學畢業後投身打工事業三四載,姜朝眠的節假日都忙得像狗,幾乎從沒出去旅游過。太清山景色倒是美,但久看也難免會膩。

如今第一回下山,見到金鱗陂四周嶙峋奇石環繞,山谷間一泓湖泊宛如鏡面,反射出粼粼金光,他簡直歡快得像小學生春游。

邊走邊觀光,恨不得再嗑點瓜子,喝杯奶茶。

前往試煉大會的仙門弟子衆多,金鱗陂又不許禦劍禦器飛行,一路上不斷有人越過慢悠悠的姜朝眠,攀山而上。

蝸行的姜朝眠就很顯眼。

有人見這少年郎生得俊逸端秀,又有種莫名招人疼惜的柔弱之感,便好心問他:“這位公子可是哪裏不适?需要幫忙嗎?”

姜朝眠連忙客氣:“不用不用,我就是想多看看。”

那人一臉疑惑,不懂這裏有什麽好看的,還勸他:“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公子還是早些到好,切莫誤了時辰。”

姜朝眠想了想,問:“上面已經有很多人到了嗎?”

那人道:“應當至少到了大半。”他出門耽擱了,現下也得趕路。

姜朝眠點點頭:“那是要快點了。”

要想不起眼,即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就要夾在人群中,悄無聲息的中間位置。

中庸嘛,他們華國人最會這個。

此次來參加試煉大會的,都是從三大書院麾下仙門中挑出來的精英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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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雖然沒多到像姜朝眠預想的那樣,一整個中學參加升旗儀式,但也有百數之衆了。

之前姜朝眠就聽林汀提過,這是他第一次代表清風門出山,他也不擔心撞上哪個熟人認不出,只管縮在人群後方,偷偷轉着眼珠子,欣賞周圍這些仙氣飄飄的修仙人士。

不得不說,修仙這事兒果然對健康是大有好處的,看這些仙門弟子們就知道。

瞧瞧那身段,那皮膚,那頭發……噢那人均茂密的頭發!

這生發秘方要是帶回去,成為世界首富指日可待啊!

姜朝眠就像第一次近距離追星的人,觀賞得津津有味。

至于臺上那三大書院的人,他草草掃了兩眼,聽了點耳邊風,并沒什麽重要內容。

無非是告訴各大仙門,書院的資源人脈如何富有,又将如何全心全意培養人才,只要你們一顆紅心向明月,一定會有豐厚回報雲雲。

像招生宣傳外加考前動員,又像極了某些大廠hr開出的空頭支票,沒勁得很。

參觀完衆人的頭發,姜朝眠正百無聊賴地數前方那名青年發冠上究竟鑲了幾粒寶石,忽聽四周人群轟然發出驚呼。

“什麽什麽?怎麽了怎麽了?”

姜朝眠下意識想抓個沒開小差的人問兩句,才反應過來身邊并不是他開早會的同事,而是陌生冷淡的仙門弟子。

人人交頭接耳,但沒人理他。

好在頭頂珠光寶氣的青年聽見,轉過身來:“今年試煉的最後一項是與那只梁渠過招!!”

姜朝眠見他一臉的驚恐中還帶點興奮,小心而茫然地試探:“娘……什麽?”

青年:“……”

青年怒道:“你故意嘲笑我口音是不是!你哪家的!是不是想決鬥!”

姜朝眠還來不及解釋,一旁認識青年的弟子先嗤笑出聲:“就憑你?怎麽,想用你端木家的靈石砸死人家嗎?”

“你!!”

姜朝眠見勢不妙,忙将這面紅耳赤的青年拉到旁邊無人處,連聲道歉。

一番解釋之下,青年才帶着未消的餘怒看向他,狐疑道:“你該不是在騙我吧?你是哪個山旮旯來的仙門……不對,就算再偏僻,也不該有人不知道梁渠啊。”

姜朝眠心道什麽涼渠熱渠的,這麽火,修仙界的周傑倫嗎?

一面誠懇道:“我身體不好,前些日子練功傷了腦子,渾渾噩噩,許多事都記不清了。”

青年長了一張單純的娃娃臉,心性也誠樸如斯,一看就沒經歷過社會毒打,輕易地相信了姜朝眠這套漏洞百出的說辭。

在得知姜朝眠來自太清山後,更是卸下了全部戒心。

“哦,清風門啊!我知道,你們也挺有錢的!”名叫端木華的娃娃臉兩眼放光,露出他鄉遇故知的興奮表情。

也,挺有錢。

“一般一般,”姜朝眠謙虛道,笑容親切地攀上這位同富相憐的二代,“那煩請端木兄待會同我細說說?”

