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汽車電影」

「汽車電影」

話落。

沒等游知榆做出任何應答,桑斯南就突兀地挺直了身子,又從車前面繞到了駕駛座。

上車的時候,耳朵仍舊還是紅的。

表情還是僵的。

仿佛說出這一句話,就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的氣力。

她只能匆匆忙忙地去拉安全帶,可又由于局促,拉了幾下才拉上,期間,她完全不敢去看游知榆。

而游知榆卻一直盯着她,冷不丁冒出一句,

“你為什麽不上車之後再說呢?”

桑斯南一下滞住,這會才反應過來這件事,便胡亂地給自己系上安全帶,咳了一下,“忘了。”

她期盼游知榆沒有覺得她傻,下定決心要在這場電影中表現得完美又體貼,至少不像以前那樣,總是冒冒失失。

所以“今天你看起來很漂亮”,也是她為這場電影準備計劃的其中一環。她給自己設定的計劃是:要提前到,要在見面的第一瞬間誇游知榆漂亮,要準備到看電影可能會需要的所有物品,要讓游知榆對這場電影感到滿意,要獻出自己全部的誠心。

但好像還是在第二個步驟就搞砸了。

有點僵硬,一點兒也不真心實意。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往游知榆這邊看了一眼,卻發現游知榆也在看她,甚至還輕笑了一聲,故意問,

“你是知道自己這樣很可愛,所以才故意這麽做的嗎?”

視線在涼爽的空氣中交織,卻莫名黏着在一起。

只一秒。

“當然不是!”桑斯南退縮,緊緊抿着唇,“而且這又哪裏可愛了?”

“好吧,你不是故意的。”游知榆沒有反駁她的話,可偏偏,又要說,“如果是故意的,那就更可愛了。”

桑斯南沒了反駁的氣力,只悄悄在游知榆這句話裏紅了臉,直視着路面,纖細的手指扣緊在方向盤上,安安穩穩地開車上了路,才在車流聲裏小聲地說了一句,

“可我不是故意的。”

而游知榆笑出聲,回應她,“那就可愛得剛剛好。”

車輛緩慢地在沿海公路上行駛起來,海風慢悠悠地吹了起來,裹挾着飄進來又飄出去的赤橙色日落,映射在車內兩個人的臉側,忽明忽暗。

長發被吹亂,撩開了那張漂亮的臉。

桑斯南的注意力總是無法集中,讓她總是時不時就悄悄往旁邊看一眼——兩側的高大椰樹、路旁騎着電動車環島的少年人、戴着墨鏡毛發被吹亂的白毛小狗……一切都在赤橙色晚霞中不斷地倒退,在游知榆清透的眼裏留下掠影。

游知榆看起來很享受這樣的海風,吹了一會,眼睛都眯了起來,像慵懶的貓兒,在蒸騰着海鹽的海浪聲裏,在無窮無盡的藍色裏,有種鮮亮又多情的美。

只可惜,看了一眼就必須收回視線。

作為司機,桑斯南必須注意路況。

而當她收回自己早已暴露出留戀的視線時,游知榆望向燃燒大海的目光,也跟着她落到了她的臉上。

“你今天怎麽戴了帽子?”游知榆突然問。

“就……就随便戴一下。”桑斯南有些局促地擡手扶了扶帽檐。

她沒辦法說,因為出門的時候想把頭發弄得漂亮一點。

可最後因為反複折騰都沒折騰好,反而弄得有些奇怪。又快要到約好的時間,“不能遲到”和“不能表現不好”是她為自己設定的第一準則。

所以,頭發不漂亮一點也可以。

戴帽子就好了。

但是不能讓游知榆等她。

“噢——”游知榆拖長聲音,在明明滅滅的日落光線裏,似是鈎子般的視線始終抓住她不放,好一會,才有些懶漫地開口,“我發現,你今天不怎麽看我。”

“難不成又要看海,看鳥?”

