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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孫涵月旁邊圍着一圈女生,一個頭發黑長直打扮淑女範的同學嬌聲嬌氣說:“哎呀涵涵,你剛剛吐得好像懷孕了耶!”

其他人被這話逗笑,孫涵月更來勁了,假裝沒看見于恬睜眼,啧啧兩聲:“你這麽一說我忽然想到,援J 是不是很容易懷孕啊?”

黑長直淑女叫陶韻詩,本來就微凸的金魚眼瞪得快要掉出來,捂着嘴像是怕別人聽見,聲音卻大得生怕別人聽不見:“天吶!該不會早就堕過胎了吧?!”

孫涵月聳聳肩膀:“那可沒準兒。”

她們圍在教室左邊第二三排,于恬坐在中間第三排。教室不算大,這些叽叽喳喳的聲音又不小,班裏其他人表面上各說各的話,各做各的事,其實心思都飄那去了,就等着看于恬什麽反應。

于恬壓根沒反應。

這種話她聽過太多,早就免疫了。以前鑽進她耳朵裏的這種話,起先都是罵徐夢琳的。

從徐夢琳的打扮和氣質,還有她與衆不同的出沒時間,周圍鄰居不難推測出她的工作性質。

那套房子于恬曾經住過十六年,後來搬回去,老街坊們私底下沒少提醒她——“恬恬,快搬出來吧,別跟那女的一塊兒住了,不幹淨!”

“恬恬,你要不住校吧,住校多好啊,能專心學習,還能離那女的遠點兒。”

“哎不是,我說恬恬吶,你缺心眼兒啊?那女的幹嘛的你真不知道?別跟我說你不在乎啊?”

于恬笑笑不說話,人家也看出來了,她還真是不在乎。

再往後,人家開始嚼起她的舌根來。

爹不要媽不管的妙齡女學生,沒錢沒工作,哪來的學費生活費?怕不是也跟着出去賣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個陪酒女天天住一起,能學到什麽好?沒準兒皮條都是那陪酒女給拉的——于恬太清楚街坊鄰居心裏嘀咕什麽。

她其實完全可以拿秦太太留的那些錢出去租個好房子,可她舍不得這個家,舍不得徐夢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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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誰都清楚,徐夢琳身子沒病,心不髒。

徐夢琳從不帶男人回來,就沖這一點,于恬也放心跟她一起住下去。

舌根嚼到跟前于恬也沒反應,這可就讓嚼舌根的人難堪了。孫涵月不信她真這麽淡定,叫了她一聲,沖她大大咧咧笑,好像開了個天底下最無害的玩笑:“哎,于恬,前天來學校接你那車挺貴的吧?”

陶韻詩幫腔:“是很貴呢,那款邁巴赫少說一千萬哦。”陶韻詩家裏條件一般,對豪車名牌奢侈品倒是頗有研究。

“韻詩,你記不記得之前送她來學校的車什麽牌子?我記得好像不是邁巴赫。”

“阿斯頓馬丁,那車也超貴。上周三是輛寶馬。”

“看來咱們于恬挺厲害的嘛,認識這麽多有錢人。”

要怪就怪秦然車太多,三天兩頭換着開。秦然還說要給她買車,她哪敢受這麽大恩惠,不答應秦然還跟她生氣。

後來沒招,只好說自己膽子小不敢開,還是坐他的車安全。

秦然沒再強求,第二天就扔給她一個愛馬仕限量版手提包,還是那句話——她穿金顯貴,他才有面兒。

一唱一和對于恬沒用,她塞進耳機,開始聽聽力。

當初報英語專業,有兩個打算,要麽留校當老師,要麽出去當翻譯,前者圖安穩,後者賺得多。

哪能一輩子給秦然當保姆?還是個提供特殊服務的保姆。她心裏盤算着怎麽一步一步解開這根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

遇上不給眼神的對手,火.藥味再濃的挑釁也變得無趣。孫涵月吃了癟,跟圍在旁邊的塑料姐妹們對了個冷冰冰的眼神。

于恬沒看到孫涵月不懷好意的那一眼,但她隐約感覺得到,這夥吃飽了撐着沒事幹的人,這會兒讨不着趣,肯定沒那麽容易放過她。

思維跟着聽力走,于恬很快忘記這茬,專心做起題來。

周一下午上完泛讀課就沒課了,于恬留在教室自習。

秦然給的那塊表好看是好看,但她戴不習慣,也不想太張揚,一般都收在包裏。有一次在食堂打飯,從包裏拿飯卡時被站在後面的陶韻詩看見,陶韻詩誇這表好看,問能不能拿過來看看。