……

人群的嘩然轉瞬即逝,大家對考試的內容雖然有點意外,但接受良好,甚至還有種期待大展身手的興奮。

因為試煉明天才正式開始,衆人紛紛散去,在侍者的帶領下回到住處。

難得在外無人管束,姜朝眠早早便在床上躺下,思索着方才打聽到的消息。

據端木華說,這梁渠是有名的上古兇獸,真正橫行出沒的年代距離現在已經很久遠了,至少也在幾千甚至上萬年前。

梁渠天生強大好戰,嗜殺暴戾,只要他們出現的地方,無不戰亂四起,生靈塗炭,是一種只會帶來災厄與腥風血雨的不祥兇神。

千年前,當時修仙界的大能們忍無可忍,決意聯手除掉梁渠一族,還人間和修仙界一個太平。

在付出了巨大代價後,梁渠一族幾乎被全數誅滅,只剩下一只幼崽,也就是如今被三大書院共同鎮壓在金鱗陂下的這只。

“為什麽?”姜朝眠問端木華。

“什麽為什麽?”

“既然它們這麽危險,多的都殺光了,也不會殺不掉這只小的吧?那為什麽還要把它留下呢?”姜朝眠表示不解。

總不能是修仙界還講死刑和無期徒刑的區別吧?

端木華道:“聽說是因為幾位上仙仁慈,念他年幼還未作惡,不忍趕盡殺絕。”

姜朝眠更奇怪了:“那既沒作過惡,幹嘛又要把人家關起來呢?”

“這……因為他是梁渠,天生就會作惡?”

社會主義好青年姜朝眠聽得直搖頭,那你們這上仙仁慈個屁,哪有為人家還沒犯下的錯誤提前懲罰的道理,簡直目無法紀!

兇獸梁渠在修仙界向來人人畏懼厭惡,端木華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觀點,震驚之餘不忘提醒姜朝眠慎言。

畢竟他們現在就在上仙的地盤——當年合力絞殺梁渠的大能,就是後來創立三大書院的老祖宗們。

姜朝眠瞪大眼睛:“還活着???”修仙可真好啊!

端木華:“……”

意識到自己跑題,姜朝眠忙言歸正傳:“那麽,這個梁渠……是怎麽殺人的?”

傳說神神叨叨,也不知道幾分真假,聽起來就跟他們那邊的喜鵲報喜烏鴉報喪一樣玄乎。

現在重要的是,試煉要和梁渠對陣,是怎麽對陣的?

肉身互錘?法術遠攻?還是就簡簡單單站在那裏,看自己夠不夠幸運,能不能擋住梁渠帶來的災厄?

姜朝眠這具身體雖然有肌肉記憶,能夠不請示他的大腦自主運用那些招式,但他并不清楚實戰起來是不是也一樣。

梁渠聽起來那麽兇,怎麽打?

更何況,他還打算渾水摸魚,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哪怕少出一分力呢。

可惜端木華想了又想,迷茫道:“不知道啊。”

畢竟又沒幾個人見過梁渠殺人。

他們連梁渠本渠都沒見過呢。

姜朝眠在床上愁苦地翻了個身,心裏十分沒底。

這怎麽搞?這破試煉該不會還有什麽死亡指标吧?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命煉沒了。

要不幹脆想辦法溜了算了……

于是第二日,結束普通試煉後,衆人浩浩蕩蕩奔赴地宮,摩拳擦掌準備見識傳說中的梁渠。

姜朝眠則屏氣凝神,一步一個腳印龜縮到隊尾,随時準備溜之大——

“姜兄——!姜兄你去哪裏?快到我這兒來!”響亮的聲音驟然劃破天際。

自覺已經和他是朋友的端木華擠過人群,興奮地拉住他:“我們去前面,我給你占了個位置!”

姜朝眠:“……”

大不吉。

他艱難道:“不……不用了吧,插隊不好……”

端木華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小聲道:“你傻不傻?積極表現,仙長們都在旁邊看着呢!”

姜朝眠看了眼前方神情威嚴的監考官,又看了看身邊躍躍欲試的年輕人們,理直氣壯:“實不相瞞,我有點緊張,還沒準備好。你先去吧,別管我了。”

“可是……”

旁邊有人聞言大聲嘲笑:“端木啊,你自己廢物也就算了,找個朋友還這麽廢物?哦,清風門的,怪不得你倆有共同語言。”

人群紛紛側目,滿臉看熱鬧的表情。

“任劍你休要欺人太甚!”

端木華一看,又是昨天笑他打架靠靈石那人,簡直冤家路窄,氣得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跟人幹架。

“噗。”

端木華恨鐵不成鋼:“姜兄你還笑得出來!”

姜朝眠拉住他,嗓音裏都帶着忍俊不禁:“這位人賤……兄誤會了,我們有共同語言,是因為大家都有錢啦。”

任劍:“……”

總覺得這句話咬字重音怪怪的,可看對方神色,又看不出什麽端倪。

姜朝眠本就生得乖巧讨喜,一笑起來,略顯蒼白的臉上多出幾分欣快的光彩。

就像雪地裏忽然綻開一株梅花,明豔豔的,叫人心情舒暢。

就算是瞧不起廢物的任劍也挑不出錯處,只得冷哼一聲,表示自己才不稀罕你們這一身銅臭。

姜朝眠繼續大聲道:“啊,這位賤……任仙君如此神勇,必是想做第一個挑戰梁渠的人了?我們為他鼓掌!”

