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林陸的心願

林陸的心願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的時候，林陸睜開了眼睛，她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滾到了容錦的懷裏，摟着她的男子還沒有醒來，正閉着眼睛安眠，這是第一次，林陸看見熟睡的容錦。

以往每一次醒來，容錦都早已經醒了，他會半靠在床榻上看書，然後等她醒過來。

這般情景還是頭一回，林陸小心翼翼的眨了眨眼睛，仔細的觀察着容錦的睡顏，她想伸出手指碰一碰眼前的一幕是不是幻象，但很快又住了手，生怕把容錦給吵醒了。

她小心的把腦袋靠在容錦的肩膀上，聽到了容錦的心跳聲，也許想要聽得更清楚些，林陸又往邊上挪了挪，這會兒聲音愈發清晰了。

她數着容錦的心跳聲，一不留神數出了聲來，只不過有些心不在焉，數的也颠三倒四的。

“七十九後面是八十。”容錦淡淡的出聲，打斷了她的碎碎念。

“殿下？妾把您給吵醒了嗎？”林陸下意識的放輕了聲音，多少有點兒心虛。

容錦卻搖了搖頭，他原本也快醒了，只不過想看看林陸要做什麽，然後太子殿下就告誡自己，以後少做這種無謂的試探，林陸大概永遠也不會見色起意的。

靠的這麽近，也不過是想聽聽他的心跳聲。

這事兒若說出去，誰都不會相信的吧，可能還會怪他為何說謊都不挑一個正常些的理由。

打斷了自己的思緒，容錦回過神來，“孤有些餓了。”

林陸聽見容錦的聲音，有些戀戀不舍的放開手，他問林陸有沒有餓。

林陸卻是搖頭，“殿下，妾應該是不餓的。”

“什麽？”

“妾看着您就不餓了，這是不是您之前說過的秀色可餐？”林陸好不容易想起來這麽一個詞，就忍不住的要到容錦面前來賣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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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林陸的肚子比她自己要誠實很多。

“你确定你是不餓的？”容錦有些無言的捂住自己的額頭，也不知道她為何總能說出這麽多讓他啼笑皆非的話，“還有，孤從未教過你這些，你是從哪裏學來的？”

“書，書上。”林陸的表情有一點心虛，至于是什麽書，容錦沒有問出來，但想也知道不是什麽正經書。

“秀色可餐？”容錦簡直要被她給氣笑了，“你知道什麽叫做秀色可餐嗎？”

“就是，形容一個人漲的特別好看，然後就可以當飯吃。”

林陸完全曲解了什麽叫做秀色可餐，容錦到最後笑的眼淚都要流出來，虧她能這麽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日後莫要在別人面前提及。”免得被人笑話。

“殿下放心，妾肯定不會再別人面前說的。”林陸答應的飛快，很是習慣的從床上爬起來去箱籠裏找出衣裳來，但就在她要伺候容錦更衣時才發現，這裏并沒有容錦的衣服。

好在徐元周到，早早的就把容錦的衣裳準備好，守在了外頭，林陸打開門将衣服拿了進去，但沒讓徐元進去，把人關在了外頭。

徐元和秋芙面面相觑，徐元更是摸了摸險些被碰到的鼻子，同秋芙小聲的咬耳朵，“姑姑，您說我們是不是很快就能照顧上小主子了？”

秋芙卻只是笑，什麽時候能夠照顧上小主子她不清楚，只知道，太子殿下應當是被照顧的很開心的。

屋子裏，林陸一邊替容錦穿戴，一邊将先前未說出口的另外半句話補上，“妾也從不覺得旁人好看的能當飯吃呀。”

容錦依舊一言不發。

“妾覺得，殿下才是最好看的。”林陸的眼睛裏，怕是容不下旁人了。

容錦只當自己沒聽見，他怕自己回上一句，林陸又能說出別的來，他會招架不住的。

容錦還是什麽話都沒說，只是看向一旁的銅鏡，她難道不知道，自己長的多好看嗎？

待林陸将容錦的長發束起，兩人一塊兒踏出屋子的時候，徐元和秋芙早已經準備好了早膳，他倆早已經不是頭一回坐在一塊用膳，如今自然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麽。

容錦看着林陸大快朵頤的模樣，算是明白她說的話到底有多假，“你是說孤秀色可餐？怎麽還吃的這般高興？”

