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孤不讨厭她

孤不讨厭她

屋子裏非常的安靜,燭火緩緩的晃動,在窗戶上倒映出些許影子,林陸就站在一旁,毫無預兆的說出這麽一句話。

讓人猝不及防,無法招架。

容錦怔了怔沒有說話,讓林陸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她偷偷的擡眸看向容錦,臉上神情忐忑,早已不複方才許下豪言壯語時候的模樣。

容錦微微一愣,沒再多言,伸出手指敲了敲邊上示意她一塊兒坐下,“不用你伺候,用膳吧。”

林陸聽見這話,在心中松了一口氣,沒有說任何推辭的話,從善如流的坐下,擔心晚一會兒容錦就會反悔。

笨拙又莽撞的舉動讓容錦心生無奈,但也生不出任何的反感,這本就是他自己說的。

林陸正襟危坐,看着一桌子珍馐美馔,開始思考要從哪裏下筷。

林陸同容錦坐在一塊兒用膳,她二人其實什麽話都沒有多說,容錦不喜歡旁人吵鬧,平日裏連話都懶得多說,林陸家中規矩極大,食不言寝不語。

她用飯時便是咀嚼聲都不能太大。

更別提與人交談。

一頓飯兩人吃的相安無事,林陸不知容錦的喜好,便什麽話都不說,只是專心的吃飯,她對食物有所偏好,只是在家中的時候被告誡不能挑食,難得有如此“放肆”的時候。

林陸小心翼翼的夾了菜,心滿意足的吃下,随後對着那道菜接二連三的下筷。

像是知道自己這行為不對,她夾菜的時候總喜歡偷看容錦,見容錦沒有發現,又飛快的夾菜。

她的舉動也只有她自己覺得是小心翼翼的,實則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秋芙和徐元默默的對視一眼,只覺得有些尴尬。

但太子殿下一言不發,再多的問題也輪不到他們當奴才的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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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陸這頓飯吃的可謂是心滿意足,從小到大,她從未有過這般順心的時候,不必勉強自己,仿佛比什麽都強。

連帶着,她對容錦愈發的崇敬,看向他的眼神更多了真誠,那雙漂亮的鳳眼亮的驚人,明明是美豔淩厲的眼,但因為林陸的氣質,顯得頗為嬌憨。

惹得容錦差點兒招架不住,讓秋芙把人領回去。

晚些時候徐元伺候容錦更衣,他見主子心情不壞,便壯着膽子提了一句,“殿下可是喜歡林小主的?”

容錦的心情也的确是不錯,鮮少見到有人在他面前不是戰戰兢兢規規矩矩的,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獸似的。問一句話推三阻四說的棱模兩可,讓人猜測半天,容錦很是不耐煩。

林陸其實也有些緊張,但她卻非常識時務,便拿今天的事來說,容錦讓她一塊用膳,她連推辭都沒有,就這麽直愣愣的坐下。

的确沒什麽規矩,但也歪打正着的沒讓容錦反感。

徐元這般問,容錦也不過是瞥了他一眼,“孤不讨厭她。”

徐元有分寸,只問了這麽一句便不再多言,麻溜的伺候容錦就寝,他也開始掂量日後要如何對待林陸,畢竟不喜歡和讨厭是很大的差別,但太子殿下說,不讨厭。

臨睡前容錦又想起林陸用膳時候的模樣,那一盤菜幾乎都要見底,米飯也用了一整碗,瞧着像是意猶未盡,他揉了揉額角,讓徐元吩咐廚房莫要短了林陸的吃食,“這個年紀,也不知是不是還在長身體,別給餓壞了。”

徐元亦想起今日之事,忍笑應下了。

在回芷蘭殿的路上,林陸的心情極好,周身都洋溢着歡快的氣息,秋芙有心想要提醒主子不要太張揚,東宮其實真沒有什麽秘密,除了她這傻乎乎的主子,又有哪個是省油的燈?

哪個不是被家裏教的好好的送進來的?

太子殿下雖是破天荒的留她用了一頓飯,的确是特殊,只是表現得這般明顯被別人瞧見指不定又要惹出什麽事端來。

但秋芙根本沒想到,林陸高興才不是因為容錦待她特殊,而是因為她終于不用克制自己的喜好,不用吃下自己根本不喜歡吃的東西。

便是她幾次三番的用同一道菜,也不會有人說她不講規矩。

“姑姑,我覺得傳言不可盡信。”林陸鄭重其事的說道,太子殿下明明這般溫和良善,到底是誰說他不好相處喜怒無常的?

簡直就是胡說八道。

饒是秋芙八面玲珑也沒想明白主子為何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麽一句,主仆二人回到住處,秋芙伺候林陸梳洗的時候,還是沒忍住提了一句今天的事。

林陸有些疑惑的擡眸,聲音有些不确定,“可是,是殿下說不用我伺候,讓我坐下一塊兒用膳的。”

“我…我總不能不聽太子殿下的話。”

她說的分外認真,漂亮的眼眸裏滿是不解,秋芙看的清楚分明,很多事情都能夠假裝,可是眼睛是騙不了人的。

林陸拉着她的衣袖,小聲的問秋芙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秋芙想起今日太子的模樣緩緩搖頭,安撫着忐忑不安的人,“小主什麽都沒有做錯,小主這般就很好。”

“您說的沒錯,您只要聽太子殿下一人的話即可。”