她給了,陶韻詩拿在手裏翻來倒去看好一會兒,還回去的時候問她怎麽不戴,她說不想戴。

那會兒于恬以為陶韻詩就是單純想看這塊表的樣式,現在于恬才明白,她只是想知道這塊百達翡麗是不是真貨。

她要是看出是假貨,背地裏就會嘲她沒錢裝闊氣;要是看出是真貨,又會揪着她不戴說事,認定這表是偷的。

于恬把以孫涵月為首的這個小團夥看得很透,她沒心情跟她們明争暗鬥浪費時間,她們多嘴就多嘴吧,別招惹得過分就行。

然而更過分的事晚上就來了。

自習完于恬離開教室,半路上準備把表拿出來戴。秦然今晚來接她,看見她手腕空着,又得兇她了。

掏了好一陣兒包,就是掏不到那塊表。于恬找個長椅坐下,把包裏東西都拿出來,對着路燈翻來覆去找,越找心越涼。

表不見了。

她确定早上到學校後就把表裝進包裏,再沒拿出來過。

而且自從這表被陶韻詩看見,她就長記性了,回回都把表放進最裏層的小兜子,拉鏈拉得嚴嚴實實。

沒理由丢的。

沒丢怎麽會不見?于恬想起些什麽,轉身跑回教室。

孫涵月已經不在了。

于恬記得,從衛生間回來時路過孫涵月的位置,她擡頭瞥了自己一眼。于恬仔細回想,終于反應過來孫涵月那一眼裏的得意與嚣張意味着什麽。

鑒A專家陶韻詩一定告訴過孫涵月,于恬那塊百萬名表不是A貨。這麽貴重的東西不見了,孫涵月不信她不慌。

于恬确實慌了。秦然微信上問她出來了嗎,她說再等等。

退出微信就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聲音卻是熟悉的:“這麽淡定啊?”

于恬緊攥着手機,手指骨節崩得發白:“把表還我。”

孫涵月笑了一聲:“自己來教學樓天臺拿呗。”

教學樓天臺平時鎖着,于恬不知道孫涵月哪裏來的鑰匙。

她推開那扇生鏽的鐵門,看見一片寬闊的空地,四四方方的平臺,周圍是安全圍欄。

對面那排圍欄上,整整齊齊站着一溜人,每人手裏一根棒球棍。

這一溜人于恬有的叫得出名字,有的叫不出。但她知道,這些都是孫涵月的走狗。

她不明白京大作為全國拔尖的高等學府,怎麽就招進這些吃飽了撐的傻叉。

初秋夜風微涼,危險氣息凝結在空氣中,于恬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在心裏數了數,一共七個女人,占了班裏三分之一人。無論今晚挨不挨一頓揍,都預示着今晚過後她将與這夥人為敵。

當然也可以投降。

投降就省事兒多了。賠笑,谄媚,低三下四。

于恬不。

這夥人裏有的嫉妒她漂亮,有的嫉妒她聰明,有的嫉妒她天天豪車接送,這夥人受了十幾年的教育仍然學不會做人。

這夥不配當人的混蛋不配讓于恬低頭。

她伸長脖頸挺起胸膛。夜風吹亂她松散的碎發,高高的馬尾輕輕擺動。她目不轉睛直視着這七個混蛋,告訴她們今天就是被打死,也別想從她嘴裏聽到一句求饒。

身後傳來咣當一聲,布滿鏽跡的鐵門被推開。

于恬扭頭看見宋思晴。

宋思晴嘴裏叼着煙,手裏握着一把匕首。

她一手玩着那把皎月下閃着銀光的匕首,一手夾走嘴裏的煙,煙嗓賊帶勁:“玩就玩點大的嘛,拿棍子算怎麽個意思?姐姐今天教你們怎麽避開重要部位捅二十刀還不致命。”

于恬對宋思晴的印象,還停留在第一次在寝室看到她那張煙熏妝的臉時。

她覺得這張臉其實不太适合這樣誇張的濃妝。明明是個不化妝也好看的姑娘。

宋思晴不像其他室友,她太高冷又太低調,即使跟于恬同班,每天進出同樣的教室,于恬也很少注意到她。

孫涵月手裏的棒球棍抵着地面,棍頭來回轉的時候,她在思考這次霸淩有沒有繼續的必要。

如果于恬孤身一人,那就好辦了。

如果來的是個軟柿子,也礙不着什麽事。

偏偏摻和進來的是宋思晴。

宋思晴幾乎不跟班裏人說話,整天頂着煙熏妝上課自習,其餘時間不見人影。

據說她在酒吧當駐場歌手。

據說她複讀過一年,而她複讀之前其實就已經考上過京州師範大學了。

據說她第一次高考後,把高中同學打壞了,所以才又複讀一年。

據說被她打壞的同學家裏選擇和解,而她除了被學校記過,沒再受過任何處分。

所有傳聞和直覺都告訴孫涵月這幫小團體,宋思晴她們惹不起。

孫涵月的一個跟班受了她的指示,從圍欄邊一塊破木板下拿出于恬那塊表。

四樓過道燈壞了兩個,忽閃忽閃的,于恬看着宋思晴忽明忽暗的臉,問:“你怎麽知道我在上面?”

“我看見她偷你表了,然後又看見你往樓上走。”

“謝謝……”

宋思晴挑了下眉,不置可否自己今晚的功勞。

于恬忽然覺得她挑眉的樣子有些熟悉。

“不過你今晚——”

“為什麽幫你?”不等她問完,宋思晴接過話茬。

于恬等着她說下去。

“我還看見秦然來學校接你。”

兩人正下着樓梯,于恬腳下一崴,被宋思晴扶住胳膊才站穩。

“你認識秦然?!”

“他是我哥。”

宋思晴松開手,撇下于恬飛快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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