說完帶頭拍手叫好。

端木華一臉茫然,糊裏糊塗跟着拍了兩下,其餘人反應過來,也趕緊鼓掌。

任劍:“……”

不,他不想。

大家是都想争先不假,可誰願意做第一個吃螃蟹的,拿自己的經驗替別人趟雷?

然而衆目睽睽之下,就連監考官也看了過來,任劍實在拉不下臉承認自己不敢,只得咬牙切齒站到前頭去。

姜朝眠笑得如沐春風,一臉無辜。

地宮升起一面法力凝成的影壁。

那影壁并無實質,宛如極濃的霧氣之牆,懸于半空,白色氣體如浪湧動,将後面的景象遮得嚴嚴實實。

仔細聽的話,能隐約聽到一些金屬摩擦的叮當聲。

試煉內容一點也不殘酷——

影壁後是梁渠妖力化出的幻影,他們只要站在影壁前對幻影發出攻擊就好,不用肉身實戰。

幻影僅有梁渠兩三分實力,無法越過影壁傷害他們,靈力妖力相撞之下,督戰的書院考官便能分出強弱。

十分人性化。

任劍一聽沒有危險,當即自信拔劍,擊出一道炫目的藍光,飛向影壁。

霧氣中響起猛獸的嘶吼,那藍光仿佛擊中什麽,炸開一團更大的光華,将地宮照亮大半。

頭戴白玉神鳥發冠的仙君微微颔首。

任劍便收了劍,得意地回身想找場子:“怎麽有人連這也怕?”

“有人”根本沒注意他,正小聲跟端木華吐槽:“你們修仙界就沒什麽試靈石之類的嗎?非要找活物來試?”

搞這麽大陣仗,結果略顯多此一舉。

“是挺奇怪的,聽說以前都是試靈石呢。”端木華也小聲說。

任劍:“……”

任劍粗聲粗氣喊道:“那個誰,該你了,你不會還沒準備好吧?”

姜朝眠站在隊尾,隔着人群笑眯眯:“我排隊。”

任劍還想說什麽,其餘的仙門弟子已蜂擁而上,将他擠到一邊,迫不及待展示起實力來。

……終于輪到姜朝眠時,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

現場除了書院的考官,就只剩下端木華,和一個非要等着看他出醜的任劍。

姜朝眠毫無壓力地走過去站定,連劍都未曾出鞘,随手向影壁揮出帶着靈力的一招。

跟下水撈魚差不多的勁。

他嘴角噙笑,心道看吧看吧,這回倒數第一名穩了。

任劍洪亮地“哈”了一聲,“廢物”兩個字在唇邊展翅欲飛。

驀地,只聽霧氣後發出一聲獸的悲鳴,接着一陣地動山搖,仿佛有龐然大物倒下。

……

半個時辰後。

姜朝眠一個人站在金鱗陂的主殿前,呆若木雞,滿臉荒唐。

“怎麽可能……我就輕輕那麽戳了一下…… ”姜朝眠喃喃自語,“怎麽就、就倒了???”

姜朝眠擡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恍惚幾息,不知自己一個使不出靈力的病秧子,為何突然變成了大力士。

……成了唯一一個将梁渠幻影徹底打趴下的仙門弟子。

書院幾位當家的仙長對他好一番誇贊,說他是根好苗子,要他一定勤加修煉,待明年一舉考入武陵書院,為清風門争光。

他當時的臉色就跟旁邊的任劍差不多,吃了土似的。

這種鬼話,要是讓姜萬信知道怎麽得了?!

遭此迎頭痛擊,姜朝眠人都傻了,腳步虛浮,飄飄蕩蕩往山下走去。

腦子裏一會兒想“這狗日的梁渠別是碰瓷我吧”,一會兒想“摸魚還是有風險的”……

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飄了一陣,姜朝眠發現,自己迷路了。

腳下的青玉石階不知何時變成了山間小路,周遭烏天黑地密林深深,一個人都看不見。

姜朝眠辨不清方向,慌裏慌張好一氣亂走,才突然想起昨日上山時,書院給每個前來參會的弟子都發了一張傳送符,輕輕一撕便能回到山門前。

他趕緊解下腰間的百寶袋,專心致志想把符找出來。

誰知一個沒留神,腳下踢到一團軟綿綿的東西,差點把他絆飛出去。

“什麽鬼……”姜朝眠穩住身形剛想開罵,卻倏地吞下剩餘的話,眼睛射出驚喜的光。

“咪咪?這裏怎麽會有只咪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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