指的是上次桑斯南給自己找的借口。

但這次,桑斯南完全有一個合理的借口,“我是司機,得看路。”

“是嗎?”游知榆往前擡了擡下巴,像是故意逗她,“紅燈了。”

桑斯南背脊緊了緊。

真的是紅燈。

她不得不緩慢地在斑馬線前停了車,刮在臉上的風速變緩,讓周遭的空氣似乎都停滞着開始升騰,開始憑空蒸發出熱度。

在倒數計時的紅燈裏。

無措的目光往右移了一下,可憐地被游知榆富有攻擊性的目光抓住,負隅抵抗在交織着的眼神中消弭。

被拉扯着,引-誘着,灼燙着,被車窗外沉下來的夕陽燃燒着。

“頭發亂了。”游知榆輕輕地說。

“好像是。”桑斯南并沒有說自己戴了帽子頭發并沒有多亂,而是慢吞吞地給出應答。

于是,在這樣的對話之後。

有人在這短暫的幾十秒鐘倒數時間裏,緩慢地伸出了手,于是緊靠着的皮革車座,發出了一聲很細微的摩擦。

有人扣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局促而慌亂地敲打着。

卻又在那溫熱手指觸碰到自己的臉頰時,敲打的動作突兀地停住,不經意地發出一下顫抖。

緊緊抿住的唇被紅色夕陽映射出迷幻又多情的光。

緩緩垂下的眼睫輕顫。

垂落在臉側的發有些亂,卻被那纖細的手指輕輕捋起。光是捋起還不夠,還要嚣張而具有進攻性質的,以那些被鴨舌帽攏住的亂發為介質,為借口,胡作非為地輕碰她滾燙的耳後,泛紅的耳尖。

直到她輕垂着的眼睫很微妙地顫了幾下,似是完全被她輕巧的動作所控制。

明明只是理一下頭發的簡單動作。

卻讓這紅燈倒數的六十秒鐘流速被放慢了成千上萬倍,卻又被加快了成千上萬倍。

至于到底是放慢還是加快。

恐怕這兩個當事人的感覺并不一致。

直到紅燈倒數結束,車後出現一聲極為尖銳的喇叭響。

游知榆才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似的,收回了停留在她耳後和發間的手指。

桑斯南呼出一口緊繃着的熱氣,卻仍舊覺得自己的胸腔憋得發疼。周遭的車流和夕陽已經恢複了流動。

她踩下油門。

緩緩推動着周遭的風,以及她們的車向前進發。

重新開始流動之後,空氣中的焦灼感和熱意好似被減弱了不少,明明已經不是夏天,但她們之間的空氣仍舊彰顯着夏天的存在感。

“對了。”桑斯南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要聽歌嗎?”

“你還準備了歌單?”游知榆輕挑了挑眉心。

“也不算特意準備吧。”桑斯南含糊地說着,好像只有這樣說,才可以不讓自己的“精心準備”過了度。

“我聽聽。”游知榆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桑斯南這才遵循着游知榆的命令,按下了音響的開關,傳出來的第一首歌就是《ooh baby》,在十二年前的那個夏天,游知榆帶着她逃離了整個夏天的那首歌。

游知榆顯然也在第一時間聽出,“那我有點期待第二首歌是什麽了。”

桑斯南知道她喜歡。

于是便像個得到喜歡的人認可的小孩,不自覺地揚起了唇角,給出應答,“可以期待,但別太期待。”

她深知期待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

只希望自己所準備的所有東西,只會讓游知榆覺得剛剛好,而不會讓游知榆因為是她準備,所以全盤接受。

音樂切到第二首的時候,輕快恣意的前奏響起,浪漫的男聲很有感覺,很适合在日落公路上開着車吹着海風的時候聽。

至少她是這麽覺得的。

所以她才會掐準她們單向路程的三十四分鐘時間,按照明夏眠“好好準備”的囑咐,給自己的手機重新下載了音樂軟件,在日推和各大歌單裏反複搜尋,準備了足以支撐她們單向路程的11首歌。