林陸在秋芙的安撫下,心滿意足的睡了一個好覺。

可東宮的衆嫔妃們卻根本睡不着,原本容錦對她們的态度都非常的冷淡,任憑她們鬧到天上去,只要不折騰到容錦面前,就根本什麽事情都沒有。

而且別的不說,在東宮的日子她們也是過得非常舒服的,吃穿用度一應按照規矩來,從未有過短缺之事發生,容錦厭惡淩虐之事,所以妃嫔們再怎麽鬧,也不敢随便折騰出人命,不過是些小打小鬧。

雖無恩寵,也還能過得去。

衆妃嫔們算不上和諧相處,好歹也是安穩度日,橫豎大家都沒有,也不用搶的頭破血流,莫名還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結果林陸一來就打破了這微妙的平衡,讓太子對她特殊對待,于是所有人都看林陸不順眼,其中以張側妃和李側妃最甚。

是夜,張側妃穿着寝衣靠在軟塌上面,五月炎熱,身邊的侍女小心翼翼的給她打着扇子,只不過扇的緩慢,那一點點風根本不頂用,張側妃性子急,一把奪過扇子自己扇了起來,“這般哆哆嗦嗦的,沒吃飯啊。”

小宮女被吓了一跳,連忙跪在地上請罪。

張側妃看到這一幕不知又想起了什麽,幽幽諷刺道,“怎麽,你也想學芷蘭殿那個賤婢?指着太子來救你?可惜啊你沒那賤婢長得漂亮,殿下怕是看不上你。”

一番話說得小宮女心驚膽顫,趴在地上請罪。

張側妃的侍女從外頭走了進來,揮手讓小宮女下去,自己接過張側妃手中的扇子替她扇風,“娘娘,您這是好端端的又置氣了?氣大傷身。”

張側妃扶着侍女的手坐下,“翠喜,你說殿下喜歡她什麽?當真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嗎?”

她抓起一旁的小鏡子瞅了瞅,心中略有不甘,“我長得也不醜呀。殿下怎麽就看不見我?”

翠喜心中嘆氣,她主子自然是不醜的,可比起那一位到底還是差了些,只是這話不能說,“娘娘何苦跟她去比?這不是擡舉她了?那渾身上下的小家子氣您又不是沒見着?這漂亮的女人多了去了,太子爺許是一時新鮮。”

翠喜自幼伺候張側妃,自然曉得怎麽哄主子高興,而張側妃也好哄,沒一會兒就睡着了,翠喜一直給她扇着扇子,只希望張側妃能睡得安穩些。

張側妃這兒鬧得亂哄哄的,李側妃那邊卻是非常的安靜。

她手中端着一碗冰鎮過的杏仁露慢慢的食用,一碗冰冰涼涼的甜點下肚,李側妃心中說不出的暢快。

倒是侍女連忙走進來勸道,“娘娘,這杏仁露太冰,您可要少食些,這麽寒涼的東西吃下去,可是有礙…”

侍女的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很快就閉上嘴,李婉聽得分明,她晃動碗裏的杏仁露,把侍女未說出口的話補上,“有礙什麽?子嗣嗎?”

侍女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李婉理也不理她,把碗裏的杏仁露吃的幹幹淨淨的,連一滴都沒有落下,這般冰冷的東西猛地吞下去,她只覺得腹中冷成一片,仿佛要把心也給凍住了。

她把碗重重的放在小幾上,冷笑連連,“你覺得,我還會有子嗣嗎?我跟誰生?”

容錦從來都不會留在她這裏過夜,便是那所謂的新婚之夜,他也只是一臉平淡的告訴她,他們之間并無感情,但他覺得圓房這件事,還是需要有感情才好。

最初聽到的時候,她只覺得容錦和傳言中的并不一樣,還曾暗暗的想,自己的運氣原來也不差。

可她後面才知道,東宮的女人皆是如此,李婉發狠的想将手邊的東西全部扔到地上,但還是忍住了,“呵,堂堂的東宮太子竟有這般天真的想法,可真是矯情到天邊去了,感情?他倒是給我感情啊!”

侍女被吓得大氣不敢出,全部都跪在了地上,李側妃滿臉不屑,這邊鬧得動靜容錦又不是不知道,但他一點也不會在乎。

她本以為容錦是什麽人都不會在乎的,如今看來倒是有個例外。

李婉幽幽的笑起,例外?她真的承受的起這份例外嗎?

李婉似乎覺得杏仁露的味道極好,也許是五月的天着實熱,她讓人再去盛上一碗,旁邊的人不敢動,李婉就決定自己來。

冰鎮過的杏仁露結了一層薄薄的霜,凍得李婉的手一哆嗦,險些拿不住碗,侍女再也忍不住撲過來求她不要折騰自己,“娘娘,娘娘您這是做什麽?”

“你哭什麽?我不過覺得有些熱,想吃點冰的東西。”李婉覺得自己胸腔裏燃燒這一團火,若不再想想法子,她怕自己指不定什麽時候就瘋了。

侍女一直抓着李婉的手,臉上的淚也忍不住的落下。

李婉轉身看向她,“你是在可憐我?”

“娘娘啊…”

“因為容錦不喜歡我?所以你可憐我?”李婉只覺得非常可笑,她從不認為這一切是自己的錯。

明明這一切,都是容錦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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