容錦說這句話的時候，林陸的手剛剛摸向了另一只大包子，她的手要縮不縮的，瞅着還挺可憐。

“多吃些。”容錦親自拿起那只包子放到了林陸的手上，她捧着包子吃的愈發歡快。

秋芙瞥見這一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大概明白過來了，他們的小主子，可能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出現的。

“殿下，一會兒您要去哪裏？”林陸知道容錦平素很忙，雖說如今是被貶江州，但太子殿下也不可能什麽事情都不做的，她已經做好了今日一個人過的準備。

“你昨日臨睡之前，不是答應了要陪孤一塊兒去爬山嗎？”容錦疑惑的反問道，“難不成你已經忘記了？”

林陸只覺得手中的包子都有些不太香甜，倒不是她不願意陪容錦去爬山，只是完全不記得，自己到底什麽時候答應的，這麽要緊的事情，怎麽能忘記？

“妾是…什麽時候答應您的？”

“昨日臨睡之前，你說不論孤想做什麽，都會陪同。孤便說想去匡山瞧瞧，你也是答應的。”容錦一本正經的開口，林陸也分辨不出這些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即便是假的，她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問題。

“那我們是今日去嗎？”林陸的模樣瞧着有些興奮，又問了容錦需要準備什麽，“可要帶些吃的？您說山頂是避暑之地，應當會有些冷，需不需要多帶些衣裳？”

林陸想的非常仔細，考慮到了方方面面。

容錦也沒有反駁，反而覺得她說的不錯。

“那妾現在去準備。”林陸說風就是雨，拉着秋芙就要去收拾東西，秋芙難得有些愣神，看着容錦眼中多了一些求助。

容錦并不在意，爬山的确不是什麽大事，也不需要帶這些，他們都習以為常的小事，唯有林陸從未經歷過，她滿心期待，容錦并不想她失望。

他們住的地兒到匡山還有一段路，徐元早早的就套好了車，林陸坐在馬車裏的時候很是興奮，就連糕點都多帶了幾包，說是要爬山的時候吃。

但她閑不住，一路上吃掉了不少。

還很貼心的分了容錦一些，“殿下，您嘗嘗這個，這個雲片糕特別的好吃。”

容錦對這些糕點的興趣不大，但林陸遞到了唇邊，他還是會嘗一嘗，雲片糕并不大，馬車颠簸，就算再小心，他也不可避免的碰到了林陸的指腹。

偏偏有的人半點自覺都沒有，重新抓了一塊雲片糕繼續吃，手指上沾了不少的糕點碎屑，她無意識的伸出舌尖舔了舔。

容錦頗為不自在的別開眼，看向了馬車外頭。

林陸吃完了雲片糕，又開始拆別的糕點，這動靜就是外頭趕車的徐元都聽到了，他又開始沖着秋芙咬耳朵，“姑姑，殿下這是聽到了還是沒聽見？”

不是說剛吃了早膳不能吃太多糕點嗎？

不怕積食嗎？

“少說幾句話。”秋芙無奈的教訓道，“主子的事兒，你少管。”

徐元其實也沒想管，可這些話都是曾經太子殿下用來教訓他的，徐元小時候可沒少被主子教訓，以至于他自幼就養成了好習慣，但怎麽到了林小主身上，就這麽不一樣了呢？

當他把這些話說出來後，秋芙直接沒了脾氣，“皇後娘娘先前還誇你機靈，怎麽如今就只剩下了傻氣？”

“你和林小主，能一樣嗎？”

秋芙看了這麽些年，還從未見過太子殿下對誰這般的縱容，便是柳家的那一位，也不曾。

柳家姑娘很快就會到合适的年紀，不過就這麽一兩年的光景，也不知日後究竟會怎麽樣。

秋芙收起這些亂七八糟的心思，專心的督促徐元趕路。

至于馬車裏面的兩個人，可不是他們能置喙的。

林陸拆了一包又一包的糕點，等到了匡山腳下，她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滿足不已。

唇邊還有不少的糕點屑，容錦方才可以當做自己沒看見，這會兒當然不行，找出一塊帕子替她擦了擦，“你這是吃了多少？小心積食。”

徐元都覺得沒眼看，吃都吃了，這會兒再來擔心，還來得及嗎？

林陸頭一回這般近距離的來到山腳下，興奮不已，就要下車去看看，但容錦卻命徐元駕車到另一邊，林陸的視線被外頭的風景吸引，左顧右盼的，只覺得自己根本就看不過來。

容錦牽着她的手下車，語氣溫和的讓她擡起頭來。

林陸不明所以，擡起頭看向容錦，“殿下，怎麽啦？”