歌單裏有她們之前一起聽過的,也有游知榆說過最喜歡的,也有她喜歡的想分享給游知榆的歌,更有她在聽到前奏之後就按住暫停鍵,打算和游知榆聽剩餘部分的歌。

這個歌單,被她悄悄命名為:三十四有只魚。

至于回程的路。

如果游知榆不介意的話,她們可以再聽一遍。

如果游知榆想聽新的歌單的話,那麽她還有準備另外一個歌單,叫作:有三十四只魚。

天知道,她從未做過這樣的事。

光是找歌,就已經花費了她一個小時的時間,甚至在一邊找歌一邊亂七八糟地吃午飯時,不小心燙到了自己的舌頭。

但此刻,舒緩的鼓點響起,流動的海風吹在臉上,日落緩緩下墜,車輛在車流和沿海公路中穿梭。

桑斯南将自己緊張的手指,以及無處安放的心,都随意地搭在方向盤上,卻忍不住去偷瞄游知榆的反應。

游知榆随意地将手搭在車窗上,正輕輕地和着歌曲的旋律哼唱着,整個人浸泡在紅色日落和身後的藍色大海裏,發絲被吹得飛揚起來,氤氲着一圈朦胧的光。

見她望過去。

還朝她輕揚了揚眉心,像是逗小狗似的,很随意地呼嚕呼嚕了她的下巴,笑眯眯地說,

“每首歌我都喜歡。”

那一秒,桑斯南的腦子裏很突兀地蹦出一句話,還是那種很機械的女聲:

請注意請注意!!!

她說的不是“好聽”,是“喜歡”。

這個詞的巧妙運用,足以讓桑斯南為了維持人設而斂起來的嘴角,瘋狂地揚起來,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讓她完全看起來像是,一只被呼嚕呼嚕就高興的小狗。

只可惜,為了不影響她開車。

游知榆沒有再繼續呼嚕她,而只是任由自己在搖晃的音樂聲裏輕輕哼唱,輕輕搖晃。

輕松愉快的旋律仍舊緩緩飄出來,将整輛在沿海公路上行駛的車注得盈滿。桑斯南甚至覺得,那些鮮亮的、被篆刻上藍色夏天的音符,還從她們這輛老式複古越野車敞開的車窗裏飄了出去,在黃昏色的大海上空馳騁着。

一切都像是電影裏恣意而又暢快的鏡頭。

行駛的車輛裏,副駕駛座上的女人臉上的笑輕快又嚣張,在流動的、缱绻的音樂和夕陽裏,小幅度地晃動着,與路過她們的車輛熱情地打招呼,時不時在迷幻朦胧的紅色夕陽裏望着她笑。

遇到這樣的情況,桑斯南也會放慢一點車速,也會朝游知榆笑一笑,好讓游知榆可以享受到這個傍晚的美。

也會趁着車流變慢,趁着紅綠燈,抓緊一切時間,注視着自己身旁的女人。

她能夠感覺,自己正在緩慢地被迷住心智。

這種着迷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種,不是單純對美的欣賞,也不是簡簡單單的暧昧吸引,而是一種更貼近于靈魂的着迷。

在生命裏發酵,讓她完全放棄抵抗。

也心甘情願地,想要想盡一切辦法,讓坐在自己副駕駛的這個女人,笑得更開心,更嚣張。

好像只有這樣,她才能捕捉到這個夏天給她的正确答案。

車開到汽車影院的位置時,歌單裏的最後一首歌剛剛好結束。紅色夕陽已經完全沉了下來,仿佛浸到了海底,又仿佛飄在了她們年輕的臉龐上。

桑斯南安安穩穩地将車停好,這個位置似乎挑得剛剛好,可以讓副駕駛的游知榆一側目就看得到藍色大海,一擡頭又能清晰而全面地看到電影屏幕。

計劃已經完成了開頭部分。

除了一點點顯露出笨拙的小插曲之外,其他一切都剛剛好。

桑斯南小小地松了一口氣,但電影還沒開場,她的計劃還有很多沒有完成。她有些局促地解開自己的安全帶,

“我去買點喝的,你要喝什麽?”

游知榆也順勢解開了安全帶,“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桑斯南下意識阻止了她的動作,卻又在攥住那溫熱的小臂時紅了耳朵,慌亂地松開,

“我去就好了,外面蚊子多。”

有的時候,不僅僅是準備的一方希望自己表現好。而另一方,也希望自己不會破壞對方的精心準備,也會希望自己給出的反應是對方所希望的。

游知榆不是一個聽話的人。

可今天晚上,她決定聽從桑斯南的所有安排。

“那好吧。”她重新坐回了副駕駛,笑着呼嚕呼嚕了桑斯南的下巴,“那你也不要被蚊子咬,不然我也會癢。”

這是哪裏來的邏輯。

這是游知榆的邏輯。

“不會。”桑斯南被游知榆逗得臉紅紅的,有些招架不住,可還是沒像以往一樣躲開,而是含含糊糊地問,

“那你喝什麽?”

“你喝什麽我就喝什麽。”游知榆有些不舍地收回了手。

桑斯南別扭地動了動自己的下巴,倉促地說了一聲“好”,便有些僵硬地下了車。

車外和車內的世界完全不一樣。

嘈雜、擁擠、人群洶湧。

以及不再控制不住笑容,而木着臉顯得沉悶又無趣的桑斯南自己。

她就這樣,買了兩杯冰可樂和一桶中規中矩的爆米花,迅速地回到了車上,仿佛後面有什麽在追趕。

而倉促地關上門後。

游知榆接過她手裏的可樂和爆米花,一起放在了座位中間的車載置物籃中間之後,又捏了捏她鴨舌帽下的耳朵,輕笑着說,

“沒有被蚊子咬到吧,嗯?”

很正常的語氣,很正常的“嗯”,卻因為女人微微上揚的尾音,多了幾分調情的韻味。

桑斯南紅着耳朵說“沒有”,一轉眼便看到了車內後視鏡裏的自己,嘴角像是咧到了腮幫子後面,活脫脫一只搖尾巴讨歡心成功的小狗。

為了讓自己不再顯得那麽不争氣。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讓這場電影正常進行,好讓自己的耳朵不再那麽燙。

在透過車內後視鏡看到後座的那個大大的黑包的時候,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傾身過去,卻又在擦過游知榆的肩時僵了一下。

整個人都被花香味包裹着。

整個人都被游知榆的目光環繞着。

她挺直着背脊,在将黑包拿過來的時候,鼻尖已經冒出了薄汗。

不過幸好,游知榆沒有選擇在這個時機抓住她不放,而是好心地放過了她,讓她安安生生地回到了座椅上,才饒有興致地開口詢問,“這是什麽?”

桑斯南拉拉鏈的動作一頓,她大着膽子問,“要不你也猜猜?”

“難不成你要殺人犯罪,還是要和我逃亡私奔?”游知榆嗓音慵懶,卻游刃有餘地将那個藍色的夜晚勾了出來。

“雖然我很想和你成為共犯,但我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桑斯南配合着她的對話,有樣學樣,卻沒有學到游知榆的語氣。

反而讓這個重複的對話,突然間就變成了另外一種味道。

游知榆笑出了聲,“有沒有人說過,你就算故意想和別人調情,也會顯得很可愛,很乖。”

這個詞怎麽會從游知榆嘴裏說出來!

她竟然将她們的對話定義為了調情。這也就意味着,不僅僅是今天,早在那個藍色的夏夜,她們之間就被游知榆作下了這樣的定義。

桑斯南微微睜大雙眼,卻不想讓自己在你來我往的對話中再次落下風,于是慢吞吞地說,

“我沒有和別人……說過這種話。”

她還是很難将這兩個字坦坦蕩蕩地說出口。

但還是很享受這樣有來有往的游戲,盡管她并不擅長,但就是這種不擅長卻有趣的對話,勾住了她。

讓她既緊張又期待。

“好像是這樣……”游知榆慢悠悠地說着,又半倚在車門旁,側目望她,“所以裏面是什麽?”