“孤是讓你擡頭看山，不是讓你看我。”容錦被她惹得連尊稱都要忘記了。

林陸這才将視線從容錦的臉上移開，看向了那波瀾壯闊的景色，她看見了像是從天幕上落下來的流水，勢如奔馬，聲如洪鐘，令人嘆為觀止。

林陸睜大了眼睛，連眨也舍不得眨一下。

“這樣一直擡着頭，你累是不累？”

“殿下，妾好像有些看不清。”林陸喃喃開口，她無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只知道自己根本舍不得移開眼，脖子的确很酸痛，但她還是不想收回視線。

“上面還有。”容錦帶着她往後退，來到了另一個地方，他牽着她的手，示意林陸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你看，那邊還有。”

“這是瀑布，這裏是匡山的名勝古跡，叫三疊泉。”容錦的聲音在林陸的耳邊響起來，她聽到了那如珠玉一般的聲音。

聽他告訴自己，這瀑布為何要這般命名，聽他說起這瀑布究竟為何這般美麗。

林陸頭一回，有了想要了解的沖動。

“想不想上去看看？”容錦繼續問她。

林陸更是毫不猶豫的點頭，于是，徐元和秋芙就瞧着他們倆興致勃勃的要去爬山，他們二人和侍衛們，只能認命的在身後跟着。

可爬山并不是意見容易的事情，反而是體力活。

林陸起初是很興奮的，但沒有爬多久，速度就慢了下來，倒也還可以應付，她在家中時倒也不是弱不禁風的嬌小姐。

容錦還真的沒想到林陸可以堅持，他本以為過不了多久，她就要打道回府的，“孤以前帶着表妹去爬過山，她起初也很興奮，但她身子不好，爬了沒一會兒就嚷着要回去。”

這是林陸頭一次，聽容錦說起自己的表妹，林陸只是認真的聽，但容錦不過提了一嘴，便再沒有了下文。

林陸知道太子殿下的表妹是誰，柳家的嫡姑娘，父親說過，她會是容錦的太子妃。

山上的臺階一步連着一步。

林陸看着容錦走在自己的前面，咬了咬牙努力的跟了上去。

她只能看見容錦，看見他在自己的前面，伸出手卻觸碰不到他，這一瞬間林陸只覺得心中好生難受。

為了跟上容錦的腳步，她愈發的努力起來，但事實總是讓人很無奈，無論林陸怎麽努力，她永遠都在容錦的身後，只能看見容錦的背影。

漸漸的，林陸開始體力不支起來，心中蔓延着一股悲傷的情緒，她想不明白，卻依舊難過，眼看他越來越遠，林陸終于忍不住出了聲，“殿下——”

“殿下——”林陸仿佛擔心他越走越遠，不顧一切的喊了起來，容錦清晰的聽見她的呼喚，有些奇怪的停下了腳步，“怎麽了？”

“您等等妾，好不好？”

不要走那麽快，等一等她。

她不想只看着容錦的背影。

“你是走不動了？”容錦全然不知她為什麽忽然喊她，只當林陸是走不動了，“剛才做什麽要跑這麽快？”

林陸不說話，只是站在原地不動，她不是走不動了，她只是忽然覺得很難受，這股情緒來的太快太快，快的林陸都要抓不住。

見容錦誤以為她走不動，林陸也違心的點了點頭，頭一回扯謊，讓她很是不安，害怕被容錦看出來，她低着頭，沒有了言語。

容錦卻根本沒有發現，也沒有催促她往前，只是轉過身一步一步的朝着她走過來。

林陸就看到他們之間的距離一點一點的接近，他就在自己的眼前，近在咫尺。

她忍不住撲到了容錦的懷裏，緊緊的抱着他不肯放手，“殿下…夫君…”

“你這是怎麽了？”容錦有些莫名，但依舊溫和的安撫着她，還以為她是累了，“若是累了，我們就下山吧，原本也只是想帶你出來玩，可不是想把你累哭的。”

“不累。”林陸埋在他胸前悶悶的說道，她說她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忽然覺得不開心，“也許是殿下您走的太快了，您等等妾好不好？”

“嗯，好，孤會等你的。”容錦笑着答應下來，“爬山落在人身後也要哭鼻子？好在今日只有我們幾個，若是換一個日子來，有許許多多的百姓同你一塊兒爬山，你也要哭的嗎？”

“這不一樣的。”林陸小聲的辯解，和容錦說她不會因為那些事情哭鼻子的，“妾只想和殿下一起爬山。”