桑斯南沒再賣關子,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準備好的東西都拿出來,一一放在置物籃裏。

充電寶、濕紙巾、手帕紙、手電筒、驅蟲劑、口罩、小餅幹和一些零食,還有……

一件薄外套。

桑斯南瞥見游知榆抱着雙臂的動作,便将疊得整齊的薄外套抖開,想給游知榆蓋上,可又不知道從何下手,伸出去的手便僵直地懸在了空中。

“我想着晚上可能會冷,所以……”她攥了攥手指,“你要是冷的話,就穿上。”

鼓鼓囊囊的黑包原來是個百寶箱。

笨蛋小狗準備的百寶箱,所有能想到的約會用品,都被妥妥當當地帶了過來。

“是有點冷。”

游知榆語氣嬌媚,順着桑斯南有些笨拙的動作穿上外套,一股好聞的檸檬柚子味道便安穩地裹了過來,暖融融的,還是桑斯南身上的味道,抵禦了有些涼的晚風。

桑斯南松了口氣。

卻又瞥見,游知榆不經意地去嗅了嗅外套上的味道。

臉霎時間紅了起來,可又不敢在這個時候與游知榆對視,只想着幸好自己帶了件剛洗過的外套過來。

裝作自己很忙似的,整理着從黑包裏拿出來的物品。

就在這時。

黑包裏不小心掉了什麽零星的東西出來,散落在了駕駛座和副駕駛座兩邊。

桑斯南以為是自己帶的小零食還沒完全拿出來。

低頭去撿,剛在自己座椅下摸到掉落的東西,便聽到游知榆饒有興致地問了一句,

“這是什麽?”

順着這句話。

桑斯南摸了摸自己剛剛從車座下撿起來的東西,好像是糖,但還沒來得及去确認,她就從游知榆輕慢而散漫的嗓音中,聽見了糖果包裝袋上印刷的字眼:

“爆珠……接吻糖?”

車內氛圍瞬間因為這五個字變得焦灼起來,順着蒸騰的呼吸,黏着在彼此模棱兩可的眼神中。

桑斯南瞬間瞪大雙眼。

她幾乎是用着世界上最快的速度,将那顆糖從游知榆手裏搶過來,艱難地開口解釋,

“那肯定是明夏眠故意裝的。”

這聽起來像是讓明夏眠背鍋。

但桑斯南發誓,這絕對不是她自己準備的東西。比起這種東西平白無故出現在她背包裏的可能性,她更相信是自己去租車的時候,明夏眠悄悄将這些……糖果,藏到了她的包裏。

然後,釀成了現在尴尬的局面。

她慌亂地将這些糖果收起來,扔進黑包裏,然後又慌亂地端起可樂灌了一大口,再順其自然地偷瞄游知榆。

游知榆的反應完全不像她這麽誇張。

只是挑了挑眉心,“聽起來确實是她會做的事情。”

她好像,體貼地将這件事輕飄飄地揭了過去。

桑斯南松了口氣。

可下一秒,游知榆卻又伸出另一只手,将手裏剩餘的糖果置放在了她們中間的置物籃裏,好像是剛剛掉落在副駕駛的糖果。

不止一顆。

但桑斯南只從游知榆這裏奪下來一顆。

而剩下的,都被游知榆放在了她們位置中間,好像是故意,好像又沒那麽故意。

但總之。

剩下的,各種口味的,寫着“爆珠接吻糖”幾個大字的糖果,就在她們中間,在狹窄的車廂空間內,發酵着濃郁的、強烈的存在感。

明明沒有撕開包裝,卻好似已經散發出甜膩的味道。

讓人沒法忽視。

而桑斯南只是多看了幾眼,便被敏銳的游知榆給抓住,并且調笑着随意撚起一顆,故意問她,

“你想吃哪個口味?”

桑斯南永遠沒辦法能游刃有餘地回答這種問題。她摸了摸自己發燙的後頸,手足無措地希望有誰來拯救自己。

而這個時候,确實有人拯救了她。

随着一聲巨大的聲響,眼前的電影開始了。

她終于松開一點緊繃着的背脊,含糊其辭地應付過去,“那個……電影開始了。”

“好吧。”游知榆遺憾地将對話終止。

随着熱鬧的歌舞開場,巨大的聲響掩蓋了車內狹窄卻膩人的氛圍。桑斯南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自己緊貼在座椅上的背,強迫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電影上。

《愛樂之城》是一部很适合在汽車影院觀看的電影,開場就是在馬路上,裏面一鏡到底的歌舞自然又迷幻,中間一段在晚霞之下的踢踏舞有種蓬勃又輕快的美。

桑斯南私心覺得,游知榆會喜歡,像電影主角那樣,靈魂和精神契合的關系。

如她所料,游知榆看起來的确很喜歡這部電影,單手撐在敞開的車窗上,很認真地注視着電影屏幕,沉浸在了電影的情緒美學裏面。

桑斯南卻時不時注視着她。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推行着,游知榆喜歡她準備的歌、喜歡她準備的電影、喜歡她準備的日落和海洋……

除了一句笨拙的“你今天也很漂亮”,以及疑似被明夏眠塞進來的“炸彈”之外,再沒有其他插曲了。

而就算是這兩個小意外。

也被游知榆慷慨而真心地接受。

桑斯南覺得自己很好地完成了今天的計劃,便完全懈怠下來,任由自己的心,控制着自己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游知榆這邊。

直到。

電影主角也發展到了看電影的階段,兩個主角緊緊貼着對方的肩,緩慢傾身過去,氛圍很像是快要接吻。

于是。

在這個鏡頭緩慢推進之後,汽車影院的氛圍也一下變了,桑斯南用自己無處安放的注意力注意到,旁邊的很多輛車,都開始将車窗收了上去。

只剩下她們的車,還空空蕩蕩地敞開着,吹着有些涼的晚風。

桑斯南不由自主地将手指懸在了升上車窗的按鈕上,卻只是放着,沒有按下。

她挺直着背脊,竭力直視着電影鏡頭,讓自己直面兩個快要接吻的電影主角,而不是旁邊的游知榆。

而她的注意力還是幫她捕捉到一點動靜。

她看到游知榆那邊的車窗緩慢升了起來,将最後一點涼爽的晚風關在了車窗之外。

桑斯南不動聲色地滾了滾喉嚨。

“我有點冷。”升上車窗後,游知榆聲音很輕地說。

“……好。”桑斯南覺得自己有些口幹,卻盡量讓自己忽略這種口感,假裝若無其事地望向游知榆,而後又像是很忙似的移開目光,

“那我這邊要關嗎?”

話落,電影發出一聲巨大的音效,兩個主角因為電影亮燈沒能繼續下去,露出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

桑斯南就盯着主角驚慌失措的表情,很害怕自己臉上的表情和主角表現得如出一轍。

而她知道,游知榆并不慌亂,甚至還游刃有餘地解開了禁锢自己的安全帶,持續地,富有攻擊性地側目望着她。

“你覺得呢?”她将選擇權交由給了她。

她能給出的只有自己的沉默,以及懸在升降按鈕上有些顫抖的手指。

終于在游知榆似是誘哄的目光下,按了下去。

車窗緩慢地升了上去,發出很微妙的聲音。

“我……我也覺得有些冷。”桑斯南沒有看游知榆。

而電影裏的主角也在這個時候去到了另一個地方,開啓了一段迷幻的、如泡影般的劇情。

桑斯南知道,電影主角會在這段歌舞結束之後接吻。

她不是故意先看劇透,只是提前做好了功課,甚至想好了自己在這段劇情發生時要做些什麽——靜靜地看着這段劇情過去,不要在這個時候看向游知榆,也不要讓游知榆覺得,自己之所以選擇這部電影,是和其他此時正關閉的那些車窗裏的人一樣,有預謀地推進進度。

但她還是沒能阻擋氛圍自然而然地推進。

在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裏,她謹慎而小心地去拿放在置物籃上的可樂,卻碰到了同時去拿可樂的另外一只手。

手背和手指相碰,氤氲着冰可樂紙杯外氤氲的水汽。

有些濕,有些粘。

似是最強烈的那種介質,讓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過了電。

桑斯南縮了縮手指,本想将可樂直接放回去,卻又再一次地觸碰到了那微涼的、散發着體溫的手背。

一切都若隐若現。

電影裏已經響起了那首闡述着迷幻色彩的經典歌曲:

/City of stars

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1]

誰也沒有率先将氤氲着水汽的手移開,而是肆無忌憚地借由着這樣的氛圍、這樣的黑暗,試探着彼此的界限。

桑斯南不得不擡頭,望着游知榆。

明明滅滅的電影彩光,潑在臉上迷幻又朦胧,柔化了游知榆的五官,映在游知榆清透而誘人的眼裏。

像瘋狂上湧着的海浪,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岸上的礁石,将那搖搖欲墜的碎石擊得七零八落。