雖然她以前，從來都沒有爬過山，但她卻很明白自己的感受。

“好，不一樣，不一樣的。”容錦出聲哄她，牽起了林陸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上臺階，“你慢一些，孤會等你的。”

林陸只覺得，手心裏的溫度又熾熱了一些，她看着他們倆相差無幾的距離，臉上綻放了美麗的笑顏。

匡山很大，他們倆走的也不算快，林陸早已經忘記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她覺得腰酸背痛的，卻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容錦總是時不時的問她累不累。

林陸總是說她不累的，“殿下，您想要上山去看看嗎？”

容錦一愣，輕輕的點了點頭，若是最初他的目的是想要待林陸出來玩，如今卻是變了味道，他也想要上去看一看。

“那妾陪您上去。”林陸許下了雄心壯志，“妾想要陪着您的。無論去什麽地方，妾都陪您。”

她的想法非常單純，容錦已經有許多年，都沒有聽過這般稚氣的言語。

可就是這麽稚氣的言語，卻讓容錦心生柔軟，“孤會當真的。”

林陸眨了眨眼睛，心說她也沒有說假話。

“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要一直陪着孤的。”容錦的聲音有些霸道，而林陸卻不知這代表什麽。

只是很認真的點頭，一字一頓的告訴容錦，她一定會陪着他的。

趕都趕不走。

最後的路，臺階變得愈發陡峭，容錦一直牽着林陸的手努力的往上，林陸也累得氣喘籲籲，但還能笑着同容錦笑着說話。

她的話語裏，多是娘家的事。

這些事情裏，出現最多的主角也都是她的阿弟。

容錦有些不太想聽林陸誇贊林承宴，但又舍不得打斷她。

“妾以前覺得呀，阿弟的名字很好聽，但妾來了東宮之後才知道，殿下的名字更好聽。”林陸很喜歡容錦的名字，她覺得容錦和這個名字很是般配。

若不是他，想來也沒有人可以配得上這個名字。

“是母後取得。”容錦淺淺笑起，名字雖然是母後取的，卻也是父皇首肯的，在這件事情上，兩人的想法倒是一模一樣，想的都是那錦繡江山。

“你的名字…為何是林陸？”容錦到底還是問了出來，他漸漸的在意起這個名字，總覺得他不好。

卻又擔心戳痛林陸的心。

但面前的人像是一點也不在乎，甚至奇怪容錦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因為我是父親第六個孩子。”

雖然她小時候也曾疑惑過為什麽自己叫林陸，而阿弟不是林柒。

後來阿弟告訴她，她是女孩子，而阿弟是男子，所以才不一樣的，“阿弟說，家中獨我是特殊的。”

長大之後她才知曉，只有她是不被父親喜歡的，可這真的不是什麽太大的事情，她幼時都不會因為這件事情難過，如今這麽大了怎麽還會放在心上？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容錦心中愈發不是滋味。

“可孤不太喜歡這個名字。”容錦輕聲開口，牽着她的手，踏上了最後一階階梯，入目處開闊平坦，他們走上前去，仿佛立于群山之巅。

他看着林陸腳下的裙擺輕輕掃過臺階，低聲笑了起來，“姌姌善趨步,襜襜曳長裾。”

“孤給你取字，叫姌姌可好？”

林陸自然是願意的，可也是頭一回怪起自己的不學無術來，她只覺得這兩個字好聽，卻不知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看着容錦，傻乎乎的問他這個名字是什麽意思。

容錦笑的直搖頭，倒也沒隐瞞，“誇你好看的意思。”

林陸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後悔她沒有帶鏡子出來，她現在這模樣，真的好看嗎？

容錦牽着她的手，帶她看起瀑布來，從這個方向看，那些巍峨的景色似乎都變了模樣，太陽不知何時從雲層中出來。

将天地萬物都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

她看着沐浴在陽光之下的容錦，只覺得他是那般的耀眼，她伸出手牢牢的握住容錦的手。

林陸看着容錦，試探的喊了一句：“夫君。”

如今只有他們兩個人，并不需要掩人耳目，她應該稱呼“殿下”才是。

可容錦并無察覺，低低的應了一聲。

“夫君。”林陸虔誠的喊着夫君，仿佛要把此情此景深深的印刻在腦海之中。

她也是頭一回開始思考，為何他是那麽多人的夫君。

不僅僅是她一個人的。

容錦和表妹是兄妹情，他最愛的是女主，就是得到的太容易，所以會失去。

表妹對男主沒有男女之情的。