游知榆挑了下眉心,光明正大地将她的眼神勾住,又悄悄地貼住她的手指,肆無忌憚地散發着自己被柔和下來的攻擊性。

桑斯南動了動唇,她突然覺得自己沒有再端起可樂來的必要,因為就算喝了這杯可樂,她一樣還是口渴。

就像她們纏在一起的眼神。

就算在這一秒分開,卻又會在下一秒重新粘連在一起,這已經是一通沒有誰能夠按下暫停鍵的直行列車。

明明她們都被置身于這樣昏暗而搖晃的光線下,可兩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對方的眼神。

桑斯南動了動自己被汽水沾濕的手指。游知榆也晃了晃自己過分粘稠的目光。

桑斯南不動聲色地動了動喉嚨,游知榆便伸了手過來,輕輕地将她蓋在頭上的鴨舌帽緩慢地掀開。

被收攏的發瞬間散落在肩上。

她攥了攥自己發麻的手指,看到游知榆很嚣張地将取下來的鴨舌帽放在自己這邊,絲毫不保留讓她把鴨舌帽重新戴回去的可能性。

而後又望了過來。

她瞬間低了下眼睫,呼出一口憋在胸腔裏的氣。

卻能在這個時候感覺到,游知榆擡了手過來,将她被鴨舌帽壓得有些淩亂的發,慢慢悠悠地理順,理好。

明明動作很自然,很随意。

卻又攜帶着某種慵懶和輕慢,很像是一個等待着獵物上鈎的獵人,極具耐心地幫她順着亂糟糟的發。

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出聲。

一切都是靜谧的,舒緩的,似是在靜候着什麽事的發生。

桑斯南不敢發出聲音,她拼命抿住自己的唇,只覺得自己的頭發被游知榆越理越亂,越理越散。

可她緊繃着的背還是經不住顫了顫,游知榆的手指便很自然地從她的發間,移到了她的耳朵上,輕輕地捏着她泛紅的耳尖,似是一種安撫,又似是一種模棱兩可的邀請和誘哄。

桑斯南緊促地縮了縮手指,慌裏慌張地去看游知榆。

就在這時。

游知榆的手指滑到了她的下颌處。

被邀請的獵物終于忍不住,試探着往張牙舞爪地散發着甜膩味道的誘餌那邊挪了挪。

粗糙的衣料和座椅發出細微的摩擦聲,外面缱绻的音樂聲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誰也不知道是誰先靠得更近。

誰也不知道到底誰是獵物,到底誰是獵人。

因為都不知道,自己無形中成為了獵人。

但就在即将消弭掉所有距離的一剎那,桑斯南由于太過慌亂,不小心碰倒了放在她們中間的冰可樂。

可樂驚慌失措地被灑了出來,不知道被倒在了誰的身上,搖旗吶喊地刺破那些洶湧的氣泡。

但沒有倒在桑斯南的身上。

那應該就是全都被潑到了游知榆的衣服上。

那短暫的一秒,桑斯南的心情像是坐過山車似的,從震驚到慌亂,再從慌亂失措地去抽自己準備的紙巾擦拭被灑出來的可樂,到無從下手只能灰頭土臉地想:

她果然還是笨頭笨腦的,搞砸了這一切,計劃果然趕不上變化,早知道就不買可樂了。

但這種想法只持續了極為短暫的一秒鐘。她完全來不及說什麽,也來不及做什麽來彌補這一切。或者是因為,她根本不需要彌補。

因為就在下一秒鐘。

舒緩的花香味持續向她這邊推進,她因為懊悔而低下來的下颌,就被浸潤着水汽的手指托住。

而後被一股力道很強勢地擡了起來,卻又輕輕地、溫柔地偏到了一側。

緊接着。

溫熱的手指透入了她的發間,托住她的後頸。

在可樂持續被刺破的、發酵着的綿密氣泡聲中。

游知榆吻了上來。

[1]《City of stars》

有只魚:可樂不能白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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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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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